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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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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话说得并不符合人设,卫钊此时应该注意不到这些,或者不知道这些事。但这种时候魏昭半点没有顾及细节的余力,他的全部自制力都用来维持自己这副勉强算冷静的表情,而不是嗷地一声扑上去,把花灯撕巴撕巴生吃了,然后把公良至的衣服撕巴撕巴就地办了。
如果公良至再说一句鬼话,魏昭就不忍了。
公良至听魏昭说完,惘然若失地一笑,居然痛快地说:“对,我骗你的。”
他说:“与我同去小昆仑和青剑山的不是内子,是我师弟魏昭。魏阙的魏,昭昭有光的昭。”
魏昭强笑道:“道长拒绝我便是,何必把师弟的事安到嫂子头上呢?”
“因为……”公良至顿了顿,“那一个魏昭,亦是我意中人。”
魏昭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下子空白一片。
公良至的表情没一点变化,仿佛刚才没说出过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但、但你……”魏昭的舌头仿佛粘在了牙齿上,动起来格外艰难,“可他,是男的?”
“倘若心之所向都能自制,世间哪来这么多痴男怨女。”公良至笑了笑,“我那师弟为人光明磊落,开朗洒脱,又英俊潇洒,是盖世英雄。即便同为男儿,我亦对他心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可叹造化弄人……”
他叹了口气,说:“我两度爱人,皆无善终,如今已经……”
这声音消失在魏昭耳边。
不仅声音,连公良至的脸一样从魏昭面前消失,他仿佛掉进了深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黑雾不断翻腾。他突然看到公良至对他笑,不是礼貌和煦的笑容,而是对情郎的笑容。道袍中伸出两只洁白的胳膊,搂住了魏昭的脖子,而魏昭心平静气地回抱他,仿佛已经这么做了无数次。他突然看到公良曦跑了过来,笑盈盈地喊着:爹爹!
对着他魏昭叫。
魏昭看看公良曦,又看看公良至,他们露出在现实中绝不会有的笑容,一齐甜蜜地看着他。他松开公良至,把小姑娘抱起来,问:“你阿娘是谁?”
“爹爹说什么呢?”曦儿咯咯地笑,说:“阿娘不就在你边上吗?”
魏昭身边站着公良至。
他觉得脑袋一跳一跳地痛,像有一把筷子在他脑袋里搅拌不断,打蛋似的。魏昭仿佛在自己的脑子里往下掉,不停地掉,穿过重重黑雾,眼前忽然一亮。
是一段回忆。
魏昭盘坐在沧浪峰上,嘴里叼着草,百般无聊地看着远方。不久他身后的洞府开了,公良至往外一看,迈出一半的脚停在那里。
“我可在这里等你三天三夜了啊,你别说又有事。”魏昭头也不回,皱着鼻子说,“你这脚要是往回缩,我就只当你突然恨我入骨,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
公良至迟疑了一下,终究是走了出来,停在魏昭身后。
魏昭绷了一会儿,没能绷住脸皮,惊喜地回头看了一眼。“你小子筑基了?”他欢呼道,“好好好!不愧是良至!这么说你没躲着我?只是在筑基?哎呀你早说啊!我急都急死了!这下可好,咱们在门派大比里可以组队了!我才不想和上上届那个王师兄组队呢,他哪里比得上你……”
公良至看着他突然变脸喋喋不休起来,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欲言又止一会儿,也不再说了。魏昭停了下来,笑道:“怎么着,良至跟不跟我组队?”
魏昭眼中有几分忐忑,他心知公良至避着他恐怕不是因为要闭关筑基,只是想借此揭过这一章,不管理由了,只想和好。
公良至迟疑了一会儿,说:“好。”
魏昭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身上也一松,一屁股坐回地上。
“真好啊,咱们一起筑基了。”他看着远处的山,喃喃自语道。
公良至坐到他身边,点了点头。
“良至,”魏昭心血来潮道,“等咱们都修到了金丹,一起去北冥探宝好不好?妖族离开前北冥有鲲鹏呢,生出来是大鱼,长大了变大鸟,纵横几千里,哎呀,想想都了不起。”
“好。”公良至说。
“嗯,金丹去北冥不怕走错方向,等晋升元婴,就能下九幽了。鬼修说黄泉特别壮观。”魏昭心驰神往地说,“良至,等我们结了婴,一起去九幽泛舟黄泉上好不好?”
