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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光与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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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着路西斐尔脸上的失落,一阵刻骨铭心的疼痛,却在尤利尔胸口重重地一剜,几乎剜去了他的呼吸。
尤利尔默默地对自己说,他是路西斐尔,不是撒旦。
圣光环绕的大天使长,与比黑夜还阴沉的魔王,不是同一个人。除了灵魂,他们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可灵魂又是什么?
感觉着每一次悸动都会带来疼痛的心跳,尤利尔并不熟悉这种痛苦,但是他却很清醒地意识到,恐怕自己,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了。而他对撒旦的感情,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强烈,连那个灵魂一时的失落,都有些见不得。
他一直树立在自己和路西斐尔间的那道无形的屏障,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悄悄龟裂,并在此刻崩塌瓦解,再也守不住他的心。
尤利尔静静地看着路西斐尔,目光不由有些恍惚。
路西斐尔此刻也注意到了尤利尔的异状。
暗骂自己分不清状况,在敌人的幻境中本就危机重重,他还要跟尤利尔闹别扭,这不是在给尤利尔添堵吗。
想到这里,路西斐尔忙露出一副看开的表情,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么看来,我的心结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时候是年纪小不分轻重。如果换到今日,我肯定会逼那个权天使亲口认罪,再告他□□。至于那个主天使,一开始我就不该送他去第三狱。如果当时带他去医治,还是能保住那两条性命的。”最后,他轻轻一叹,“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能往前看,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尤利尔沉默地看着路西斐尔故作轻松的表情,直到少年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安的情绪,他才说道:“如果换到今日,我不会走开。”
路西斐尔有些愕然地迎向尤利尔的目光,在那双冰蓝色的瞳眸深处,看到了前所未见的认真和决绝。
尤利尔说出这句话,确实下了很大的决心。
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人,根本给不起承诺。他这句承诺般的话,十有□□会伤人伤己。可这句话,却能坚定路西斐尔目前的心境。
尤利尔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最有效。
可说完这句话,他的心中却冰凉一片。
这是一句谎言。
所有不是发自肺腑的感情的倾述,都是欺骗,都是谎言。
——当我不知爱你的时候,可以轻易出口;可我爱你的时候,谎言刺伤的,首先就是我自己。
可路西斐尔此刻感觉到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狂喜。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白光自生命之树的幻影中升起,待到半空,突然倾泻而下,像奔泻的洪水,冲垮了幻境中的一切。路西斐尔下意识地将尤利尔护在怀中,拉起护盾,两人周围再次腾起浓黑的雾气。
再一瞬,白光闪灭,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幻阵的阵眼里。
他们的出现,显然出乎三位魔族的意料。
白光闪现的时候,利维坦和贝尔芬格正在就天族的虚伪展开交流。阿加雷斯外表淡定无比、内心无比犯困地想着“这大天使长怎么跟尤利尔眉来眼去的”,“可怜我们家魔王陛下尸骨无存”,“这对狗男男肯定没有好下场”等等并没有什么营养的事情。
他们之所以如此没有戒备,是因为阿加雷斯的幻象法阵每次发动,至少都能持续数日。法阵发动的一般程序是——让触发幻境的人重历当年的痛苦,并一遍一遍挣扎于那种痛苦中,如果他在痛苦中寻得了真意,便能从幻阵中走出,如果不能,他的灵魂便会迷失在幻阵中,堕入地狱。
阿加雷斯最开始的设想是,如果运气好,尤利尔没法破出幻境落入地狱,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如果运气不好,让他破了出来,那就,到时候再说。
综上,阿加雷斯其实是一个略不靠谱的魔族大公。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虽然尤利尔最终还是给卷入了幻境,可是,踩中幻境的,却是别人。更不幸的是,才启动了不到一天的幻阵,居然不知怎么回事就被破了。阿加雷斯表示十分不能接受,他不接受的表现就是,准备回收法阵中的魔法石,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利维坦和贝尔芬格则在瞬间的呆滞后,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利维坦亮出了她尖利的十指,贝尔芬格则翻开了一本厚重却破烂不堪的黑皮魔法书,那是他的能力源泉“巧匠之书”。
可显然他们的反应速度赶不上尤利尔的攻击速度。
尤利尔几乎是在破出法阵的瞬间便挥出了审判之剑,凌厉的剑锋裹着神圣之力袭向了站得特别集中的三名魔族,金色的圣光破开黑雾,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阿加雷斯连忙扯起防御屏障。却不料尤利尔劈出圣剑的同时,几道圣光弹也在圣剑光芒的掩映下飞出,将法阵中几个重要节点破坏殆尽。
阿加雷斯十分心疼他那些高阶魔法石,也不管尤利尔怎样,拔脚就往法阵里冲,去抢救他的魔法石和其他法阵材料。
利维坦见状猛地一拧身,滑出了防御屏障,数道赤芒自她指尖射出,袭向法阵中心。贝尔芬格则合上了刚刚被他打开的魔法书,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高阶法阵被毁时导致的能量搅动卷着黑色的浓雾盘旋而上,乘着这阵极速的上升气流,尤利尔用没有持剑的手拉起路西斐尔的胳膊,展开六翼,顷刻便消失在苍茫的天际。利维坦的攻击也同时被旋风卷起,消匿于无形。
利维坦并不甘心,足尖用力点地,一双骨翼伸出背脊,带着她乘风而上。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烟雾突然从贝尔芬格的手心急射而出,卷上了利维坦的脚踝。利维坦被那烟雾一阻,愣是被从那道盘旋上升的涡旋中拖了下来。
落地后,利维坦已经气得秀眉倒竖,一条水蓝的长鞭自掌心飞出,直直地卷向了贝尔芬格的颈项:“混账找死!”
