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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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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作者:刀刺
文案:
下部《槐毓烂谈》正在更新中。
他怀揣着寂静的欢喜等着小舅舅从海里游回来,这天的这一幕他将永远记住——有个宽肩窄腰、肤白长腿的妖孽男子,从碧海蓝天中走来,浪潮不能阻挡他,海风是他的伴奏,潮汐是他的披风。他的脸庞滴水,眼神深邃,一往无前地走向自己,带着漂洋过海的气度,和光风霁月的韶华,静静在他身旁坐下。
朗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发现他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光着屁股大剌剌地坐在沙滩上,嘴里嘎啦嘎啦地响着什么东西。
朗毓纳闷儿地问:“你在吃什么呢?”
去海里游一趟,不会含着珍珠回来了吧?
胡愧槐没搭理他,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外甥有点儿智障。
朗毓再问:“你吃什么呢?”
然后他看到小舅舅站起身路过他,路过的刹那突然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两腮,从那只手上流下的水珠淌过他的下巴,眼前出现一片阴影,小舅舅冷俊的眉目在背光里骤然逼近,近在咫尺。
朗毓闭上眼睛,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闭上,但是他的嘴唇感觉到一阵令他心颤的柔软,接着有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他的牙齿,他毫无心理障碍地敞开牙关,一个苹果味儿的糖球儿就滚到他的舌头上,然后另一条舌头也碰到他的舌尖,柔柔软软,又滑不溜丢。那条舌头把糖球儿更深地送到他的嘴巴里,灵活地抽走时,在他牙齿上轻轻勾过,接着他们的嘴唇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再然后,小舅舅直起腰,眼前的光线重新恢复,这个仅仅靠着一颗糖球儿,在他一无所知时就掠走他初吻的人,竟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美人船长攻V健气海军受
1V1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愧槐、朗毓 ┃ 配角:凤把头、四大船长 ┃ 其它:智人、神人、非人
☆、第一章
胡愧槐是个假哑巴,但是岛上的人除了朗毓知道他这个哑巴是假的以外,其余人都以为他是个真哑巴。
为什么呢?
因为胡愧槐会说梦话,八岁的小毛孩儿在睡梦中低声呓语,喃喃念叨:“海……鱼……鱼鱼……嘘……”
他声儿不大,除了枕边人谁也听不见。起初他的枕边人朗毓也没听见,在梦里爬树掏鸟儿一通疯玩儿,但不知怎么疯着疯着就来到了海边,海里的小鱼成群结队地破浪而出,蹦出海面十来米高,在朗毓头顶的天空转圈圈,朗毓恍惚间在梦里大喊:鱼会飞啦,鱼会飞啦!
然后乘兴拔高蹦起,想抓几条在天空中飞翔的小鱼,飞鱼抓没抓到没注意,倒是发现自己身体离地、脚踩空气,接着就“扑通”一声掉海里去了。
朗毓在梦里受到了惊吓,在梦外好一顿扑腾,三拳两腿给胡愧槐踹到了地上,胡愧槐一声闷哼,继续四仰八叉地在地上执着梦呓:“嘘……嘘……”
朗毓感觉到周身有一阵温热柔软的水波袭来,于是——他尿炕了。
第二天朗毓他娘来叫他俩起床,一进屋就见大的那个在地上佝偻成一小团,小眉头拧得死紧,还间歇性打哆嗦;小的那个在炕上夹着被子睡得一脸汗,登时走上前,不客气地照着朗毓的小屁股来了一巴掌,打完看看自己的手掌,更惊讶了,喊道:
“朗毓!你把小舅舅踹到地上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大了还敢给我尿炕!麻溜儿给老娘滚起来!”
朗毓一大早遭亲娘毒爪,疼得哼哼唧唧,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迷瞪着眼睛,抱着被子坐起身,屁股底下温热的潮意让他想起昨晚的美梦,他有点儿痴呆,坐在那儿回忆了好半晌,眼前的黑影愈加逼近,朗毓一激灵才醒过神,瞧见亲娘两手叉腰面如包公,顿觉屁股一紧,又见小舅舅也面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瞬间清醒:“不是我!是他尿的!我都好久没尿炕了,你冤枉人!”
