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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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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你现在才炼气一层,等你学剑菜都凉了!”
  虞绮疏转过身,敲了敲肖师弟的桌子:
  “你刚才表现不错啊!这么上道,是不是想加入我们拥霁党?”他指着孟雪里和自己,“以后党魁和副党魁罩你,论法堂六舍你横着走。”
  霁霄疑惑:“什么党?”
  虞绮疏笑容真诚,露出一排雪白牙齿:“只要你拥护霁霄真人,我们就是朋友了。”
  孟雪里心中一声哀嚎,恨不得找个雪堆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孟雪里:让我死!
  虞绮疏:别闹,发展党员呢。


第17章 良辰美景
  孟雪里拉开虞绮疏,低声道:“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虞绮疏:“为什么?”
  “直觉。”
  虞绮疏解释道:“我这招叫化敌为友。只要他加入咱们,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肯定不会自比霁霄真人。刚才你还开导我,别对他有偏见。”
  孟雪里面色微窘。
  ‘拥霁党’本来只是朋友间玩笑,现在真成了笑话。
  这个肖停云,昨夜就害得自己失神丢脸,现在说不定正在腹诽:原来孟长老脑子有病。
  虞绮疏:“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孟雪里摆手:“反正你别做梦了!人家天赋异禀前途无量,才看不上我们。”
  却听身后那人道:“虞师兄,孟长老,我想加入。”
  “好眼光!”虞绮疏对孟雪里得意扬眉,又转向身后:
  “我俩是最有资格组建‘拥霁党’的人。这位,是霁霄真人一生挚爱的道侣;而我,实不相瞒,我乃灵虚道尊之重孙、崇源道师之孙、白鹭城城主之子,白鹭城未来少主虞绮疏。我曾祖父与剑尊,乃至交好友。”
  霁霄想了想,暂时没记起这号人物,只好沉默点头。
  虞绮疏:“你以后跟着我俩吃香喝辣,如果表现好,也给你个副党魁当当。”
  孟雪里表情平静,眼神绝望。
  霁霄本是担心孟雪里结党营私,惹下什么祸乱,传出论法堂不好收拾,才决定跟着他们看看情况。
  小弟子每天向孟雪里‘上贡’各种零食,难道是入伙费?
  “敢问党魁,我党如今何等规模?”
  孟雪里破罐破摔,冷笑一声:“成员贵精不贵多,加你三个!”
  他看见肖停云嘴角弯了弯,眼底又是昨夜烛火下的笑意。
  孟雪里微恼:“入党讲诚意,你今天日落前,写一篇赞颂霁霄真人的千字文章,要格律工整感情饱满,本党魁亲自检查。”
  霁霄笑容消失。
  霁霄真人最终还是没写完自传文章。
  今天休沐日注定是非多。前有亲传弟子来找孟雪里,后有执事长来找肖停云,据说是掌门真人有请。
  众弟子趴在窗边探头张望,只见执事长的飞剑倏忽而起,穿过云层,化作天外一道遁光,不由连连惊叹。
  “‘穿云追风,遨游天地。’我什么时候才能御剑啊?”
  “掌门真人找肖师弟,难道要收他为徒了?”
  “不会吧,那样不合规矩。”
  孟雪里想起自己昨夜思索,关于肖停云身份的三种可能,心情略感沉重。
  如果肖停云不是寒山一步暗棋,那么自己有所怀疑的事,寒山强者思量更多,自然怀疑更多。
  虞绮疏却会错意:“那四位亲传弟子走了之后,你就一直不对劲。”
  孟雪里笑道:“你想多了,我跟他们计较什么?”
  他以霁霄道侣自居,看寒山众弟子,如同看晚辈。
  熊孩子也是孩子。
  虞绮疏无法体会这种心情,突然朗声道:“孟长老,你明早卯时要去演剑坪?正好在晨读之前,不如带我去长长见识吧。”
  演剑坪是内门弟子练剑之处。外门弟子还没有剑,只能偶尔路过时,遥望纵横剑气,心生向往。
  有人当即剥了栗子递上前:“孟长老,如果方便的话,能带上我吗?”
