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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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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调色盘——那些她实在懒得洗,颜料都干透的调色盘,被刮刀一点点抠干净,摆在一侧。
方璃揉了揉眼睛,似乎能想象得出来,哥趁她在睡觉或者看电视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把这里打扫干净。
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环境,好的心情,画好画。
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了进来,映得木地板斑斑驳驳。
方璃深吸一口气,对着阳光绽出一个微笑,转身把亚麻画布绷好,刷上底层丙烯,用松节油稀释颜料,慢慢地,一点点地画。
这次没有写生那些花卉瓶罐,也没出去画风景;她时不时闭上眼睛,回忆着她爱的人的笑容。
古铜的肤色,挺直鼻梁,狭长眼眸,粗犷却柔情的笑容。
她静静调着颜料,心里感叹,明明才分开一日,她却异常想他。
油画画起来是最慢的,从底层暗部开始,等待稍稍干后,一层层往上覆盖,一层层提亮,用来稀释的松节油逐渐减少。
方璃闭不出户整整两天,也没有合眼,也没有吃饭。
从来都没有这样一气呵成的感觉。
每一笔都是有感情的,手指像是有了生命,大脑里闪过他的面容,手指就会自然而然地画下,像是在用画笔抚摸他的脸,虔诚而温柔。
只是到眼睛那里……
她攥着笔停下了。
不禁歪头思索,哥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呢。
方璃咬着唇,摇摇头。
很深情,很坚韧,又很沉默。她皱了皱眉,回忆着他看她的眼神,心里感伤,几次落笔却又停在空中,最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哥要是在就好了……
正沉思间,手机响了,方璃惊讶它居然还有电,黯淡的屏幕上跳出【许教授】三个字。她清清喉咙,接起来,“教授?”
“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过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您从桂林回来了?”她找着借口,“我以为您没回来,就一直没有过去。”
“嗯,回来了。”听见她的理由,他口吻好了许多,“刚才奈德的老板打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方璃很警惕:“他干什么?”
“说是你寄卖在他那的话卖出去两幅,找不到你人,也不敢给你打钱。”
“两幅?”
方璃愣了愣。
上次那个程老板的事情,她不确定画廊老板是否知情,这次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许宋秋并不知晓那事,只当是普通卖画,淡淡地说:“你联系他一下吧,联系完,来我这一趟,有事跟你说。”
“好,谢谢教授。”
挂下电话,方璃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拨给奈德。前几日她心情压抑颓丧,一直都关机,也没有和他们联系。
那边很快接起,语气恳切愧疚,先是给她道歉,大抵就是不知晓买家具体情况云云,给她造成巨大损失,也希望她不要同外人提。
方璃听得头痛,也不想再提及那件事,简明扼要问:“那两幅画怎么回事?”
“噢——就是那两张肖像,方小姐还记得吗?”
“嗯。”被程老板挑剩下的两幅。
“有一位客人说一万五的话两幅全要,我就自作主张,帮您卖出去了。”
“什么?!”
老板以为她是嫌便宜,说:“方小姐,咱们当时签过合约,价格可以上下浮动30%的。”
方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有上次阴影,她试探着问:“买画的……是什么样的人?是男的吗?”
“您等一下,那天我不在,我问问伙计。”过了半分钟,他答:“是一位女客,挺年轻的,具体我们这边也记不清了。”
方璃呃了一声,第一个想到的是陆思思,紧张地问:“她不会姓陆吧?”
“不姓陆,是夏女士。”
“哦。”方璃握着手机,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你们知道,她买我的画是做什么吗?”
