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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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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霄想了想说:“容易。”
他真的做到了。
以至于孟雪里现在想起,依然浑身发抖。
那天暴雨倾盆,狂风喑哑,如孤魂野鬼的哭嚎。风雨扑面打来,吹得孟雪里差点趴在地上。
他们一步步走向剑冢中心,四野天光昏暗,周遭断剑林立、白骨成堆。这里是上古战场的遗迹。
霁霄拉着他手腕,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真元,让他不至于冻僵。
“此乃我证道成圣之地。”霁霄回头,郑重地问:“你愿意与我合籍吗?”
孟雪里躲在他身后避雨,见霁霄面无表情,又被周遭恐怖气氛震慑,指天发誓:
“但凭剑尊大人吩咐!我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霁霄沉默片刻:“不用这般客气,换个称呼罢。”某大王、某大人都是妖族叫法。
“好的霁哥。”孟雪里从善如流。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话才出口,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只灌了一肚子冷风,孟雪里扯着嗓子喊:“哥,霁哥,咱能先回家吗——”
“……‘霁霄’为道号,我不姓霁。”
孟雪里心想我只是随便喊喊,你这人怎么还较真呢,嘴上问道:“失礼,请教剑尊俗家姓氏。”
一些修行者入道之后,会舍弃俗世姓名,由授业恩师或亲族长辈取道号。
“我姓肖。”
孟雪里:“肖哥,令师尊用心良苦啊,‘霁霄’二字是晴天的意思吗,云散日出为霁,晴空万里为霄。你师父肯定希望你乐观点,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霁霄:“家师已仙逝多年。”
孟雪里:“……对不住。”
霁霄:“无妨。”
孟雪里尽力了,真的聊不下去。以后还是叫对方‘真人’好了,最稳妥不出错的称呼。
气氛重回沉默,两人迎着冷风前行。
……
“雪里,怎么了?”掌门见孟雪里呆怔,不由问道。
孟雪里回神,深吸一口气:“无事。”
他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藏书楼初见觉得熟悉又陌生,为什么肖停云要拜他为师。
霁霄姓肖,肖停云也姓肖——他是霁霄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少年眼里含笑向他走来。
孟雪里心神剧震,却没有倒下,坚定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会好好待你。”
霁霄笑意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 霁霄第一次求婚:“你愿意与我合籍吗?”
貂:“都行随你。”
第二次求婚:“你愿意与我合籍吗?”
貂:“但凭吩咐!”
胡肆:“谢邀。不是我,我没教过。”
第27章 护你平安
殿外还有弟子等候,即使大考过程中发生些许波折,仍要继续进行。
终于轮到虞绮疏走进大殿,他下意识寻找党魁的熟悉身影,却见肖停云竟然站在孟雪里身后。
虞绮疏心中一惊,直觉殿内气氛不对劲,众长老表情古怪,刘小槐面容呆滞,而孟雪里看似镇定,眼神却缥缈恍惚,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
这里一定有超出原计划、甚至超出他想象的变数。
殿内无人发问,众长老沉默,虞绮疏一颗心高高悬起。就在执事长即将开口时,孟雪里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乃长春峰孟长老,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虞绮疏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快步上前敬茶:“我愿意!见过师父!”