公良至失笑:“结婴?你想得也太远。”
“志存高远嘛!”魏昭啧了一声,“你别拆台啊,就问你去不去?”
“去吧。”公良至一脸勉强妥协的样子,跟他一块儿长大的魏昭一眼就看出他根本不觉得勉强,只是嘴上嫌弃罢了。
魏昭嘿嘿一笑,只觉得被公良至避开一个多月的阴霾一扫而空,再无烦恼,满腹雄心壮志。他指着乾天谷正中模模糊糊的那团云雾——这是乾天谷的化神大能开辟的小千世界入口——继续意气风发地说:“等我们修到化神,也要自创一界!”
能修到化神的修士万中无一,屠龙之战到现在竟无一人晋升化神,整个昆华界有没有一只手数量的化神大能还是个问题。而在化身大能中,只有掌握了一部分天道的佼佼者才可能开辟小千世界。公良至看着魏昭口出狂言,并不拆台,只是笑。
“我们都创一界。”魏昭说,又立马改口,“不!咱们共创一界!两个化神大能一起造个最大的小千世界,把洞府建在里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再也不怕被端老巢,好不好?”
几乎没有化神大能共创一界的先例。
化神大能本来就难得,两个关系好的化神修士更难得。小千世界相当于底牌,老巢,没信任到生死相托的地步,哪里会有修士和另一个人把老巢放在一块?这可是要命的事情,高阶修士当然惜命,因此尽管携手共创一界能让那个小千世界更强大、更完善,也鲜有化神大能愿意这么干。
昆华界唯一这么干过的,只有一对双修到化神期的道侣,这事儿传为一时佳话,直到一个背叛了另一个,一死一飞升。
魏昭想,他和公良至肯定不会这样,无论过去多久,也绝对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魏昭又想,占奕那货说公良至在找道侣,要是真有这么个道侣,魏昭就算祝福了他们,也不相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可信可靠,对公良至更好。要是公良至的道侣也要和他共创一界呢?要是道侣背叛了公良至怎么办?魏昭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和公良至先说好,先到先得,这样自己就放心了。
公良至听他说着,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点。魏昭捏了把汗,双眼紧盯着公良至,只怕他说已经答应了那道侣,又或者笑话他狂妄,当他在开玩笑,直接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公良至没笑话他,也没多说什么。他深深看了魏昭一眼,郑重地说——
“好。”
魏昭脑中轰地一声。
这画面轰然倒塌,画面上的少年们碎成无数片,魏昭头痛欲裂,几乎要嘶吼出声。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蓦然回首……他晚了整整十年。
/我那师弟为人光明磊落,开朗洒脱,又英俊潇洒,是盖世英雄。即便同为男儿,我亦对他心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可叹造化弄人……/
晚了。
公良至光明磊落的师弟死在了玄冰渊下面,事到如今哪里再找一个开朗洒脱英俊潇洒的魏昭?他容貌已毁,满心怨恨,阴暗扭曲得让他自己生厌。盖世英雄?哈哈哈哈哈哈!三百年后自然有盖世英雄,踏着他这魔头的头颅而来!
魏昭发出一声长啸,本就不稳定神魂整个开始震荡,无数黑雾破体而出。他的视野终于恢复了,从结束的过去和假想的现在中抽离,来到此时此刻此地。魏昭睁开眼睛,看到公良至已经退出一丈开外,面色严峻,白玉尺在手。
魏昭踉跄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又变得模糊,魏昭转瞬间已经身处很久之后的乾天谷。他站在谷外,每一滴血都嘶吼着复仇与怨恨。他面前拦着公良至,这位长老高冠道袍,面色冰冷,仿佛注视着虫豸。
公良至说:“阵起。”
现在与“未来”的公良至,在魏昭眼中合为一体。
“啊啊啊啊啊————!!”