  “还有我,我也想长见识。”
  虞绮疏自觉聪明绝顶,对孟雪里道:“咱们一起去。不管他们有什么诡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你?”
  ……
  飞剑远掠,山脚下的论法堂和青松林迅速缩小,庞大山脉渐渐显露全貌。
  霁霄站在飞剑上俯瞰。
  万山素白中一点碧色,是他与孟雪里的长春峰。
  人事变迁,唯有风雪茫茫,山峦如旧,不废江河万古流。
  执事长见他不言不语,回头宽慰道:“别怕,孩子。宗门对你寄予厚望,掌门特意请来高人为你起卦,你以后走上修行之路,大可遵照卜辞趋吉避凶,这是好事。”
  霁霄点头,原来是他师兄到了。
  难怪要乘飞剑。他望向远处,云海中,朱红巨船如一轮红日,若隐若现。
  这艘云船平时泊在天湖之中,此时正悬停在寒山主峰上空。
  云船遮天蔽日,使寒山正殿与殿前广场,笼罩在浓重阴影下。
  有客远来,飞行法器悬空不落,本是不敬。
  但来客是霁霄真人同门师兄,那便是情有可原。
  肖停云上山之后,掌门见微真人召众峰主议事。
  “先天剑灵之体降世,你们怎么看?”
  紫烟峰主说:“我觉得这事不对劲,直觉。”
  不是女人的直觉,修行者的直觉,是指冥冥之中,对天地气机的微妙感应。
  流岚峰主问:“你说他身上有鬼,是别派奸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霁霄陨落不久,瀚海秘境大比将至,盯着寒山的人太多。这种特殊时期,谨慎为妙吧。”
  掌门真人沉吟道:“他上山时,我站在云上看他许久,没有异样。”
  重璧峰主道:“想想办法嘛,既然我们看不透他,不如找个人来看。”
  要论推演卜算、观气识人的本事,当数雾隐观观主最强,可雾隐观素来与明月湖关系亲近。
  与寒山交好、又精通观气术的‘高人’,自然是南海上空,云雾深处,那位天湖大境之主。
  境主名叫胡肆,曾立誓此生再不踏入寒山半步。
  这誓言当真厉害。霁霄陨落后,人界各宗门齐聚寒山祠堂祭拜,唯独他没有来。
  今日应掌门之约,云船悬而不落,确实不算‘踏入寒山’。
  胡肆并没有与寒山决裂,只是与他师伯,寒山如今辈分最高者,太上长老决裂了。
  太上长老今年五百六十岁。有的人上了年纪,越活越通达睿智;有的人相反,不操心点年轻人的私事,就好像失去一项生活乐趣。放在凡尘俗世,便是催促隔壁家孩子嫁娶的老大爷。
  霁霄合籍时,太上长老叫来掌门真人听训:“霁霄自幼一心向道,谁知竟沾染上红尘俗事,否则有望更进一步,成为此界第一飞升者。”
  明为贬斥孟雪里‘俗’,话外之意,好像霁霄已经注定无法飞升了。但霁霄修为已略高于他,这些话他不会当着霁霄的面说。
  百余年前,胡肆可没有这般好运。
  他不练剑,只沉浸于炼丹、炼器、推演观气等等修行杂学。他证道那日,寒山没有剑影,唯有满天绚烂红霞,如丹炉之火。
  太上长老伴着云霞而来,当面斥责他:“进境迅速又如何?我寒山以剑立派,你不用剑,便不配为寒山弟子。你师父若还活着,得知今日,一定后悔当年收你入门!”
