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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光与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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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已经是魔界的黄昏,锈色的夕阳铺在奎林灰色的街道上,微风拂过,街道两旁的建筑上,那些破损的织物和蛛网随风轻摆,拂在堆满骷髅的雕梁上,看起来就像是几万年前的赛尔达宫。喜欢夜间出没的不死族这时纷纷走上街头,但即便是人头攒动,整条街道看上去仍然是一片没有温度的死寂。
  看着整个城市破败的模样,尤利尔对阿加雷斯说道:“魔界现在的财政很紧张吗?”
  阿加雷斯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用无比肉疼的口吻回答说:“你是不知道,弄这些破烂并让它们保持这种破烂的状态更烧钱。可架不住当年王派别西卜来管第一狱,结果别西卜同这里的亡灵一拍即合,就把第一狱搞成这个样子了。这畸形的审美经过了几万年都没扭过来。”
  尤利尔心想别西卜是有多强迫症,就听见阿加雷斯接着说道:“本来王的意思是能者多劳,让别西卜把前三狱都管上一管。可是他走访了第一狱的几座城市后,就没再提让老鬼主管前三狱的事了。”
  尤利尔知道撒旦喜欢奢华的装饰,想象了一下他看见这些城市时郁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加雷斯看着他几分明媚的笑容,心突然就跳快了几拍。捂着心口,阿加雷斯心想,我这反应不正常啊,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说道:“安格烈,我发现你笑起来很好看。”
  尤利尔听了一愣,随即笑道:“这种夸奖可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阿加雷斯说道:“那我怎么说才能让你高兴?说你笑得特别有战斗力?”
  尤利尔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加雷斯这么呆。板起脸,尤利尔逗他说:“我不笑的时候更有战斗力。”
  阿加雷斯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的朋友,你不笑的时候那不仅是战斗力的问题,那简直就是野蛮加凶残。”
  尤利尔还是第二次被人这么直接了当地用这两个词评价。而第一个这么评价他的人正是撒旦。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阿加雷斯说:“那你看。对于大恶魔来说,这必须是最崇高的赞誉。”
  尤利尔笑着说:“听你的意思,似乎我当魔族比较有前途。”
  阿加雷斯立即夸张地朝他张开双臂,笑得一脸自豪地说:“魔族是最自由兼容的民族,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尤利尔微笑颔首道:“十分感谢,但敬谢不敏。”
  这时,他们已经从传送站走到了距奎林城门不远的一处坐骑交易中心。第一狱由于紧邻地狱之门,在当年三界战争的时候,为防止天族进犯,整个天空都布着高阶攻击和防御结界,并且一直保存至今。所以第一狱的天空中干净得连只苍蝇都没有。而阿加雷斯的脚程跟他的战斗力一样渣,所以他们事先说好,从奎林到绝望之湖的路程,准备以陆地坐骑代步。
  先行一步的路西法已经选好了三匹骷髅马,正靠在一根拴马的立柱前等他们。看见了并肩走来的二人,他的目光先是冷冷扫过尤利尔的笑容,然后落在阿加雷斯脸上,眼中的凉意愣是将阿加雷斯看得一个哆嗦。
  将缰绳丢进阿加雷斯手中,路西法冷淡地说道:“怎么这么慢。”
  阿加雷斯嘟囔道:“根本不是我慢,而是您走得太快好吗。”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凑上前去,认真地打量起路西法的脸,想看看他被吸血蝠咬了哪里。
  路西法被他看得一阵莫名其妙,推开他的脑袋,嫌弃道:“离我远些。”
  阿加雷斯委屈道:“我这是在关心您。您被吸血蝠咬的伤口痊愈了?不过第一狱的血蝠很多都携带怨力,就算伤口好了,也得小心别被黑暗力量入侵。”
  听了他的话,路西法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挑了下眉,一脸玩味地看向了尤利尔。
  尤利尔冲他微微一笑,说道:“阿蒙大人也会怕黑暗入侵?难道作为鬼族的王后,您还是个混血不成?”
  阿加雷斯顿觉失言,打着哈哈说:“啊哈,这个嘛,是我一时糊涂。阿蒙大人自然是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路西法打断了。
  盯着尤利尔的眼睛,路西法一字一顿地说:“你也觉得,只有纯血才配身居高位吗?”
