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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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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玩笑也好认真也罢,简苍不许楚衍动情,哪怕有一丝可能也绝不可以。
  他本以为,楚衍会沮丧会难过。哪怕竭力装作恍然无事,少年也免不得眼神黯淡呼吸一滞。
  偏偏楚衍眼神如常呼吸自然,他稍有遗憾地一摇头,还能全然无事地笑笑道:“魔尊既不怪罪就好,是我自作多情。”
  只有真正不在意的人,才能无所畏惧地拿这件事开玩笑,自有心思诡谲之人无法企及的明朗自然。
  是了,楚衍什么都不在意。简苍那颗悬而未定的心,忽然间直坠深渊摔碎成片,拼都拼不起来。
  他明明该觉得开心顺畅,乃至于松一口气,心中那股憋闷之气却无法化解,堵得简苍呼吸不匀,只能冷着一张脸保持沉默。
  就算他之前想得再决绝,难免还是带有一点期盼,期望楚衍和他心思为一,他也能暗自欣喜一瞬,甜意浅淡却能缠绵舌尖永不消散。
  事实没有多残酷,简苍却已患得患失。大概动情之人都是如此,莫名地多愁善感神思不定,优柔寡断又令人分外讨厌。
  “如此自然好。”简苍一抬眼,神情静默一切如常。他就是冷然沉默却未融化的一块冰,纵然其上裂痕万千,还能强绷着不碎裂开来。
  楚衍静静望了简苍一刻,骤然间贴近了。少年不大客气地伸手向前,压低青衣魔修的脖颈,手指温暖熨帖了简苍的心。
  和少年平时谦让模样不同,现在的楚衍强势又倨傲,带着几分坚决又不容拒绝的意味。
  青衣魔修没躲开。他态度良好地低头垂眼,任由楚衍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又欲盖弥彰地立刻分开。
  沉默,了然默契的沉默。
  他们俩谁也没多说谁也没多问,心思交融明澈如月光,满满铺了一地,都不觉得逼仄。
  “我隐约记得,亲了魔尊一下,在额头。”楚衍歪着脑袋,表情狡黠可恶像小狐狸,“我又轻薄魔尊了,魔尊大人不再问罪?”
  真正得偿所愿的简苍,还是一副不高兴恶狠狠的模样,他说出的话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想都别想。”
  不等楚衍再开口,他整个人就已化为青烟缩回楚衍神识之内。楚衍怎么看,都觉得是欲盖弥彰的心虚。
  静默一刻,简苍还是开口说话了,“之后我耗费灵气替你遮掩修为,大概要睡上两三天,你别打扰我。”
  话说不上多动听,还带点恼羞成怒的不快,楚衍还是嘴唇上扬笑了笑。
  一向桀骜矜持的简苍,从来都是自称本尊而非我。这点别扭又含蓄的表达,恐怕也唯有楚衍能够捕捉到。
  他的心好似被软乎乎的小猫肉垫拍了一下,尽管小猫扭过脑袋不看他,楚衍仍能发现那点别别扭扭的亲近与好意。
  哎,魔尊这么可爱。要是他戳穿了简苍这点小心思,反问他一句,魔尊怕会恼羞成怒吧?
  少年眯着眼睛乱七八糟地想,又听神识中的魔尊大人声音低微地说了一句:“我之前说错了,那么多人中,我只瞧得上你。”
  楚衍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是装作不知地沉默片刻,又反问道:“魔尊大人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本以为被反问一句,坏脾气魔尊会恼羞成怒干脆不说话,就像闹脾气的猫被摸了脑袋,就要亮出爪子吓你一吓。
  其实楚衍也没抱什么期待,神魂之中的青衣魔修,却一字字坚决果断地重复说:“我说,我心仪你。”
  轻细话语似一场缠绵春雨,让万物生发花朵瞬间绽放,香气绮丽真实得不像梦境。
  真好的阳光,刚好的天气。是机缘巧合命中注定,才有他们此时的心意相通别无所求吧?