贝尔芬格手中的黑雾顿时回护,在他颈项前摊开一片,被利维坦的长鞭一击,变成了一面闪着蓝色晶光的水膜。水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随即开裂,眼看利维坦的鞭子就要卷上贝尔芬格的脖子,另一道黑色的雾气突然出现缠上长鞭的鞭梢,将其悬停在贝尔芬格的面前,原来是阿加雷斯捡魔法石捡到一半,发现自己的俩跟班已经从“文斗”发展成了“武斗”,一向反对窝里斗的阿加雷斯于是大发善心出手拉架。
贝尔芬格一手抱着自己的巧匠之书,一手举起做投降状:“哎呀呀,这位女士,有话好好说,怎么可以残杀手足。”
利维坦收回被阿加雷斯卸去了力道的长鞭,怒道:“贝尔芬格,你居然不但不帮我,还扯我后腿!”
贝尔芬格听了懒懒一笑:“难道你还有前腿?”
利维坦甩起长鞭就要再抽他。阿加雷斯连忙劝架说:“利维坦你先别激动。那上面有诺曼城的传送门,估计对面就是重重陷阱。你要是进去了,肯定讨不到好。”
利维坦一愣,贝尔芬格摊了摊手:“我亲爱的女士,你不是一直很不满我什么都没做吗?你看,我是个做大事的人,从来不满足于小小的成绩。”
阿加雷斯发现利维坦又有被激怒的迹象,连忙接过话茬:“刚刚我的幻阵被破后,贝尔便在几个最佳的脱离方位都开了通往魔界的传送门。这种传送门平时可能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尤利尔借法阵破开时的冲击逃走,就难免会被气流卷入。现在,估计他们已经落入了魔君的掌心。”
利维坦听了之后,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你们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加雷斯尴尬地转回头,继续回收他的魔法石。
贝尔芬格则懒洋洋地说道:“作为魔界难得表里如一的纯黑小花,你知道了之后,能保证不会翘着尾巴泄露机密吗?”
他的话音未落,利维坦的鞭子已经抽在了他脸上,直接把他洋洋得意的表情给冻结了。
收回鞭子,利维坦朝阿加雷斯扬了扬头:“你们这些臭男人办事,不够绕弯的。我就瞧不上你们这种拼实力不行,就知道搞歪门邪道的劲儿!”
阿加雷斯心想,论起邪门歪道,谁能比得过阴蛇女王啊。不过他秉承魔王陛下“绝不能同女人辩论”的处世原则,冲着利维坦微微一笑说:“你要是有时间,快来帮我回收一下材料,在地上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利维坦心想,什么魔法材料还得需要新鲜的,凑头过去一看,就看见了满地的魔人之心的花瓣。前文提到过,魔人之心是一种看起来特别像内脏的花,它的花瓣看起来也就自然很像是内脏的碎片。之前这些碎片被幻境法阵的浓雾覆盖着并看不见,如今浓雾散去,看起来就像是内脏碎了一地。
利维坦一看之下差点儿吐了出来:“大公,这东西回收能有什么用?”