余月凤深知自己的儿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嘴角咧出一抹狞笑,在朗毓一骨碌窜下土炕之前拧住了他的耳朵,
“撒谎也不会打草稿,你小舅舅都给你踹地上去了,炕上就你自个儿,不是你尿的是谁尿的!还我冤枉你?你闻闻这尿骚味儿,你是不昨晚又偷吃蜂蜜了?”
好嘛,人家的妈是儿子一撅腚就知道拉几个粑粑蛋儿,他这妈更牛,能从儿子的尿味儿判断出他昨晚吃了啥。
朗毓心有戚戚焉,被亲娘耳提面命地提溜着去晒褥子,路过正刷牙的小舅舅时忿忿地哼了一声,
“胡鬼鬼,鬼头鬼脑鬼灵精,鬼模鬼样鬼主意——没有好心眼儿!”
说罢吐舌扮个鬼脸儿,却见比他高上半头的小少年吐出一口白沫子,把牙刷往牙缸里一丢,继而呲出白牙冲他得意地笑。挑衅的不要太明显!
朗毓一睁眼就受此弥天大辱,委屈的打算着离家出走,连饭桌上的红豆包都没看见,待亲娘给小舅舅端来一碗香喷喷冒热气的蜂蜜水时,才张牙舞爪地闹腾起来:“我不干我不干,妈你偏心!不给我吃蜂蜜就给小舅舅吃,他是你弟弟,我还是你儿子呢!你到底是要弟弟还是要儿子,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朗毓的爹朗权栋,听到这话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帮忙教育孩子还帮着煽风点火:“是呗,余月凤同志净会偏心!一大早眼睛没睁开就往你们屋里跑,跑的那个麻利,连你爹她都不管。”
余月凤盛粥的铁勺“铛”地一声敲在锅沿儿上,眼睛还没等瞟过去,朗权栋立马改口,义正严辞道:“朗毓,七岁了你还尿炕,你不应该深刻地反省一下自己吗?你小舅舅被你踹地上躺了一宿,万一感冒怎么办?还一个劲儿叫啊叫的,就欺负你小舅舅不会说话!”
完!朗毓心道没地儿说理了,全家都是偏心眼子。
“阿槐啊,等会儿我给你们多揣几个豆包儿,姐下地,老栋得出海,你们中午就在姥爷那儿吃一口,”说着拍了拍桌上的布包,“这个记得给你姥爷带着。”
胡愧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蜂蜜水,拿手在嘴巴上一抹,挺沉稳地点点头,站起身一手拎一个布包,带着朗毓往外走。没等到门口又听余月凤在后面喊:
“朗毓,你没长手啊让你小舅舅给拎包儿!”
小舅舅小舅舅,啥都是小舅舅!朗毓撅着小嘴巴拎过包,果然一走到小路,估摸着爸妈看不见他俩就又把包往地上一丢,
“沉死了,我拎不动!”
胡愧槐脚尖一扭,转回身再给他拎起来,任劳任怨地走在前头。
早上的狼鱼岛阳光正好,道路两旁的小花小草沾满亮晶晶的露水,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杈被海风一吹,扑簌簌地砸下几颗水珠子,林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朗毓一路拈花扯草地走到姥爷家的小院儿门口,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再无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一大一小就踩着这清脆的读书声走进教室,姥爷端着个大烟袋,一双浑浊却仍旧锐利的眼睛瞅着他俩。
靠门口的朗琪睿喊:“老师 ,胡鬼鬼和良月每又迟到啦!”
老爷子嘬着烟袋锅子,鼻孔和嘴巴一齐往外喷白烟,随后把烟袋锅往教桌沿儿上磕两下,道:“鬼……愧槐,月每,你俩为啥又迟到呀?”
