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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情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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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做派,不少人直指他许会长成混世魔王。
  惟有那人愿意同他玩耍。
  “明空,你伤心了么?”有一把声音猝然窜入了他的双耳,他好容易回过神来,才觉察到自己淌下了两行泪。
  这是他第二回为那人落泪,第一回,他的泪落在了那人毫无生机的面孔上。
  “我并未伤心。”他听见自己这般道,但他的心脏却疼得厉害,他甚至将自己早已剃度出家之事忘记了,他该当自称为“贫僧”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白狐团子将和尚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这一世的白狐团子将会教会和尚什么是爱

  ☆、第四回

  
  白狐团子伸长了一双毛爪子,以软软的肉垫子将僧人——明空面上的泪痕拭去,又用自己的毛脸蛋摩挲着明空的面颊,安慰道:“明空,你勿要伤心。”
  白狐团子不足周岁,嗓音软软糯糯的,仿佛堪堪饮罢一口香甜的母乳。
  明空本欲再次否认,但话语挤在喉间,却是将喉咙刺得生疼。
  那人断气之时,他初次识得伤心的滋味,而今,已被他深埋于心底的伤心又被白狐团子于无意间牵扯了出来,一丝一丝,联结着五脏六腑,似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切碎方能罢休。
  若是换作千年前的他,未经他的允许,无人敢窥探他的心思,无人敢质疑他的回复——除了那人。
  他会厉声否认,会恼怒地对白狐团子施以惩罚,甚至可能会将白狐团子做成毛皮垫子。
  但现下的他,却只是在心中道:贫僧甚是思念你,你在何处?
  而后,他又抚摸着白狐团子的背脊,温言道:“贫僧无事。”
  白狐团子凝视着明空的双目,直觉得里面除了浓稠到化不开的哀伤再无其他。
  他并不喜欢明空这副模样,慌忙致歉道:“我若是说错了甚么,做错了甚么,你定要指出来。”
  白狐团子全无过错,有错的是自己,假使五百余年前……
  他猛然收起思绪,继而笑道:“并非你的过错,贫僧仅仅是想起了些旧事罢了。”
  是了,早已是旧事了,若非他怀有深厚的道行,不曾死过一回,那些事不知是多少世之前的事了。
  “旧事?”白狐团子疑惑地道,“旧事是指很久以前的事么?”
  明空颔首,转而道:“你不是想吃蛙么?我们且先下楼去罢。”
  “嗯。”白狐团子向着明空张开一双毛爪子,撒娇道,“抱抱。”
  明空一把抱起白狐团子,叮嘱道:“你切勿在凡人面前口吐人言。”
  见白狐团子乖巧地应下了,他又问道:“你唤作甚么名字?”
  白狐团子答道:“我唤作阮白。”
  阮白,狐如其名,当真是又软又白。
  明空抱着白狐团子下了楼去,一问小二哥,可惜并无以蛙为食材的菜色。
  由于本地并无食蛙是习惯,故而,尽管他问遍了全浣纱城,仍是无法满足白狐团子的口腹之欲。
  正值寒冬,蛙已冬眠了,要吃蛙,便须得由他去捉了冬眠的蛙来,再将蛙割喉、剥皮、洗净、下锅。
  他愈发像个出家人了,近五百年来,除去奸恶之徒,他再未杀过生,甚至连蚂蚁都不曾捏死过一只。
  “抱歉。”他抚摸着白狐团子的额头道,“吃别的可好?待确定这城内当真再无妖怪,贫僧便带你出城,去山里,由你自己去觅食。”
  白狐团子并非不懂事的毛团子,不吵不闹,趁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要吃蛙了,我想吃紫柰。”
  早已过了紫柰成熟的季节了,但应能买到贮藏于地窖当中的紫柰。
  明空抱着白狐团子又去了街市,费了些功夫,终是买到了一小筐紫柰。
  白狐团子手捧紫柰,欢喜地啃着,声音很是清脆。
  曾有一段时间,明空日日溜出无相禅院,去左近的一片紫柰地,偷紫柰吃,甚至还故意折断挂满了紫柰的枝条。
  如今他却已全然忘记当时的紫柰是何滋味了,只那人因为阻止不了他破坏紫柰树而气鼓鼓的模样深刻于脑海。
  分明是平凡至极的琐事,但那人故去后,他却时不时地会回想起来,若非如此,他恐怕不会意识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多无关紧要的琐事。
  白狐团子啃罢一只紫柰,又从竹筐中,取出了一只紫柰来。
  一人一狐又在浣纱城查看了一番,方才回到了客栈。
  一小筐紫柰约莫有二十只,一回到客栈,竟只余下寥寥六只了。
  明空将竹筐一放,继而一手托起白狐团子的臀部,一手抚摸着白狐团子的毛肚皮,担忧地道:“你当真不会积食?”