  “我还没听清,不如魔尊再重复一次?”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秀美面容倒有些无赖模样。
  “哼。”青衣魔修以悠远绵长的一字收尾,任凭楚衍再逗弄,他都不肯开口说话。
  楚衍明知后果如何,还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生气也不难过。简苍脾气如何,他清楚得很,就算不坦诚也格外可爱。
  灵山大典决出头名胜负之后,剩下的事情反倒无关紧要,不过是授予奖励再攀些交情,因比赛结果不同,自会与之前态度自有转变,楚衍也不太在意。
  他还是孤孤零零一个人,哪怕谁在他面前或是试探或是恭维地说了好些话,楚衍都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少年一想到当天简苍的反应,就觉得发自内心地愉快,也没心思理会其他人。他怀着这种古怪又愉快的心情,楚衍随着灵山大典前十名弟子到了山下。
  等他们出现的一瞬,没多少修士看其余九人,几千人目光都齐齐聚在楚衍身上,整齐划一又格外古怪。
  面对众人或是打探或是惊异的目光,楚衍也能心怀坦荡地冲他们笑笑,由此反倒吓坏了好一堆人。
  自从段光远莫名其妙死在楚衍手上后,谁都觉得这人蹊跷得很。
  筑基一层修为,就能在灵山大典上斩获头名,固然运气好到了极点,恐怕楚衍也有些不大说得出口的阴狠手段,才能斩获胜利吧。
  普通修士不光这样想,他们也是如此窃窃私语的。偌大的灵山之下,黑漆漆围了几千名修士,乱嗡嗡活像一群蜜蜂飞舞。
  “道友也看到,当日的场景吧?”
  “自然看到了,我觉得这事古怪得很。”
  “我也如此想,但玄奇山都默认此事。你看楚衍好端端站在这里,就说明那两大门派早已达成协定吧?”
  “对对,毕竟是上等门派。表面看似不和,背地里还是没什么区别。段光远死得再古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也小声些,筑基修士个个耳聪目明,说坏话也不怕被人当场抓住,给你们难堪。”
  虽是如此,出声劝诫的修士面上仍带着古怪的微笑,似是笃定太上派不敢拿他们如何一般。
  偏偏在此刻,一道笑盈盈却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四目交接间让修士出了一身冷汗。
  分明楚衍只是随意一瞥,那些心思诡谲的人却觉得,他在看自己。


第81章 
  明明那只是个年纪不大的修士,面容秀美还是稍显稚嫩,是介于男子与少年之间的微妙年纪。
  楚衍那双微微眯起的含笑的眼睛,却似带着冰霜风雪一般,压迫力扑面袭来锋芒锐利,让有些人不由心虚地后退一步。
  那般秀气纤细,像价值连城而易碎的青瓷,却有种不容冒犯的气魄,君王般压迫铺陈开来,瞬间压住他们的脖颈再掐住他们的喉管,迫使他们窒息再低头。
  陡然间,异象幻觉突现。
  冷夜红月,满天飞舞的洁白冰晶,优雅而不急不缓地坠向地面。小巧剔透的六角形冰晶,落到地上洋洋洒洒犹如水晶,月光一映就是隐隐绯红,如血似火。
  明明那么美那么柔弱,却能毫不留情地割破你的肌肤手指,残忍缓慢地将你冻成一座冰雕。
  由发梢再到脊背,从手指到脚跟,无一幸免处处麻痹。恍惚间神识都变得模糊,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他们唯独记得那轮红月太美太妖异,纵然被夺去心神,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抵抗之力。
  有人浑身一凛,亦有人大口喘气再后退一步。
  等他们心神沉定之后,发现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罢了,楚衍早就挪开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千名修士却因他这一眼而鸦雀无声,似乎齐齐被他捏住了心脏,少年一个念头就能令他们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可怕,实在可怕。
  就算楚衍修为没有提升,他浑身上下的杀气淬炼锋锐了千百倍,一望之下就能令人瑟缩畏惧。
  仿佛某种无可名状又可怕的力量在这少年神魂中苏醒了,即便楚衍还是眉眼带笑态度温和,却无人敢再嘲笑他一句。
  这等威风能耐,大概和林修羽,不,与段光远比也差不了什么吧?有些人不安地挪动一下,他们隐约猜想出了一些情况,因而分外警惕沉默。
  之前楚衍获胜时,一些没眼色又固执的人总觉得他是侥幸运气好。
  谁让楚衍修为太浅,谁让他运气太好,轻轻松松就一路夺魁,都没什么铺垫与预兆。
  不满,当然会不满。
  没有惊天逆转,没有血光四溅拼杀至死,那两人不明不白刀剑相接,赢面极大的段光远就此蹊跷自杀了,怕是谁都觉得蹊跷极了。
  任是谁因此赔了好大一笔钱,恐怕都不会对楚衍有什么好干,趁着人多势众说两句坏话,无关紧要不痛不痒,也能让他们心中好过一些。
  这大概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只能看着其余人竭尽所能拼杀一切,他们始终只是看客只是下注者,无法亲自参与其中改变局面。
  偏偏这少年,竟连最后这点慰藉的权利都不给他们。楚衍要他们住口要他们识趣,不准再挑衅他的威严与忍耐。
  不能忍,当然不能忍。他们再不快焦躁,又能如何呢?