“方小姐,我们这又不是人口调查局。”老板笑了,“上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们真的是不知情。”
方璃拧着眉心,还是感觉此事有点蹊跷。但心里隐隐约约,又不愿往下深想,殷切地希望那位夏女士是真正的“夏女士”。
“方小姐专业出身,又是许教授的高徒。”他轻咬最后这几个字,“今天还有人来特意问你的画呢。”
方璃一顿,像冷水扑面,想起那次美术馆采访,意识到什么。
现在有点明白这个夏女士了。
可心底,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上次的事情只是意外,方小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以后有新作,价格我们可以再作商量。”
挂断电话。
方璃静静地在画室里站了一会。
她这才想起自己两天没睡觉没吃饭,肠胃绞痛,浑身酸软,整个右臂都抬不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画布上的“哥”。
眼睛还未画,但大轮廓已经清晰起来。
颜料有些干了。
她伸手,停在离画布两厘米的位置,眷恋地摸着他的脸。
“我又想你了。”
第70章
方璃实在太累; 下午睡了一觉,随便吃了点东西。傍晚,才赶去许教授的工作室。
很久没有回H大,自毕业以后她来这里也不多,美院还是老样子。爬墙虎繁茂旺盛; 楼下一盏细瘦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穿过走廊; 方璃绕到二楼拐角。
看见画室的灯是亮的,她担心教授等久,敲了敲门便进去。门一开; 足足愣了几秒; 偌大的画室竟只有一个人在。那人听见响声回头; 一张清秀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冷学姐。 ”方璃还是耐着性子给她打了声招呼; “许教授在吗。”
冷夏没有任何回音; 捏着笔; 慢悠悠地继续画。
方璃抿抿唇; 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打扰了。”她推门离开,径直走到画室外面的走廊。走廊一侧是外露的墙,夏日干燥的风吹进,她手肘撑在墙面上,低头望向楼下的樱花树。
电话接通; 声音隐有不悦:“小方?”
“教授不好意思; 我太累了刚才睡过了。”她解释:“我来画室您不在; 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们电话里说?”
许宋秋颦颦眉,“我让你来我画室,不是工作室。”
方璃愣了下,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对不起教授,我这就过去,您稍等一下。”
“嗯。”
方璃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教授有什么事情,她还是困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头便往楼下走。
周末的学院,走廊分外安静。
一扭头,听见画室门嗒的一声关上,声音极轻,但方璃听得清清楚楚。她竖起耳朵,转过身,看着从门缝里挤出来的细细的光线,不由皱眉。
学姐在偷听自己打电话?
方璃汗毛竖起,有点不舒服——同学几年,她再迟钝也能懂,冷学姐对教授,或许有一点点异样情愫。
学姐家世甚好,漂亮冷清,追求者趋之若鹜,四年里也没见过有正式男友,原本打算出国留学,也不了了知。
许教授是很好,才华四溢,儒雅俊逸,只是……方璃总感觉他是师长或父辈,不应有其他情愫,所以更觉得冷学姐怪异,难以理解。
海景路31号。
方璃推开厚重铁门,踩过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到门廊下,伸手敲门。
“进来,门没锁。”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方璃伸手一推,果然开了。
“教授。”
“嗯,来坐。”
老房子房檐高,空气中涌动着幽幽凉意,方璃摸了摸后脖颈,走到牛皮沙发上坐下。
“等下。”
许宋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转身,从画室里拿出一只白色信封,递给她。
“这是?”方璃接过。
“上海双年展的邀请函。”
方璃一愣,三两下拆开信封。白底烫金的纸,背景是莫奈的风景画,印象派色彩朦胧美丽,她大略浏览一遍,心潮澎湃,手指微微发抖,最后,目光停留在开头的“尊敬的艺术家”几个字上。
是年初申请的,原以为没有可能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又来回看了几遍,揉揉眼睛。
许宋秋看她像个孩子,不禁笑,“是真的。”
“没…没有,我只是太激动了。”
她手指一再抚摸光滑的纸张,另一只手紧捂嘴唇。在惊愕过后,心里满是激动和欣喜。
毕业时她的作品受邀琴市的双年展,但那个的分量和这个截然不同,上海双年展算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展览之一,影响力甚远。能得到其策展会的认可,对于年轻的她而言,意义不同寻常。
想起上次卖画的恐惧遭遇,她低着头,攥紧纸,心里漫上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其中,还有一点点委屈和心酸。
“这是怎么了?”