孟雪里舒了一口气:“快起吧。”
肖停云便来扶他:“师弟。”
虞绮疏抬头,神色震惊。完了,我不是大师兄了。
至此,长春峰一脉终于到齐,胆小如鼠的道童,炼气圆满的师父。咳症缠身大师兄,家族弃子二师兄。
这山头在旁人眼中,基本可以改叫‘长凉峰’了。
待年末考核结束,论法堂诸生已各有去处,未能拜师的弟子,或将成为执事,或等待明年再考。殿外广场上,众执事正在收拾桌椅,殿内长老们带着弟子陆续离开,各回各峰,路上偶有闲谈,恭喜对方觅得良才,衣钵后继有人之类。
孟雪里向掌门辞行,掌门真人点点头,转向肖停云与虞绮疏,叮嘱道:“你们要照顾好孟长老。”
孟雪里摸了摸鼻子,心想我不是小孩,只是个子矮了点。
掌门真人继续道:“平时多去藏书楼、演剑坪。停云,门派对你寄予厚望,切不可荒废修行。”
霁霄应是。
众人离开后,殿中只余掌门与各峰主。
掌门叹气:“愿他往后道途顺遂罢。”
各峰主同样心情复杂,原想先天剑灵之体若拜入自己峰中,自己一定倾心尽力教导。谁知肖停云的咳症药石难医,只能久居气候温暖之地,慢慢调养。
当初天湖大境之主,一定是看出这一点,才有‘避雪’的批示。
流岚峰主道:“大家放宽心,拜长春峰,总比跟着周易走,拜泰珩道尊好。”
掌门斥责他:“慎言!”
自霁霄仙逝后,太上长老家族后辈行事日渐嚣张,惹得五峰其他弟子多有不满。
掌门真人缓缓道:“外敌虎视眈眈,我寒山剑派必须团结一心。我等需以身作则,万事以大局为重,为后辈做出表率,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年轻弟子不知事,等到瀚海秘境大比,他们便知同门合作,共同抗敌何等重要,自然化解嫌隙。”
“但愿如此吧。”重璧峰主有意转移话题:“境主让停云‘避雪’,那雪里,算不算雪?”
紫烟峰主摇着团扇笑道:“你这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名字带雪、道号带雪的修士数不胜数,霞山有雪薇仙子,松风谷有初雪仙子,雾隐观有沐雪真人,远的不说,上个月我峰中最小弟子请我取道号,我还取作‘雪宁’呢。难道他以后见一个、避一个?那还如何游历闯荡?”
重璧峰主想了想:“师妹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
孟雪里走在回长春峰的路上,身旁有道童随侍,身后跟着两个新徒弟。远远看去,大徒弟比他高半头,小徒弟与他一般高。
先天剑体肖停云拜孟长老为师之事,已在寒山迅速传开,山道上偶遇的弟子纷纷向孟长老行礼问好,一边暗中打量肖停云。
等走过浮空吊桥,周遭终于没了外人。虞绮疏快走两步,赶上孟雪里,低声道:“咱们说好我是长春峰大师兄,怎么变成小师弟了?副党魁没面子啊。”
孟雪里道:“反正咱这师门,本来就是草台班子。你都不用叫我‘师父’,难道还用叫他‘师兄’?”
虞绮疏觉得挺有道理:“那你以后再收个弟子,让我做二师兄!”
孟雪里:“这难说,好忽悠的也不多了。”
“你来。”孟雪里回头对他大徒弟招手,“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像从前一样相处,免得彼此不自在。当着外人的面,咱们做做样子,你俩叫我一声师父就行。”
真要让他‘立规矩’,让虞绮疏和肖停云对他‘叩拜奉茶、早晚问安’,他想想就觉得别扭。
孟雪里:“小槐,你虞师兄第一次来长春峰,你先领他四处转转。从峰下小径开始,认熟路之后,再到桃花林寻我。”
道童难得被指派任务,热情积极地应道:虞师兄,请随我来。”
桃林熏风醉人,嫩绿的细叶、颜色深浅交叠的花朵缀满枝头。
孟雪里栽种的金丝桃花,花蕊如金线,枝干比普通桃树高大,花瓣粉色更深,偏近于红。
偶尔沾在白色衣摆或袖间,平添靡丽艳色。
他带霁霄穿过林中,落英满怀,两人一路无话。
桃林中央,置有竹榻、摇椅、茶席等用具。道童每日清晨,会采集桃花瓣上露水,以玉筒储藏,放在茶席边,供孟长老取用。
霁霄上次来这里,便是为孟雪里沏热茶。这次要去煮水,孟雪里却拦他,柔和笑道:“你坐着,我来吧。”
霁霄惊讶地发现,小道侣对他的态度变了。
从前带点戒备和试探,现在突然亲近,好像在努力展示自己的善意。
清亮茶汤入盏,香气袭人。
孟雪里将茶盏递给他:“你拜我为师的缘故,我已经知道了。”
霁霄以为他是在大殿听了掌门的解释,便点点头,笑道:“多谢孟长老收留。”
孟雪里小心翼翼地问:“你娘,还在世吗?”