魏昭咆哮起来,黑雾将他吞没。
第31章 兄弟
公良至此战唯一的胜算……不,应该说唯一能全身而退的可能,便是在黑雾升腾的瞬间开启碧水梭,直接逃脱。
但他不能。
身后是瑞国的都城,无数凡人真高高兴兴地过着送灯节。面前是黑雾升腾的魔修鬼召,公良至久闻大名,并且遭遇过一次,其凶残名不虚传。今日方知卫钊即是鬼召,简直像个笑话,他竟引狼入室,把亲友与女儿都暴露在了魔修面前。
碧水梭能带着公良至直接回到乾天谷,但也只能定向回归乾天谷,若要再次启用则得等上一个月。他若跑了,瑞国都城难免步那些被屠光的城镇后尘,而鬼召能立刻回去杀了公良曦,等公良至从乾天谷搬来救兵,显然为时已晚。
于是此时公良至被锁在黑雾中,动弹不得。
此处已经不是瑞国,公良至也不知道是哪里。他一边放出求援信号,一边想要拼着玉石俱焚缠住鬼召,没想到不过数月不见,魔修的修为居然已经到了金丹巅峰。筑基巅峰和金丹巅峰之间有着云泥之别,公良至甚至连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玉尺碎,两根黑气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掳进了黑雾中,转眼带离了瑞国。
鬼召正在急速飞行,想来这魔修也不愿与闻讯而来的乾天谷高阶修士打上照面。公良至在黑雾中,只觉得寒意渗入骨髓,饶是修士之躯也冷得打颤。远观就让人胆寒的邪气如今笼罩在身上,混乱无序之力如同无数怨鬼狂呼乱吼,身在其中便觉得心魔丛生。公良至今早刚为炼药损耗本源,再加上刚才短暂却拼尽全力的一战,如今气血翻腾,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公良至还在苦苦支撑,挟着他急行的黑雾变慢了。它裹着公良至投入一片密林中,收缩回几人高,把公良至扔了出去。
公良至被摔到一棵树下,撞得又吐出血来。撞到树的疼痛不值得一提,离开了黑雾后温度回升,那种像要钻进皮下沥取真气的寒意也离开,他面色灰败却比在黑雾中好上几分。公良至假作受伤严重,弓身咳嗽,想要以神识勾连芥子袋中的备用阵图,猛然发现腰间的芥子袋已经不见踪影。
“道长在找这个吗?”那团黑雾桀桀怪笑道,芥子袋在黑雾中浮出一角,又被吞没,“道长尽管跑,不过道长要是跑了,本座心情便会很坏。本座心情一坏就想杀人,尤其想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公良至心念电转,抹掉了唇上的血,站直了,甚至理了理道袍。
“要杀我不过举手之劳。”他面无惊色地问,“阁下费尽周折扮作凡人与我同行,恐怕不是因为无事可干吧?”
魔修沉默了片刻,黑雾吞吐不定,仿佛没想到掳来的猎物会突然反客为主。公良至悬着一颗心,鬼召此前爆出黑雾的疯狂之态近在眼前,他就怕面前的魔修又突然发疯,不管原先有什么目的,一个不爽先杀了再说。
“本座只是好奇,”鬼召慢腾腾地说,声音相当刺耳,“道长这样道心破碎、毫无前途的废物,怎么有一个身怀龙珠的女儿?”
