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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你点阳气怎么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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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靴高调踏过地砖的脚步声极速接近,白灵心生不妙,急忙缩回前台下,躲到了走廊出来看不到的一角。
  那是个军人,制式军服显得他宽肩窄腰,后背□□,他没有带军帽,右手大力捏着,似乎有急事。
  在白灵思索他到底和医生说了什么时,军人竟好似察觉到背后视线,猛地停下脚步,朝前台方向看来!
  幸而白灵反应机敏,在脚步骤停的一刻便缩回身子。
  他背靠前台,心惊胆战的捂着嘴,防止呼吸声暴露自己。
  一秒、两秒,将近五秒过去,白灵恐惧的心脏都要重新跳动了,那脚步声才重新响起,消失在了大厅那一头。
  白灵好容易松口气,脚都要吓软了。他扶着墙刚站起,腰上突兀的出现了僵硬的触感。
  这是……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鹰眸。眸子的主人轮廓冷硬偏执,高挺的鼻梁打下的阴影遮掩了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竟是那个军人!
  他并非离去,而是故意放轻脚步声,朝他走来了!
  白灵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用看都知道腰间顶着的是什么东西,他很不会应对这样含有敌意的人,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
  那双浅翠色的眼好似冷血动物的竖眸,冰冷不含情绪,白灵这个嘴皮子利落的愣是一句求饶都发不出声。
  他水汪汪的大眼可怜的扑扇着,精致的小脸委屈的拧成了一团,像是在欺负小朋友。东方人本就面容显小,军人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话了。
  俄语短促有力,白灵听不懂,无措的继续眨着大眼睛,那军人也陷入了卡顿,突然用不流畅的汉语问:“你,在这做什么?”
  白灵没料到他问这个,干巴巴的说:“我,我就到处走走。”
  军人意外的柔和了神色,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腰间顶着的硬物收了回去。
  “走,”军人突然沉下声音,“我没看见你。快走。”
  这……白灵思绪高速运转,军人看来知道什么,并且心存良善!
  他打量四周,试图套话:“为什么?”
  既是问为何要他走,也是问为何“放”他走。
  军人显然不愿多说,语气焦躁:“快点!”
  “这里很危险?”白灵迫切的与他双目对视,“我如果不走呢?”
  军人咬牙咒骂了一声俄语,随即强行抓起白灵的手腕,竟是要把他拖走!
  这出乎了白灵预料,他却不敢挣扎,从军人急躁劲来看,他躲在这应该有危险,倒不如跟着军人走了。
  军人一米九的身形,步伐巨大,他刻意收敛了脚步声,极速抓着白灵到了大厅另一条走廊,便是白灵进不去的另一个方向。
  这儿比灯火通明的另一端冷清的多,走廊两排是间隔很大的房间,应该是类似现代VIP病房的地段。
  一路幸运,没遇到人,走到末尾一间房间,军人从腰带夹缝中抽出一把小巧玲珑的钥匙,开了门。
  屋内一张在那时算豪华的大床,很干净,床单洗的浆白。窗户开着,单薄的窗帘被风吹起优雅的弧度,像笼罩着黑夜的白色噩梦。
  令白灵诧异的是,大床上并排睡着三个孩子,约莫十二三的年纪,面色苍白,五官没长开,还是三胞胎。
  不顾白灵多看,就听军人厉喝催促,他匆忙打开衣柜门,要白灵进去。
  衣柜里是漆黑空洞,应当是紧急撤离或者运输秘密病人用的通道,白灵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我,从这里逃走?”