阿加雷斯说:“用来榨汁喝啊。对身体特别有好处。”
利维坦干呕了两声,脚软地对贝尔芬格说:“快给我也开个门,我要回第三狱。”
贝尔芬格正在用火焰魔法烤自己被冻僵的脸,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姐,你以为开传送门就跟在墙上开个洞那么方便?”
利维坦美目一横:“你再磨叽,我就在你脑袋上开个洞!”
贝尔芬格认命地再次翻开他的巧匠之书,绷着一张冻残了的脸,给利维坦开了个传送门。利维坦谢都没说一声,甩手而去。
贝尔芬格合上书,叹道:“所以我不喜欢女人。”
阿加雷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把门开到怒河里去啊。当心她下次看见你的时候抽死你。”
贝尔芬格摊了摊手:“反正那条蛇记性不好。下次碰上她指不定多少年后呢。”
此刻,在怒河之中,身陷魔人之心花苞中的利维坦发出了一声尖叫:“贝尔芬格,你看我不杀了你!”由于她的叫声太尖,触动了周围炎藻的攻击阈值,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被炸上天的利维坦表示,这次一定要将贝尔芬格大卸八块去喂地狱犬。
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千次这么说了,不过阴蛇女王每次倒不是忘了,而是,她从来都没想真动过手。
摊开一只手,利维坦看着自己的手指。作为阴蛇,她当做武器的蓝色长鞭,其实就是肢体的延续。轻轻捻了捻指腹,利维坦心想,每次都只能借着抽他才能摸上一把,真是不过瘾啊。
如果他能洗把脸,手感估计会更好。
☆、再入魔界
幻象法阵被破,弥漫在魇怪深渊的浓雾也随之散去。
路西斐尔悬停在法阵的残迹上方,此刻三名高等魔族都已经不知所踪,空间魔法留下的空气断层扭曲着他的视线。
路西斐尔摁住头,耳边,似乎还响着尤利尔刚刚的低语。
他说:“不要展翼。”
路西斐尔很听话地没有展翼,被那股气流吹出了好远。可尤利尔却消失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道单向传送门,尤利尔被吸入后,瞬间打出了一道符文,将传送门彻底封闭。动作快得,就好像他早知道那里有一个陷阱。然后,他就那样轻易地跳了进去,还把自己推了出来。
路西斐尔忍不住想,你前一刻还说不会走开,话说完了,余音尚在,你就一个人走了,这出尔反尔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
“路西斐尔殿下!”一声急切的召唤,唤回了路西斐尔的注意,他微微侧过头去,就看见拉贵尔带着几名能天使飞了过来。
看到幻象法阵的痕迹,拉贵尔的脸色明显一变,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担忧,拉贵尔急忙说道:“尤利尔呢?”
路西斐尔有些呆滞地想,我也想知道,尤利尔呢。
拉贵尔见他没有反应,一急之下,双手摁上了他的双肩,摇晃了一下,道:“阿加雷斯是不是来过?跟他同行的还有谁?”
路西斐尔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凭着反射说道:“阿加雷斯、利维坦。另外一个拿着巧匠之书,应该是贝尔芬格。贝尔芬格开的传送门将尤利尔吸了进去,对面一定还有其他的陷阱。”
说到这里,路西斐尔猛地抬起头:“我要去魔界。”说完他掏出一张通往至高天的传送符文,金光一闪,便消失在拉贵尔眼前。
如果尤利尔在场,一定会为那枚天价符文默哀。
拉贵尔本来想拉他,结果拉了个空。心想,这魔界是什么好地方吗,你们一个两个的去了,半分力量都使不出,不就是给席欧乌尔送菜。可转念一想,尤利尔腹中的孩子其实就是路西斐尔的,他这么冲动也是情有可原。
可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
拉贵尔连忙唤出传讯的风精灵,打算向至高天传讯,让人拦住路西斐尔。
充满了黑暗气息的浓雾虽然已经散去,光明的传送魔法已经可以正常使用,可风精灵作为脆弱的小精灵族,还是有些受不住深渊中的黑暗力量,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完成空间传送。
拉贵尔轻轻叹了口气,刚准备自己通过传送符文回去,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一股不存敌意的黑暗气息不知何时绕在他身边,拉贵尔的心猛地一跳。那股黑暗气息在他眼前绕了一绕,缓缓向远处飘去,就像是某种邀约。
拉贵尔看了一眼身边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能天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你们快回去找卡麦尔,让他尽全力拦住大天使长。我要在这里再找找线索。”
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能天使们领命而去。拉贵尔看了一眼依然缭绕在不远处的那股气息,振翼跟了上去。