一侧许宋秋凝望着她,女孩睁着雾蒙蒙眼睛,卷曲的头发垂在她脸侧。他莫名有些心疼,手痒痒的,情不自禁地,想要把那缕头发拨到耳后。
他也真这么做了。
方璃抬起头,微愣,“没事,就是太激动。”
“好了。”低声安慰,“十一月开展,你好好准备。”
方璃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只手往上滑,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方璃笑了一下,几年相处,亦师亦友,并未察觉不妥,只感觉温暖。
“谢谢教授。”方璃仔细把信封装好,塞进包里,此刻只想赶紧飞奔回家,将喜讯分享给哥。
她想,哥一定会很开心的。
“稍等下。”
方璃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双年展之后,我可能要去俄罗斯。”
方璃哦了一声,教授四处采风,常常国内外飞来飞去,她对此已经习惯。
许宋秋忽问:“你喜欢俄罗斯吗?”
方璃以为在问采风的事,想了想,前阵子去桂林时哥恰好回来没法去,她也知道,采风她是应该多多跟去的,闭门造车没有意义。只是俄罗斯太远,开销一定不低,不太现实。
“挺喜欢的,但俄罗斯太远了,我就不去了。”
“你先坐下,不是采风。”许宋秋神色微微严肃,坐在她对面的沙发,身体前倾,慢条斯理说:“我的老教授——也是我的恩师,他近年一直在俄罗斯。现在身体出现了一点状况。”
方璃乖乖坐回去,认真听着。
“所以我这次打算辞职,在那里待上几年,第一可以照顾他,第二呢,静下心画画,这几年确实太浮躁了。”他笑了笑。
“啊?教授,您要走啊?”
“嗯,怎么?”
“没什么。”方璃惊讶过后,满是不舍。
“还有一事,我听老教授说——”他静静盯着她,“他手上有几个进修名额,问我有没有学生,可以推荐去。”
方璃怔住。
“列宾美院写实派水准还是很高的,你想去吗?”
“列宾美院?”
“是的。”
方璃舔了舔略干枯的嘴唇,大脑有些短路,懵懵的,一时没答。
“费用方面不用担心,语言过关就可以。”许教授问:“你感兴趣吗?”
方璃绞着手指,头埋得更低,片刻答:“……我肯定不行。”
临近毕业的时候,身边不少同学出国读研。她深知自己不可能,所以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乖乖地跟哥结婚,成家,安心画画。
只是这一年多,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的,继续追梦的同学,心里到底是有羡慕的。有时也感叹人生荒谬,想起她高中时,父亲还在身边的时候曾提及过,那时她心里满是爱情,更不愿和父亲分开,可是如今……竟再没有机会。
“这样,你也不用急。”许教授看着她的神色,抿一口热茶,递来几本画册和彩页,“这是美院的一些资料,还有近几年的油画作品,时间还长,双年展结束后估计要明年三月了,所以也不用急,就是语言要好好学学。这样,你回去慢慢考虑,有意向的话和我说。”
方璃摇手,只觉得那些烫手,“教授,您留着给别的同学吧,我这情况您也不是不了解,我肯定不可能的。”
许教授顿了顿,微笑:“你家人不是很支持你吗?这是好事,你们好好商量。”
方璃摇头。
他是会支持,但她哪里忍心。
“拿着。”许宋秋看出她的为难,也看得出她眸中微弱的心动,半刻,见她还没接,他退了一步,“这样,那就只当看看人家的画,学习学习。”
方璃垂下眼睫,还是没动。
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世界油画家的摇篮,写实主义的巅峰……
“来。”
胳膊被拉了一下,几本画册递过来,十分沉重,她下意识抱住。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见这话,方璃抬头,匆匆看一眼时间,的确,再晚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低头看向那些画册,再放回去也的确不合时宜,她咬了咬唇,搂紧。
“那教授我先走了。”
方璃说:“但是俄罗斯我肯定没法去,这画册明天我就给您送回来,您再问问别的同学吧。”
许宋秋淡淡地笑,“好的,路上小心。”
方璃关紧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大脑清醒几分,望了望夏夜的天空,走向公交车站。
回到家是九点。
一天就这么过去,她换了拖鞋,将画册放在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原是想随意翻了翻,没想到越看越入神,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也顾不上困意,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心里十分震撼。
列宾美院是世界四大美院之一,标准的俄罗斯写实主义风格,古典大气,培育了无数写实主义大师,列宾、列奥卡,伏鲁别里……还有国内的不少艺术家,赵友萍,李天祥等。就连许教授,也是从那里回来后,有一个质的飞跃。
不单单是课程、风格,更是眼界和阅历。
心脏跃动着,砰砰砰的,血液流窜,呼吸加快。
这样难得的机会……
父亲在时曾错失的机会,她攥紧画册的一页,抿紧嘴唇。
但是……一想起哥,方璃用力将画册合上,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倚靠在沙发边,用手按压着太阳穴。
明天就还回去,不能再看了。她对自己说。
反正是不可能去的,算了吧。
忍了一会,心底还是发痒,又拿起下一本。
直到晚上十点,方璃包里手机一下下震动,她回过神,翻出来,看着哥发来的视频邀请,猛地清醒,滑开。
“睡了吗?”