  白狐团子兀自啃着紫柰,口齿不清地道:“自然不会。”
  这白狐团子的毛肚皮已膨胀至原先的两倍了,好似要被撑破了一般。
  明空从白狐团子口中抢过被啃掉了半只的紫柰,严肃地道:“你勿要再吃了。”
  白狐团子用水光淋漓的双目注视着明空,委委屈屈地咬着自己的一双毛爪子。
  明空无奈至极,他不曾养过活物,生怕自己将白狐团子养死了,是以,并未妥协,而是道:“待你的肚皮瘪下去,才能继续吃。”
  “我好可怜哦。”白狐团子灵活地从明空怀中跳下来,爬到了床榻之上,背对着明空,仅余下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背影。
  明空行至白狐团子身后,先是揉了揉白狐团子的毛耳朵,而后便将手中的半只紫柰送到了白狐团子嘴边。
  白狐团子凄哀地叫唤了两声,回过首去,瞧了明空一眼,停顿了半晌,才捧着半只紫柰,复又啃了起来。
  明空听着清脆的声响,道:“余下的六只紫柰,先由贫僧收着,待你的肚皮瘪下去了,贫僧再还予你。”
  白狐团子眼睁睁地看着六只紫柰连带着竹筐不翼而飞了,转而一小口一小口珍惜地啃着手中的紫柰,如同啃着难得一见的珠翠之珍似的。
  明空叹息一声,以衣袂一拂地面,变出了一个蒲团来,遂坐于其上诵经。
  白狐团子费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将半只紫柰吃尽了。
  他并不满足,甩了甩两条毛尾巴,又去抚摸自己的毛肚皮。
  他确实吃得过多了,但并不觉得难受。
  他瘫着毛肚皮,眼巴巴地望着明空,然而,明空却全然不理会他,仅有经文从明空唇齿间流泻出来:“如是乃至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礼乃尽,而众生界乃至烦恼无有尽故,我此礼敬无有穷尽,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
  明空所诵乃是《大方广佛华严经》,系释迦摩尼佛成佛后,于菩提树下为五比丘僧及文殊、普贤等大菩萨所宣说之自内证法门。
  白狐团子不解其中之奥妙,但听着经文,心绪却是平静了下来,并未再去想余下的六只紫柰。
  但未多久,他却打起了哈欠来,明空的诵经声仿若已化作实体,一下一下地顺着他一身的皮毛。
  他团成一团,阖上了双目,迷迷糊糊地想起了牙牙学语之时,母亲化出了原形来,慈爱地舔着他的皮毛。
  但母亲已不在了,父亲又不知所踪,他成了一个孤儿。
  幸好还有明空,明空……
  他方要彻底睡去,却突地有一股子的妖气慢慢地挤进了窗缝。
  他登地睁开了双眼来,一身的皮毛因戒备而竖了起来。
  伴随着妖气而来乃是一条藤蔓,藤蔓细长,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这藤蔓无声无息地进了房间,后又匍匐着朝着明空而去。
  诵经切不可心生杂念,必须口念心行。
  白狐团子见明空全无反应,或已处于忘我之境,慌忙疾奔过去,护于明空身前。
  他的父母是已修成了人形的狐妖,他虽甫出生便身怀妖丹,远胜于寻常白狐,但他不曾修炼过,不通术法。
  故而,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一面唤着“明空”,一面冲着藤蔓龇牙咧嘴,低声吼叫。
  藤蔓并不理会于他,绕到他身后,从明空的双足向上攀援,进而圈住了明空的脖颈,一分一分地收紧。
  白狐团子挥着毛爪子,却拍不开藤蔓,急得去抓明空的面颊,明空的面颊立时出现五道血痕。
  下一瞬,他被明空抱在了怀中。
  明空因气息不足而面孔涨红,以身护住了他,却不理会藤蔓。
  白狐团子见状,又困惑又焦急,四肢并用地欲要扯下明空脖颈上的藤蔓。
  紧接着,明空被藤蔓用力一拽,登时破窗而出,腾于半空。
  藤蔓继续收紧,明空神色痛苦,一身僧衣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他暗暗地观察着周遭,但除去这藤蔓,他却并未发现其他的妖怪。
  藤蔓不可食人,定是为帮凶所操控,但帮凶究竟藏身于何处?