公良至瞳孔收缩。
真龙之珠,比带着一丝半缕龙气的龙族遗蜕珍贵上无数倍,时至今日仍有无数修士到处搜寻。公良至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被一个魔修一语道破,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一脸平静。
“人人皆有缘法,机缘巧合罢了。”他说。
“你竟承认了?”鬼召奇道,“道长不是应该巧舌如簧,告诉我没这回事么?嘻嘻,你要是这样讲,我便先吃了公良曦,在肚子里看看有没有龙珠。”
“正是如此。”公良至点了点头,“谎言一戳就破,我也不必特意说来招阁下厌恶。但阁下倘若要获龙珠之效,一口吞没并无效果。”
“嗯?”那魔修玩味地拖长了声音。
“我十年前获得此珠,那时我堪堪筑基,怎么得到真龙之珠?又怎么能将之藏好,拿来给我的女儿吊命,而不是被他人夺走?”公良至话锋一转道,“自然是因为,这枚龙珠只是未能成熟的半成品而已。”
黑雾不说话,也不知对这番说辞有何反应。
公良至继续说道:“我得龙珠乃是意外,获未熟之珠,如同在珍珠未熟时将之剥离蚌母。这龙珠孱弱,龙气稀薄,本该降格为凡物。恰巧曦儿出生,一样先天不足,我心神不定之下将龙珠封入女儿体内,未熟之珠与本该早夭的残缺魂魄相合,两者都得以留存。只是此时公良曦的神魂与龙珠水乳交融,再也拿不出来了。”
“如此甚好。”鬼召又诡笑道,“我囫囵将她吃下,这不就吃了个整的?”
“错!”公良至断然道,“阁下要是直接吃了她,龙珠藏在魂魄中,到死也只算吃了个凡人魂魄,就像将口服的丹药涂在伤处,又有什么作用?那龙珠已与公良曦一体,除了维持她的生机外别无它用。”
“本座凭什么信你?”鬼召说。
“贫道生死就在阁下一念之间,我何必骗你?”公良至说,“取则两败俱伤,我女儿死,龙珠一样崩溃,我亦殒命——阁下留我一命,不就是为了知道更多内情,避免此等意外吗?”
他直直看着魏昭,说:“恐怕阁下隐患诸多的半龙之躯,也很难等到下一颗真龙之珠了吧。”
黑雾蓦然膨胀,像火上浇了一瓢油。
“阁下在我等身边待了这么久,贫道可不是瞎子。”公良至一动不动,语气平和地说,“卫钊是假,半龙之躯却是真。贫道多年来埋首故纸堆中探寻真龙之秘,也不是一无所获。”
“那你也该知道,本座此时所需唯有一颗龙珠了吧?”鬼召阴测测地说。
“并非如此。”公良至摇头道,“要是这龙珠本属于阁下,重新炼化龙珠自然是最佳方法。但是用其他龙的龙珠的结果,和前者天差地别,倒有许多秘法能与之媲美。”
“比如说?”
“鼎炉。”公良至说,“阁下可知九真龙驭体?此身可纳龙气,于体内梳理循环而不外泄。大妖横行之时,诸多龙裔以九真龙驭体为鼎炉,以求梳理驳杂之气,升格龙躯。”
“道长要我现在去找鼎炉,放过你们?”鬼召嗤笑道。
“不,贫道的意思是,”公良至抬眼看着那团黑雾,“阁下放过我女儿,我随阁下走。”
一时间林中出现了凝滞的沉默。
公良至说:“贫道便是九真龙驭体。”
那黑雾翻腾起来,从中爆发出一阵狂笑,在夜幕中如夜枭啼鸣,格外渗人。魔气翻腾不休,不少草木甚至因此枯萎,公良至在这骇人的浪潮中直立如松柏,只在狂风中眯了眯眼睛。鬼召笑了好一会儿,声音嘶哑道:“道长这是在自荐枕席?”
“贫道在说一种解决之道。”公良至说,“若有其他能让我父女二人安然活命之法,贫道一定不会提出这种。我辈修真之人,谁愿意当鼎炉?何况是给阁下这样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暗讽面前的魔修不人不鬼。这话说得语调生硬,话中带刺,公良至还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不甘和孤注一掷,倒让这话变得更加可信。毕竟,鼎炉的真实性一试便知,于鬼召无损,哪个傻子吃饱了撑着撒这个谎,平白挨敌人一顿操?
