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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ABO]-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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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住,叶元深听到将士们四处走动的声音。
大约是到了某处空旷的地区,准备扎营休息。
叶元深倚在车壁上,背后传来微凉的触感,能够稍稍缓解一些灼痛。
车帘轻轻动了一下,一名面色略有些疲惫的青年便钻了进来,抬眼对上叶元深的眼眸,一下子便怔愣在原地。
“闻卿……”
第一百零一章
叶元深沉默着看着方闻卿招来军医为他重新包扎,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面前的青年除开一开始的惊喜后,便冷下了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马车内的气氛空前压抑,那名小军医迅速包扎好,便拎着东西撤了出去。
方闻卿冷着脸不说话,叶元深也不知如何开口。
当初他一言不发就跑来了西北,结果落到这等田地,合该是他狂妄自大,咎由自取,方闻卿气他也是应该的,叶元深有些心虚,便缓缓往方闻卿身旁挪了挪。
方闻卿抬眼乜他一眼,撇过头不理他。
直到叶元深慢悠悠地挪到方闻卿身边,吃力地抬起手去抚青年的肚子,方闻卿这才回过头看他。
那双素来清澈美丽,动情时会泛起波光的眼眸,此刻正盛着滢滢的泪,欲落不落地缀在眼睫上。
叶元深一下子就愣住了,伸手想替青年拭去泪水,却被方闻卿抬手挡了一下,再仔细看时,那双眼中又盛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几乎瞬间便要将叶元深压倒。
“我……”叶元深嗫嚅着开口,“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
方闻卿有些疲惫地打断他,“我累了,不想听。”
叶元深便住了嘴,垂着头坐在一旁,余光瞥到青年疲惫的神色,心里痛得紧紧揪起。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叶元深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涨得通红。
可世上哪来的后悔药!
若万事皆可悔过,这世上怎还会留有遗憾?
柏云站在马车外,犹豫片刻,开口道:“夫人,都安顿好了。”
叶韫的部下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一些分散在西北边陲的小城中,方闻卿便也将这群人一同带回京城。
方闻卿嗯了一声,抬眼看独自懊悔的叶元深,“去看看父亲罢,他临终前,一定很想你。”
叶元深早已知晓这样的结局,但让他如此真实的面对现实时,他却又不可置否的退却了。
他是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本该见惯生死。
可当这样的事真真正正的发生在他身上,他才切身体会到那种悲伤。
宁愿选择一切都是假的,也不愿意直面这样的残酷。
棺是方闻卿吩咐人临时准备的,上面坠着白色的纸花,随着风缓缓地摆动。
守棺的将士见着叶元深亦步亦趋地走过来,立刻跪下抱拳,有些哽咽地开口,“将军。”
叶韫叶将军,为夏国镇国将军,素来是夏国将士们极近推崇的英雄,如今英雄落难,众人垂泪。
叶元深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打开。”
那两名将士便也依言起身,缓缓打开棺盖。
叶韫面上早已被清理干净,因着平躺着,脑后的伤口看不到,身上穿着件崭新的铠甲,好似与当初出征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叶元深有些失神,犹豫着伸出手去碰了碰叶韫的面颊。
又硬又冷。
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荷包。
叶韫教导叶元深素来严苛,教导他男儿流血不流泪,再苦再累,都须得忍受,不可轻易流泪。
叶元深死死咬着牙,终还是无声的落了泪。
方闻卿站在叶元深身后,见着叶元深趴在棺边,肩膀克制着抖动,便摆了摆手,将附近的将士遣散,“都退下罢。”
——————
叶元深在棺边坐了好些个时辰,待他撑起僵硬的腿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方闻卿已经和衣躺下,一旁点着一只昏黄的蜡烛等着叶元深归来。YXZL。
见着叶元深进来,方闻卿翻了个身,给叶元深让了个位置。
“伤口还疼吗?”