霁霄一怔,不明所以,无论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还是他本人的双亲,都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只好如实答道:“不在了。”
孟雪里凝视着他,目光似含千言万语:“我不曾做人师父,但我会待你好。护你平安长大,得证大道。等我从瀚海秘境归来,让你名正言顺继承‘初空无涯剑’!”
“咳咳咳咳。”霁霄猛呛一口茶。
孟雪里起身为他拍背:“你的咳症也有办法,等瀚海秘境事毕,我便前往天湖大境,向境主圣人求治病灵丹。”
霁霄咳得更厉害了:“咳咳咳、不、不用……”
“傻孩子。”孟雪里慈爱地说。
孟雪里对霁霄的印象,初见一面最为深刻。
剑尊的黑色大氅猎猎飞扬,从漫天风雪中走来,救他性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心中除了感激,还有几分敬畏。
而肖停云只是一个病弱少年,还会被自己欺负。他让肖停云写文章,少年分明不乐意,仍然听话地写了。或许因为自己是霁霄道侣,是他长辈的缘故,他虽然对别人话少,却时常对自己笑。
孟雪里却不知道,霁霄经历生死大难之后,这次重修心境更开阔,自然多了些人情味。
霁霄反思过去,也隐约明白自己从前久居孤寒高位,以至于为人处世常有欠妥之处。但至于究竟哪里不妥当,他暂时还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胡肆:你他妈剑冢求婚,你说哪里不妥当??!!!
第28章 你要争气
霁霄缓了缓,握住孟雪里为自己拍背的手:“长春峰气候温暖湿润,不出一月,我这咳症自然消解。”
他神情无奈:“你方才还说,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讲究师徒之礼,还像从前一般相处。你……你莫拿我当小孩子。”
霁霄心想,自从大殿拜师后,孟雪里难道误会了什么?这般态度虽然亲近,却让他觉得不自在。
孟雪里抽出手,又拍拍他手背:“好好,停云已经长大了。”
孟雪里却想,提醒的对,霁霄亲子的身份特殊,万不能被其他人看出端倪。若霁霄之死果真有蹊跷,那些暗处的敌人,岂不是要再找他儿子斩草除根?我必须保护好肖停云。
即使身在寒山也不可大意,演剑坪比剑之后,他知道寒山并非铁板一块。
“你俩在这儿喝茶呢!”恰逢此时,虞绮疏远远跑过来,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长春峰真大,真气派,不愧是剑尊的伟大造物!”
他与霁霄勾肩搭背:“你上次来的时候,迷路没有?”
霁霄无奈摇头。
“虞师兄慢点呀——”道童紧随其后跑来,对孟雪里道:“孟长老,两位师兄以后住哪里?我去收拾东西。”
孟雪里略一思索,他庭院甚大,三进三出。庭院之外,山水之间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反正师门无甚规矩,不如让两人按喜好自行挑选,只要他们不选霁霄从前闭关的静室,想住哪儿都行。
孟雪里笑道:“先不忙着收拾,小槐,你也坐下喝一杯。”
小道童有点局促的坐下,双手捧起茶盏,小口喝茶。
收徒考核耗时甚长,此时天光渐暗,孟雪里看着围坐身边的三人,又看向暮色中的桃花林,感慨道:
“按凡间的节庆,今夜可是除夕,是个好日子。咱们长春峰正好今夜团圆,我希望以后都像现在,平安如意,长长久久。”
虞绮疏听他这样说,想起从前在家中过除夕,同样心生感慨:“有缘万里来相聚,我从万里之外的白鹭城来到这儿,真没想到能有今天。好像做梦啊,我要写封信,告诉我娘……”他懊恼道,“咳,干嘛说这些,又没喝酒。”
孟雪里笑道:“我酒品不好,大家以茶代酒。说了又如何,还怕人笑话?”
