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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利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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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够了。沈汉心想。
  她不需要在这场辩论里一直赢一直占据上风,只需要一个高光时刻——只需要这十秒钟。
  不会有观众对着秒表计算每一秒谁在说话,到明天所有人只会记得这十秒,钱宁的十秒。
  “她做到了。”简夏轻声说,保持冷静,积蓄力量,反击。她又一笑,“虽然我会说,这段话听起来像你。钱上尉的心声会比这简洁太多。”
  沈汉耸肩,他和她站在那里,等电视辩论结束,钱宁步伐不稳地走下台。
  沈汉扶住她,简夏说,“钱上尉,你做到了。”
  那一瞬间,钱宁怔住,看着沈汉和简夏再度确认,然后闭上双眼,逼回泪水。
  “我们得到了曝光度,下一步是把这件案子交到最高法院。”回到林宅,简夏说。
  沈汉点头,“起诉书已经完成。”
  “钱上尉,”莫如兰低声说,“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钱宁看向在场其他人,沈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沉默地带莫如兰出去。
  “那不是你,”在初夏的花园里,绿色绽放开来,莫如兰挣扎着抬头盯着她,“在电视辩论上的不是你。你说的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做真实的你……”
  钱宁身上有种奇怪的僵硬,莫如兰鼓起勇气,继续说,咽喉干涩,“如果你要变得不是你才能赢,那么赢有什么意义?”
  他听见自嘲的笑声,钱宁嘲笑她自己,“你究竟以为我是什么?”
  “被玷污的圣女,高塔上等待骑士拯救的公主?”自嘲的笑止住,钱宁神色转厉,“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我。我被侵犯,我会讨回来。我上战场,我会赢。为了做到这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与此同时,在上城区一所优雅宁静的别墅里,吸烟室的四壁用色泽浓郁的核桃木装饰,椅面上覆盖着柔软的白色小羊皮。
  吸烟室里没有人吸烟,费以诚接到一通通讯,匆匆从外走回,“不好意思,小烨,军部有事找我。看来我们的发言人不能称职……”
  庄烨担忧地问,“钱上尉?”
  费以诚不耐烦地扯松领口,“她还是不松口!”之后马上放缓声调,“小烨,我不该跟你提这些。你妈妈……你该请个假期,好好休息。”
  “也许我会。”庄烨说。
  费以诚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膀,“小烨,我有个会议一定要去。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好吗?我会告诉伊莎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伊莎是他的妻子,庄烨说,“谢谢你,诚哥哥。”
  费以诚没再多说,赶去军部。庄烨带来的啤酒已经喝空,他把手里轻如无物的啤酒罐放回桌上。庄烨的脸色仍苍白,却因为酒精显出几分血色,气色好了些许。
  他把自己的酒罐和费以诚留在桌上的酒罐交换,仔细检查费以诚嘴唇接触的位置。
  沈汉说过,钱上尉的事还没有证据,没有DNA残留。所以他带了罐装啤酒,嘴唇接触,留下唾液,唾液里有口腔黏膜脱落的上皮细胞——幸运的话,唾液足够多,可以提取出DNA。
  而在林律师的住处外,莫如兰在花园里呆呆站了许久。
  他失魂落魄走进房檐下,简夏坐在露台椅上晒太阳,“如果你不对钱上尉说那几句话,你们本来有一线机会。”
  人是矛盾的生物,莫如兰不够了解钱宁,无法和钱宁开始;但一旦他太了解钱宁,逼迫钱宁对他展露最真实的一面,这两个人之间也就再没有可能。


第六十二章 
  怎么才可以让一件案子被最高法庭审理?
  “要在最高法庭打赢一件案子,需要九位大法官中的五位;但要让最高法庭受理一件案子,只需要九位中的四位。”沈汉说。
  林律师进一步解释,“九位大法官里,严法官和詹法官对军部本来就有意见,我们可以假设他们会投赞成票。江法官曾经公开抨击过军队里的性侵案,他也会投赞成票。”
  “……还差一位。”钱宁看着投影板上九张黑袍庄严的法官照片,视线凝在其中一位上,“我们能指望她吗?”