  他本以为帮凶定在左近,不过目前看来,帮凶想来不在这浣纱城内。
  能在浣纱城外操控藤蔓,帮凶之能远胜于已丧命的花豹。
  他仰首一瞧,悬于城门之上的豹尸与豹皮尚在。
  帮凶蛰伏近半月,却不趁着他为藤蔓所制之际,取下豹尸与豹皮,显然行事谨慎,又或者帮凶对于花豹的死活并不上心,仅仅是由于自己影响了其猎食,才要致自己于死地?
  再过一会儿,他的颈椎恐要被藤蔓折断了,罢了,只能再作打算。
  白狐团子过于弱小了,他折腾了许久,未果,反是四肢被刺破了不少小口子,从其中流淌出来的血液星星点点地染上了他雪白的皮毛。
  明空要死掉了,与他的母亲一般……
  他霎时泪流满面,一声一声哽咽地唤着:“明空,明空,明空……”
  明空心脏发软,指尖旋即覆上了藤蔓。
  弹指间,白狐团子发现自己已被明空抱着落于地面上了,而明空除却面色依旧涨红之外,完好无损。
  他激动地用自己的毛额头磨蹭着明空的心口,两条毛尾巴摇啊摇。
  “贫僧无恙。”明空方从窒息中解脱出来,本能地连连咳嗽,待止住咳嗽了,才撕下僧衣衣袂,为白狐团子将四肢包扎妥当,又问道,“疼么?”
  “疼。”白狐团子适才受伤之时并未感觉到疼,现下放松下来了,又被明空一问,才疼得双目湿漉漉的。
  他从未受过这般严重的伤,有父母在身侧之时,即使他因顽皮而破了皮,都会引得父亲叹息,母亲垂泪。
  他用自己的尖嘴磨蹭着明空的下颌,同时去瞧那藤蔓,那藤蔓已分作无数段,颓然于地。
  “抱歉。”明空揉着白狐团子的后脑勺,“抱歉。”
  言罢,他蹲下身来,盯着藤蔓,仔细地从上头分辨着帮凶的妖气。
  凡人已被适才的一番情形吓得四散而去,显得此地一片死寂。
  明空打破了死寂,问道:“你可能分辨出其上的妖气来自于甚么妖怪?”
  白狐团子想了想,颔首道:“应是花豹。”
  花豹……倘若是花豹,不知与先前那头花豹有何干系?
  他仰首一望,豹尸与豹皮尚在。
  他又问白狐团子:“你是否能凭借这妖气寻到那妖怪?”
  “我不是犬,而是狐。”白狐团子瘪了瘪嘴,“我且试试罢。”
  他当即从明空怀中一跃而下,细细地嗅着藤蔓,少时,他对明空道:“随我来罢。”
  明空以术法烧去了藤蔓,方才跟上了白狐团子。
  他堪堪走出几步,再一瞧,城门之上的豹尸与豹皮俱已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紫柰:苹果

  ☆、第五回

  
  他随白狐团子出了浣纱城,越过荒地,上了山去。
  行至半山腰,他一把抱起了白狐团子,白狐团子的四肢一离地,即有藏于枯草当中的藤蔓直直地扑了上来。
  藤蔓被他的衣袂一拂,瞬间化为乌有,然而,再一弹指,竟已遮天蔽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将他们困于其中。
  他从容不迫,低首去问怀中的白狐团子:“你无事罢?”