此时在魔界的诺曼城,几名重甲魔兵正围着尤利尔拳打脚踢。
尤利尔蹲在地上,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着,穿着厚重钢靴的脚和带着尖锐指虎的拳头不停落在他的身上。尤利尔咬紧牙,一手撑住上身,一手护住小腹,抬眼看向坐在一张长桌尽头的席欧乌尔。
眼前的环境并不陌生,是诺曼城大领主府的宴会厅。此刻的宴会厅里并没有点亮太多的灯火,他与席欧乌尔之间隔着那张吃饭用的长桌,他看不清席欧乌尔的脸,但他头顶刚好点着一组蜡烛,他知道,席欧乌尔一定能看清他的脸。
被疼痛引出的汗水,顺着尤利尔的鼻尖滴落在地。重甲魔兵们踢得起劲,没有什么比折磨一个天族更能满足魔人的恶趣,使用魔法并不解恨,这种拳脚相加、拳拳到肉的滋味,才能带给他们快感。即便如此,对于撒拉弗来说,任何不会影响圣灵的攻击只能带来疼痛,其实并不能伤及根本。
席欧乌尔想做的,不过是折辱他而已。
尤利尔能理解一个父亲丧子的仇恨,但他没想到的是,席欧乌尔居然连谈判都不提,就直接动上了手。
如今这架势,看来不让席欧乌尔出了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尤利尔心想,自己比较耐打现在估计也不是什么优点,如果早给打得皮开肉绽,估计这出戏也就能早些结束。想到这里,尤利尔索性双眼一闭,只护住小腹,趴下任打。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咙,尤利尔也没憋着,张口就喷出一口血去。
席欧乌尔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又压抑,他说:“停手。”
一名魔兵意犹未尽地最后踹了尤利尔一脚,将他肺腔里的淤血又踹出来不少。尤利尔直想说,谢谢你了兄弟。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席欧乌尔缓缓地走到了他身边。
没有圣灵之力,也没有光之荆棘,尤利尔对周围的感知便弱了不少。感觉到席欧乌尔走近,他睁了睁眼,结果,好像眼皮和睫毛都被血糊住了,没睁开。
就在尤利尔努力睁眼的时候,耳边忽闻“咣”地一声巨响,却是席欧乌尔一拳将刚刚最后撤脚的那名魔兵给掀了出去。魔兵撞在十几米外的墙面上,又发出了“哐”的一声闷响。
席欧乌尔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了停手。”
尤利尔直替席欧乌尔手疼,心想,你这又是何必。要不就别打,打完你还闹心,活了几万岁活成这样,也太想不开了一些。
席欧乌尔的脚,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尤利尔有些担心地想,如果魔君大人一时兴起,就这么踢过来,估计自己就得破相。破相事小,如果这五官都移了位,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回去,谈判的时候恐怕要减分,有些不妙。
好在席欧乌尔并没有一时兴起。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尤利尔可以听见他的呼吸,从浅变深,再由深变浅。这种人断气前才会有的呼吸节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魔君大概是已经忘记了喘气。
尤利尔觉得就这样沉默着毫无意义,张了张嘴,结果被嗓子里的淤血一呛,又是几口血咳出去,气道终于通畅了。感慨了一下,没有神圣之力的庇护,这副肉身果然还是太弱,尤利尔轻声说道:“席欧乌尔,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咱们会决裂成这般模样。”
席欧乌尔猛地蹲下身,手伸出去,却停在尤利尔面前不到一指的地方,再无法挪动分毫。
尤利尔轻声一笑,那笑声带着几不可闻的一丝嘲讽。席欧乌尔听了瞳孔骤然一缩,本来是抚向尤利尔面颊的手指狠狠地扯住尤利尔的长发。
将尤利尔扯近面前,席欧乌尔喑哑地低吼道:“你已经不是我的大天使长了!”
在他的一扯之下,尤利尔终于能半睁开眼,看着席欧乌尔布满血丝的眼睛,尤利尔温声说:“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大天使长了。”
席欧乌尔就这样愣住了,他的手,终还是抚上了尤利尔的面颊。几乎用勒死人的力度,他双手紧紧捧着尤利尔的脸,瞳眸渐渐染上疯狂的红色,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哽咽:“殿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已经是这样,我没办法改变。可我总以为,至少还有你,你总会将它变得更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却改变了你。为什么连你都开始变得残忍,变得只追求利益,变得可以牺牲他人?”