孟雪里转向霁霄,眨眨眼:“长春峰大师兄,你可别笑话你师弟和师父。”
霁霄一怔,学他的模样开玩笑:“你希望平安如意,长长久久,当然是大家都在长春峰最长久,师父真的要抛下我与师弟,去瀚海秘境大比?”
孟雪里低头续茶,淡淡道:“我非去不可。”
霁霄想了想:“那就去玩吧,我陪你一起。”
孟雪里开怀大笑:“你才修道多久,不好好待在家里,跟我凑什么热闹。”
“哈哈哈哈哈。”虞绮疏笑得前仰后合,“师兄啊,师父只是酒品不好,你是没喝酒就醉了!”
霁霄微笑不语。
虞绮疏拍着孟雪里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为什么非去不可?别人不理解你,我理解你!就为你与剑尊一世道侣情分,为了他的初空无涯剑,即使最后落到别人手里,你也想拼尽全力争取一次,不然绝不甘心,对不对!”
孟雪里瞪他:“凭什么落到别人手里?我连‘拥霁党’的党魁都能做,区区秘境大比魁首,有何难做?”
虞绮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孟雪里心想,既然拉着朋友上了长春峰的‘贼船’,就要为朋友的道途负责,自己不敢保证他成圣成神,起码尽力教导,不能藏拙。
“小师弟你冷静点,明早卯时来山顶观景台,师父教你第一课!”
“哈哈哈哈行啊,咱俩明早观景台看长春峰云海日出呗。” 虞绮疏边笑边说。
霁霄转向小道童:“他们喝醉了,你辛苦一天,先回去歇息罢。”
刘小槐恭谨行礼告退,半路没忍住,捂着嘴闷闷地笑。
孟雪里又道:“停云不必早起,咱们因材施教。你辰时再来。师父带你去个地方!”
既然肖停云是霁霄亲子,霁霄留下的宝贝,他当然有权利随时取用。
修行界皆知剑尊遗产丰厚,白白便宜了孟雪里。然而孟雪里本人,还真不知道霁霄究竟有多少身家宝物。他到底保留着做大妖时的习惯,没有依赖外物的意识。
是时候去看看了,孟雪里想,我虽用不上,却可以留给孩子。
“停云,你要争气啊。”孟雪里说。
霁霄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雀先明:大王,你翻翻第三章
孟雪里:啊?
雀先明:你亲口说‘霁霄留下的大宝贝,那不就是我吗’
孟雪里:……沙雕作者沙雕文
第29章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在长春峰的徐徐晚风中,孟雪里带两个徒弟选住处。
大弟子霁霄住在他隔壁院子,仅仅一墙之隔。孟雪里一边欣慰地想,小孩还挺粘人,看来已经承认、接纳我了。
一边又略感为难,要不然两院之间设一套阻绝阵法?修行者五感敏锐,有点动静彼此都能知晓,岂不尴尬。
我倒无所谓,什么世面没见过,只怕孩子脸皮薄。
二弟子虞绮疏住在桃林之外、临溪的小阁楼上。
他听孟雪里说,这里距离剑尊打坐闭关的静室最近,希望能沾点仙气。
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确实令人略感疲惫。树影婆娑映在西窗前,他便伴着溶溶月色、潺潺溪水声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耳畔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虞绮疏懵懂睁开眼,只觉颈边微痒,下意识伸手去挠,却抓到毛茸茸的东西。
他一个激灵吓醒了。
手心竟是一只金钱鼠,茶盏大小,又轻又软的一团,皮毛柔顺光滑,灰白相间的纹路,圆圆的黑亮小眼。
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
金钱鼠被孟雪里养在桃花林里,一窝七只。它们以树下落花为食,极通人性,温顺而喜洁净。
虞绮疏想,或许是结伴来溪边梳毛洗漱,这只掉队了,又不知怎么,钻进他被窝里。所幸他睡相端正,没有来回翻身的习惯。
虞绮疏将小鼠举起来:“你好漂亮,是白色的。”
金钱鼠惊慌扑腾:“吱吱吱?”