方闻卿抚上叶元深胸口的绷带。
他不敢用力,西北资源贫瘠,此时所做治疗,都只是在延缓伤口的败坏,若要仔细医治,还是要等到回到京城再请大夫来。
叶元深握住方闻卿的手,虚虚地覆在左胸前,“我里面很痛。”
方闻卿微微蹙起眉,眼中克制不住地流出担忧来,回握住男人的手。
“早些休息罢。”
说罢二人便并肩躺下。
方闻卿腹部不适,总要侧身躺着才舒服些,便背对着叶元深,任由叶元深紧紧地贴着他,将脸埋进背里。
车帘被风轻轻拂起,烛光晃动了一下,簌地一下熄灭了。
方闻卿垂着眼帘,透过车窗帘子去看满是繁星的夜空,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湿濡,缓缓翻了个身,接着月光看到叶元深正紧闭着眼眸流泪,忍不住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中,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男人的后背。
——————
西北大胜归来的军队行至京城时,满街都是翘首以盼的百姓,却第一次没人露出笑容,第一次没有坤洚怀着春心,向归来的将士示爱。
那棺坠着白色纸花,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上。
方闻卿强撑着骑了马,身上穿着银色软甲,白色的发带挽住墨色长发,面上肃然悲戚。
叶元深自那日醒来后便又陷入了昏迷,额头滚烫不已,方闻卿唤他,他也只是身躯微动,并无醒来的意思,方闻卿这才不顾一切,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方闻靖在军队回京前两天将此事告知了崇义帝。
乾离男人取出藏在枕下的几封信件,交给方闻靖。
是叶韫同崇义帝传递消息用的密函。
叶韫到西北后早已识破了塞王的奸计,但若是想要破解,却须得舍弃西北边境的几座城池。
叶韫将这一消息秘密传给了崇义帝,崇义帝不忍边关百姓受苦受难,沦为匈奴人的奴隶,几经思索后回信叶韫,期望保全西北的百姓。
可崇义帝却不知,叶韫为了成全大义,竟甘愿深入敌营,再此之后,便彻底杳无音讯。
后来传回京城的捷报,伪造得太过真实,骗得过方闻靖等人,却骗不过崇义帝。
他日日思虑,不敢去想叶韫如今身在何处,他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整日不得安生。
他心中盛了太多情感,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果敢。
崇义帝难得起身,一旁的婢女取来衣衫,一件一件整齐地替皇帝穿戴好,又取来木梳,将两鬓早已有些斑白的发束起,带上冕旒。
“走罢,随我一同去迎接将军归来。”
第一百零二章
方闻卿众人入京那日,天空中竟隐隐飘起了小雪。
方闻卿抬眼,目光便对上了站在宫墙上的崇义帝,呼出一口白花,翻身下了马。
崇义帝的目光紧紧盯着众将士簇拥着的棺,眼中流出痛苦的神色。
此次凯旋,宫中并未举办迎风宴,只按着规矩赏赐了金银财宝,提拔了几名将士。
叶府更是被赏赐了田地十余亩,金银数十两,其势几乎与淮阳王府并重。
方闻卿心知崇义帝欲弥补叶家,便也低着头沉默地接受了赏赐。
叶韫的尸体暂时被带回了叶府,几日后便会风光下葬。
而史官笔下,也会将这样一位英雄永记在册,供后人称赞。
崇义帝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只露面半日,脸色便有些微微发白,匆匆吩咐方闻靖善后后,便携着明皇后回了未央宫。
方闻卿起了身,一旁捧着金银赏赐的小公公便站到了身后,青年同方闻靖拱了拱手,准备告退。
方闻靖也没开口挽留青年,知晓他一切还好,便未再多言。
叶韫的棺搬进叶府大门的时候,叶老太太正好不容易出门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见着一群人搬进来一口棺,登时便愣在原地,直直地盯着众人的动作。
叶元深受伤的事,方闻卿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布出去,叫人从后门偷偷将叶元深送进院子,对叶老太太谎称叶元深还要些时日善后西北之事才会归京。
一旁领着一群捧着赏赐的小公公的林公公见着叶老太太呆站在不远处,心下不忍,便走上前劝慰。
“咱家奉皇上之命特来慰问,还请老夫人节哀,莫要伤心过度,损伤了身子。”
叶老太太又是一愣,半天没能晃过神,抖着手指着那口棺,“那棺里……躺的是何人?”
林公公面色露出一丝不忍,撇过头不去看叶老太太的神色,“是……是叶韫叶将军。”
“母亲!”
方闻卿快步走来,见着二人不知在谈些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忙叫了一声,叶老太太回过神看他,面上扯开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来,“卿儿,你回来了。”
“你父亲和元深呢?”