尤利尔觉得席欧乌尔的精神大概是在上次被自己刺激坏了,整个人都变得特别不合逻辑。在一个魔君向天使索求正义、施暴者向被害人倾述痛苦的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对此,他只能说道:“我并没有如何变过,只是你不该将我想得太好。”
听完这句话,席欧乌尔仿佛遭受了重击。他的手缓缓放开,尤利尔就从他双手间滑了下去,倒回了地上。
重新趴回地上的尤利尔心里有几分无语。席欧乌尔本来是因为魔核的事抓他,结果抓到了一句正事没提,一直在泄私愤,明显是将杀子之仇看得甚重。这同他之前的预想差别实在有些大——席欧乌尔从前虽然也经常感情用事,但是在责任面前,所有的感情用事都会靠边站。魔核的意义,不仅是里面强大的黑暗力量,更象征着魔神意志的传承。如果席欧乌尔想要坐稳魔君的位置,最后成为魔王,魔核的事就应该被他放在第一位去考虑。
看着席欧乌尔状似癫狂的脸,尤利尔终于认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次,自己似乎有些玩脱了。
就在尤利尔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席欧乌尔终于缓过神来,朝手下人摆了摆手,他的声音阴沉中透露出几分疲惫:“送他去地牢。”
几名重甲兵魔人立即行了个礼,他们中的一个上前一步,抓起尤利尔的头发就要往外面拖,结果被席欧乌尔狠戾的目光一瞪,吓得立即松手。
尤利尔被再次丢回地面。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万有引力居然是这般不友好的存在。
为了避免被像布袋一样乱丢,尤利尔最终是撑起身,自己走到地牢的。
从领主府的正厅到地牢,一共需要穿过十条长走廊,走垂直距离三百多米的一段盘山道,过三座悬挂吊桥,再向山腹中走六千多级台阶。
通常这段距离,都是由卫兵拖着囚犯飞过去的。但由于席欧乌尔严令禁止任何一位士兵再碰尤利尔一下,他们就只能走着去。
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尤利尔觉得自己的外伤都快好利索了。看来神赐的肉身还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诺曼城的地牢就建在挖空的山体中,所以没有窗户,通风很差,整个地牢弥漫着一股生命正在腐朽的味道。尤利尔作为一名重犯,被锁进了有重重法阵封锁的特别牢房,所以非常幸运的,那是个单间,空气不与外界相通,闻着居然正常。
尤利尔弯身从牢房明显开的有些高的送饭口看出去,门外的法阵层层叠叠,闪烁着契约之力特有的黑暗之光。这里稍微解释一下,所谓黑暗之光,就是黑得发亮的意思。
在魔界,如果天族不想自损圣灵,是完全用不出法则之力的。尤利尔觉得如此高大上的牢房给自己来住,实在有些浪费。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想通了席欧乌尔的行为动因。大概是,他心中还存着对自己的那一点情分,却又过不了杀子之仇的那道坎,再加上,他大概真是对自己太过期待,种种失望积累下来,有些不堪重负。
想到这里,尤利尔不由一笑。如果席欧乌尔真是这种心态,那么事情就没那么糟。人只要不是真的疯狂,就是能听得懂劝的。
劝人这种事,他最为擅长。
就在尤利尔放宽了心,准备静随其变的时候,一把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尊敬的王后陛下,每次看见您笑,我都觉得一阵背脊发寒呢。”
尤利尔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已经躺在牢房石床上的邋遢男人说道:“每次听你喊王后陛下,我也有同感。”
☆、贝尔芬格
尤利尔转过身的时候,着实吓了贝尔芬格一跳。
见识过了眼前这位爬了满脸光之荆棘的尊容,他以为尤利尔再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太惊讶,结果就被他现在满脸斑驳的血痂又刷新了下限。
“啧啧”了两声,贝尔芬格忍不住从床上跳下来,围着尤利尔转了一圈:“席欧乌尔下手够狠的。吾王要是看见,一定会心疼死。”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以前贝尔芬格也没少说。从上古时代开始,他就喜欢对尤利尔说些诸如“王后陛下,吾王最近很思念您,您要不要来万魔殿看看他”或者“吾王最近清理魔界深渊之地的时候受伤了,王后陛下要不要来慰问一下”这种明显不着调的话。
尤利尔从来没当过真。可能是因为贝尔芬格天生嘴贱,他就将那句“王后陛下”当作了莉莉丝“公主殿下”的副产品,从一开始也没真正从撒旦的角度来理解过这个称谓。
贝尔芬格与撒旦从小一起长大,作为撒旦最亲信的部下加朋友,他的这些话,如今想起来,真是,让人打心里难受。
不过事都过去了,再难受也于事无补。
尤利尔弯起嘴角笑了笑:“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热闹吧。”
贝尔芬格跳回石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拄着下巴说道:“对于冷心冷肺的王后陛下,我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寒的。不过拉贵尔拜托我救您,我总得意思一下。”
尤利尔的笑容明显僵住:“你见了拉贵尔?”