  白狐团子摇首道:“我无事。”
  “那便好。”他抬手覆上白狐团子的额头,而后居然将白狐团子变成了米粒大小,仔细地藏于衣襟内。
  白狐团子猝不及防,但贴着明空温热的肌肤,不知怎地觉得甚是安心。
  “你且乖些,勿要出来,以免贫僧护不住你。”明空言罢,一双手贴于藤蔓之上,藤蔓旋即颓软于地。
  他抬足踩上藤蔓,继续前行。
  片刻后,他忽见白狐团子探出了首来,遂喝止道:“进去。”
  白狐团子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的两条毛尾巴,咬着尾巴尖道:“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该往东去。”
  “多谢你。”明空抬指蹭了蹭白狐团子的毛脑袋。
  白狐团子乖巧地将自己缩了回去,鼻尖俱是明空的气息——混杂着佛经、檀香以及烛火。
  其实,明空在豹尸与豹皮上设了追踪术,由追踪术判断,应当往西去才是。
  他迟疑须臾,按照白狐团子所言,往东去了。
  此处分明是一片荒地,往东一里,却陡然出现了一片沼泽,深不见底,漫无边际。
  这沼泽恐怕有古怪。
  他低声问白狐团子:“那花豹当真在东方?”
  白狐团子细细一嗅,答道:“穿过这片沼泽,再过三里,便是她之所在。”
  明空心道:要穿过这沼泽恐怕不易。
  他想了想,一手护住衣襟,方才施展身法,足点沼泽。
  然而,他堪堪踏出一步,足底的沼泽竟是塌陷了下去,他一腾身,利落地前行。
  沼泽塌陷了无数处,顷刻间,已变作了深渊,而他身后,亦是一片深渊,荒草再不可见。
  他并不回首,又有无数原本居于沼泽的水獭、田鼠、蛇、鱼、鸟……奇形怪状着纷纷向他袭了过来。
  他指尖一点,那些活物便齐齐断气了。
  他一面前行,一面念着《往生咒》,却始终出不了沼泽。
  白狐团子闻着浓重的血腥味,生怕明空受伤,复又探出了首来。
  映入他眼中的明空神色慈悯,但手下却毫不留情。
  他亲眼见得一只壮硕的田鼠被明空掐死,本能地浑身瑟瑟。
  但他清楚这并非明空的过错,若是不杀这田鼠,这田鼠便会伤了明空,可他却发自心底地不喜欢明空杀生,明空合该一身洁净,不染血腥。
  他担心地发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明空依旧念着《往生咒》,只摇了摇首作为回答。
  白狐团子舒了口气,用自己的毛脸蛋磨蹭着明空的肌肤。
  突然,他瞧见了一头不知是甚么的巨大的怪物冲着明空飞扑了过来。
  他吓得几乎断气,他明白自己绝不能为明空添麻烦,便将自己又缩回了明空的衣襟内。
  眼前陡然出现的这怪物乃是变了异的鳄鱼,体型较明空大上许多。
  明空并不在意,飞身踩上了鳄鱼的头部,并变出了一柄锡杖来,继而一手执着锡杖生生地捅入了鳄鱼的左目。
  鳄鱼吃痛,挣扎起来,以致于明空被鳄鱼带着或没入沼泽,或升上半空。
  明空面不改色,连僧衣都未沾湿半点。
  于他而言,这鳄鱼构不成威胁,不过是拖延些功夫罢了。
  他手中施力,锡杖当即将鳄鱼对穿,鳄鱼的鲜血喷射出来,染红了一大片沼泽。
  他拔出锡杖,一踩鳄鱼,鳄鱼沉底,紧接着,又是一头鳄鱼。
  一息后,他已被鳄鱼团团围住了。
  依照白狐团子所言,幕后指使者乃是一头花豹,花豹居然能驱使这许多的鳄鱼,当真是不容小觑。
  他不愿再杀生,转而将鳄鱼当做浮木,一一踩过,转瞬,他已将鳄鱼甩在了身后,但鳄鱼却是穷追不舍。
  半盏茶后,鳄鱼终是被他远远甩开了,但他却仍是无法出这沼泽。
  他停驻了脚步,先是嘱咐白狐团子抓紧他的僧衣,其后以双手抓住锡杖,刺入沼泽,与此同时,他唇齿张合,衣袂纷飞。
  刹那间,沼泽以锡杖为分界线,急急后退。
  片晌后,他眼前再无沼泽,而是大片大片遭沼泽浸润过的荒草。
  荒草弥漫,又无尽头。
  他飞身急掠,五里过后,仍是嗅不到来自于花豹的妖气。
  难不成先前他应当往西方去才是?