鬼召不答话,只是呵呵冷笑不断。那团黑雾向前飘了一段,从中伸出一只手。
确切说,一只爪子。
魔修鬼召从第一次露面开始,浑身上下就被笼罩在漆黑的雾气中,肉眼难辨高矮胖瘦,倘若用了上清现邪咒,更会被其中不可名状的大量邪气冲击得双眼欲裂。这一爪还是公良至第一次看到鬼召的肢体,青黑色的指甲足有寸把长,泛着锐利的乌光,抓伤布满了细碎的鳞片,似人非人,鹰隼的爪子上满是爬虫类的鳞片。
这爪子在公良至身前一划,道袍和亵衣霎时间一分为二,露出公良至赤luo的身体,中间残留着浅浅的血痕。接着那团黑雾再度向前一扑,笼罩了公良至,砭骨寒意扑面而来。
公良至睁大眼睛,在黑雾中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肢体。一条濡湿的舌头反反复复舔舐着他胸口的血痕,他打了个寒战,半是恶心半是冷,疑心流出来的血都要被冻住了。有一只手搂住公良至的腰,一只更像人的手,有那么一点温吞的热度,在他腰上又掐又捏,毫不客气地陷入股沟。然后……
公良至痛得发抖,嘴巴张开又合拢,牙关紧扣。他默诵清心诀,认命的外表下藏着厌恶与一点窃喜。
他比看上去冷静得多。
魔气正渗入经脉,蚕食着血脉中的真气。公良至觉得冷而疲惫,他强压下反击的本能,心说时间还不到。魔气只是前菜,只要眼前有着龙血的魔修对真龙之躯贼心不死,它就必定要炼化龙气。而胆敢把龙气送入捕龙印体内的愚蠢龙脉,只有一个下场。
发现陆真人的野心后,公良至研究过她的目的,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蹊跷。他知道自己是什么。
一缕龙气探进了公良至的经脉。
体内无形的禁制好似加了水的水车,在碰上龙气的刹那骤然运转。几乎完成的捕龙印开始发挥作用,公良至能感觉到贴着他的身躯动作一滞,整个颤抖起来。
公良至松了口气,伤势加上心绪起伏,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向下滑去,没有和他以为的那样跌坐在地。一钢铁似的双手擒住了他,坚如磐石,而颤动不断的躯体也停了下来。
笑声由轻到响亮,再度化作歇斯底里的狂笑,鬼召的颤抖根本不是因为着了道,而是在忍住一通大笑。那双带着鳞片的手掐住公良至的腰,泄愤似的把他提起又重重摁下,颠簸得他头晕眼花。公良至去捉鬼召的胳膊,那魔修凑过来,咬着他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说:“道长在等什么呢?”
公良至心中一片冰凉。
“好一个以身饲魔,把自己当下了毒的肉喂给豺狼,佩服佩服!”魔修神经质地笑着,“捕龙印?哈哈哈哈捕龙印!还好本座早有防备,不然可不就死在你身上哩?良……公良至你怎么不想想,哪来这么巧一只半龙,又这么巧叫‘卫钊’?莫非是因为你太过思念‘亡夫’,老天送你一个新的?”
公良至抖了一下,不知是惊骇于他话中的内容还是为这番轻薄愤怒。他的指甲抠进魔修的胳膊里,在鳞片上打滑,都不能留下掐痕。
“陆函波当初孵了两条龙,好的那个么,当了你的盖世英雄,我却是个见不得光的残次品。从血缘上说,那魏昭还是我哥哥呢。”鬼召又狂笑了起来,不知在笑什么,“我有幸从陆真人手里逃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那优良品哥哥比我还惨……”
“住口!”公良至厉声道。
“住口?哦哟,嫂嫂生气了。”鬼召吃吃笑着,“怎么啦,在玄冰渊下挣扎十年,不叫惨吗?”