  路西法眼中有一股逼人的锐气。尤利尔被他看得一个恍惚,沉默了一瞬,迎着他的目光说道:“不,阁下。只是在某些位置上,纯血会比较轻松。倒是混血,为了达成同样的目标,他们需要付出成倍的努力和艰辛。比起前者的轻松,我更尊重后者的艰辛。”
  路西法闻言一笑,眼中的锐气瞬间磨平。只是脱了锐气,他的目光又变得几分不怀好意。
  尤利尔实在很不能理解,作为前世的魔王和现世的大天使长,路西法为什么会对纯血和混血的问题如此在意。可他发现,从他说完那句话后,路西法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带着这种很好的心情,路西法一路继续对他进行着言语的骚扰,诸如“既然你对血统不甚在意,那咱们两个之间就不存在障碍了。”、“精灵。我其实是一个对感情非常负责的人。”、“你们精灵族不是讲究从一而终吗。咱们都亲过了,你就算我的人了。”、“你再对我动粗,我可就要喊了。”
  无论尤利尔如何纵马狂奔,都甩不脱他的纠缠,用魔法攻击也都被他挡了开去,甚至动了刀子,都被他毫不费力地躲开了。尤利尔有些后悔当年那么认真地教他战斗技,如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恨不得甩他一马蹄的风刃,不过考虑到骷髅马是无辜的,也怕那样做后,对方干脆跳到自己马上来,便只能作罢。
  就这样,他虽然没有甩掉路西法,他们两个倒是将骑术欠佳的阿加雷斯给甩得影都不见了。
  待到了绝望之湖外围,在湖内结界的影响下,骷髅马无法再前进。尤利尔翻身下马,拍了拍骷髅马的颈项,安抚了一下这个魔法生物受惊的情绪。路西法也跳下马来,手一抬卸掉了缰绳和马鞍,干脆将那匹马放了生。
  尤利尔心想,你这是打算走着回去吗。
  路西法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说:“我准备了到丧钟镇的传送符文。”说完,他掏出了几张空白的高阶传送符文,开始记录目前所在地的空间信息,看样是准备以后万一有需要的时候来这里方便。
  想到高阶传送符文的造价,尤利尔越发觉得路西法真是令人无法直视。
  路西法很快便将附近的信息记录完毕。收起记录好的符文,他对尤利尔说道:“走吧。前面的区域不能使用传送,而且很不太平。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尤利尔给了他一个“谢谢,但不需要”的眼神,随即望了一眼他身后,意思是提醒他,阿加雷斯还没到。
  路西法笑了笑说:“带阿加雷斯来,就是为了让他策应。进了这里面,他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尤利尔看着他坦诚的笑容,心想,难道他之前说试我身手的事竟然是真的?撒旦关于绝望之湖的描述他也是看过的,不过无奈年岁太过久远,现在已经记不住什么了,只知道当年的撒旦没有一个人搞定,那么如今凭自己也够呛。从这个难度系数来考虑,阿加雷斯确实没什么进去送菜的必要。
  想到这里,尤利尔亮出匕首在一棵树上留下记号,朝路西法略一颔首,举步走向了湖区结界的领域。
  路西法抬脚跟上他。尤利尔只觉得腕上一暖,便被路西法捉住了手腕。刚想甩脱,他就听见路西法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进入湖区的时候,可能会产生空间偏曲。这样咱们比较不容易走散。”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正当,尤利尔完全无法反驳。可被路西法这样温柔小心地拉着,知道在他心中他拉的是别人,尤利尔就有些难受。之前在天界的时候,无论约线如何示警、帕格特瑞的流言又多么精彩,毕竟他没有亲见,所以感触还不算深。可身临其境地看着路西法对“别人”拥抱、亲吻,甚至听着他的调戏,都让尤利尔有种窒息的错觉。
  不过,除去这种错觉,尤利尔更多感觉到的还是愤怒。
  想起路西法说要和他玩玩时的情景,尤利尔心想,混账东西,你当我是什么。如果不是……
  想到这里,尤利尔的目光落在了路西法握在自己腕部的手上,几分酸涩流淌过心间,可酸涩中,竟还是掺着一股怀念的暖流。
  尤利尔无可奈何地想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你……
  如果……如果有什么用?