  他思忖间,适才被锡杖逼退的沼泽居然卷土重来了。
  沼泽如同起了巨浪的汪洋大海一般对着他狠狠拍下,不予他半分喘息的余地。
  他轻松地闪身避过,落于一片漂浮着的枯叶之上。
  他的脾气已被这五百余年的清修打磨得好了不少,但还是觉得不耐烦了,戾气随之翻滚了上来。
  ——索性将这方圆十里夷为平地罢?
  这个念头一上来,他当即想起了那人。
  倘若被那人知晓,那人定会软声规劝他勿要作恶罢?
  可是那人已不在了……
  他叹息一声,却陡然有一股子妖气漫入鼻尖。
  恰是此时,他听得白狐团子道:“花豹不止一头,其中一头花豹应当隐于沼泽当中,但因这沼泽浑浊且恶臭,且有不少精怪而难以分辨其妖气。”
  白狐团子说话间,沼泽已将他们包围了。
  明空抬掌一拍,迫使沼泽后退了一分,但曾被他甩开的鳄鱼却又逼到身前。
  他并不理会鳄鱼,而是问白狐团子:“花豹在甚么方位?”
  白狐团子歉然地道:“我现下无法精准地确定花豹的方位,大致在东南方。”
  明空便往东南方去了,他阖上了双目,将注意力集中于鼻、耳。
  白狐团子的嗓音不断地传入他耳中:“向东十丈,向西五丈……”
  他所过之处,活物尽数被逼退了,但并无丧命的。
  向北百丈后,白狐团子尚未出声,已瞧见明空用锡杖抵住了一处,那处瞧来仅是寻常的沼泽,但沼泽被明空以内息逼开后,显露出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女子的容颜虽然憔悴,但却能轻易地看出她平素的风采。
  她手一挥,沼泽退却,周遭变作了一片荒地,她跪于荒地之上,朝明空磕头道:“奴家并非大师的对手,望大师网开一面,饶了奴家的性命罢,奴家尚有三个孩子要养活。”
  明空自然能看出她的原形乃是一头花豹,便问道:“你与那头花豹有何关系?”