胡鬼鬼和良月每的称号是这么来的:那一天,朗毓五岁了,余月凤跟她爹商量,娃娃总放在家里野下去不行啊,还是送去学堂规矩规矩。
老爷子是狼鱼岛唯一一个有点儿文化的人,早对岛上习武不习文的风气看不过去,就坡下驴,说把俩孩子一起送来吧,但是来之前怎么也得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不然跟不上我这学堂的进度。
嗯,老爷子教书也完全看心情,想起来啥就教啥,上至八|九十来岁,下至朗毓这种四五岁的小毛孩儿,都搁一堆儿教。
也不知道余月凤是咋教的,俩孩子送来时,老爷子说把自个儿大名写一下吧。
胡愧槐比朗毓大两岁,人生中的头七年也没学过写字认书,光记着余月凤说的“三字儿里两字儿是一样的”,于是大笔一挥,老爷子接过卷子来一看,得,三字儿错俩:胡鬼鬼。
他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乜斜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胡愧槐:“胡鬼鬼,你这名字起得好啊!鬼头鬼脑鬼模鬼样,嗯,跟你很般配。”
朗毓搁一边儿幸灾乐祸鹦鹉学舌:“胡鬼鬼,胡鬼鬼!”
老爷子伸出手:“你的。”
朗毓把卷子交上去,老爷子再低头一看,得,这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朗”字中间宽敞得能开闸跑船了,生生劈成两半儿,另一个“毓”又给吃了半边儿,光剩个偏旁,搁一起可不是良月每嘛!
“还笑话别人呢!自个儿就给自个儿改名换姓,良月每?白瞎我给你起得好名儿!”
眼下良月每缩在胡鬼鬼身后,听到姥爷威严的喝问,知道小舅舅这个哑巴说不出所以然,还得靠自己编瞎话,小大人似的说了句:
“路上堵车。”那气派还挺豪迈。
老爷子就给气乐了,岛上就几架牛车马车,还都在地里耕田,堵车?堵你个大头鬼哦!
“成,你姥爷我活了七十来岁都没见着岛上堵车的壮景,你这上嘴皮磕下嘴皮,咱岛上就破天荒的堵车了,你今天就围绕堵车给我写篇作文儿来,明早我检查。”
朗毓听此噩耗顿时面无人色,不禁在心中自问: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这一天讲得是三国里的《美髯公千里走单骑,汉寿侯过五关斩六将》,老爷子照本宣科,三国又颇多古语,没等关云长过完第五关,底下的娃儿们便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朗琪睿,”
正待伏于桌上的朗琪睿应声而起:“到!”
“你给大家讲讲‘甚是猖獗’是啥意思。”
朗琪睿眼前浮现出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天真无邪道:“很多蕨蕨草,满山都是,一大片又长又高的蕨蕨草!”
老爷子眉头抽搐,又点点因为个头儿太高而坐在最后一排的胡鬼鬼同学,“胡愧槐,你呢?”
胡鬼鬼同学站起身,先冲老爷子点点头,意思是我开始回答问题了,随即怒而锨桌,对一众目瞪口呆的娃儿们横眉立目,做了个拔刀出鞘的动作,接着一扬下巴,再收刀入鞘。一系列动作表演完毕,面无表情地把桌子扶起来,课本儿上的灰拍干净,重新坐下。
娃儿们尚且处在震惊当中,学堂里为数不多的姑娘中的一个、余檬呆呆问:“他这是啥意思啊?”
朗毓像个灵猴儿似的蹭地窜到椅子上,一手撑桌儿一手在空中一通乱比划,嘴里突呲呲往外喷口水,最后才收尾来了个定格,大喝一声:“哋!小儿休要猖狂!”
朗琪睿这才福至心灵,也对着朗毓好一通比划外加喷口水,然后道:“我乃正宗齐天大圣,汝六耳猕猴休要冒充俺老孙!”