公良至猛地抽了口气,他扣住鬼召的肩膀,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你说什么?”
“我说,魏昭活着,在玄冰渊下面。”鬼召说。
公良至眼前爆开一片白光,他出了一身冷汗,滑腻得险些从鬼召手里滑出来。期待惊骇狂喜和极度恐慌混杂在一起,让他几欲呕吐。公良至仿佛置身夏日雷阵雨前的午后,闷得喘不过气,耳畔嗡嗡直响,一阵一阵响得他脑仁疼。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涩地说:“你骗我……”
“作为兄弟,自然能有几分感应。”魔修说,“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不过要是继续等下去,他熬了十年还没熬到有人找他,最后还是死在了里面……这可不怪我了。”
雷声落了下来。
公良至的胳膊还被鬼召钳着,双腿却支撑不住身体,几乎跪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抖得厉害,大概只有贴在身边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我以为……”公良至哆哆嗦嗦地说,“十年……我没去找他……十年……”
第32章
出门是两个人,回来还是两个。只是一人失魂落魄,一人面色阴沉。
他们回到草庐时天已大亮,魏昭又披回了卫钊的躯壳,走在公良至一步以外。出去时这位置属于游伴,回来时则属于狱卒。魏昭用余光去看公良至,手指蠢蠢欲动,想去摘掉混进他头发里的草叶,却知道此时任何举动都会让公良至如临大敌。犯不着为一片草叶再打起来。
魏昭不仅知道公良至恨不得躲出几百里开外,还知道要是条件允许,他绝对不会再带一个魔修回草庐。可惜鬼召拳头大,他非要如此,公良至也没办法。
“道长这么聪明,不时时刻刻盯着,本座担心某一日被斩妖除魔啊。”鬼召说。
“贫道自然会跟阁下走,但公良曦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凡人。”公良至说,“要是阁下非要对公良曦动手,贫道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道长似乎已经试过了。”鬼召讥笑道。
“我的确奈何不了阁下,但要想自毁灵台,阁下恐怕也阻止不了我。”公良至针锋相对道,“那样的话,阁下去何处再寻一方捕龙印?”
魏昭素有急智。
魔气暴露完全是意外,万幸他有黑雾蔽体,“卫钊”下面还有一套“鬼召”的假面具。一场打斗的时间够他想出办法来修补漏洞,把鬼召这个身份糊弄得像模像样。
鬼召乃魏昭的同胞兄弟,当初和魏昭一起被陆真人孵化,只是生来便有残缺,一直被陆真人隐藏在别处。他逃脱后四处杀戮,企图将不完善的龙躯修炼为睚眦之体,同时通过同源感应,意识到哥哥魏昭还活在玄冰渊底。他在意外遇见被炼化为半个捕龙印的公良至后灵光一现,想借着捕龙印,把魏昭从玄冰渊下偷渡出来。
“怨鬼和玄冰渊下的活物都出不去,古战场的法宝却能喷涌而出,可见没有神魂的死物才有机会逃脱。”鬼召这样对公良至说,“你我二人去玄冰渊,我通过感应找到魏昭的位置,用秘法削薄冰盖,你便趁机收束他的魂魄。他魂魄不存,只剩下龙躯,我便能把龙躯取出来。我们各取所需,再一拍两散,如何?”
这谎撒得天衣无缝。
公良至可能对他的目的心存怀疑,在去玄冰渊后暗存后手,但魏昭只要让他不怀疑鬼召行事的合理性便好——纵然有几分破绽,也可以靠公良至的脑补自己圆回去,反正鬼召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再加上这消息让公良至心神不定,十分的心智打个折扣,顶多用上六七分。
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鬼召继续扮成卫钊,一切照旧,不得伤害公良曦,不得伤公良至性命,在去玄冰渊找到魏昭后必须将他的魂魄留给公良至;公良至不得告密,须助鬼召得到龙躯。两人都发下了心魔誓言。
这誓言对魏昭而言不痛不痒,他根本不打算带公良至去玄冰渊,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
不然呢?难道跟他说,我就是魏昭?