虞绮疏看了眼未明天光,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来叫我起床的。”
寒山气候干冷,被窝又暖和舒服,起床全凭爆发力。他在论法堂时早晨贪眠,所以时常旷晨读。
谁知来到长春峰的第一个早晨,好似重回南方故土,未过卯时便清醒了。
朝阳未升,墨蓝色天空月影西挂,白茫茫的晨雾在山林间浮动,虞绮疏拾阶而上。
长春峰的道路都是这样,虽曲折却不陡峭,移步换景,仿佛经过精心设计,又合乎自然造化之美。
小鼠从他胸前衣襟探出脑袋,微眯着眼,享受晨风吹毛。路过桃林时,虞绮疏将金钱鼠放下:“回家去吧。”
小鼠蹭蹭他指尖,转头跑进花海,一溜烟没影了。
观景台在山顶。长春峰最高处,高而不寒。
当他登上最后一层石阶,无所遮蔽的苍穹骤然闯进眼帘。他看见头顶的淡淡光晕,像只倒扣的琉璃巨碗,是‘万古长春阵’运行时的微光。
云海翻涌,寒山数峰白雪覆盖,峰顶时隐时现,像一柄柄出鞘利剑,寒光凛凛。
俯仰天地,万物豁然开朗。
所谓‘观景台’,原来不是一方石台、或一座面朝云海的亭阁。
整个长春峰山顶,都是一片极开阔、平坦的草甸。虞绮疏估计,大到能跑马。
“你来了。”孟雪里坐在柔软的草甸上,手捧布袋吃点心,发间沾着潮湿雾气。
虞绮疏才回过神,惊道:“你不是吧,这么早,风露立中宵啊?”
“早吗?现在刚好卯时。”孟雪里分给他一块桃花糕。
虞绮疏边吃边想,还说上课,果然是来看日出的。
“这里不叫观景台吧?”
孟雪里含糊地说:“就叫观景台,我道侣搞得。他削了一剑。”
虞绮疏闭眼想象画面,云海间一道剑光,地动山摇,巨石崩落,山顶被移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霁霄带孟雪里回长春峰那天,孟雪里见山间树木高大,枝叶繁茂,视线总被遮蔽。
他喜欢树荫,却想要一个能看到完整、辽阔星空的小平台。又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低声道:“要是麻烦,就不用了。房顶也挺好。”
霁霄想了想说:“不麻烦。”
孟雪里感激拜倒:“多谢真人!”
孟雪里回忆旧事,微微一叹。随即站起身,退开两步:“别吃得太饱,拔剑吧。”
虞绮疏一愣:“来真的?”
他知道孟雪里有本事,因为亲眼见证对方打赢周武,但这本事究竟到哪种程度,他还没有清晰的概念。
突然看见孟雪里摆开架势,不心生由好奇。于是一拍储物袋,祭出‘临池柳’。
软剑出鞘,轻薄柔韧的剑身在晨风中摇曳。
虞绮疏问:“你的剑呢?”
孟雪里笑笑:“不需要。你我不动真元,像凡人武夫一样,只拆解招式。”
虞绮疏点头,也笑道:“那可说好了,你不能仗着境界比我高,拿真元欺压我。我从前在家中,练过基础剑式、大小擒拿手、二十四路拳脚……师父小心!”