再然后,小小学堂里的娃儿们纷纷效仿三人,一时间各种拟声词“呀、刷、乒、乓”等不绝于耳,喷出的口水可浇灌田地三五顷,一个个手持无形兵刃用口技和眼神打将起来。
老爷子老神在在地往太师椅上一靠,脸上浮现着功成身退般的满足自豪,在手指上沾点儿口水翻书页,继续津津有味儿地读他的三国。
言传身教嘛,看看看看,这教得多明白,多么绘声绘色。
上午的课结束之前,老爷子在黑板上笔走龙蛇写下“甚是猖獗”四个大字,家庭作业是要把这抄写二十遍,顺带写一下这四个字的意思。
中午,爷孙仨人就着茶水吃豆包,老爷子年纪大吃不了多少,朗毓最喜欢豆包,甜丝丝的红豆馅儿白糯糯的皮,咬一口唇齿留香甜到心坎儿里,他一口气吃了四个,正噎到嗓子眼儿费劲往肚里咽,门外就走来一款款多姿的妇女。
“哟,这孩子怎么噎着了也没人管啊!”说罢急忙走到朗毓跟前儿给他拍背顺气儿,“老先生,您中午就吃这个啊?唉,不是我说,月凤家的日子就够不好过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伺候个外来户,”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坐姿端正的胡愧槐,“要我说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让一个小孩儿带另一个小孩儿,她也真狠得下心!”
朗毓听得迷迷糊糊,一连串发问:“啥外来户?谁啊?我妈咋就狠心了?”
胡愧槐撂下茶碗,对余老爷子鞠了一躬,转身出去。
老爷子眼皮一掀,瞅了眼喋喋不休的妇女,嘴上却对朗毓说:“浪儿,跟你小舅舅到狼山上消消食儿去。”
朗毓不明白妇女说啥,但是很有眼力见儿,临走手里攥了个豆包,还很有礼貌地对二人道别:“姥爷,俊婶儿,拜拜。”
名唤俊婶儿的妇女笑着看朗毓走远了,才扭过头面对余老爷子,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必然笑得很谄媚,“老先生,是这样,我们家辉哥儿也九岁了,我瞅着岛上的孩子都来您这儿上学,想让我们家辉哥儿也来,您看?”
老爷子慢悠悠地吸溜着茶水,“来上学可以,我这儿嘛,什么孩子都收,招猫逗狗啊、掏雀儿爬树啊,都没问题。独一样,那屡教不改的孩子,我不收,同样的错误,他要是犯了两次,在我这儿就没有第三次。”
俊婶儿的笑脸儿就讪讪的有些挂不住,“咳,没问题,您只管□□,我们家辉哥儿哪儿做的不好,一定给您改。”
老爷子闭上眼睛靠倒在太师椅上,拉长尾音长叹似的,“饭可不是给我吃的,钱也不是挣给我花的……什么都好改,唯独这心性啊……走着瞧喽!”
俊婶儿全程赔笑脸儿,等出了学堂的小院儿,转头对门柱子“呸”地啐了口,“老家伙,认两个字儿还真把自己当爷了,什么东西!”
☆、第二章
狼鱼岛上的所有山峦都可以叫狼山,因为整体来说整个狼鱼岛就一座山,可这座山峦波浪起伏高低不一,又有四个山峰,所以分别命名为:后山、叽叽山、余家山和狼山。
岛上人说狼山,特指那座最高最险峻、仿佛能一眼望到天边的山。
这座山虽然可登高望远,但是爬起来尤为吃力,山峰几乎呈七十五度斜角,正对大海的那面更是怪石嶙峋垂直入海的悬崖峭壁,而且山上除了松柏和野草什么都不长,和其他三座花团锦簇开田耕种的山峦大相径庭。
朗毓爬上山顶时,胡愧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大海发呆,他单薄的身形和塌陷的背影有几分萧瑟,可是他盘腿而坐,一条胳膊斜搭在腿上,坐姿在尚且七岁的朗毓看来,颇有些武侠书中玄乎的侠客气息。
他不知为何竟然从这个背影里看出了一丝伤感。
“小舅舅,”朗毓边喊他边凑到他旁边,也学着他的坐姿摆了个pose,面朝浊浪滔天的大海,咂咂嘴,“你咋了?是不是我昨晚把你踹地上冻到了?”