  九位大法官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艾嘉德大法官。投影里,她挽起银色发髻,笔直地与所有看向她照片的人对视。
  林远哲轻轻叹气,“还没有成为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时候,她是一个激进的执法者。那个时候的艾嘉德法官会不顾一切为我们投赞成票,但是现在,她比保守派还要保守,我们指望不了她。”
  钱宁的心沉下去,沈汉调出另一张投影,“我们可以指望他。”
  程森大法官,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眉毛粗的微胖男人。
  “从他过往的投票看,他是媒体的提线木偶:只要一个案件能成为媒体报道的中心,他就会为这个案件投赞成票。”沈汉看着钱宁,“所以现在我们的命运握在那位记者小姐手上——她究竟是敢写那篇报道,还是不敢写。”
  同一座城市,新都另一端的邮报大楼里,那位记者小姐乔瑟琳不停地走来走去。
  她的同事冲进办公室,她立即迎上,“为什么警察会找我们麻烦,他们扣下了我给所有被采访人录的录音,还有我带回来的文件原件……”
  同事脸色黯然,扶住她,“小乔,你不能再做这篇报道了。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我的联系人告诉我,不是警察在找我们麻烦,警察也是接到军部暗示。军部下了噤声令,报道这件事,我们,整个邮报,可能被起诉毁坏军方名誉,破坏军心,制造民众对立情绪……”
  乔瑟琳退后一步,同事担忧,“小乔,你怎么了?我知道你为这个调查跑了好几天,但是做这一行,放弃是难免的。我们还有下一次机会,我们总会有下一次机会。”
  她深呼吸,“您可以帮我顶一会儿班吗?我想去一趟医院。”
  同事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医院,事实上几乎邮报大楼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立刻说,“当然没问题,尽管去,你需要呆多久就呆多久。”
  她坐在病床边,巨大的机器和密布的线像冰冷的怪兽。
  她的父亲躺在病床上,靠这些仪器延续呼吸,延续胸膛的起伏。
  他皱着眉头,呻吟着醒来,睁开浑浊的眼睛,“瑟琳?”
  “爸爸……”
  “你怎么来了?你的调查……进展得不顺利?”
  她沉默。
  她的父亲恍然,在病床上笑,“你被阻止了,是不是?军部不想你的报道见报,他们想埋掉你的调查。”
  乔瑟琳问,“这一次,我是不是该放弃?”
  她的父亲艰难的喘息,然后大笑,“你知道我的回答。那个准将,你认为他为什么找到你,而不是别人?”
  “因为,我是邮报老板的女儿。”她看着她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爸爸是最好的记者,他揭露了政府的腐败,哪怕政府威胁要把他扔进监狱,也真的把他扔进监狱,他没有给出他政府内部的线人是谁。直到联邦媒体协会联合请愿,迫于压力,总统特赦他出狱。这是我爸爸怎么赢得他的名誉,这也是邮报怎么成为一家受人尊敬的报纸。”
  “他们收走了你的资料?”
  乔瑟琳说,“一个好记者永远不会忘记给重要资料留备份。”
  “那么就写吧,”她父亲说,“完成你的报道,我来帮你审阅。”
  她整理她的草稿,整整花了八小时。就坐在病房会客室的地上,听着仪器滴答的声音,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起身,扑向病床,但坐了太久,双腿已经麻了,还没等她重新爬起来,护士已经冲进病房,开始又一轮抢救。
  乔瑟琳呆呆地看着,抢救宣告无效,护士和医生转过来,“乔小姐……请节哀。”
  她还是站着。
  一个护士扶住她,“也许您需要一点时间……”
  “是的。”乔瑟琳深呼吸,“请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护士和医生理解地退出,她锁上门,背靠门滑坐在地,爬回会客室的地上,写完她的报道,选择发出。做完这些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冷。
  为什么她爸爸要审阅?审阅编辑负主要责任,他批准了这篇报道见报,要论罪要上法庭的也是他。基于他的健康状况,他不可能上庭,更不可能服刑,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但现在他不在了,她要为自己承担责任了。
  通讯器里她听见主编的声音,“瑟琳,我们真的要刊登这篇报道?是你爸爸,乔先生批准的吗,签字了吗?”
  她回避问题,强行稳住声音,“是的,我们要刊登这篇调查报道。”
  主编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异样,“瑟琳,你爸爸……”
  “是的,是的!”她的泪水模糊眼睛,咬牙说,“我们要刊登这篇报道!”