  彼时胡肆年轻气盛,性格乖张叛逆,当即立下重誓,负气而走。待霁霄除魔归来,大局已定。
  胡肆离开寒山之后,愈发胡作非为、肆无忌惮。有段时间甚至改修‘风月道’,在天湖大境豢养众多貌美男女,日夜笙歌。
  他虽离经叛道,却境界高妙,不问人间权欲是非。许多人还要向他求丹药、求法器,因此天湖大境长盛不衰。
  执事长驾驭飞剑靠近云船,便有一群娇美侍女前来接引。
  朱红宝船如日,飘飞彩裙如霞,可谓良辰美景。霁霄想起师兄的做派,却略觉头疼。
  他随侍女上船,在底层船舱沐浴焚香后,换上崭新锦袍。又有新的美婢接他登楼,他们来到云船顶层,而后赤足走在竹席上,绕过一扇扇墨色帷屏。
  这是一间广阔静室,接引婢女垂头不语,寂静中,只有长裙扫过竹席的微弱声响。
  走到内室,两扇格栅门在他面前向两侧移开。
  掌门与各峰主盘腿坐在白色锦垫上,每人身前是一方矮几,有美婢服侍他们用茶点。
  可大家面色不虞,明显不习惯这里的招待。
  客席之前,还有一张锦垫空置。
  再往前,一帘鲛纱,隔开主客。
  纱幔后隐隐透出一道人影,那人端坐着,姿态甚庄重。
  与他姿态截然不同的,是他散发披满肩背,外袍松垮,赤裸胸膛的打扮。
  他对肖停云道:“坐。”
  霁霄依言,隔着轻纱,坐在他对面。
  只看一眼,便知一人命数,那不是修行者,是神仙。修士观气,需沟通天地,细细推算。
  时间渐渐流逝,香炉熄了又燃,东方天空泛白,境主纹丝不动。
  对面是天湖大境之主的审视,背后是数道目光的打量。霁霄同样不动。
  就在脾气最暴躁的岳阙峰主,已深觉不耐时,境主抬手。
  两位美婢拂开鲛纱,露出他皎若明月的面容。
  胡肆终于启唇,吐出两个字:“师弟。”
  话音落下,众峰主面色惊变,豁然起身。桌案倾倒,杯盏洒落。
  掌门见微真人目光如电,直直看向肖停云。
  霁霄只是剑眉微挑,显出淡淡疑惑。
  境主继续道:“师弟,宗门今朝得此良才,使你后继有人,你若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众峰主无语凝噎。
  境主转向掌门真人:“此子要成大道,还有一项禁忌。”
  “是何禁忌?”
  境主又吐出两个字:“避雪。”
  流岚峰主不服:“我等剑修,一剑当前,诸邪辟易,百无禁忌!避什么避?”
  重璧峰主皱眉:“寒山到处都是雪,他能避去哪里?一辈子待在山脚下论法堂?”
  紫烟峰主摇着团扇道:“不如让他拜我为师,修习雷火真剑,以后紫火护身,保他片雪不沾!”
  众峰主争执不休。


第18章 晓风残月
  掌门真人道:“请境主再说的明白些。”
  胡肆笑了笑:“不懂?那便顺其自然。”
  此时天色未明,菱花窗外透进冰蓝色的暗光,灯烛与香炉的青烟在室内浮动。
  他走向静坐的削瘦少年,居高临下端详对方面容:
  “寒山住不惯,就来天湖大境找我。”
  少年不卑不亢:“境主厚爱,不敢领受。”
  胡肆身披松垮的素白外袍,里衣却是靡艳的深红色,行止间露出雪白赤足。像一朵夜放的红莲,轻浮又尊贵。
  居然敢在寒山面前拐人。流岚峰主冷声道:“找你作甚?改修‘风月道’吗?”
  胡肆认真答道:“如果他愿意,当然可以。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众妙法门,剑有剑的长处,风月有风月的用处。”
  后辈弟子还在,掌门真人着实不愿他们继续这种话题,带头行礼告辞:“此番,多谢境主了。”
  胡肆漫不经心地摆手:“举手之劳,当不得谢。春水、秋光,来替我送送贵客。”
  帐幔后,两位婀娜美人娇声答应。
  各峰主仿佛同时想起什么糟糕记忆,脸色霎白。
  掌门连声道:“不必、不必了!停云,我们走。”
  寒山众强者仓促告辞,像一群败走青楼的老学究、土包子。
  离开云船,五柄飞剑划过天际,道道遁光风驰电掣,向寒山主峰掠去。
  “胡肆这些年,越来越放纵了!” 掌门见微真人叹息道。
  紫烟峰主感触颇深:“见他一面,短寿十岁。真比斗法还累。”
  岳阙峰主:“我想不通,霁霄怎么能忍受他?”