  因为我爱你。
  所以无论我是痛苦还是愤怒,都是咎由自取。
  穿过领域结界的时候,果然如路西法所说,一股扭曲的时空流迅速向他们冲击过来。路西法顺势将尤利尔扯进怀里抱紧,感觉到对方的抗拒后,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别动。有人情愿给你当肉垫你还不领情。”话音未落,尤利尔便感觉到一个异常的重力场,接下来便是全面的失重,和随之而来的抛离。他被路西法抱着飞速摔向一处平坦的地面。试图用风系魔法缓冲失败后,尤利尔诧异地发现,在这个重力场里,竟然完全无法聚集元素之力,连光之护盾、防御法阵都统统失灵。
  随着“砰”地一声钝响,路西法抱着他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看着尘土飞扬中,路西法瞬间扭曲的表情,尤利尔有几分心疼,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路西法缓了一瞬,轻嗤道:“不好。你比想象中的重多了。”
  尤利尔看着他不甚正经的目光,心想,你这是在找抽吗?
  路西法却趁着他走神的瞬间,在他唇角偷了个吻。
  尤利尔刚想发火,便听见路西法凑在他耳边说道:“这是当肉垫的报酬。你不想欠我的情吧。”
  尤利尔瞬间就被他这句不要脸的话给弄熄火了。
  很满意于尤利尔的反应,路西法拥着他站起身,仍保持着将他搂在怀中的姿势。尤利尔早已发现在这里无法调动魔法元素的力量,他的力气也不知为何比路西法弱了几分,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后,他便决定省下力气以图后事。
  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利尔发现他们如今正站在一处古旧的建筑群中。周围建筑的风格同天使学院的旧址有几分类似,外形基本以圆形和多边形为主,材质都是白晶石,墙壁和立柱上爬满了青藤和花蔓。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平台,上面堆着几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骼,部分骨骼上还冒着青烟,看起来像是一处献祭场所。
  看尤利尔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路西法开口说道:“这里是命运之镜的领域,位置就在绝望之湖的湖底。”说完他抬起头,尤利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片不属于魔界的蔚蓝色天空。路西法笑了笑,接着说道:“这里的幻镜领域与天界的并无本质不同,但因为三面魔镜相对独立,所以并不似天界那般混乱。比如这个命运之镜,它会颠倒闯入者的能力,力量越强的人,到这里越是平凡。力量越弱的人,在这里反而会被赋予极大的力量。魔界的生物大多心理阴暗,因此在这个领域中,弱肉强食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严重。”
  听到这里,尤利尔也想起来,撒旦写给他的信里,似乎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尤利尔当时想的是,既然是幻境,那么所有的一切便不是真实的。弱还是弱,强还是强,伪装出来的强者并不可怕。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命运之镜这样做的意图。
  命运之镜的领域有这样的安排,应该是为了阻止能力强大的人接近魔镜。以魔神当年的力量,即便是魔王和大天使长,都不可能被他放在眼中,那么最可能的情况是,他防备的是主神。命运魔镜放在这里已经数万年,误闯入的弱小魔族应该不在少数,他们中纵然有被强大的力量迷惑,不愿脱离幻境的人,但也难说没有留恋故土的人。这样说来,恐怕力量的高低,也不是离开这处幻境的关键。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瞬间转过。抬起头,他对路西法问道:“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命运之镜又放在哪里吗?”