话音未落,他剑影已刺出,想趁孟雪里不备,打个措手不及,却怕真伤着朋友,留了三分力。
虞绮疏见孟雪里纹丝不动,额发被剑风撩起,心道不好,剑既刺出,覆水难收,蓦然却眼前一花,握剑的右手腕酸痛一瞬。
耳边响起一声低喝:“认真点!”
虞绮疏飞速旋身,定睛再看,孟雪里已抄剑在手,正是临池柳。
孟雪里把剑抛给他:“再来。”
虞绮疏震惊地退回原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右手软剑一抖,银光闪烁噼啪作响,直刺孟雪里面门,却是虚晃一剑,同时左臂一拳悍然击出,拳风如雷。谁知一拳落空,右臂剧痛,好像右腕薄弱穴道,正撞在孟雪里掌下。
那只白嫩、纤弱手掌,便如铁钳般狠狠箍紧。
他心道糟糕,果然自己两手空空,‘临池柳’又在对方手中。
虞绮疏此时明白孟雪里为什么说不需要,只要他们交手,他的剑,就成了孟雪里的剑。或许两人之间的差距,远远超出他原先想象。
但他少年心性,偏被激起倔劲:“再来啊!”
……
西天浅淡月影逐渐消退,东边视野尽头,一线橘金色云层悄然亮起。
虞绮疏脱力瘫在地上,身下草甸仿佛柔软的棉花,让人想陷进去:“我右手要断了……”
他艰难转头,不远处,孟雪里负手立在熹微晨光中,背后云海翻涌。身形单薄,却莫名显得高大。
从第一次对战到现在,孟雪里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只凭转身、侧身、回身就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你每一步都比我快?”虞绮疏说不清那种感觉,“我一招未发出,你下一招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孟雪里拉他坐起来:“很简单,看你眼神、表情变化,我就知道你要打左边还是右边。你刚抬手,我就知道你要出拳还是出掌。我抢先一步回击,所以比你快。”
虞绮疏崩溃:“哪里简单?!”
孟雪里:“等你练到出招不用思考,全凭身体反应,就简单了。”
“你刚才那招,叫什么名字?”他见孟雪里神色茫然,“就是不回头,反手夺我剑的那招!”
孟雪里:“没有名字,随便打的。”
虞绮疏心想,可怕的战斗直觉:“我想学!”
孟雪里笑笑:“想学?那以后不能贪睡误早。”
虞绮疏快哭了:“谁再赖床谁是狗!”
“好!你若不动用一丝真元,从桃林跑过,桃花不沾身,便练成身法。起风时拿剑刺落花,想刺中花蕊,就不刺花瓣,便练成准确。再加上凝练真元运转,炼气期能胜破障、破障期能胜小乘。”孟雪里笑道,“为师这身本领,没有捷径,全凭苦功,你肯不肯练?”
虞绮疏道:“我练!”
他心想,孟雪里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就算天资绝顶,打娘胎里就用功,自己也不怕。横下心狠练它二十年,二十年后,不敢说超过孟雪里,起码能与后者现在水平相当。道途漫漫,以百年计数,二十年不亏。
虞绮疏追问:“你刚说破障可胜小乘,那小乘之后呢?”
孟雪里沉吟道:“小乘之后的战斗,便是道法、道心之战。我暂时还不知如何讲给你听……总之对手境界越高,战技越鸡肋,如果遇见我道侣那般,圣人境强者,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心念稍动,便化万千剑影,我这种战斗技法,自然没用了。”
妖族依赖血脉天赋,吸收天地灵气比人族快,不讲‘道法’、‘道心’。重新做人的孟雪里,对此目前只有模糊感悟,不敢轻易教导,免得误人子弟。
“圣人境?那太遥远。”虞绮疏听罢感叹道,“我若练成你的贴身近战技法,一路修炼晋级,岂不是小乘境之下横着走,战无不胜?”
孟雪里一怔,声音微沉:
“哪有真正战无不胜的高手?就算无敌于天下,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手里有剑,别人有天罗地网。万不可自恃战力高强,便失去警惕心。”
虞绮疏挣扎站起身,端正行礼:“师父!”