  霁霄想,师兄在我面前,总会收敛稍许,怕我伤到他的美人们。
  霁霄从头到尾一言未发,让他坐他便坐,让他走他就走。任谁看来,他都是规矩、知礼的外门小弟子。
  胡肆没有对他起疑,那句‘师弟’不是诈他,而是在诈寒山。话音落下时,倘若寒山众峰主任何一位反应不对,胡肆便知霁霄未死。
  因为霁霄如果活着,肯定会向宗门秘密传递消息——修行界所有大人物都这般认为,包括霁霄的师兄。
  ……
  寒山众人离去后,朱红宝船穿过云海,徐徐南归。
  胡肆扔开见客的外袍,身着深红里衣倚在榻边,两位美人为他斟酒。
  他温柔地问:“春水,怎么心不在焉?”
  娇柔如春水的蓝裙女子听他垂问,花容泛红:“寒山大费周折请您来,只为见那少年一面?妾身愚钝,不懂。”
  胡肆转头笑问:“秋光,你觉得呢?”
  名作秋光的碧裙女子,显然更大胆活波:“咱们的云船从南海上空飞来北地,这么大动静。不出半日,整片大陆都会知道——寒山请境主为一人起卦,那人是先天剑体的天才。寒山想为‘霁霄继承者’扬名,哪有比这更简单、更有效的办法?”
  春水蹙起细细的眉头:“‘避雪’二字,又是何意?”
  秋光得意道:“寒山哪里没雪?那长春峰阵法,乃境主亲自设计,除了咱们天湖大境的云阵,就数它耗费境主最多心血。‘逆转天时,万古长春’,多么伟大的造物!以后若弃置不用,岂不可惜?境主,妾身说的对吗?”
  胡肆但笑不语。
  “师弟,你这一去……”
  他举起酒盏,似要敬天,却说出一句无数市井妇人,最朴实的怨言:
  “留下你孤苦遗孀,可怎么过啊?”
  ……
  孟雪里确实不想过了。
  他站在演剑坪西侧的寒潭边,身前是一众腰间佩剑、眼神冷漠的内门弟子,以昨天那四人为首。
  身后是一群论法堂外门弟子,有人茫然无措,有人神色紧张。
  冰蓝色长空下,薄雪纷飞。
  天光将亮未亮,晓风残月,寒潭积雪。
  孟雪里抱着小手炉,叹气道:
  “我不肯按你们说的做,因为这个剑阵,本来就是错的。”


第19章 君子借剑 十年不晚
  “孟长老,也懂剑阵?”对面为首的长脸修士问道。
  卯时,孟雪里来到演剑坪西侧,等过一盏茶,对方带着到许多内门弟子到了。原本只是孟雪里参加剑阵演练,此时寒潭边却聚着百余人,望去黑压压一片,像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列阵对峙。
  其实早在昨天,那四人从论法堂碰了一鼻子灰,与他们交好的内门弟子便已经听说消息,今早都来瞧热闹。
  “你知道吗,周师兄、吴师兄他们接下差事,明年瀚海秘境保护那个孟雪里。”
  “周师兄确实倒霉。前天出关,晋升破障境,本来这次大比该一飞冲天,扬名立万,却被孟雪里害惨了……不过,明天卯时,周师兄打算借演阵之机,将那姓孟的整治一顿出气,咱们也去看看。”
  “嚯,这怎么敢?若是被长老们知道了,肯定挨重罚!”