  军人点头,他不住瞥一眼白灵,又瞥一眼门口,似乎很担忧后面会来人。
  白灵对病床上沉睡三胞胎更感兴趣些,直觉告诉他,那三胞胎惨白的面孔下有什么故事。可他又不敢违逆不知是幻象还是地缚灵的军人,只得顺从他,弯腰钻进了衣柜后的空洞。
  在衣柜门关闭的那一瞬,他听到了病房门被砸响的声音,以及军人身后,齐齐坐起身的三胞胎。他们猛地睁开血色流转的眸子,朝白灵看来……
  白灵惊恐的要推开衣柜门出去,军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可军人力气是那么大,不容置喙的死死按住衣柜门,将白灵关到了另一侧黑暗,并落了锁。
  白灵不住地砸门:“开开!你危险!打开——”
  可没用。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暴怒的中年男子与军人对峙起来,二人用俄语激烈争吵,火药味浓郁,随即“砰”的一声,房间静了。
  空气中缓缓蔓延开湿热血气。
  白灵捂住嘴,朝地道深处爬去。
  他不知道这儿到底是真实经历,还是历史重现,但军人确确实实是为了掩护他死的。他看着很凶,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白人总是长得显老些的——即便这一切是近百年前无法抹去痕迹的回忆,此时此刻,对于白灵与那个军人来说,是现实。
  将近五米的小坑爬行后,豁然开朗,又走了五六米,黑暗的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铁门。推开,却不是白灵想象中的“出口”,或者转到大厅,而是……一个面积更大的病房。
  而他,正从病房的衣柜中钻了出来。
  大理石色的暗纹壁纸,刻印着宗教意味的壁画;天花板四角有垂落的天使小像,面容悲悯。在宫廷式繁杂的金丝绣厚重窗帘下,点燃着馥郁的埃及熏香,一切装潢奢华的好似穿越到了现代的梦境。
  而在房间中心的鎏金百花雕床头的大床上,有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正背对着他。
  他的面前摊平几张报纸,印刷粗糙的日报,将环境时期拉回那个年代。听到背后衣柜的响声,他并不慌张,而是仔仔细细看完那一页纸,才缓缓转过头来。
  正与白灵打量他的目光相对。
  少年神色漠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波澜不惊,好似房间凭空出现的大活人不足为奇。
  而白灵则背后发凉。
  因为这少年,与他长相相同。
  这便是军人拼命也要保护他的原因吗?这便是……他的分身吗?
  或者说,这才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时空?


第64章 你便是我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是种什么体验?
  白灵觉得他可以去逼乎上“谢邀”了。
  像在照镜子; 在这片荒谬无际的梦里,似乎再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厚重的金绣白缎窗帘,被风缓缓吹成柔和的滚圆,像巨人用大手扑在窗上,竭力探头来看病房中发生的事情。那风的力道其实是很大的,只是这窗帘太厚实了,阻挡了那攻势。
  而病床上的少年; 淡漠的瞥过他一眼后,就好似来人只是不足为奇的访客,便轻轻下床,去关窗户了; 光洁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深陷下柔软的阴影。
  白灵手足无措。
  他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少年究竟是谁?
  这儿其实是梦吧; 一会就会醒来了,然后听巨狐嘲讽他被梦给骗了……狐狸; 你好歹说些什么!
  可舌尖毫无异状; 就像之前的巨狐存在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 空气一瞬变闷热了许多,白灵不自在的扯扯毛衣领子,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眼。
  “你来了。”
  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话的语调也和白灵无异; 是那种矜贵、带着傲慢而语调轻缓的少年音; 像领主在俯视入侵领地的猎物; 却无论如何让人厌恶不起来; 好似他本该如此受人尊崇爱慕的。
  听着自己不甚熟悉的嗓音从另一张口中说出,真是怪异。
  “你……看到我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
  少年转身在病房另一端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悠闲惬意的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这样掌控一切的自信,睥睨万物的傲慢,是白灵不曾有过的。
  却又不觉得陌生。
  少年颔首,示意白灵来他对面坐下,白灵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少年轻轻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啊?”白灵一怔,“我并不是来找你的。准确来说,我是误入这里,歪打误撞……”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年打断他的话语,“你觉得这儿是幻觉、一段回忆,或者历史重现……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的。但,如果你将这里理解为‘曾经的现实’,你或许更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阴影中熠熠生辉。他那样专情的盯着人的时候,你很难从他的注视中逃脱掌控。
  他说:“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你来见我,想必新的血童已然出世……”
  他又翘又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头望向窗户。
  外面不知时辰几何,昏沉的日光透过窗帘,苍白无力。
  “你的身边,应该也有了‘他’存在吧。”
  “谁?”白灵心头一颤,“你也许不知道我的来历,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我一直以为我是鬼……我究竟是谁?”
  少年避而不答:“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的事。”
  少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却不似白灵冰凉,而是炽热如暖炉,那温度要将白灵灼烧。
  “杀了他,”少年说,“杀了新的血童。”
  白灵脑中乱极了,那过热的温度要将他的理智完全烧尽,他看着少年嘴一张一合,脑中嗡嗡作响:“我们都会帮助你。你只要去做就行了……只有你做得到。将%¥#@……夺回来!”