  女子双目含泪:“那头花豹乃是奴家的相公。”
  “阿弥陀佛。”明空拨弄着佛珠,又问道,“你且将前因后果坦白了,贫僧方能决定要如何处置你。”
  “奴家……”女子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奴家与相公居于浣纱城外的山上,从不食人,平日以山中的飞禽走兽为食。两月前,奴家产下了三个孩子,但奴家却无母乳能喂养他们,奴家试着喂他们果泥肉泥米汤之类,但奴家一喂,孩子们便哭闹不休,相公抓了一头母牛来,挤了牛乳,但孩子们却连碰都不愿碰,若是强逼,便会将牛乳吐出来,相公又捉了一头母羊来,孩子们不肯饮羊乳,后来,相公还从浣纱城内绑了一个乳娘来,可孩子们亦不喜人乳……”
  她阖了阖眼:“相公认为奴家是营养不足,才无母乳,遂将乳娘咬死了,奴家看着被饿得气息奄奄的孩子,不得不将乳娘吞下了,未多久,奴家居然当真有了母乳。此后,相公每日都会去浣纱城狩猎,将人咬死后,送来予奴家,奴家记得足有二十九人被奴家吞入了腹中。”
  “大师……”她淌下了泪来,“但奴家若是不食人,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奴家的孩子们活生生地饿死。”
  明空淡淡地道:“你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孩子饿死,那二十九人亦是父母的孩子。”
  “奴家知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女子一连磕了十余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破了。
  明空不置可否,只道:“你且带贫僧去见你的三个孩子。”
  女子站起身来,趁着明空背对着她的机会,右手指甲暴长,锋利无比,对准明空的后心一抓。
  明空似乎并未觉察,下一瞬,女子的右手却已然垂软,显是骨折了。
  女子本想为夫报仇,至此,不得不断了这个心思。
  她根本不是眼前这秃驴的对手,如若她尚无子息,赔上性命便赔上性命,与相公做一双鬼鸳鸯亦是一桩美事,但眼下她如若命丧于这秃驴,孩子们便断了活路了。
  故而,她安分地引路,到了一山洞前,忽有三头小小的花豹从洞口飞奔出来,绕着她的双足,连声唤道:“阿娘,阿娘,阿娘……你的额头为甚么破了?”
  明空见状,发问道:“豹尸与豹皮在何处?”
  女子一时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道:“在向西五里的一座废弃的老宅当中。”
  女子所言与自己的追踪术相吻合,明空又听得女子道:“你可是做了手脚?”
  要是自己循着追踪术往西去,那老宅必定设了埋伏,且只能寻到豹尸与豹皮,而无作为幕后指使者的母花豹的踪影。
  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隔着衣襟,轻轻地抚了抚白狐团子,却不许白狐团子出来,亦不将白狐团子变回原先的大小。
  他不答反问:“你的确不曾杀过人?”
  女子颔首道:“奴家的确不曾杀过人。”
  话音落地,她竟听得其中的一个孩子软声软气地问道:“阿娘,爹爹去哪儿了?”
  旁的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道:“爹爹,我要爹爹。”
  眼泪登时从她的眼眶漱漱而下,她生怕被孩子瞧见,伸手去抹,却突地听见那秃驴道:“贫僧若要取你性命,你该当如何?”
  不及女子回答,明空话锋一转:“贫僧随你去那老宅,你且带路罢。”
  女子抹去了眼泪,又蹲下身,先将三头小花豹安抚妥当,方才恭声道:“大师,请随奴家来。”
  事实证明,女子并未撒谎,豹尸与豹皮果真在一老宅当中,尸臭四散。
  食人乃是大罪,但在爆发战乱、饥荒、蝗灾、水灾等等天灾人祸之时,凡人易子而食,易妻而食屡见不鲜。
  这母花豹应当并无虚言,且小花豹已长至不需要母乳的年纪了,自己是否该放母花豹一条生路?