第六十三章 
  两周后,最高法院门前。
  沈丽站在那里,她的上庭日是后天,但她提前站在这里。
  “最高法院,你敢相信吗……扶我一下,我走不动了。”她低声说。
  沈汉扶住她,“放轻松,妈。”
  “我必须先来一次,”她说,“不然走进这里的时候,我怕我不知道迈哪条腿。万一被媒体拍到……”
  沈汉好笑,“妈,您太紧张了。”
  沈丽转过头去,朝他提问,“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位律师在最高法院辩论过吗?”
  “不知道。”
  “你知道有多少位女性律师在最高法院辩论过吗?”
  “我不知道。”
  沈丽叹气,“所以你不能理解我的紧张。”
  “但我知道您不必紧张。”沈汉看着她,扶着她的肩膀,对她微笑。他们身边是最高法院的象征,蒙住双眼,一手提秤一手持剑的司法女神,“我了解我的妈妈,她三十六岁才读完法学院,通过司法考试,那一届年纪最大的一个。那一届一共有二百六十四个学生,其中只有三十七个女性,她是三十七分之一。她的毕业册上照片下面的座右铭是‘即使每次只前进一小步’——即使每次只前进一小步,她的坚持把她带到联邦的最高法院前。所以我知道,她不必紧张。”
  沈丽望着她的儿子,同时有感慨和笑的冲动,最后她笑着捏了捏沈汉的手。
  “谢谢。”
  “沈霄在医院,还没有被放出来,他要我给您双倍的支持。”就像她在许多年里锲而不舍地鼓励她的两个儿子那样,沈汉轻轻把她向前推,从她身后看着洁白宏伟的最高法院,“去吧,妈。”
  正式上庭的那一天,沈丽穿着黑色的套装,她的当事人钱宁站在她身边。
  她们走上台阶,身后是记者的摄影师,不停有人呼喊“钱上尉,沈律师,能说两句吗!”
  钱宁保持镇定,她们站在门口,沈丽把单手抱着的包提在一只手里,“钱上尉,再向前就是最后一个战场。”
  钱宁深呼吸,她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沈律师,我是军人。”她说,“军人永远不害怕上战场。”
  最高法院的前厅主色调是胡桃木色,职员都穿着黑白两色的套装,接待她们的小姐戴着蓝色丝巾,微笑着打开一本签名册,“每位来到最高法院的律师都要留下签名。”
  她握着钢笔留下名字,接待小姐笑道,“欢迎加入‘出席过最高法庭俱乐部’。”又将那本签名册捧给军事法庭的律师。
  最高法庭没有传唤证人,没有物证,只有两方律师在九位大法官面前陈述,每人半小时的陈述时间。这次审判将决定以后军队里的性侵案将怎样处理,是仍然维持原状由军事法庭闭门审讯,还是会修改程序,加强监督,改进现有的做法。
  如果……她们赢了,钱宁的案件也将被重审。
  沈丽在做最后的准备,接待小姐敲敲门,“律师们,上庭的时间到了。”
  最高法庭的内部是大理石柱,十二根白色的简朴立柱,立柱后是深蓝色的天鹅绒墓,覆盖了四面墙壁。
  台阶上是一张黑色实木长桌,同样朴素而肃穆,长桌后是九张高椅。首席大法官的椅子在正中,那张椅子后的天鹅绒幕布上是联邦的国徽和最高法庭的徽章。
  双方律师落座,书记官早就坐好,在双方律师后一排一排的椅子,听审人们也已经落座,沈汉不在,莫如兰坐在沈丽和钱宁身后,媒体专席尤其拥挤。
  沈丽看着腕表,法庭职员起身,“全体起立!”