  “谁会帮助我?”白灵喃喃,“你认识我身边的谁?”
  屋门被砸响了。
  一声盖过一声,伴随着男人恶毒的辱骂。
  少年面色冰冷,轻轻抬手,屋门便开了,冲进一队全副武装的苏联军人,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少年。他们高喊警告,大嗓门却难掩恐惧,白灵猜测不外乎于“别动”,可少年不屑的勾起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瞬间血光流转,似万千灯火于夜空下荧荧闪烁,下一秒,军人们的脑袋开花了。
  大动脉失去连接,鲜红热血瞬间冲出,又在空中囿于重力落地。血花似爆开西瓜,大朵大朵的溅在黑色军服上,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硬生生给房间清冷的氛围多出了艳色。
  白灵怔愣的看向少年:“你……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少年摊手,“或许是要杀我吧。”
  白灵长久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少年的做法不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圣母,心里堵得慌。
  空中血味太过浓郁,微一呼吸难以忍受的腥味便充盈鼻腔,而始作俑者正在漠然的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少年又一抬手,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地毯上、墙上溅落的血液,均有生命一般聚成一束,又如江河汇流,直直分作千万细流,自少年口、鼻、眼等七窍吸入!
  甚至天花板上溅落的几滴血液,也一丝不剩的被少年吸收,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几秒内,病房又恢复了昏沉沉的暮色,一切是纯净而怅然的白。
  白灵不敢置信的看向少年,手指抑制不住颤抖,寻找主心骨般捏紧扶手,才不至于浑身都失去力气。
  “你,难道你就是……血童?”
  少年的嘴角浮上了浅淡的笑意,像是揶揄,也好似慈悲长者在看顽皮的孩子。
  “我不是,”少年说,“我们才是。”
  白灵浑身一震:“你们……”
  “不是什么‘你们’,是我们,”少年打断他,“从来都没有你我。我们是一体的……”
  “不可能!”白灵失态的怒吼出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我根本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也不会像你这般残暴视人命如蝼蚁!即使你是我的亲人或者什么,我也永远不会和你一样!”
  “残暴?”少年一字一句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残暴?如果我刚才不出手,你还能坐在这和我讲什么‘残暴’?”
  白灵咬牙切齿:“你不要偷换概念!你既然有能力这样……杀人,一定也有能力把他们弄晕或者什么。个人有个人的苦衷,他们是想杀你没错,却只是服从上级命令的机器……之所以想杀你,应当也因为你滥杀成瘾。有因才有果,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他们怎么会杀你!”
  少年定定的看着他,眸中血色大盛,似乎被白灵一番话彻底激怒了。
  那股膨胀翻滚如惊涛的血光令人毛骨悚然,可白灵并未感到惧意,他也不甘示弱的狠狠顶上那目光。
  白灵并非圣母,他懂什么叫一报还一报,少年被囚禁在这,或许悲惨无助的,但被囚禁在这肯定有理由。
  方才救他的军人想来也是血童教教众,甚至是培养后潜伏在军队中的“死士”:谁会对利益不相干之人随便葬送性命呢?人都是自私的。
  末了,少年突然笑了。他朗声大笑起来,阴郁的少年音因为心情好露出了难得的清朗,笑的白灵莫名其妙。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啊,”他惆怅的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只有小孩……才会将对错区分的这么鲜明。殊不知,世间万事,怎么会有清晰的好与坏呢?”
  白灵以为他又要扭曲事实,并不出声附和,却听少年说:“这里是医院,你知道吧?”
  见白灵勉强点头,少年继续说:“你知道送到医院的日本、德国战俘的孩子,会经历什么吗?没有药物,没有医疗,他们直接被扔到100室,听天由命。命硬的,扛过去就扛过去了,更黑暗悲惨的矿工生涯在等着他。运气不好直接感染至死,骨灰不过一个布袋容量而已。”
  白灵心头一颤:“100室是一楼尽头的大病房?”
  少年瞥他一眼:“看来你去看过了。所以,我救下这群孩子,驱使他们卖命,将欺辱他们、虐待他们的医生护士杀死,我做的难道不算善事吗?”