  明空不由地在心中问道:倘若换作你,你会如何做?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毕竟那人已故去五百余年了,当年,那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他追至地府,却发现那人已然投胎去了。
  他欲要从判官口中得知那人到底投胎于何处了,遭到判官的拒绝后,大闹了一通,最终不敌十殿阎罗。
  此后,他一面在凡间找寻那人的转世,一面时不时地下地府,盼着能见那人一面。
  可惜,他不曾如愿过,时日一长,他甚至连那人的眉眼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人容貌出众,嗓音悦耳,性子温软,心肠良善。
  女子见明空不言不动,心脏跳得厉害,又见明空的眉眼慢慢地尽蹙,遂“咚”地一声跪下了,并哀求道:“恳请大师饶过奴家罢。”
  明空收起思绪,继而盯住了女子。
  眼前的这僧人分明慈眉善目,但被这么盯着,女子却直觉得毛骨悚然。
  明空肃然道:“你若答应贫僧两件事,贫僧便饶过你的性命:其一,你须得指天发誓,不会再害无辜凡人的性命;其二,你须得将沼泽当中的活物恢复原状。”
  女子心下一喜:“上天为证,奴家定不会再害无辜凡人的性命,如若违背誓言,甘受天打雷劈,以赎罪孽;至于那些活物,奴家立刻将它们恢复原状。”
  言罢,她唇齿张阖,默念着咒诀。
  待女子念罢咒诀,明空抬掌拍于女子的头顶心,废去了女子大半的道行,他收回手掌后,女子已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然后,他转过了身去,在走出老宅前,他闻得女子道:“奴家谢过大师。”
  他并未回身,径直离开了。
  走出百余步,他出声唤道:“阮白,出来罢。”
  “明空。”白狐团子欢欣雀跃地从明空的衣襟内窜了出来,伸出双手,撒娇道,“抱抱。”
  明空将白狐团子变回原先的大小,又将白狐团子抱在了怀中。
  白狐团子以额头磨蹭着明空的指腹道:“你摸摸我的肚皮。”
  明空依言摸了摸,又听到白狐团子道:“我的肚皮已经瘪下去了,你快把余下的六只紫柰还予我。”
  明空放眼四顾,建议道:“你不是要吃蛙么?此地应当有蛙,你不若自己捕食罢。”
  白狐团子压根不懂捕食,折腾了一个时辰,连一只蛙都未瞧见。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明空跟前,道:“我是一只无能的九尾狐。”
  明空伸手将白狐团子抱了起来:“我们回客栈罢,回到客栈后,贫僧便将余下的六只紫柰还予你。”
  “当真?”白狐团子的双眸亮晶晶着,颓然荡然无存。
  明空认真地道:“当真。”
  他施展了身法,一眨眼便到了浣纱城前,进得城门后,尚未到客栈,已有细细的呼噜声从他怀中传来。
  白狐团子还太小了些,贪睡实属正常,但未免过于贪睡了些罢?
  他无奈地一笑,怀中的白狐团子砸吧着嘴巴,含含糊糊地道:“我好饿哦……我想吃紫柰……”
  但是这白狐团子的毛肚皮明明才瘪下去不久。
  

  ☆、第六回

  
  回到客栈后,明空先将白狐团子放于床榻上,后又陡然生了玩心,故意取出一只紫柰,送至了白狐团子嘴边。
  白狐团子全然未醒,黑色的鼻子吸了吸,一伸爪,竟是将紫柰抱住了。
  明空忍俊不禁,随即面色一沉,将自己包扎于白狐团子四肢的衣袂扯去了。
  这四肢上伤口密布,若不是为了救自己,白狐团子便不会受伤了,幸而伤口并不深。
  他低叹一声,打了一盆水来,为白狐团子仔细处理好伤口,再将皮毛上星星点点的嫣红拭去,才重新为白狐团子将伤口包扎妥当。
  而后,他向小二哥借了笔墨纸砚,将浣纱城食人案的始末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待墨汁干透后,他将书信盛于细长的竹管,打开窗枢,唤来了信鸽。
  他将竹管绑于信鸽的爪子上,又拿出了些谷粒。
  信鸽吃罢他掌心上的谷粒,一拍翅膀,便飞远了。
  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回过无相禅院了,亦不记得他为何要听凭住持大师差遣。
  自那人死后,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当时垂髫之年的主持大师一派天真无邪地对他道:“你既然如此思念他,将他寻回来便是了。”
  然而,五百余年过去了,他却不曾再见过那人。
  望不到尽头的寿命是不少人毕生的追求,但于他而言,却无异于一副沉重的枷锁。
  许他还是早些魂归地府更好些罢?饮尽一碗孟婆汤,投胎转世,换上一副新皮囊,一切便能从头来过了罢?
  他再次体认到自己已与五百年前截然不同了,那人改变了他,却又抛弃了他。
  倘若不曾遇见那人,他便能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手头宽裕之时,为美人一掷千金,醉宿销魂窟;手头吃紧之时,杀人劫财,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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