胡愧槐一记吊眼梢抛过去,又轻飘飘地收回来,没吭声,但是嘴角却勾出一抹微笑。
朗毓觉得这个微笑有点儿冷,又觉得小舅舅刚刚那一眼神儿抛得真……形容不来,叫他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不过对于小舅舅这张煞是好看的美人脸多少有些抵抗力,也习惯他默不吭声的冷淡态度,自顾自盘起腿对大海叹气:“唉,也不知道老爸今天能打多少鱼回来,我瞅着今天这大海脾气不太好,唉,真愁人。”
像是为了迎合朗毓的叹息,海上的浪头一下子抛得更猛了,幽深的海波上下翻腾,在海面上激起白花花的浪,一股脑涌向沙滩。
海风呼呼刮在两人的面皮上,朗毓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不得不眯眼歪过头,瞧见小舅舅也眯起眼睛,却仍旧一眨不眨地眺望着海面,那两把黑刷子似的长睫毛犹自在风里歙动,在小少年苍白的脸上投下一抹阴沉的暗影。
朗毓小小的心里浮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四岁之前都养在姥爷家,四岁回到爹妈身边之后,就跟这个哑巴小舅舅朝夕相对形影不离。
还小的时候,他对这个仅仅比自己大两岁的小舅舅是很尊敬的,毕竟舅舅是长辈,慢慢大个一点点,稍微懂点儿事儿了,就觉得这个小舅舅叫的真冤枉,两岁,愣是比自己大出一个辈儿,撑死管他叫声哥都不错了。
这小舅舅一不会说话,二很没脾气,在朗毓看来有点儿逆来顺受的窝囊劲儿,但是每当两人单独相处,这小舅舅发起呆时,朗毓就觉得舅舅果然是舅舅,很有些高深莫测,又很疏远。
不太招人喜欢。朗毓站起身拍拍屁股,说话捻出一股大人间的熟捻态度,“下午的课快开始了,回吧!”
话落便背起小手往山下走,可惜山坡陡峭,他没走两步背着的小手就不得不撒开,整个人像只大风筝似的支棱起两条胳膊,屁滚尿流地跑下山去。
狼鱼岛有两个村儿,一个被狼山环绕缩在山沟沟里,叫余家村儿,余家村儿盛产姑娘,十个娃娃里得有七个是女儿;山外靠海的叫朗村,朗村跟余家村儿正相反,男孩儿居多女孩儿少。
因此两个村儿互相结亲已经形成一个历史传统,余家村儿的女儿上山种地,朗村的老少爷们儿出海打鱼。俩村庄算是互帮互助和谐友爱。
不过哪口锅里没个老鼠屎呢?
俊婶儿的动作很快,老爷子中午才松口,下午她就把朗太辉送了过来。
下午讲的课是世界历史,讲到英法战争的背景,朗太辉举手提问:“老师,维京海盗跟我二叔遇到的海盗是一伙吗?”
一帮小崽子炯炯有神地望着老爷子。
老爷子冷淡道:“不是。”
朗太辉又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为什么不是?”
老爷子抽出腰间的烟袋锅,一边儿塞烟叶一边儿说:“维京海盗是外国海盗,你二叔在外面遇到的海盗是咱自己人。”
朗太辉再问:“那外国海盗长啥样?”
朗琪睿抢答:“我知道,外国人长的金发碧眼,是白种人!”
朗太辉落下的课程太多,便再问:“啥是白种人?”
朗毓抢答:“就是白猴子托生的人!咱们是齐天大圣的子孙,黄毛的!外国人是另一伙儿猴子变得,白毛儿猴儿,头发皮肤都是白的!”
朗太辉嘿嘿笑道:“那我妈就是白毛儿猴儿,她就长得白!”
朗毓对此不屑一顾:“你妈才不是白毛儿猴儿,你妈头发不白!”
又一个小崽子加入讨论:“那玉奶奶是白毛儿猴儿吗?玉奶奶的头发就是白的!”
余老爷子见话题越跑越偏,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发话把课题拉回正规,“谁说白种人头发皮肤都是白的?人朗琪睿刚刚说的才对,外国人是金发碧眼,金发就是黄头发,碧眼就是蓝眼睛,咱们岛上没有白毛……白种人。”
他话一说完,课堂顿时鸦雀无声,一众娃儿傻愣愣地寻思了半晌,又不约而同的扭过身体,一个个直勾勾盯着坐在最后排的胡愧槐,原因无他,胡愧槐就长了一只蓝眼睛。
朗琪睿盯着胡愧槐瞅了好一会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热烈而激动,“报告!胡鬼鬼就是蓝眼睛!”