——————
那日之后,叶老太太似是患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叶元深的伤还要疗养好些日子,叶府的重担,便全都落在了方闻卿一人肩上。
柏云本想多留在京城几日好帮方闻卿分担一些,但方闻卿却时刻记着同呼延耶的约定,执意为柏云准备好了盘缠,送出了京。
谢筠二人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走路,每天呜呜呀呀地叫着,粘着谢筠要抱抱,谢筠实在分身乏术,没办法帮方闻卿。
还是盛阮腾了些时间帮方闻卿分担照顾叶元深的事宜,这才勉强能够喘上几口气来。
苓语也听说了方闻卿归京之事,到叶府来探望了几回,身后还带着名陌生的乾离。
方闻卿却觉得那名乾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仔细想过之后,却又当真不曾见过,礼貌的笑了笑,便将二人请进了府内。
叶府内处处挂着白色绸缎,穿过长廊,叶韫的棺停在尽头的灵堂内。
苓语偏头,看见一名身穿素色麻衣的女人跪坐在那牌位前,目光有些呆滞的念叨着什么,一旁围着四五个婢女,个个面露担忧。
传言叶家老夫人因着叶韫去世染上了疯病,如今看来,当真不假。
心中想着事,脚下步子便忍不住停住了。
琰阳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却突然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叶老太太已经站起了身,脚边是被她推翻的牌位,此刻正目光紧紧地盯着站在灵堂外的三人。
一旁的婢女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地埋着头,不敢抬眼去看。
叶老太太也没管她们,眼中染上一抹怒气,提起裙摆,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苓语的领子,对着琰阳有些尖锐的开口,“这个坤洚是怎么回事?!”
三人具是一呆,有些不明情况。
苓语被叶老太太扯了一把,一时离得极近,自然也看见叶老太太眼中散不去的混沌,顿时心中明了。
“你不是说此生非我不娶吗?!”
琰阳被逼问的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闻卿也有些反应过来了,摆摆手叫那些婢女起身,上前一步拉住叶老太太的袖子,“母亲……”
叶老太太回过头,见着方闻卿的那一刻,眼中的怒意也尽数散去,转而又是方闻卿熟悉的眼神,但那温和之中却还带着一丝委屈,“卿儿,你父亲变心了,他说他不要我了,他还、他还搞出来一个坤洚……”
好在叶老太太还认得出方闻卿来。
“深儿还那么小,若是没了父亲,我们母子几个该怎么活……”
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闻卿揽着叶老太太的肩,任由她靠在他怀中哭泣,一边轻轻地抚慰着,一边将叶老太太往房间引去,却在刚转过的回廊中,迎面碰上了面色苍白,肩上草草披着肩外衫的叶元深。
叶老太太愣了一下,回身看苓语二人刚刚站过的位置,又盯着叶元深的脸仔细看了看,末了一抹眼泪,面上竟带着一抹娇羞地扑到叶元深怀里。
叶元深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却还是伸手拦住了叶老太太的肩。
“你又来找我啦!这次我等了你好久!上次说好的要带过去好玩的地方!我们快走吧!”
说着,又回头望了一眼,见着方闻卿站在身后,脸色唰得一下变了,手下更用力地扯着叶元深的袖子,“快走快走!我爹来了!”
方闻卿也没说话,抬眼同叶元深对视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跟在叶元深身后的盛阮也识趣地退了几步,为二人让出路来。
叶元深自然不知叶韫年轻时曾带着自家母亲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左思右想着,便带着叶老太太去了二人别院中的桃林。
桃树枝光秃秃的,偶有几枝上还坠着小小的雪花,那架古琴也还摆在原处。
叶元深鲜少叫人进入这桃林,故而这古琴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叶老太太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坐在那古琴前,拂去上面的灰尘,抬头对着叶元深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来。
“最近学了新曲子,刚好弹给你听!”
说罢便轻轻拨动琴弦,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
是那首叶元深再熟悉不过的曲子。
许是许久未曾弹过了,叶老太太弹得断断续续,弹奏一段,便要停下来想一想。
叶元深垂着眼眸坐在一旁,不敢抬眼叫叶老太太发现他眼中的情绪。
一段曲终,却迟迟不见下一段。
叶元深忍不住抬眼,却见叶老太太鼓着脸,眼中擒着泪,正直直地看着他,“韫哥哥,你心中是不是有别人了?”
叶元深一哽,嗫嚅着开口:“没有……”
叶老太太更是委屈,“那你今天为什么都不叫我华儿了!”