  结合白灵亲自听到的医护对话,他明白了七八成这个医院发生的事情。他内心极为触动,但……
  白灵悲伤的摇头:“是善事,但你做错了。你想拯救孩子,杀医生护士有什么用呢?孩子的处境若不是政府默许,医生护士又怎敢这样呢?你大可以曝光这件事,引领社会舆论来反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少年可笑的摇头,“什么都不懂。”
  “我是什么都不懂。那么,你杀了医生护士之后呢?孩子们的日子好过了吗?他们最终还是游荡在社会里,没有归宿,没有希望,□□工直到身体崩溃。或者,直接丧命在你手里……”
  白灵抑制不住哽咽起来:“你根本就没有拯救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从一间地狱,迁移到另一间地狱而已……”
  空间崩塌了。
  天花板上悲悯的天使雕塑双目泣血,血泪顺着大理石色的壁纸一路蜿蜒,沿路逸散出灼痕,四面墙呈片状裂开、崩塌。脚下柔软的羊毛地毯坍缩成点,白灵站不稳身子,勉强抓住沙发把手才没被吞没在虚空里。
  少年的身影在扭曲崩溃的空间中若有若无,白灵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看到了彼岸熊熊燃烧的烈火……
  火光耀眼美艳,火舌吞没着黑暗,如流转血光。
  不知何时,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正是二楼的三胞胎之一。
  “该送客了。”
  “别过来,”白灵吃力的警告他们,“离我们远点……你的兄弟们呢?”
  “我的兄弟?”三胞胎之一面无表情的歪头,“我没有兄弟。我一直是我和我自己而已……”
  白灵此刻意识模糊,难以分辨再多了。
  三胞胎之一的身后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非常优雅端庄,一身雨过天青色旗袍,发髻温婉的盘在脑后。可她周身包裹在一片浓郁黑雾中,随她步伐,黑雾极速涌进房间,将一切笼罩在未知的恐惧中……
  这是白灵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恍惚中,白灵人中一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真有用啊还,”李雪闻长舒一口气,“还是老法管用。”
  一只大手有力的扶住他背后,支撑他坐起来。白灵舌头又痒起来,他在心中咒骂几句巨狐没用:“你们跑哪去啦,竟然抛弃我。回去再找你们算账。”
  他们还在一楼大厅,兴许是为了照顾他,靠着墙坐着。白灵身下垫着谢崇森的外套,地板积灰许多,他不好意思的要起来,又被谢崇森按下去。
  “别恶人先告状啊小朋友,上楼后突然你就没影了,”佘姐揶揄的看他,“我们找了你三圈,把小崇急的哦。”
  白灵望向担忧的男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楼上?我记不得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别提了,”李雪闻一提就来气,“一群恶心人的玩意儿儿。”
  光线昏暗,白灵这才借手电的余光看清三人的衣着,不能说狼狈不堪,却也凌乱泥泞。李雪闻穿着浅卡其色外套,溅上大片污迹更是刺眼,在微弱的灯光下像毛笔甩出的大团墨水,又在角度变换间,隐约闪出一丝血光。
  见白灵盯着看,李雪闻不在意的撇撇嘴:“一群泥巴怪而已,见人就扑,估计八百年没吃过饭了。想来是养这看家护院的,会攻击身上没血味的人……不过想对付我们还差点。”
  白灵垂下眸子:“胡太奶年轻时……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这问题问的突兀,佘姐意外的看他一眼,还是回答了他:“很优雅的一家主母。如果不和她深交,很难接触到她端庄温婉的外表内冷硬的真我……其实晚年也是如此,只是慈和更多的掩饰了她的锐利罢了。道上对她的独裁专断褒贬不一,但对我来说,她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长辈。”
  这样一个形象,与白灵苏醒前惊鸿一瞥的旗袍女子形象渐渐重合。
  她抬眼投来的冷光,是在看一位死人。
  白灵冷不丁一个寒战。
  佘姐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看到什么了?”
  白灵避而不答,轻声问:“我可以问一个有些逾越的问题吗?”
  佘姐与谢崇森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谢崇森温和的说:“你说。”
  “你之前说,十几年前血童教,是道上几家大拿联合灭杀的。而也有风声说,血童教是出马仙派系一支发展起来的……那么,胡太奶当年参与了灭杀血童吗?”