一个小丫头片子小声说:“可他还有只黑眼睛呢!”
朗琪睿顿时噎住,歪过头纳闷儿地问老爷子:“那他到底是白毛儿猴儿还是黄毛儿猴儿?”
朗太辉自鸣得意地昂起脑袋:“白的黄的都不是,他是杂交的!”
在朗琪睿那句“啥是杂交的”问出口之前,老爷子已经抽完大烟袋,梆梆敲响了黑板。
“肃静!黑的白的黄的,啥颜色都无所谓,国破山河在,下几句是什么?”
众娃儿异口同声地背起诗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嗯,不错。”老爷子老怀甚慰,可惜没有山羊胡,不然可以捋一捋以示欣慰,“你们只要记得,那携枪带炮、二话不说就来打咱们的,甭管黑白都是敌人。跟咱们一起保家卫国、护卫狼鱼岛的,甭管丑俊,就都是咱自己人。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分岁数。单看一个人的长相,是看不出好坏人的。但是单凭人的长相,就瞧不起别人的人,那是短视,何为短视?就是鼠目寸光,臭老鼠一个!你们是臭老鼠吗?”
众娃儿再次齐声应道:“不是!”
“好,我希望你们不是。今天的作业就是抄写‘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分岁数’,抄十遍,最后写一下对这句话的理解,明白了没?”
第二节课老爷子浅显易懂地讲了下维京海盗的历史,然后放学,回家帮忙务农。
回家的路上,朗太辉因为落课太多,不经常跟同学们呆在一块儿,他落了单儿。
朗毓和朗琪睿并其他三个小伙伴组成了一个小团体,玩儿起了角色扮演,但是大家于谁来演孙悟
空一角争执不下,最后一致决定,谁都不演孙悟空。
朗毓演萧峰,其他仨人分别饰演关羽、独孤求败和小叮当,其角色之丰富历史之悠久囊括古今中外。
待朗毓用一招降龙十八掌拍飞小叮当的竹蜻蜓和关云长的青龙刀之后,朗琪睿重磅登场,一手高举装水的竹筒子,大喝一声:
“萧峰,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朗毓爬上高处的大石头掷地有声:“有何不敢?你萧峰萧大爷在此,还不跪下磕头!”
朗琪睿放声大笑:“哈哈哈,萧峰你输了,你已经被我银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给收啦!就等着化成水进大王我的肚子里吧!哈哈哈哈!”
朗毓怒而揭竿:“朗琪睿你耍赖!说好了不演孙悟空!”
朗琪睿据理力争:“我演的不是孙悟空!是银角大王!”
“孙悟空就是西游记,西游记就是孙悟空!不演孙悟空,就不能演西游记!”
俩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朗太辉在后面姗姗来迟,他比五个小的都大上一两岁,因此个头儿也高,瞅见自己路过竟没人搭理他,便站在一旁闲闲说了句:
“朗毓,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大家伙儿玩儿呢?心真大呀你!”
五个小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朗毓跳起来问,“我咋就心大了?”
朗太辉抖腿晃脑袋,“你那哑巴小舅舅呢?”
朗毓最讨厌别人骂他小舅舅是哑巴,“你才哑巴呢!凤把头都说了,我小舅舅是不想说话,他不是哑巴!”
“凤把头是给你们家面子,不会说话就是哑巴……算了,跟你掰扯这些没用,你一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我说了也是白说。”
朗毓急赤白脸地追问:“有啥我不懂的,你说!”
朗太辉瞅瞅朗毓背后的几个小伙伴,又在小路的前后张望了一圈儿,才神秘兮兮地对朗毓勾勾手指头。
朗毓并一帮小伙伴儿禁不住好奇,纷纷凑上前去。
朗太辉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你小舅舅为啥不会说话吗?”
众人一起摇头。
朗太辉煞有其事地说:“你小舅舅是被你爸给毒哑了!”