  路西法刚想回答他,却突然瞳孔一缩,抱紧他纵身往平台侧面跃下。几乎同时,尤利尔也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杀意满满却漫不经心,软绵绵地砸在平台上,击起的冲击波却丝毫不绵软,将一堆堆兽骨扫得粉碎,齑粉一般四散落下。
  随着跌落在地面的一下震击,路西法又拿后背给尤利尔当了一次肉垫。不过这次路西法可没有索要报酬的闲心,几乎瞬间翻身而起,拉起他便借着平台的掩护跑动起来。
  尤利尔一边随着路西法跑动,一边抬头看向再次落下的几枚火焰冲击弹,它们漫无目的地炸响在平台的周围,激起了大量的烟尘。在烟尘的掩盖下,尤利尔辨认出了攻击的源头,那是一个悬在半空的人影,手中凝着火焰之力四处乱丢,砸在周围的建筑上轰然作响。
  那人的攻击全无章法,与其说是想要他们的命,不如说是在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他们玩儿。可他的力量却很强,火焰冲击弹如冰雹一样密集地落下,丝毫不见疲态。
  路西法拉着他,在周围建筑的阴影中钻着那人攻击的空隙飞速地移动着。那个攻击者虽然不能知晓他们具体的位置,却总是能大致辨认出他们的移动方向。几番挪移闪避,尤利尔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好几次险些被魔法弹激起的乱石砸中,都是路西法将他及时护在怀里。渐渐地,路西法身上便多了很多擦伤和淤肿,甚至额角都被砸破了一块,微微地渗着血。
  这些伤换在平时根本不值一提,可他们现在无法沟通魔法元素,因此无法疗伤,尤利尔心中便有些着急。可他同时也发现,每当路西法流血的时候,那个人的攻击范围都会变得更加精准。
  而那个将他们当做老鼠般逗着玩的攻击者,此时也有些不耐烦,见无法抓到他们的确切行踪,便将手中的冲击弹砸向了周围的建筑,企图用倒塌的建筑来阻拦他们的脚步。
  路西法拉着尤利尔躲在一座圆亭下面,看着尤利尔微微喘息的样子,他突然扯下一条袍角,将额头的血迹胡乱擦了,然后垫在石头后远远抛开。空中那人的攻击果然追着路西法的袍角而去。
  路西法的目光显出一丝凝重,略一沉吟,他对尤利尔说道:“咱们现在不是那人的对手。我去引开他。这里的建筑地基很结实,并且大多有空隙。你寻到一处钻进去躲好。咱们来时的那处平台也是离开的地方,我引开他后,你就先走,只需要用魔兽的骨粉在平台上画出传送符文便可。魔镜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说完,他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他一边奔逃一边收集起来的骨粉。
  将布袋塞进尤利尔的掌心后,路西法果断地松开了尤利尔的手,刚想从亭子的阴影中跳出去,便被尤利尔反握住了手腕。
  这时,又一颗冲击弹在他们身旁炸响,轰在尤利尔身旁的一根立柱上。立柱应声裂开,数不清的烟尘落石兜头朝他们砸了下来。
  路西法立即将尤利尔扯入怀中,向旁边一滚,躲开落石的同时,滚到了一丛荒草中。
  尤利尔挣出路西法的怀抱。随手拔下一根长草,几下将草编成一只兔子的模样,随即将草编的兔子放在地上,掏出布袋中的骨粉,如绘制沙画般,几秒便在兔子周围撒出了一个法阵。
  法阵绘好后,尤利尔抽出短靴中的匕首,在手腕狠狠一割,伴着路西法的一声低吼,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落在法阵中心的兔子身上。那兔子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吸净了尤利尔溅出的鲜血,长出了血肉。见状,尤利尔扯下了自己的腰带,将腰带死死系在上臂的大动脉处,止住了手腕处的血流。
  大略辨认了一下攻击者的位置,尤利尔将兔子的耳朵割破,将它向着远离攻击者的方向远远地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自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掂了掂重量,顺便估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力度,将碎石奋力掷向了头顶摇摇欲坠的立柱。
  立柱应力而倒。尤利尔则扯着正在试图为他包扎的路西法,将他拉入了草丛掩盖下的这座建筑的地基缝隙。
  倒塌的立柱瞬间盖住了他们刚刚画出法阵的位置,也遮住了这处地基的入口。

☆、命运之镜

  尤利尔情急之下钻入的这处建筑的地基十分狭窄,虽然从某种意义来讲,这样的结构更加安全隐蔽,但他们两人一起躲在里面就只能贴在一起抱着。尤利尔刚刚一番动作下来有些喘,此刻趴在路西法胸前,黑暗中,他能听到两人心跳撞击在一起的和音,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些窘迫,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又酸涩的感觉。