  “周师兄法子妙得很,保证让他有苦说不出!谁让他连累别人,整他一顿也不过分。”
  按周武等人的计划,待孟雪里按照指令,在阵中来回奔跑,筋疲力尽,狼狈万分时,他们再叫停,推脱说‘剑阵还未磨合成熟,令孟长老辛苦受累,咱们三天后再来。’
  这办法虽简单,却让人挑不出错。如果孟雪里去告状,绝对说不清状况。那些外门弟子连剑阵都没见过,更说不清。掌门真人只会觉得孟雪里娇气,一点苦也受不得。而自己这边,有众多内门弟子作证,众口一词,不怕执事堂来询问调查。
  一切本该万无一失,孟雪里如约赴会。
  未明天色,冷肃寒风中,近百人暗中传音,等着看他笑话。
  周武笑道:“孟长老,等会儿我们说哪边,你就往哪边跑,其他事情不用管,跑的够快就行。不然跟不上剑阵变化,被敌人抓住破绽,你就没命啦。”
  开阔平坦的崖坪间,四人挽了个剑花,亮出起手式,向不同方位分散,眼看即将开阵,孟雪里却道:“等一等。”
  他竟退出阵中,又从道童手里抱回手炉:“这不对吧。”
  二十余位论法堂外门弟子不明所以,茫然地站在他身后。
  四人对视一番,面色微变。
  孟雪里耐心解释道:“你们两人用炽剑,两人用寒剑,看这站位,应是一套‘阴阳阵’。剑阵变化时,炽寒两极如阴阳,相生相克,方能克敌制胜。但你们的炽剑不到火候,剑阵运转三个周天,便该后继无力了,不如换种更简单的?我觉得‘四海承风阵’就挺适合你们。”
  场间寂静无声,论法堂弟子听不懂,而四人心思纷乱,根本听不进去,暗想难道有人出卖他们,给这姓孟的通风报信了?
  孟雪里又解释起‘四海承风阵’的好处,周武冷声打断道:“你不肯入阵?”
  孟雪里无奈道:“剑阵未成,我入阵中根本没有意义,你们放一窝金钱鼠进去,让它随便跑跑,效果也一样。”
  论法堂弟子都笑起来。
  他们虽听不明白,却知道孟长老为人答疑解惑、指出谬误时,总是这种活泼语气。
  嬉闹笑声传到四人耳中,却是刺耳的嘲讽。
  孟雪里见对面没反应,试探问道:
  “要不然,你们再琢磨琢磨?这地方还真挺冷的,我就先回去……”
  崖坪开阔,朔风呼啸来去。
  坪西是一方寒潭,他站在潭边,湿冷空气往骨头缝里钻,如附骨之疽,着实难耐。山脚下的论法堂就舒服多了。
  四人脸色青白交加,心里都清楚,如果真被孟雪里看出端倪,只能咬死不认,最好先发制人。
  周武冷笑一声:“孟长老不愿意配合我等,大可直说,何必找这些借口!”
  他身后吴竞帮腔道:“枉费我等辛苦练阵,为长老安危耗尽心血。长老急着回哪里去?也是,这儿太冷,孟长老千金之躯,只能躺在长春峰养花喂鱼。”
  刘小槐见势不对,脸色涨红:“你、你大胆!”
  但他胆小声弱,瞬间被周武厉声盖过:
  “我们说错了吗?你知道长春峰阵法,一年要消耗多少灵石?亲传弟子尚且辛苦修炼,你有什么资格穷奢极欲,享受庇护?寒山为你付出的还不够多?现在又让我们牺牲机遇,保你秘境安危,你配吗?”
  他这些话憋了许久,今日终于找到时机,光明正大说出口,顿觉扬眉吐气。
  说完非但不害怕,在身后众人的叫好声中,反而生出莫名豪情:
  “我们不敬长老,请孟长老,将我等扭送执事堂治罪吧。”
  有道是‘法不责众’,如今众怒涛涛,看孟雪里能将他们怎么样。
  孟雪里只是怔在原地。
  他好像此时才终于搞清楚状况。
  可是,掌门真人的安排,分明用心良苦。以眼前四人的剑道水准,若要去争大比名次,反倒有八成可能丢掉性命。
  周武仍在痛斥:“只恨霁霄剑尊修为绝顶,眼光却差。”
  孟雪里深吸一口气:“好吧,随便你们怎么说我。但辱及亡夫,我要是还能忍……”
  那还是男人吗?