几个娃儿大惊失色,朗毓先是一阵惊诧,说了声:“不会吧?”然后就更加坚定地反驳他:“你胡说八道!”
“真的!”朗太辉再说:“全村儿人都知道,你小舅舅不是你舅舅,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你爸在外面跟野女人生的野种,那野女人就是白毛猴儿托生的,所以你小舅舅才一只眼珠子蓝一只眼珠子黑,他是没混好,是个杂交出来的农作物!你爸把他抱回来,怕他乱说话,所以就偷偷把他毒哑了。”
朗毓越听越起疑,越听越生气,“你放屁,我不信!我爸才没在外面找野女人呢,我小舅舅是我妈的亲弟弟,你编瞎话!”
朗太辉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儿,牛哄哄地显摆自己的伦理知识:“你小舅舅要是你妈的亲弟弟,那他就得是你姥爷的儿子。你姥爷今年都七十多了,咱们岛上哪个老头子六七十岁还能生孩子的?就算你姥爷能生,那也得你姥儿合作呀!你姥儿都死七八年了,怎么可能生的下你那个哑巴舅舅?自己不会动动脑筋好好想想!”
朗毓被他绕得有点儿蒙,这话掰碎嚼烂在肚儿里过了好几圈,还是摇摇头:“听不懂你说啥。”
其他几个小孩儿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说一遍。”
朗太辉忍着不耐烦坑哧坑哧又讲了一遍,可这帮小的还是模棱两可没听懂,他最后干脆放弃,把手一摆:
“反正你就记得,你小舅舅是你爸跟野女人杂交出来的野种,你爸既然把他带回家养着,说明他忘不了那个野女人,你和你妈呀,很快就会被你爸赶出来的。”
没能成功气到朗毓,朗太辉有点儿小失望,哼了一声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朗毓身边的小伙伴儿七嘴八舌地议论,总结出来就一句话:你爸快不要你了,咋办?
朗毓心慌意乱,急得眼圈儿都快红了:“不可能!”吼完便忙不迭地往家赶。
狼鱼岛不通电,余月凤下地回来早早地开始准备晚饭,朗毓跑进门时见小舅舅正趴在桌上写作业,他虽然对朗太辉的话感到怀疑,却还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一见到这个小舅舅就气不打一出来,一面拿手指着他,一面扯着嗓子喊:
“妈,小舅舅是不是我爸跟别的野女人杂交出来的野种?”
胡愧槐笔尖一顿,铅笔头嘎嘣断了一截儿。
朗毓怒气冲冲地瞪着亲娘在火炉前的背影,火舌顺着大铁锅和炉壁的缝隙冒出苗头,差点儿舔上亲娘的蓝布碎花儿围裙。
下一刻,朗毓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亲娘手持锅铲怒目圆睁地逼到身前。
“这话谁教你的?”
朗毓一下就把自己的怒火抛到九霄云外,怯怯道:“朗太辉……”
但见余月凤攥着的锅铲哆嗦个不停,一对英眉倒吊,瞪着远处咬牙切齿:“小王八蛋!”
☆、第三章
余月凤冲去干架的脚步被匆匆走进家门的朗权栋打乱了,自家男人脸色凝重两手空空,眼瞅跟自己插肩而过都没看着似的。
“浪儿他爸,出啥事儿了?”
朗权栋这才看到自己媳妇儿,一瞬间更加愁苦,“进屋说。”
朗毓自打亲娘骂完那句“小王八蛋”开始就预感到自己会挨揍,本想跟出去凑热闹,一看爹娘铁青着脸走进屋,生怕屁股遭殃,差不点儿钻桌底下,只不过为时已晚来不及钻,只好另谋生路——挤到小舅舅身边装作看书。
俩大人没搭理俩小的,走进里屋说悄悄话,朗毓蹑手蹑脚地趴到门上听墙根儿。
“今天不太顺利,收网的时候不知道卷到了啥东西,把网都给扯破了!啥也没捞着。”
余月凤一听也觉得可惜,“没捞着就没捞着吧,天天出海,这一两趟不打紧。”
“搁平常确实不打紧,可这回……”说话间朗权栋卷了根纸烟,凄惶地看着山尖儿上的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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