孟雪里笑笑:“行了。今天讲的太多,你回去睡一觉,再琢磨琢磨……”
他起身拍虞绮疏肩膀,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停云来了。还不到辰时,来得挺早。”
“我睡不着,就在这里慢慢琢磨好了。”虞绮疏摇头。
少年迎着晨风走近:“孟长老讲了什么?”
孟雪里拧眉:“不叫师父叫什么长老,要不你就随小虞,叫我孟哥。”外人面前,总不能让人叫‘阿爹’吧。
霁霄:“……”
霁霄低声道:“雪里。”
孟雪里微怔:“也行。”
他转念一想,肖停云毕竟是霁霄亲子,说不定真人曾经教导过他。
孟雪里:“停云,你觉得什么是道法之战、道心之战?”
霁霄微微挑眉,不知从何谈起。
孟雪里以为他紧张:“我刚才和小虞聊天,正好聊到而已。你以霁霄真人为例,随便说说就行。”
事关‘论道’,霁霄虽觉小道侣态度别扭,却依然认真回答:
“圣人境之上与人对战,心念坚定是首要,神通手段为次,兵器法器为最次……”
虞绮疏不解:“怎么会兵器最次,‘霁霄临寒山,离天三尺三’,因为初空无涯剑正好三尺三,人们常说,初空无涯当前,诸剑俯首,难道是假话?”
霁霄笑道:“不算假话。但‘诸剑俯首’并非依仗神兵本身威势。敌人的剑只在鞘中争鸣,却不听使唤,不敢出鞘,因为他们的剑比人诚实。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道心之战。
“你与霁霄比斗,你的剑,也是霁霄的剑。若他要从天地间借剑,则千万里之外,都是霁霄的剑。”
虞绮疏恍惚地站着,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根本没懂。
一时回忆起方才无数场战斗,一时想象无数柄剑穿越万里、布满天空。
他隐约感觉,自己触摸到某些超出认知的东西,头顶苍穹突然更宏大、更辽阔。
仿佛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只是浑浑噩噩在迷宫打转,跌撞摸索出路。忽然某时生出双翼,从迷宫上空飞过,俯视过去的自己。
孟雪里感叹:“初入道,真好。”
“别打扰他,咱们下山。”霁霄说。
孟雪里微笑:“你也很好。”将来必继承你父亲衣钵。
霁霄看小道侣傻开心,也笑了笑:“师父教的好。”
孟雪里:“走,师父带你看宝贝去!”
……
寒山脚下的城池,名作‘寒门城’,凡人与修行者并存。
很久之前,这里只有十余户人家,因为寒山剑派开宗立派,声名远播,才渐渐壮大,村变为镇,镇变为城。
不远万里来拜师求道的年轻人,风尘仆仆,总要住店、洗漱、穿衣,有了人流便有南来北往的商队,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
背靠大树好乘凉,寒山剑派坐镇,颁下禁武令,不许城内动刀剑,寒门城自然比别处更太平。
北方散修相约在此交易,专做修行者生意的拍卖行、典当行也陆续开张,不必担心遇上杀人夺宝的狂徒,生意自然越做越大。
孟雪里三年未出寒山,第一次来寒门城,如雏鸟出笼,撒欢往人堆里钻:“好多人!”
霁霄怕他磕碰,护着他向前走:“俗世节庆,大年初一。”
孟雪里:“你不知道,论法堂休沐日,小虞叫我进城喝酒,什么鸿运楼的,我当时怎么没来啊。”
“下面的让让,放炮了!”
街上人群笑闹着散开,孟雪里抬头看,二楼一排窗户大开,细长的竹竿伸出窗外,竿上挑着长串红鞭炮。
头顶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孟雪里拉起霁霄,一边大笑,一边跟着人流乱窜。
霁霄心想你是修行者,你跑什么,却没挣脱。任由孟雪里拉他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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