  路西法此刻正无声地帮他包扎伤口。尤利尔刚刚太心急,口子割得有些深,所以那道创口就显得有些狰狞。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却很享受路西法小心翼翼又认真细致的服务。感受着对方冰冷的指尖,尤利尔心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竟然也变得这么冷了。指端变冷往往意味着圣灵受损,路西法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外面冲击波的撞击声逐渐远去,被火焰冲击得灼热的空气也渐渐有了冷却的趋势。尤利尔心想,自己是赌赢了这一场,那魔族果然是对新鲜的血液才有反应,而自己的血液也同魔兽的骨骸一样,即便是在被领域抑制的情况下,依然具有魔力。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尤利尔突然感觉到下巴上一紧,接着被迫抬起了头,唇上一片温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路西法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听起来有几分喑哑:“这是第二次给你当肉垫的报酬。”
  尤利尔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能说,如果他现在能使得出力量,一定会将路西法给摁进地基的石头里去当镶嵌物。
  可没等他反应,路西法又开口说道:“这是对你不珍惜自己的惩罚。”
  话音未落,路西法的唇便又压了过来。这次不再是轻触,也不同于上次凌虐般的撕咬。路西法轻轻地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衔着他的唇,轻轻地舔吮着他的唇瓣、分开他的牙齿,逗弄着他的舌尖。就像是他们以前无数次吻过的那样,轻柔又缱绻,珍重又不知餍足。
  尤利尔被他吻得一阵失神,心里明明知道这样不应该,可却无法抗拒。在巨大的矛盾中,尤利尔轻轻动了动舌尖,结果就像是在平静的油面上丢下一点火星,火势瞬间蔓延得更加无法控制。路西法几乎立即缠上了他的舌头,肆无忌惮地舔过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将舌尖探入了他的喉咙中,仿佛要吸走他口中全部的空气。尤利尔有几分吃力地吸着气,路西法却借着他吸气的机会更加地深入。在某一刻,尤利尔真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可路西法的吻却没有停止的意思。随着吻的深入,路西法的手从他的面颊滑到了他的后背,将他紧紧地箍进怀里。用力之大,就好像要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尤利尔这次是真的被他弄得窒息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手脚也软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他分明地感受到了路西法身体的变化,他身体的某处正顶着他的大腿,而他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起了反应。
  路西法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吻没有停,手却滑进了他的下衫,小心地将他握在了手里。一股电流瞬间窜上了尤利尔的头顶。这一刻,尤利尔是真的窘迫至极,可他仍没有力量来抗拒。其实,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没有力量抗拒,还是根本就不想抗拒。
  已经快要一百年了,他每日每夜都在渴望着这个人,渴望他的拥抱和亲吻,渴望他的爱情和他的爱抚。
  他不知道,在过去几万年的等待中,这个人是如何度过那些漫长又孤单的岁月。可轮到他自己,连这一百年,都过得相当辛苦。
  尤利尔忍不住想着,如果尤利尔无法得到路西法的爱,那么,安格烈能不能去爱阿蒙呢?
  哪怕就是几个月、几天。
  让他可以重温他的拥抱和亲吻,哪怕只是虚幻又轻浮的兴味和一时的迷恋。
  尤利尔觉得自己这样想,无疑落了一个“贱”字。这是他从前最为不屑的一个属性,如今却能恰如其分地形容到自己身上来,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路西法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痛意和快感同时击中了他的身体,令他回过神来,认真地回应着对方的爱。唇齿相依、灵肉相缠,两个人互相将对方的低吟吞入口中,也将对方纳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又是一场在逃命中的欢好,也是在暗无天日的场景中,尤利尔心想,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刻自己依然是清醒的,路西法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路西法在他体内释放出来的时候,尤利尔一瞬间想到自己的圣灵之石破碎时,他说给自己的话。将手在路西法背后收紧,尤利尔心想,如果你知道身下压着的人是我,是不是又要说觉得恶心。
  那么,不让你知道便好了。
  我知道,你之前找的那些情人,基本上都是在逢场作戏,没有一个能够长久。所以即便我伤心和愤怒,却不曾真的怪过你。也许是因为将我从你心中剜走后,你感觉出了那无形中的缺失,所以必须要找到什么去添补那一处的空虚。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
  我能理解为,因为你一直都找不到我,所以你频繁地换着情人,对谁都无法交出曾经给予我的那种珍视和爱重。
  可是,即便是逢场作戏,你也再次被我吸引了不是吗?