  这个问题突兀的尖锐,正正问到了出马仙派的敏感处,佘姐不由得脸色一变。
  可她也知道,当下情景,隐瞒便是心虚。
  她沉默许久,终于出声了:“胡太奶没有参与。相反,在她的严令下,胡家谁也不许参与灭杀血童。当时,出马仙派人人自危,恨不得大表衷心撇清自己与血童的关系,胡太奶这一举动,便是让胡家站在了风头浪口,胡家在那段时间很不好过。”
  “你知道原因吗?”白灵紧紧逼问,“事出必有因……”
  “我不知道,”佘姐苦笑,“我那时还是学徒,跟着我父亲天南海北的走,现在想来,也是在避风头。”
  线索又中断了。
  白灵稍一停顿,趁机追问:“雪闻哥,你上次说,距离下一代血童出世至少有十二年,是什么意思?”
  李雪闻解释道:“之前提到过,血童并非一种生物,而是‘一类’生物。他们是‘邪’的化身,生来以杀戮为乐,与大道慈悲背道而驰。
  “具体怎样的‘一类’,现在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历届规律来说,血童更像是蚂蚁中的‘女王’,以血操纵血童教的‘工蚁’为其卖命、寻找食物;一代血童陨落后,下一个具有血童资质的,便有概率成为新的血童;如果当代血童没有陨落,即便下一代血童已然出世,也不会真正进化为血童。
  “普遍的新血童成熟周期,是三十年到一百年,如果有资质之人迟迟不出世,也会有历史书上的‘太平盛世’,最迟的有记载资料中显示,曾有近两千年未有血童出世。”
  “上次灭杀血童是千禧年左右,”佘姐补充,“因此最快情况,血童出世也要等到十几年之后。当然,如果新血童成熟期真的最短是三十年的话。”
  她最后一句话怕是众人均恐惧的,气氛一时静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佘姐没有名言说出,但所有人都能想象的到,不过自欺欺人而已……千禧年灭杀的血童,或许根本没死。


第65章 善尸
  白灵的脸色糟糕极了; 他本就白,经历了这么一圈折腾,更是惨白如纸,看着佘姐心疼极了。
  她试图缓和气氛,说起个玩笑话:“关于血童的起源,道上众说纷纭,人对于极端未知之事总爱异想天开……像湘南花家; 他们就主张‘报应论’,善恶本是天道同生二子,有多大善便有多大恶,是无法抑制的世间运转真理。这个理论仔细想想十分歪理; 它引申于‘光暗’同生,但善恶并非单纯能用光暗来比拟。
  “而藏传佛教那边,和花家理论相似; 还更玄。说血童本是某佛祖肉身转世的一重劫难,即人间历练劫难百世后; 重新化金身归位; 最后的一道程序‘斩三尸’时的那个恶尸逃逸。”
  佘姐说到感兴趣的理论; 眉飞色舞,沉浸其中,李雪闻也是个热爱杂学的; 见白灵听懵了; 解释道:“接分身案宗时; 我说过的斩三尸理论还记得吗?事实上; 斩三尸这程序在有记载的野史中,更多是来凡间历练的人身佛祖,百世之后‘破执’,而这血童乃最恶最凶之物,又法力滔天,花家便认为血童是某人身佛祖之恶尸,需让其本我、善尸将其斩杀,才可根除。”
  说来也奇怪,李雪闻一番解释夹杂众多术语,没接触神话知识的人听起来晦涩难懂,白灵却一点就通。他不确定的开口:“但,佘姐刚才说,血童是每数十年便出世,老血童不死,新血童不出,这岂不是自我矛盾?”
  佘姐摇头:“不矛盾。人身佛祖顾名思义,在百世历练中,并不知道自己真身。因此,若一世未成功‘破执’,人身佛祖转世,其善尸、恶尸,也会跟随转世,直到看破机缘,斩除执念,方能归位。这反倒符合血童的出世规律了。”
  她却又话锋一转,叹气说:“之所以说这理论可笑,是其无法解释血童在历史记载中存在了远超‘百世’的时间。同时,也不曾出现过与之对应的‘善尸’记载。”
  “关于这点,”李雪闻皱眉,“我倒觉得不能证明血童并非恶尸。大仁不仁,大善不惠。善的形式有很多种,拯救灭国的伟人、激昂文字的文人,甚至带头剿灭一国反贼的将军,都可以称之为善;再细分一点,一个人一辈子无名无号,却处处从小事帮助他人,难道不是善吗?