感受到尤利尔眼中的寒意,尽管知道这里是魔界,尤利尔充其量也就是个能打又能挨打的力量型战士,贝尔芬格仍然被他多年的积威给冻得一个哆嗦。
下意识地坐直身体,贝尔芬格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干。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说完,贝尔芬格这个恼啊,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偷亲别人家女儿、给准岳父抓包了的毛头小伙子。
而眼前这位“准岳父”明显就是个“爱女狂魔”。只一念之间,尤利尔血淋淋的脸就凑在了他的眼前,一双冰蓝的眸子里的杀气浓得都快滴出来,缺乏波澜的声音听起来冷得令人毛骨悚然:“贝尔芬格,如果你不记得当年的承诺,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拉贵尔会落得什么下场。”
贝尔芬格也急了,低吼道:“我就是想看他一眼!”
可吼完了,贝尔芬格却感觉到一阵胆寒,那是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敬畏。贝尔芬格明白,这是因为当年他对撒旦宣誓效忠时,撒旦还没有中止对尤利尔的灵魂誓约,所以自己的效忠,多少也会在尤利尔的圣灵上留下痕迹。
关于灵魂誓约的事,王从未对尤利尔说过。尤利尔在感情方面的神经粗大得就跟生命之树的树干一样,自然也从未感觉到。最初的时候,贝尔芬格也曾同他的同胞一样,憎恶着这位消耗尽了魔王生命的大天使长。时至今日,万年的岁月磨平了爱憎的棱角,贝尔芬格已经不再悲伤和愤怒,他只为撒旦感到不值。
嘲讽地笑了笑,贝尔芬格迎着尤利尔的目光说道:“您不懂得爱,但我还懂。我不会做出伤害拉贵尔的事。我真的就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几句狗屁不通的问候。他更是没对我说什么,只是拜托我救你。”
尤利尔目光中的锐利逐渐褪去,却依旧带着寒意。站直身体,尤利尔冷冷地说道:“你可以去看他,但不应该让他看见你。”
尽管尤利尔的态度有些不近人情,可贝尔芬格却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天族,为了他和拉贵尔的事,曾经付出过什么。
尤利尔对于他在乎的人,真是好的没有上限。
贝尔芬格突然就想起了撒旦说过的一段话。
虽然知道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贝尔芬格还是忍不住说道:“王有一次醉后曾对我说,如有一日战死沙场,他希望来世投生成天族,好有机会分得您的一份爱重。我当时还觉得王傻得厉害。如今我却觉得,如果我也能投生成天族,是不是就有资格爱拉贵尔了?”
他的话,让尤利尔沉默了良久。
良久之后,尤利尔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但几乎瞬间他便又站得笔直。
一个恍惚的笑容缓缓漫上尤利尔的脸,用一种温和得宛若晨曦的声音,他轻声说道:“你不是因为没有资格才不能爱他。只是你的爱,在现在只能带给他伤害和毁灭。但只要你的爱不消失,总有一天,附着于其上的那些伤害会被时间冲刷殆尽。我们的世界起于和平的年代,也最终会回归和平。你要有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尤利尔脸上的笑容是温暖的,那是连狰狞的血迹也无法遮掩的一种发自灵魂的温暖。可同时,他的笑容也是悲伤的,那是一种沉淀了太多时间杂质的悲伤,并可能随着时间的不停流淌日渐增多,最终将他掩埋,化作新世界的基石。
这种温暖和悲伤叠加起来,形成了一股极大的信力,让贝尔芬格忍不住就去相信,相信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相信自己还有等待的力量。
这几乎已经不是人能拥有的情感和能力。
贝尔芬格又想起来,似乎王同他说过,比起主神,尤利尔更像是天族的神明。
因为他无私、无我。
这让他成为这世上最懂爱,也同时最不懂爱的矛盾体。
王说,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自己不爱他,他就只能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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