  场上都是细碎的声音,所有人起立。
  “联邦最高法庭现在正式开庭。首席大法官……大法官……”九位大法官的名字被一一念出,“主持审理。”
  两鬓白发的首席大法官说,“请入座。”
  所有人都坐下。
  法庭职员继续,“案件编号057…6778,钱宁诉军事法庭。”
  “上诉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你的陈词。”首席大法官说。
  沈丽走上发言台,她看着九位大法官,从首席大法官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唯一一位女性大法官,法官们穿着黑袍,露出白领,每一位都大名鼎鼎。在成为大法官前,这些人是律师,是检察官,是法官,每个人都推动过法律进步。她读过每一个人的案子,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站在这些人面前。
  “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及庭上。”她说,“我方今天将论证,军事法庭对性侵案的闭门审判程序侵犯了我当事人的权利。”
  而在费家,庄烨看着这场转播。
  最高法院是联邦法律的最高殿堂,二十年前是没有转播的。但是前一位已经辞世的首席大法官做出了改变,允许最高法庭的案件被同时转播。他的原话是,“我不认为被四千万人用眼睛看着,就破坏了最高法庭的庄严。更何况我们的案件又不是最热门的电视剧,绝对达不到四千万收视率。”
  庄烨看着沈丽做了直白简明的陈词,指出军事法庭程序的弊端,再引用数据,强调有多少受害者在遭到侵犯以后,再一次被这些程序伤害。
  他观察费以诚,他俊美的脸上笼罩阴霾,手指按着茶杯。
  而走廊里,传来他的妻子伊莎哄女儿的声音。
  庄烨主动说,“我去看看伊莎姐姐。”
  费以诚心不在焉,“你想去就去吧。她能有什么事,家里有保姆。”
  他放轻脚步走近,听见伊莎尽力柔和的声音,“不要打扰爸爸……去自己玩……爸爸在忙……”
  “……爸爸总是忙。”小女孩脚尖并在一起委屈。
  “嗨。”庄烨轻声说。
  伊莎一把把女儿揽在身后,眼里都是忌惮,看清是庄烨,才勉力笑笑,“小烨,是你。”
  “您以为是谁?”庄烨直视她问。
  最高法庭上,沈丽说,“我方陈词结束,请求庭上准许我方将剩余时间留在对方律师发言后进行反驳。”
  “准许。”首席法官说,他看一眼文书,“金律师,你可以发言。”
  金律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文质彬彬戴着眼镜,不像军人更像一位绅士,他甚至在“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及庭上”开场白后这么开口,“首先,我想表达对钱上尉的同情。很遗憾性侵确实时常在联邦军队里发生,我也承认,军事法庭目前对这类案件的程序并不完美,但是庭上,沈律师,在场所有人,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联邦有什么程序是绝对完美的?今天的问题在于,我们该不该因为军事法庭程序不完美,强行干涉军事法庭的运作?”
  金律师将手比向钱宁,“钱上尉选择了这种不完美,她在选择军人的责任时就放弃了一部分公民的权利。每个选择成为军人的人都放弃了一部分普通公民的权力,我们愿意牺牲个人的一部分权力,换取联邦的国土安全。”
  “所以公民可以上犯罪法庭,我们上军事法庭。军事法庭不够公开,不够透明,但它允许军方自行解决所有发生在军队里的案件,最大程度保证军事机密不会外泄。”
  “而现在,军事法庭给出的审判不合钱上尉的心意,她就希望军事法庭的程序被改变,希望这整个体系改变。联邦还在战备状态,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和帝国开战,在这个时候动摇军事法庭的根基,会有多少军事机密泄露,会影响到多少正在审理中的案件,又会对国家安全造成多大影响?”


第六十四章 
  选择。
  牺牲。
  国土安全。
  在大局面前一个人被侵害无关紧要。
  钱宁平静地听着,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这么说这么想。
  转播镜头扫过她,庄烨凝神细看,她身后的人群里没有沈汉。
  他去了哪?庄烨情不自禁地想。
  沈汉去拉他们需要的第五票。
  四票让最高法庭受理这件案子,他们需要第五票才能胜利。
  他可以坐在最高法庭里听他妈妈辩论,但那对局势毫无帮助。所以他去做对局势有帮助的事。
  他乘坐飞舰,来到军事委员会俱乐部外。
  小型的穿梭车来来往往,他记得型号和牌照,拦住一辆,冲里面年轻的军人说,“请让我说两句话。”
  那个年轻人迟疑地看向穿梭车内干皱的老人,“将军?”
  穿着便衣的老人抬起眼皮,看一眼沈汉,赫然是和他打过牌的人,只是在白天远没有在夜里精神矍铄。瘦长的手指挥了挥,年轻人退出穿梭车,留空间给沈汉和那位将军。
  “你要说什么?”老将军不耐烦地看沈汉,又哂笑,“被南方派逼到穷途末路了?”