  “恶行千篇一律,善却是各有各的善处,难以像血童这样归类。不过正常情况来讲,善尸要比恶尸难找寻,很多神话中均是斩恶尸后无法下手斩善尸,造成的归位失败。”
  李雪闻的凤眼对上昏暗中经历许多仍黑白分明,清澈无忧的眼,不由得颤了一下。他嘲讽的勾起嘴角:“分析来分析去,受害的总是我们凡人,我们也对此无法做什么。”
  他这话糅杂了许多负面情绪,佘姐担忧的拍拍他肩膀,递给他瓶水喝。
  一行人一番修整,这地不能久待,准备先出去。
  谢崇森给白灵解释,这里确实是幻境,维持幻境的就是二楼遇到的“泥巴怪”。白灵隐约觉得讲不通:如何解释他经历的历史重现?可他许多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只能垂着眼应和着男人。
  待队伍最后李雪闻的脚迈出台阶,身后“医院”骤然坍塌,扭曲,千分之一秒后,寒风萧瑟中的破败砖屋,重现人间。
  白灵摸着砖屋粗糙的墙,惊奇的说不出话。
  此时,手机重新有了信号,佘姐比对着地图,气的一哆嗦:“艹,这片破屋是他妈的盖给谁住的!真正要找的居住区在这北面!”
  此时月将挂中天,时辰很晚了,一行人赶忙驱车过去。
  远远望见一片比砖屋群面积大的多的乡村,灯火通明,人气十足,佘姐反复比对地图确认无误,才把车停在村门口。
  可一下车——
  白灵茫然的眨眼:“这什么声音?”
  空气中充盈着撕心裂肺的嚎哭,一片氛围悲怆伤感,老人中年人小孩都有,似乎有丧事。
  其实刚才路上白灵便心生疑惑,这村有生活人口多,也不至于家家户户明灯高悬吧,农间夜晚闲来无事,没必要亮这么多灯的。
  走进了一听,果然是在哭丧。
  大半晚上,四个城里人的出现本来突兀,可白事突发,一村人也无心理会这些个小事。
  有一家人悲伤过度,穿着朴实的中年男子伤心欲绝、跌落在地,旁边年轻子女样的默默垂泪,安慰父亲;又有几个白发老人哭嚎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怎么活”,应该是当事家庭。
  白灵年纪小,看着人畜无害,便自告奋勇的去搭话。他悄悄拉住那家人旁边的庄稼汉模样的邻居:“是谁走了?”
  那邻居也面露戚戚:“大芬啊!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大芬那么好的人,真是造孽。”
  大芬?
  白灵心生不好:“刘大芬?”
  “对,”邻居这才注意到搭话的少年是生面孔,“小伙是市里来调查的?唉,来晚了,人找是找着了,都死了好几天,身子都烂了!”
  “好,谢谢你!”
  白灵顾不得更多寒暄了,在淅淅沥沥的哭声里,跑回三人那。
  “是失踪的刘大芬死了!”他不安的说,“说死了好几天,身子都烂了,刚找到!”
  这……
  线索断了。
  一辆破旧卡车隆隆踏过土路,急匆匆驶入村子,后座有白塑料布包裹的花圈与纸房、纸人,红绿廉价的撞色,承载了亡者亲人的悲伤。
  村里懂红白事的老人在村尾拉起木桌子,开摆灵堂、供香等流程,白烛摇曳开一片火光。
  一行人不忍再看下去,所幸村里人淳朴友善,没对突然出现的他们置有微词。
  刚才搭话的庄稼汉蹲在门口,点着一支烟,也不抽,神色惆怅。
  李雪闻上前含糊说他们是市里警察局,调查情况,邻居砸吧砸吧烟,叹口气:“你们问吧。托你们费心,给大芬嫂子找个说法了。”
  李雪闻开门见山:“刘大芬在印刷厂工作?”
  邻居点头:“在,俺和她还是同事。”
  这邻居倒是个嘴碎的,问一句说两句。或许,他也是需要和人聊天,来分散老邻居去世的悲伤。
  “那你知道你们印的东西……”李雪闻斟酌语句,“不太正常吗?”
  他问这个问题,是因为邻居神色正常,没被邪祟入体的状态——有点判断力的都能分辨印刷的东西不合法吧,李雪闻自诩擅长观察,这村里人能为刘大芬去世悲伤至此,应是淳朴善良的。
  果然,邻居愣愣的敲一下烟头:“啥意思啊?不就是恐怖片么,城里人不都爱看这个?”
  “恐,恐怖片?”白灵睁大眼睛,“厂里人是这么说的吗?”
  “对啊,”邻居点头,“确实图片吓人,俺个大老爷们看了心里都发慌,不过看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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