魏昭从离开玄冰渊起,就没想过与公良至相认。
鬼召这样的魔修虽然让正道头痛,但要是暴露了魏昭的身份,那才会变成众矢之的。玄冰渊里去而复返,高阶修士们一定会探寻他的异常,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妖族、真龙、神道修士、世间恶念,注定了整个修真界都与他势不两立,要么想杀之后快,要么想从他身上捞一笔,《捕龙印》中已经写出了后果。
正文开始时陆真人已经寿尽而亡,继任的掌门,魏昭的大师兄,一度想要效仿先师,在发现无法独吞好处后又召开了屠龙大典。那时在玄冰渊加持下与化神一步之遥的魏昭都在围攻下陨落,何况提前离开玄冰渊、一时半会儿都要卡在金丹巅峰的魏昭。
魏昭开始没把公良至当做需要立刻攻克的关节,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半途遇见,还发现此时的公良至还没有辜负过魏昭。但即便知道公良至甚至对他……对他……魏昭也不可能自曝身份。
不是近乡情怯的问题。
告诉他自己是魏昭,有什么意义?
他看自己以往的记忆如雾里看花,反倒是《捕龙印》的未来与无数未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怨恨更加清晰。他的躯壳不断崩毁又不断新生,似龙非龙的部分还勉强算活的,另外填位置的恶念更像怨鬼,容貌早已损毁。一刻不停的痛苦和怨念如同海水消磨海岸,又心知肚明过去诸多真善美俱为谎言,不得好死的未来才是天命注定……这种情况下,谁能依然乐观豁达,魏昭甘拜下风。
魏昭脱胎换骨,容颜俱毁,记忆混乱,性格大变,除了一个名字,他还剩下什么?他这样抓着仅存的名字回去,是要公良至念着过往的情分,怀着对以前魏昭的愧疚,对他心慈手软么?魏昭并不需要公良至心慈手软,他也不打算对所有人心慈手软。
玄冰渊下恶念万千,他若不与之同流,根本无法好好活过十年。《捕龙印》中那个魏昭放弃了大部分意志,几乎成为了恶念的容器,这才有近乎化神之威。魏昭要得到足够力量挣脱玄冰渊,努力的成效也只是自己占主导而已,那些复仇的怨念既是力量,亦是代价。
过去的魏昭早就死了,他此次归来本就打算毁天灭地,运气好能以此成道,运气坏就与昆华界一起陨落。难道他要让公良至先为活着欢喜,再为他入魔心痛,最后走到和原著一样的地步?算了吧。
魏昭觉得,他心里还剩下那么一点儿慈悲,至少别毁了公良至心中那少年而亡的英雄。
公良至先一步进了草庐,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向前摔去。魏昭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却被他甩开了。魏昭在公良至眼中看到了露骨的厌恶,他觉得自己额角跳了跳,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真是无情。”他油腔滑调道,“昨晚可是道长自荐枕席,如今却又要摆出张贞女烈妇的脸?”
“契约已成,贫道会在下玄冰渊之时完成职责。”公良至面如寒霜道,“阁下要是愿意冒捕龙印启动的风险,待神魂被抽走,贫道倒也安全了。”
“这可不劳道长操心。”魏昭笑嘻嘻地说,“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昨日春宵一度,我尝了道长的滋味,方知道此言不虚。”
他们确已有肌肤之亲。
公良至以己身为饵,想借此驱动捕龙印。魏昭早有准备,索性顺水推舟——昨夜的情景可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公良至心绪不定,魏昭又何尝不心乱如麻?他难以自控,一时间觉得不如就这么把公良至吞进黑雾里,连皮带骨腐蚀殆尽,从此日日相伴夜夜欢好。若非公良至在捕龙印以外的确是九真龙驭体,稍微梳理了一下魏昭混乱的气息,安抚了他濒临暴走的神魂,魏昭可能在办事途中就要了公良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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