那边像是在酒店,白天,窗外投下热烈的阳光。
“我刚到迈阿密。”
近24小时的飞机,其间还要从加拿大转机,他看上去倦极,眼角却淌出爱意,“想你了。”
方璃把手上画册匆忙合上,歪倒在沙发上,抱起抱枕,“我…我也想你。”
第71章
“我…我也想你。”
“乖。”周进笑着看她; 手指轻点屏幕,“我走了有没有乖乖吃饭?”
“嗯。”
“不熬夜?”
“…嗯。”声音没底气; 大脑还有些乱。
“没抽烟喝酒?”
“这个我没有!”她说; “以前那是偶尔!”
“烟酒对身体不好; 要好好照顾自己; 明白吗?”
“知道了。”
周进问:“怎么了; 有话对我说?”
方璃简单说完双年展的事情,想到俄罗斯列宾美院; 踌躇许久,犹疑问他:“哥,你们公司有跑俄罗斯的航线吗?”
“俄罗斯?”周进说:“没有; 我们主要是美国,加拿大,还有英法那一片的; 再就是日本韩国。”
“真的没有俄罗斯吗?”
周进笑说:“没有; 太远了,而且也不方便。”
“好吧。”她低下头,指甲抠着手心,纠结。
周进问:“怎么突然想去俄罗斯了?”
方璃摇头,“没事。”
方璃甚是犹豫; 要是说了,哪怕表露出一丝想去的意思; 哥心底再难受; 也一定会同意她去。可是; 她暂时还没有想清楚,哥年纪不小,打算明年就回来,渴望一个孩子……她不能这么自私。
周进会错意:“要不等明年我回来,咱们专门去俄罗斯玩?”
“……不用了,我就随便说的。”方璃笑笑,改了话题,“哥,那个船期的事情,你那边订好没有,我什么时候去呢?”
提及这个,周进唇角上扬,笑容喜悦,“十月吧,秋天最漂亮。”
“可能不行,那个时候我要筹备双年展,七八月份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说:“我也希望你早一点来。”
“嗯呢。”方璃点点头。
周进说:“明天我把具体船期线路发给你,你挑一挑,跟我说,我帮你预定。”
他笑起来很好看,是发自内心的笑,沧桑而温柔,她望着她,也不自觉微笑,心变得很软很软, “好。”
方璃觉得,这次他的离开和过去不太一样。
她特别依恋他,特别希望他在,希望和他分享点点滴滴。不过几日未见,却是深入骨髓的思念,一时间,丢下所有负面情绪,只静静地望着他。
什么都没说,就是对望着。
两人柔情蜜意了好一阵,周进见方璃连打好几个哈欠,才道:“那不说了,你早点睡。”
“好,你也早点睡。”她眼神充满不舍。
“宝贝,再坚持坚持。”他靠近镜头,狭长眼眸微眯起来,温和地看了她一会,“我马上就回来了。”
“好。”
电话挂断,方璃困倦地捂住嘴巴。
心里做出某个决定,不愿再看那些画册,找了个纸袋装起来,回到卧室。床单被褥上还有他的气息,她洗了个澡缩进棉被里,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却怎么都无法入睡,还是惦念着那几本画册。可是——她用力摇摇头,叹息。
那天墩子媳妇的话又飘进她的脑海。
供养她,爱护她,照顾她。
她实在说不出来“俄罗斯”的事情。
想想,哥都三十四岁了。
再有三年就是三十七,这个她想都不敢想的年龄。他们房子贷款还没还完,也没有多少存款,哥好不容易熟练英语,难道要再让他去学俄语吗。
他可能陪她去俄罗斯吗,他现在和墩子都谈好了,去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吗?重新过日子吗?