  如果尤利尔不行,那么我将安格烈给你。
  我不需要你珍惜,但是,我会珍惜。
  趴在路西法身上,尤利尔低低地喘着气,缺氧和激情带来的眩晕还没有过去,他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他有些不敢回忆刚刚他们到底做了多久,也不敢数他们一共释放了多少次。那数字真好像是攒了几百年一样令人难以直视。
  路西法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面颊。
  用一种低沉又喑哑的声音,路西法说:“你喜欢我。”
  尤利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承认或否认,都会显得安格烈之前的作为很可笑。
  好在路西法并不需要他回答。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尤利尔的额角,路西法说:“做我的情人吧。”
  尤利尔的心中再次漫上苦涩,可又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不知所谓。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做他逢场作戏的情人,从他那里汲取一些虚妄的爱意和温暖。
  低低一笑,尤利尔听见自己用音色温软却仍然难掩冷漠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谈感情的必要。”
  路西法抚在他后背的手瞬间一僵,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许久,他才听见路西法用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你不喜欢我,也能跟我做?”
  他这个问题问得太直白,尤利尔却觉得很难回答。想了想,他说:“我挺喜欢跟你做的。”
  话音未落,他便被一股力量掀了起来,撞在圆拱的隆起处。虽然撞得并不疼,可尤利尔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为避免摔回路西法身上,他用手指用力地扣紧了圆拱和旁边的墙壁,然后发现,如果他愿意,这个狭窄缝隙还是可以容得下两个人不相接触地共存的。
  虽然这需要他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吊在圆拱与墙壁之间。
  路西法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把将他拉了下来,仍抱在胸前搂好,然后气哼哼地说:“你不是挺重的吗,怎么一推就飞了。”
  尤利尔几分无语地心想:你自我解嘲的方法,难道就是嘲讽我吗。
  可没等他想完,便听见路西放软声音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停顿了片刻,路西法再次出声道:“我们不谈感情,就各取所需一段时间怎么样?”
  这一刻,尤利尔只觉得一阵悲意漫上心间。
  但他依旧没能抗拒住诱惑,十分干脆地说了声:“好。”
  听见他的回答,路西法收紧了抚在他后背的手,低下头,将脸埋进了他的颈侧。
  半晌,他听见了一声压抑的低叹:“你这个折磨人的家伙。”
  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狭窄的缝隙里互相拥抱了许久,直到一阵凉意袭来,尤利尔心想,恐怕是外面已经入夜。路西法显然和他想法一致,将堆在身下的衣物扯出来披在尤利尔□□的后背上,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路西法说道:“天黑了,拿这一带当游乐场的那些家伙也会少很多,咱们可以趁机进城。”
  尤利尔趴在他身上,手指无意地拨着他胸前的小突起,虽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装作懵懂地问道:“进城?”
  路西法的呼吸变得一阵急促,猛地握住他不老实的手,低声道:“绝望之城霍普利斯,是命运领域的中枢之地。命运之镜法阵的节点就在城市地下,里面法阵密集,并且有魔兽把守,不过大部分的法阵并不需要力取。我上次来的时候,破解到了最后一重法阵前,可惜功亏一篑,没有见到命运之镜。”
  尤利尔刚好被他握住了左手。由于爱人的碰触,约线发出阵阵暖意,温暖了他素来冰冷的指尖。尤利尔还是第一次发现约线有暖炉的功效,觉得有些新鲜的同时,心里也产生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伤。回握住路西法的手,尤利尔说道:“你没有破除的那最后一重法阵,大概是什么情况?”
  路西法将尤利尔的手牵到唇边吻着,轻声说:“在最后一道法阵中,我看见了一个人的幻象。无形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拿剑刺穿他的胸膛,最后一重法阵便会告破。”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带上了几不可闻的颤抖:“我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幻象,便按照那个声音的提示那样做了。可当我将剑插入他胸口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灭顶的悲痛。他浑身是血躺倒在我怀中的时候,我才知道,哪怕是幻境,那个场景都是我不能承受的。”说到这里,路西法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缓了一阵,他接着说道:“就这样,我被命运之镜击败,没有通过最后一重考验。所以,我猜,那最后一道法阵,就是逼迫人面对最不希望面对的场景,然后击溃人的精神。这次咱们有了准备和经验,应该就不会失败了。”
  尤利尔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片了然,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看见的那个人,是谁?”
  尤利尔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路西法说的,是撒旦的记忆。撒旦记忆中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尤利尔自己。可路西法已经不爱自己了,他能说出什么样的答案呢?尤利尔发现,自己对这个答案竟然产生了不应有的期待。
  在期待中,尤利尔感受着路西法的沉默,心中竟有些紧张。数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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