  虞绮疏赶忙走到他身边,猛拽他袖子:“别冲动,咱们去执事堂!”
  又催促小槐道:“情况不对劲,快去找执事长,不,随便哪个长老都行。”
  孟雪里拦下虞绮疏,平静道:“我就是长老。”
  他解下披风,与手炉一起递给小槐。上前两步,对周武道:“我说你的炽剑不到火候,你不服?”
  周武气极反笑:“当然不服!怎么,难道你想与我比剑?”
  孟雪里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对面内门弟子爆发一阵议论。
  “比剑?我没听错吧?”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这次谁也救不了他!”
  “看过这场,以后挨罚我也认了!”
  寒山比剑,是一件神圣、庄严的事。双方达成约定,即无可转圜。
  孟雪里不觉多么生气,只觉得有些麻烦,略微抬高声音道:“谁先借我宝剑一用?”
  场间安静一瞬,又是一阵窃笑声。剑都没有,还说要比剑。
  有人故意道:“没剑?召来‘初空无涯’,让我们开开眼啊。”
  “哈哈神兵有灵,怎肯受他驱使?”
  论法堂弟子面面相觑。这些小弟子大多还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道童刘小槐有剑,是孟雪里砍下长春峰中桃树老枝,为他削制的桃木剑,雀先明两根手指就能轻易折断。
  孟雪里摸摸鼻子:“真没有啊。”
  虞绮疏环顾四周,恼恨自己自作聪明,他带这些人来了,本想为朋友撑腰壮胆,如今却让朋友处境更难堪。
  他咬咬牙:“我有剑!”
  说罢一拍储物袋,祭出一柄浅碧色细剑。
  孟雪里道谢,双手接过:“这是什么剑?”
  虞绮疏低声道:“‘临池柳’。咳,我娘的嫁妆。你小心些罢!”
  剑身不过三指宽,轻薄而柔韧,泛着淡淡碧光。
  像春风里招摇的垂柳,母亲挽留游子的柔荑。
  是一柄女子用的软剑。
  孟雪里礼貌地夸赞:“好剑。”
  对面爆发出一阵大笑,热闹极了。好像自修行以来,他们从没这般开心过。
  ——孟雪里果然根本不懂剑。
  众人向后退开,为两人让出宽阔空地。按照惯例,比剑双方还需互相介绍。
  周武剑尖指地,傲然抬头:“我这柄炽阳剑,乃家族炼器师铸造。我九岁习剑,家族长辈‘泰珩道尊’亲自启蒙,练剑十年,终得破障。”
  崖坪喝彩声不绝。
  自幼入道,十九破障,更可况‘泰珩’是寒山太上长老的道号。他背后立着一座庞大的修真世家。这般出身、成就,确实称得上天之骄子,确实值得骄傲。
  孟雪里手握‘临池柳’,神情温和:“我没练过剑,但君子借剑,十年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  卷纸:崽,你道侣在他师兄的云船上,想他吗?
  sherry冷笑:他如果敢打扰我装逼,我就挠花他的脸!


第20章 什么邪术
  周武自述练剑十年,孟雪里却说君子借剑,十年不晚,听上去就像在讲笑话。
  崖坪寒潭边,两人相隔十余丈,周遭百余人聚精会神盯着场间。
  便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晨起不练剑,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声落下,黑压压的内门弟子中,让开一条宽敞通道,随之传出窃窃私语声。
  “张师兄、李师兄、何师兄他们来了。”
  “真赶巧,这下打不起来了!”
  来者约莫二三十人,以三位青年为首,直径走入场间,挡住了孟雪里的视线。
  周武对同伴传音道:“怪不得姓孟的不上套,肯定是他们通风报信。”
  他剑不回鞘,对为首青年冷笑道:“张溯源,今天我与孟长老公平比剑,剑局已定,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张溯源摇头:“孟长老炼气圆满,而你已经晋级‘破障境’,倚强凌弱,何来公平二字?”说罢他转身对孟雪里行礼,算是打过招呼。
  周武身后的吴竞抢先道:“那只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到了瀚海秘境中,也有人让着他?”