——都不可能,太不现实。
他们现在才刚刚稳定下来,哥那样期待着,渴望着明年的生活——他努力工作四五年换来的平稳生活,可是她如果再去留学……
方璃难以想象他的心情。
她抱住头,转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嗅着他熟悉的味道,睡觉。
——
次日,她将画册送回许教授那里。许宋秋凝视她许久,方璃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在哪里画都是一样的。”
心里也清楚,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她不想再让哥伤心。
过去的几幅画作送到奈德画廊。一连几周,她的画卖得居然还不错,方璃常打电话过去问,或许是上次留下的阴影,始终心存疑虑,感觉哪里不对。
不一定是看画的。
还可能是看画背后的升值空间和潜在能力。
奈德老板这么跟方璃说。
方璃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提高了这些,说到底,还是落在了许教授身上。或许是那日展览开始前她和许教授的熟稔吧。
她抱着最近的两幅肖像往画廊走,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最近的钱她也都拿到手中,可是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像悬在高空之中。
很快到了七月底,天气越来越热,她抱着两幅沉重的油画往画廊走,额头上满是汗水,马路像是被烤熟一般,冒着热气。
这是个上坡。
刚才塞车严重,她有点后悔为了省几块钱,自己先下车走上来。没走几步,看见一辆蓝色保时捷迎着她开来,敞篷,风吹起驾驶座位置的女人的长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方璃认识这辆车。
果然,没多久,保时捷在她身侧停下,方璃抬头,冷夏墨镜往下一些,露出一张研丽的脸,“要我掉头送你上去么?”
“谢谢学姐,不用了。”
冷夏扶好墨镜,保时捷很快离开。
方璃拿出湿巾擦了擦汗,这才继续。目光一转,落在她副驾上的两幅油画,被纸整个包裹起来,看不到画面。
她跟奈德画廊签有协议,学姐也可能签有,所以方璃对在这里看见她并不意外,休息了半分钟,继续爬这个上坡。
“老板在吗?”
“方小姐来了。”伙计热情地同她打招呼,“老板今天不在,您跟我来,把画拿过来就好。”
“好的。”方璃跟着他,将画放进办公室。
“方小姐的画现在是抢手货。”伙计笑道,“今天上午那位夏女士又来看了。”
“是吗?”
“嗯呢,这不,全收走了。”
方璃笑笑,过了会,问:“除了夏女士,还有别人买吗?”
“噢,最近没有,不过前一阵子,有一位年轻男性。”
“噢。”方璃松了口气。
“好了,方小姐要多画一些才好。那就这样了,到时候我们老板回来再跟您联系。”
“好的,谢谢您。”方璃送完画,手上没了东西轻松不少,走到门口撑开太阳伞,穿过外面的小院。
忽的有人叫她,是刚才的伙计——“方小姐,许教授让您先别走,等一下他。”
“教授也在吗?”
“是的,他刚才在二楼。”
“好吧。”
方璃收了太阳伞,站在门口。奈德画廊离H大极近,二层小楼,白墙红顶,看上去有些压抑的长走廊,墙壁挂满各式各样的油画。
其实挺怕见教授的。
这一个月来,她也常常想起列宾美院,心底十分遗憾,但想想现在过得也不错,马上就迎来和哥的幸福生活,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前几日预订了去巴拿马的行程,再有两三天就要动身,期盼着与哥团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幸福,平稳,美好。
所以更怕教授再说什么,让她动摇,难过。
许宋秋没过多久便出来,看一眼银色腕表, “一起吃个午饭,天这么热,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回去吃就好了。”
“附近就有家餐厅。”他不容置疑道,“很方便,耽误不了你多久。”
“还是你下午有别的事?”