  沈汉一笑,“您和最高法院的霍法官关系很好。”
  老头眯眼,“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们输,”沈汉躬身探向车内,“军事委员会已经被庄总指挥丢到脑后了,他不需要你们这些退休的老头子。让他们输,他们才会需要军事委员会,才能显出您的重要。”
  “哈,哈哈……”尖锐高亢的笑声,老头笑起来,“给我建议,你胆子可真不小。”
  那辆穿梭车风驰电掣般从面前冲走,沈汉站在原地,刚才的笑早就无影无踪。他松了口气,才发现背后渗出冷汗。
  最高法庭上,沈丽走向发言台。
  “上诉律师,可以开始你的辩驳。”
  计时再度开始,“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以及庭上,”沈丽的双手扶上发言台,三秒里一言不发,再开口时带着看似真诚的讽刺。
  “听对方律师的陈词,只要我的当事人寻求公正,联邦的所有军事机密都会被泄露,帝国会打过来,我们不出一周就要全部玩完了。”
  笑声四起,法官席上也有大法官露出笑容。
  轻松过后,沈丽神情郑重,“最高法庭是个什么地方?在这里,发生过洛琳诉联邦,崔莱德诉华尔洲,珍娜诉宾虚洲……这些案件有一个相同点,在它们的时代有无数金律师那样的人叫喊着:如果这些人胜诉会天下大乱的!”
  “但是最高法庭站在洛琳、崔莱德、珍娜那边,为这些人修改了法规,改进了程序,联邦做出了改变,没有天下大乱。当我们在今天回顾这些案例,我们说,它们推动了司法进步,它们是联邦司法史上的高光时刻,让所有执法者骄傲——”
  她的发言被打断。
  “沈律师,”大法官们有随时提问的权力,提问和回答照样计时算进三十分钟里,唯一的一位女性大法官在镜片后镇定地看着她,“你提到洛琳诉联邦。”
  “是的,艾嘉德大法官。”她回答,已经感觉到不妙。
  大法官可以不断提出问题让一个律师的三十分钟时间都被问题淹没,做不了任何陈述。只是这样做明显是针对这个律师,太难看了。如果非要针对她,他们会让艾嘉德大法官来,她是唯一的女人,让女人对付女人。
  果然,艾嘉德大法官说,“在洛琳诉联邦前有罗伊诉嘉萨洲、凯莉诉阿罕洲,为什么你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一件案子到达最高法庭,不一定就能赢;许多案子输了,十年后二十年后,另一个类似的案子再历经千辛万苦上诉到最高法院,也许还会输;直到第三次,三十年四十年后再一个类似的案子抵达最高法庭,时代进步,民众改变,终于胜诉。
  洛琳诉联邦案就是这样的案例,艾嘉德大法官在问她:你怎么能确定现在到了应该改变军事法庭程序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丽望着她说,“您在问我为什么是今天而不是明天,为什么我们需要今天做出改变,而不是把这个艰难的选择留给后人。我只能告诉您我告诉我的孩子的话,永远指望明天做成一件事,这件事就永远做不成。现在不竭尽全力,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更美好的未来,那个美好的未来就永远不会来。”
  “嘟”的一声,那是她全部发言时间的最后一分钟提示。沈丽终于笑了,“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以及庭上。我不相信金律师的话,这件案子对我而言不涉及国家安全和军方司法自治,让他们躲在那些宏大的词后面吧,在我眼里本案仅仅关于一个女性军人,能不能得到她的公正。”
  “金律师说钱上尉选择参军就放弃了对应的权利。二十三年前我来到联邦,我只请求得到自由和平等,但联邦还给了我追求理想的权力,于是今天我有幸作为一名律师站在这里。钱上尉没有选择普通公民的权利,她选择参军保卫联邦,为什么联邦不能把公正一起给她?”
  她的时间完全结束。艾嘉德大法官却继续问,“你认为联邦没有给她公正?”
  说真话还是说假话?说真话又该有多真?
  沈丽最终做出决定,她说,“恕我直言,大法官。联邦没有给所有女性公正的对待,甚至最高法庭都没有给女性公正的对待,否则女性占联邦总人数一半,为什么我们只有一位女性大法官?”


第六十五章 
  这一次开庭结束,判决结果,也就是九位大法官的投票结果可能需要三小时,也可能需要三天,甚至三个月。
  沈丽的发言不是最高法庭听到过的最好的发言,也不是最差的。她深呼吸,随着其他人起立退庭,心中如释重负。
  钱宁问,“接下来还有什么?”