  灵山大典毕竟是灵山大典,怕是整个上界出色的年轻一辈都汇聚于此,楚衍一路杀出最后夺魁,也证明他自有那个实力。
  雅雀无声之后,所有人都识趣地沉默了。再无人窃窃私语,气氛沉静冷肃地像是这几千人都从未存在过一般。
  灵山大典前十名在山下静候,层次更高眼光更好的筑基修士们,却在不远处的云层上静静观望。
  他们瞧出楚衍资质如何能为怎样,对他一眼震慑众人的表现,不惊讶只觉得理所当然。
  既能杀退段光远,就已证明了楚衍实力如何,唯有层次低微的人才看不出其中端倪,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筑基修士们轻慢地一点头,觉得自己眼光见识都分外卓绝。
  楚衍倒没想那么多,他本性温和不愿与人为敌,又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其实场下那些人闹哄哄说什么,他都不在意,就是觉得有些吵闹而已,因此他才向下看了一眼。
  谁想这一眼,那些人就仿佛见了鬼般齐齐闭嘴,简直比术法还好用。
  意料之外的结果,只让楚衍诧异一瞬就不再深究。他已然猜测到,自从他与段光远神魂融合之后,他身上必定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缘由为何结果为何,简苍不肯说,楚衍再追问他也问不出来,一切就被他扔在脑后不提。
  他们几人一到,也意味着灵山大典终于到了尾声。
  一排聘聘婷婷姿容姣好的侍女在两边齐齐等候,纤纤素手上托着各类灵石法器光华闪耀,都能让人看花眼。
  场下原本冰封的气氛,又立时热络起来。
  许多人看美貌侍女,更多人啧啧叹气赞赏有加。大概是艳羡这些小辈运气好,拼尽全力一次就能获得此等奖励,普通修士奋斗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楚衍仔细数了数和他站成一行的人,算上他自己,只有九人。
  除了凌云浩外,其余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第三名离楚衍隔了一个空位,至于未出席的那一人,自然是早已死去的段光远。
  剩下的八人服饰不同身高各异,姿势气派却十分相似。
  他们全都不自觉站直了面色严肃,明明年纪不大却偏要摆出一副沉静的模样。好似怕自己稍有疏忽,就会被别人嘲笑。
  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毕竟在灵山大典上占据前十之位后,怕是整个上界都听说了他们的姓名,可谓年少成名一举皆知。
  成名过后,又有什么呢?
  仙路越走越窄,出类拔萃的大能不过区区几人,谁又能记得,上届灵山大典修士前途如何?