“我……”
叶元深被叶老太太的眼神盯得局促不安,犹豫了半晌,轻声开了口,“华、华儿……”
叶老太太笑了一下,眼泪顺着面颊噼里啪啦地砸在古琴上。
叶元深心中一紧,连忙上前。
叶老太太也顺势靠进叶元深的怀中,小声呢喃了一句。
“深儿……”
——————
叶元深将叶老太太送回房间时天已经有些深了。
叶老太太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见着送她回来的是叶元深,忍不住又轻声啜泣起来。
“深儿。”
叶元深见着母亲恢复了神智,跪坐在床榻旁,仰着头看她,“母亲。”
叶老太太对白天发生的事还有些印象,此刻有些无颜面对叶元深。
叶元深也知叶老太太在担忧什么,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母亲可有什么话想同儿子讲?”
叶老太太眼中满是歉疚,擒着泪摇了摇头。
叶元深笑了一下,“那母亲便早些休息,万般皆有我,母亲不要担忧。”
叶老太太点了点头,便送开握着叶元深的手,将人向外推了一把,“替我好好照顾卿儿。”
叶元深回头看她,却见叶老太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还怀着孕,一定累坏了。”
叶元深嗯了一声,吩咐一旁的婢女进去伺候,便回到了别院。
叶元深今日才刚刚醒来,又陪着叶老太太耗神了一天,疲惫地回到房间后脱掉身上的亵衣,缠着的厚厚的绷带已经隐隐透出血色来了。
方闻卿端着两碗汤药进了房间,见着叶元深已经回来了,平静地眨了眨眼,将汤药放在桌子上。
“母亲情况如何?”
叶元深有些疲惫地坐下,“一时清醒一时混沌。”
方闻卿也猜到了,垂着眼眸没再多问,将其中一碗汤药往叶元深面前推了推。
“今日苓语来时开的方子,配合大夫开的药,恢复的更快一些。”
叶元深鼻子有些酸涩,走到方闻卿背后揽住青年的腰。
肚子隆起的已经很明显了。
叶元深清楚,青年为了他,为了叶府,操心劳累,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歇息过了,便低下头轻轻在青年的腺体上啄了几口,“近日辛苦了……”
“接下来便好生歇息罢。”
——————
“叩叩——”
“老夫人,您醒了吗?”
叶老太太的贴身婢女端着脸盆,站在房门外敲了敲,却半晌也没有回应,便疑惑地轻轻推开了房门——
当——
水花溅了一地。
“啊啊啊!救命啊!老夫人!老夫人自杀了!”
风吹起落在地上的信纸,唰唰地响动。
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万般皆是命。
第一百零三章
叶元深沉默着接受了叶老太太的自杀,将叶韫和叶老太太的棺合并在一起,操办了叶氏夫妇的葬礼。
地址选在城郊不远处一片的桃林内。
那片地崇义帝赏赐给叶府的封地,叶元深差人种了满满的桃树,此时还是光秃秃一片,待来年开春,便会开满粉白的小花。
入棺那日,叶府的队伍排得极长。
有叶府的下人们,有叶元深二人的好友,也有一些崇拜叶韫的将士们,且一路还在不断添进一些得知情况的百姓,挥着泪送行。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将那口巨大的棺送出了京城。
先前三人一同去寺庙时遇上的那位老住持早便提前到了,站在桃林外低着头喃喃自语。
听到远远传来的唢呐声,低垂的眼眸这才微微睁开。
叶元深上前躬身一礼,住持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摆手拒绝。
又转身对着那两口棺轻声喃了几句什么,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叶元深也没开口打扰,静静待老住持念完,这才抬手吩咐人将棺抬过来。
二人的遗物是方闻卿和叶元深二人一同整理的,却意外地在叶老太太珍藏的妆盒夹层中发现了叶韫年轻时写给叶老太太的情诗。
叶韫是武将出身,作的诗中四句里有三局不押韵。
却可见在他们平淡的生活下,掩盖的是二人炙热爱着彼此的心,甚至不惜为了对方结束自己安详的晚年。
方闻卿心里有些动容,眼眶微微酸涩。
叶元深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同方闻卿靠在一起,沉默地摩挲着青年有些轻茧的手指。
自叶氏夫妇接连去世后,叶元深便越发沉默,有时一日也不曾说不上几句。
方闻卿并未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分离,只记得爹爹去世时,他趴在棺前痛哭得不能自已。
但他当时年纪还小,方宪章当时又在外出征战,他得不到安抚,整日浑浑噩噩的掉眼泪,到最后连为什么这么伤心都有些记不得了,崇义帝担心他,便在白慕之的葬礼后将他接进了宫中,自此明皇后便取代了白慕之关心爱护他的地位,他虽有时也会想起爹爹来,但放肆哭过之后,便会忘掉伤心痛苦。