  张溯源不理会吴竞,转向其他弟子,语气放缓:
  “霁霄真人在世时,寒山因他扬名,我辈受他庇佑。他仙逝后,照顾他的幼弱道侣,是我们应尽职责。我寒山剑派多年传承,就是靠互相帮扶,强者保护幼小,团结御敌,才兴盛不衰。好了,都回去练剑吧。”
  他在内门弟子中素有威望,立刻有人附和道:“张师兄此言有理。大家仔细想想。”
  “说得好听,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周武一派的弟子喝道,“如果让你秘境避战,放弃名次,你难道心甘情愿?!”
  张溯源淡淡道:“未尝不可。”
  周武讽刺道:“你们三个愿意奉献,这份‘好差事’怎么没落到你们头上?我等不敢说掌门真人处事不公,只怪自己命不好!
  “谁不知道,你们上个月,在穷乡僻壤找到一位先天剑体的天才,接引他入门有功,因此受到执事堂丰厚奖赏。原来‘苦差事’都是你们的,‘好差事’才肯给我们。”
  他故意说反话,人群气氛微变,隐隐显出剑拔弩张的对立形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论法堂里尚且有“拥霁党”这种小党派,渊源更复杂的内门弟子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派系之分?
  如今寒山内门弟子分为两派,一派是五峰峰主的亲传弟子,以张溯源三人为首。
  一派是太上长老的家族后辈,唯周武四人马首是瞻。
  掌门亲传大弟子名作崔景,原本该由他领导管束内门弟子,地位等同于荆荻在明月湖。但他仿照霁霄真人,常年闭关修炼,不理门派事务,性格冷漠少言,与任何人都不亲近。
  寒山这等庞然大物的宗门,派系之别由来已久。
  除五峰外,山谷间洞府星罗棋布,大多出自太上长老的修真家族,淮水周家。
  霁霄的师尊,算是太上长老的师弟,早年不幸陨落了。霁霄没有血亲后辈,也没有收徒,独自住在接天崖,地位超然。
  然而自他师兄胡肆和太上长老决裂、负气离开寒山后,霁霄便与太上长老关系疏离僵硬。
  掌门真人以大局为重,从中调停多次,却不见成效。
  霁霄陨落后,太上长老重新成为寒山修为境界最强者。他家族众多长老、弟子,同觉与有荣焉,扬眉吐气。
  至于掌门与各峰主,算起辈分都是太上长老的师侄,平时如果后者训诫他们,只好咬牙听训。
  孟雪里不懂这些复杂旧事。
  薄雪纷飞,寒潭冷彻,他只想早点回去取暖。
  于是上前两步,对张溯源等人道:“我知你们好意,剑局无可转圜,打完再谈吧。”
  名作李唯的圆脸修士抢先道:“您别怕,真人在世时,与我师尊交好,我重璧峰正殿还挂着剑尊墨宝……比剑双方有境界之差,便不是公平剑局,这场不比,也不算坏规矩。我们护送您回去。”
  孟雪里心想,行吧,哪里都有霁霄真人墨宝,就我没有呗。
  他摇摇头:“我不怕,不过半盏茶功夫,让开些。”
  张溯源三人目瞪口呆,不肯让路。
  孟雪里只好低声道:“我道侣留下许多厉害法器,特别厉害的那种。”
  三人恍然,以为洞悉他意图。张溯源叮嘱道:“那一定要抢先出手,越快越好。”说罢带人向一旁退去。
  唯余小道童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孟雪里拍拍他发顶,悄声道:“半盏茶是骗人的,你闭眼数到三十,我就回来啦。”
  两位比剑者终于分立场边,相对见礼。
  此时曙光东照,西边天空仍是墨蓝色,半轮月影若隐若现。
  寒潭冰面冷硬厚实,积着一层薄薄新雪。
  晨风中,潭边枯树像垂暮老人,枝条不住颤抖。
  与这般萧瑟景致截然相反,是开阔崖坪间,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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