“没事,那好吧。谢谢您。”
话已至此,方璃跟在他后面,坐进后座。
临近大学城,附近许多餐厅,他们选了最清净的一家炒菜。
“美院进修的事情,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可能是时间不多,他口吻不如平常那般平和。
“教授,我真的打算不去了。”
“为什么?”许宋秋捏捏眉心,“这个机会很难得。”
“我知道。”方璃捧着玻璃杯,“但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这样抛下他,他等不起了。”
许宋秋挑眉,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这几年我一直很任性,教授您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对我都很好,一直包容我,爱护我,我如果再去俄罗斯,还要念预科,还有语言……”方璃闭了下眼,“至少也要三四年,实在太漫长了。”
“我们不可能一起去,我们还有好多房贷要还,他也计划好了回国,工作,在新的国家开始生活太不现实……”方璃垂下眼睫,惊觉——这几天她也越来越理智了,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幻想法。
踏实,本分起来。
她低声说: “我们条件就是这样的,算了吧。”
“你想不想去?”
“我不可能……”
“我就问你想不想去!”声音蓦地抬高,方璃望着他的脸色,一时沉默。
“我有我的家庭,我不能抛弃我的丈夫。”她干巴巴地说完。
“小方。”他口吻平和一些,“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很多事情,总是男人做得好。”
“嗯?”
“男画家比女画家多,科学家,文学家,领导人……”见方璃想反驳,他说:“我指得是大多数。”
方璃抿抿唇。
“因为女人有家庭,有孩子,总是心软,也容易被感动。”
“你妈妈跟你做了同样的选择,她也很爱画画你知道吗?我们当初是同学,但是她不愿意冒险,或者说是缺乏一点勇气,也不够相信我,选择回来结婚,我也理解她。但是最后她后悔了,在家庭的琐碎中她感觉不到一点点快乐,甚至抛下年幼的你,还有你的父亲——”
方璃听着,心里有一瞬间的抽痛。
“小方,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激周先生。”
“很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无以为报,只能给他介绍了这样一份工作。”
方璃蓦地抬头。
“但也是希望能让相爱的人在一起,他能得到你父亲的认可,或者给你一份安定的生活,能让你去追求你想要的,不要再像我们一样,像我当时那样。但没想到阴差阳错,方先生出了那样的事情。”
“更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你的阻拦。”
见方璃不说话,他问:
“还是——其实根本是你自己放弃了,觉得这样也挺好?”
追梦是多么累的一件事情。
可能要跟爱的人分开,可能不能再舒舒服服地活着,可能要放弃现在的美好生活,可能前路艰险,踽踽独行。
方璃活得不梦幻了,成熟了,安守本分,那天墩子媳妇的话也对她造成很大影响,她知道哥为她付出太多,她有了责任,需要为爱的人多多考虑。
可是同时,也磨平了她的棱角,黯淡了那颗热切追逐的心。
沉默许久,谁都没有说话,菜上齐,摆在红木桌上。热气腾腾,却无人动筷,慢慢地,又一点点凉了下去。
“我再想想吧。”
许教授倾身,递给她一张纸巾,“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
方璃抬眼,有些湿润地望着他。
一想起哥,还是不舍。
许宋秋被那个目光所震,眉心微锁,垂眸看向她。良久,他伸手,为她擦了下脸颊上的泪。
这一个下午,他们都聊得认真,投入。
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邻桌玻璃窗的外侧,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
第72章
方璃回到家是下午。
哥临走时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 地面一尘不染,杂物摆放整齐,看上去空空旷旷。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思索许久。窗外是浅蓝的天空,风和日丽,没有一片云。立式空调幽幽地吹出冷风; 拂散她的燥热。静了一会儿; 她颓丧地躺下,一只手盖住眼睛,心烦意乱; 难以抉择。
要不还是跟哥说吧; 一切都说清楚; 问问他的想法。
对,和他说了吧。
她咬咬牙掏出手机; 打开QQ; 发送视频邀请; 那边却久久没有人接。拨了两遍; 她看着名字; 手指烫了下,将视频关掉,退出。
——算了,这是不是太过残忍。
——想想都能知道他说什么。
她垂下脑袋,有点庆幸他没有接; 她甚至不敢去听他的答案; 也不敢想象他的神情。方璃捂住脸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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