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后来他长大懂事,这才渐渐学会隐藏自己的思念。
方闻卿轻抚叶元深的头,唇瓣轻柔地落在男人的额角,“若你心里痛苦,便痛快哭一场。”
“我一直陪着你。”
——————
空中飘着鹅毛大的雪花。
街上的小贩们正忙碌着将摊子收拾好,还有一些专门赶在这个时候买东西的百姓,同匆匆忙忙的小贩们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买到了较平时便宜不少的物件。
叶元深也顺道买了些甜糕回去。
叶元深要守孝三年,此时已经褪去了官服,身上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料子要比平日里穿的差上不少。
此刻走在街上,俨然就是一副普通人家的公子模样。
雪花落在男人的睫毛上,叶元深眨了眨眼,却瞥着一个极眼熟的背影。
那人个子不高,正攥着钱袋同一名卖木钗的商贩讨价还价。
叶元深走上前去,那二人争得激烈,也没去管突然凑近的人。
这小贩卖的木钗个个模样精致,小花雕得栩栩如生,看上去也是下了许多心思才做好的。
“五两!五两卖不卖!”
商贩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狠狠忒了那人一口,“五两个屁!你丫是来抢的吧!”
“走开走开!不买就走!讨价还价个什么劲儿!”
那人被推了一下,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个人,一下子便愣住了,末了又想起自己刚刚流氓无赖的行径,脸色唰得一下红了个彻底,“将、将军?”
叶元深抬眼瞥了唐盏一眼,没应。
挑了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木桃花簪,开口问那商贩,“多少钱?”
商贩砸了咂嘴,“二十两。”
唐盏像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下子窜了起来,“你还真敢开口!”
那商贩也梗着脖子不认输,“俺媳妇辛辛苦苦雕的,俺收二十两怎么了!在俺心里,就、就值这么贵!”
叶元深拦住还想讨理的唐盏,将二十两递过去,夸了一句,“你媳妇手艺很好。”
那商贩接过银两就咧开嘴笑了,心里盘算着可以多买一筐碳回去给媳妇暖暖身子,面上傻笑着不停。
唐盏有些不服气地跟在叶元深身后离开,“将军,那人明摆着就是在讹人,您怎么还顺着他来?”
叶元深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以后莫要如此称呼,免得落人口舌。”
唐盏连连点头,改口道了一句叶公子。
叶元深带着从医馆取回的药材,和顺便买来的甜糕和木簪回到叶府的时候,方闻卿正一个人呆在灵堂内。
方闻卿身子不便,叶元深也没强硬要求青年跟他一同守孝,但青年还是会每日到灵堂内跪坐一会儿。
灵堂内又阴又冷,方闻卿不能呆久。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过一阵,他便想来也不能来了。
叶元深掀开白帷,轻声走到青年身后,将那只木桃花簪插进青年只简单挽了一个髻的黑发中。
方闻卿抬手摸了摸,却被叶元深捉住手,放在唇边轻啄了几口。
手心痒痒的。
“宋阳刚刚来过。”
叶元深挑了挑眉,“怎么?”
“苓语有了身孕,父亲打算让宋阳入赘淮阳王府。”
“说是苓语自己的意愿,父亲阻止不得,只能妥协。”
叶元深笑了一下,“倒不曾见你在王爷面前如此任性过。”
“我记得你当初听闻婚约一事还十分抵触,缘何后来又同意了婚事?若你当真不愿意,皇上和王爷也不会为难于你吧?”
二人自知晓婚约一事,到后来妥协成婚,细细算来,也有一年有余了。
方闻卿抬眼看他,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谁知道呢。”
“也许那个时候,我便对你芳心暗许了。”
——只是我自己却还没发觉罢了。
第一百零四章
清明过后,又下了几场春雨。
方闻卿行动愈发不便,整日窝在房间里捧着话本。
细密的雨丝打在窗纸上,方闻卿缓缓起了身,踱着步子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
窗外还种着几株桃树,雨丝便钻着空隙吹进了房间内。
如今叶元深成了叶府的老爷,但二人依旧住在先前的别院中,主院空了下来,未曾搬出什么,也未曾添进什么。
方闻卿抬眼望了望,才发现竟不知何时,那桃树已经开始打了苞。
春雨细润,方闻卿难得好心情,便想着能出去走走。
叶元深换了件薄衫,绕过屏风,便见着刚刚还乖乖坐在床榻上的青年竟搬着椅子坐到了窗旁,立刻走上前揽住青年的腰,一手轻轻地抚摸青年已经非常大的小腹,“春风还凉,怎得坐到这来了?”