  沈丽拍她的肩膀,“接下来由上天决定,我们已经做了所有我们能做的事……”
  她们随着人群走出,沈丽突然笑起来,“也许不由上天决定,而由她。”
  钱宁随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同样是雪白大理石的司法女神雕像伫立在前方。烈日让她更耀眼,每一个走进最高法庭的人都要从她脚下经过,每一个人都会瞻仰她的身姿。
  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右手提天平,示意公正;蒙着双眼,示意无私;左手却握着长剑,直指前方。她的名字是加斯提西亚,雕像的基座上镌刻着这句话:加斯提西亚指引前路。
  所有从事法律的人都知道这句话,让加斯提西亚指引前路。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您相信加斯提西亚,我却不信。”
  她们回头,看见简夏。
  “我注意到您没有来听庭审。”沈丽说。
  “我有律师资格,但是从来没上过庭。”大多数政客都有律师资格,弄清楚法律才好钻法律漏洞,简夏笑着说,“我不相信司法公正,因为我知道我在每个案子里推波助澜做了什么。”
  她看向钱宁,“为了让你的案子能受审,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四个孩子的案子被推后,另一些同样不幸的案子失去了被最高法庭接受的机会,维持上诉法庭的判决。”
  钱宁在旁听时保持镇静,此时却脸色一变。
  沈丽心平气和地问,“所以您要说什么?”
  简夏一笑,“我调查过您以往的案子,无论这一次结果如何,是输是赢,这只是您的开头,您一定会再次走进最高法庭,为其他人其他案件而发言。这一次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下一次可能就是敌人。但我想在我们敌对之前,表达我对您的敬意。”
  “谢谢。”沈丽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您这次会站在我们这边。”
  “真正的主要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透露,次要原因是,我怀孕了,”简夏讽刺地说,“背后没有大秘密,也不是哪个大人物的孩子,只不过是我招**,避孕套出了问题,愚蠢的意外怀孕。”
  “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孩,我经历过她会经历的那些不公,我能教她怎么反抗。但是偏偏是个男孩,我不知道怎么教他,他才不会变成叫我反胃的那种男人。”
  她认识沈家兄弟,沈家兄弟不是让她反胃的男人,她好奇他们有怎样的母亲。
  沈丽望着她,“您找到答案了吗?”
  “也许答案就在于,您根本没有挖空心思去做一个好母亲。”简夏说,“您只是一直坚持做沈丽。”
  不做任何人的附庸,也不依赖自己的孩子,才能教好自己的孩子。
  简夏轻巧地颔首,“我会关注这次判决结果,再见。”扶着腰侧身从她们身边绕过。
  钱宁不发一言,最高法庭门前的人们散去,沈丽带她走向雕像司法女士雕像基座,她们在基座旁雪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席地坐下。
  最高法庭是一座纯白的建筑,在阳光下耀眼得像是一座神殿。光线太刺眼,钱宁避开反光,觉得自己是某种阴暗生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我做过太多愚蠢的选择。”
  沈丽说,“我在帝国做过情妇,没有被逼迫,我自愿的。我当时以为做情妇是我最好的出路。抗争就会死,我太年轻,我太怕死,我想要不劳而获的人生。”
  钱宁看着她,眼中有些讶异。沈丽笑起来,“这算不算愚蠢的选择?你看,我也做过许多愚蠢的选择。”
  一周后,最高法庭的研讨会议。大法官们在一场会议里要对许多案件投票,首席大法官说,“057…6778,钱宁诉军事法庭,各位,有你们的意见了吗?”
  会议厅内是一张椭圆形的长桌,大法官们依次说出想法。
  “我坚持我的意见,最高法庭不该干涉军事法庭。我们不能胡乱干涉别的司法体系。”
  首席大法官点头,“一票否决。”
  “看在老天份上,这只是个女人想要她的合法权利。”
  首席大法官没抬眼,“一票赞成。”
  “否决。”
  “否决。”
  “赞成。”
  “我无法做出决定,我需要更多时间,详细地研究军事法庭体系,以及最高法庭对军事法庭的非战时司法干涉……”
  “程森大法官,”他的同僚不耐烦地摇着椅子打断他,“我们没有时间等你研究这些,赞成否决或弃权,下面还有别的案子!”
  这位大法官一直被媒体形容成“提线木偶”和“摇摇摆摆的大法官”,他艰难地说,“但是,这……”
  “程森大法官。”首席大法官锐利的目光望着他。
  “好吧,好吧,”他嘟囔着,“我投票……否决。”
  一个多小时候,会议室大门打开,门外守候着每个大法官的助理,他们立刻站直。大法官中最活泼的要数江杰瑞大法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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