方闻卿回头用额头蹭了蹭男人的下巴,语气带着点细微的委屈,“房间里闷得很。”
叶元深顺势低头亲了亲方闻卿的额头,犹豫了片刻,便差人取来厚厚的外袍,将青年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缓缓牵起方闻卿的手。
“那便出去走一走。”
自叶氏夫妇死后,叶元深便颇有种杯弓蛇影之感,方闻卿咳一下,都要惊得他彻夜不能入眠,生怕方闻卿生了病出了什么意外。
方闻卿知他心里煎熬,便也整日顺着他,乖巧的待在房间中。
后叶元深的癔症好了许多,方闻卿倒是不怎么爱走动了。
方闻卿这一胎足了月,大夫说随时可能生产,叶元深便请了京城有名的产婆住到叶府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方闻卿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反应,令叶元深着实有些着急。
方闻卿靠在叶元深怀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每走几步,都要歇上一会儿。
谢筠的儿子稍微大了些,肉乎乎的一团,已经会呀呀地叫着爹爹了。
那小肉团出生后,谢筠二人只为他起了个乳名,后来谢筠身体恢复些,便回到方闻卿身边作差,带着小肉团子陪方闻卿解闷。
小肉团子的性别随了谢筠,是个小和元,但那体型却随了盛阮,小小年纪,分量却不小。
谁知谢筠却执意要方闻卿为小团子起名字,方闻卿拗不过,只得起了湘南二字为名。
叶元深将伞向方闻卿那边偏了偏,将青年遮了个严严实实。
二人站在池边的小亭内,低头看被细雨拍打后波动的水面。
池中养了好些条锦鲤,天气好些的时候,便会游上水面,同路过的人讨吃食。
可惜今日落了雨,大抵是看不到锦鲤了。
方闻卿低着头抚着自己的肚子,轻笑了一声,问叶元深,“可曾想过两个孩子的名字?”
叶元深将青年搂得更紧,“全听你的。”
方闻卿哼笑了一声,伸手轻推了叶元深一下,“赖皮。”
叶元深也笑了,将头埋进青年的脖颈里,贪婪地汲取着方闻卿腺体处散发出的清淡的龙涎香的气味。
他忍得头发都开始大把大把的掉,迫不及待地期望这两个孩子快点出生。
刚怀孕的时候,胎盘不稳,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每天晚上看着方闻卿乖巧地睡在他怀里后,偷偷跑出去冲冷水,后来六七个月了,孩子定型了,叶元深这才敢小幅度地做几次,谁知早上起来后却见着床单上落了红,连忙叫醒方闻卿,请来的大夫称青年没什么大碍,叶元深这颗心才落了地。
只是吓坏了他,后来的几个月,硬是生生忍了过来。
叶元深有些失神地啄着青年的脖颈,尖牙几次擦过那块腺体,犹犹豫豫着,终是没能咬下去。
他都忍了个把月了,不过几天而已,他还坚持得住。
方闻卿也有些怀念叶元深身上清冽的酒香,眯着眼有些陶醉地嗅着,却突然觉得腹中一股坠感,脸色唰得一下苍白了起来,抖着身体想蹲下去。
叶元深也发现了青年的异常,唔唔唔慌张地一把抱起青年便往房间跑去。
叶元深再如何希望这两个孩子快点出生,可当面遇上这样的情况时,还是流着冷汗慌了。
叶元深将方闻卿搁在软塌上,低头看青年紧紧蹙起的眉头,嘴唇被贝齿咬得肿胀发白,心脏蓦地紧紧地揪了起来。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产婆带了过来,刚好碰上了正准备带着盛湘南去陪伴方闻卿的谢筠。
谢筠愣了一下,将盛湘南抱给一旁的下人,便匆匆跟在了产婆身后。
叶元深被产婆赶了出来,心焦得不行,连忙拉住谢筠。
谢筠知晓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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