  楚衍没那么严肃,他面带微笑地眨眨眼,脑海中却不着边际地想得太多太远。
  好在时辰终于到了,场外乱哄哄的气氛也瞬间沉寂下来。越是临近越是期待,似乎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什么。
  按照楚衍对上界修士的了解,必定有一位了不起的大能前辈出来分发奖赏,还要勉励他们两句,诸如潜心修行啦年少英才一类的话。
  可灵山修士的做派还是出乎意料,场上除了这些姣美侍女外,根本看不到一个灵山修士的影子。
  天空切切实实有了变化,由碧蓝澄澈变为万丈金辉。
  那辉光明亮却不刺眼,偌大一片苍穹都被浸染得如同夕阳下的河流,波光粼粼流向远方。
  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他们一看就知道,尽管灵山大能没来,他却切实现身了。
  “散修李翔宇,本次大典第十名,奖励三千块灵石。”
  随着沉稳话音落下,侍女捧着灵石向那年轻修士走近。
  名为李翔宇的散修意气风发地冲场下一点头,很有些苦尽甘来肆意畅快的模样。他刚想说些什么,那声音就直切不识趣地打断了他的话,“霓光派樊溪,中品法器一件。”
  等候多时的侍女又是含笑上前,场上主角又换了另外一人。
  李翔宇灰溜溜退了回去,他心中虽有些懊恼,倒也觉得理所当然。灵山大典办了那么多次,自然有脾气有风骨,不肯轻易为他们妥协什么,也不许这些年轻小辈们大出风头。
  楚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觉得灵山上下此等做派,不近人情却也十分有趣,值得他冷眼旁观再看好戏。
  果然不出意料,后八名每个人都没占用多长时间。只需云端之上的大能一碰嘴唇,他们就伸手领取奖励,都不容他们插嘴一句。
  自然,他们的奖励也都十分丰厚。到第五名时,甚至奖励了上品法器,博得了场下修士好一片齐齐叹息。
  寻常筑基修士能有一件法器,就是天大的幸运,更不用提上品法器了。
  更高阶的玄器,唯有金丹修士才敢奢望,有些落魄的金丹修士还只是用法器罢了。
  灵山不愧是灵山,财大气粗自有底气。楚衍也难免有些期待,他期待等到自己时,灵山派又会给出何等奖励。
  “玄奇山段光远,本次第二,奖励一件下品玄器并五千灵石。因其不幸逝世,奖励暂且交由玄奇山保管,之后在转交给其亲眷。”
  这次灵山大能罕见地话多些,还是语声淡淡不容人质疑。
  尽管无人接应,侍女还是聘聘婷婷走到了此处,恭敬地弯腰伸手递上奖赏,仿佛段光远就站在原地等候一般。
  下品玄器,这四个字一出,许多修士就觉得他们耳朵嗡嗡一响,热血也涌到了脸上,就连之后的五千灵石四字也没听清。
  他们疑心自己听错了,下品玄器,他们只是亲耳听过却没见过。
  这等宝贝,就是元婴大能方可持有,因而极其罕见。若是将其换成灵石,粗略估计都有几十万吧,摞在地上足够堆起一座小山。
  以往多次灵山大典也没这么大方,谁想这次竟舍出一件玄器。
  这是否也意味着,段光远死得不明不白,灵山派也是不得不向玄奇山妥协退让?
  什么暂且交予宗门处理,最后这件玄器何去何从,还不是由玄奇山说了算。
  各怀心思的目光免不得落到一旁的楚衍身上,刚一落下就迅速移开,活像被火烫了一般。
  尽管那少年还是眉目含笑表情平静,他们都没忘了之前的事情,生怕这煞星借故出手伤人。
  事实与他们想象的全无关系,楚衍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就连对第二名段光远,灵山都能给出一件下品玄器,不可谓不丰厚。轮到自己,他们起码得给一件中品玄器吧?
  仔细算一下,那就是快百万灵石,他一夜暴富实在阔绰,哪怕拿灵石砸人,都能砸得对手灰头土脸。
  “太上派楚衍,本次头名。”沉稳话音顿了顿,隐约有了点感情,“以弱胜强,机智果敢,好,很好。”
  场外修士们还被一件玄器砸得回不过神来,听到灵山大能破例夸奖楚衍一句,他们都跟着惊异了。
  话说完后,大能还体贴好心顿了顿,似在等待楚衍上前一步出出风头。这和之前他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表现,全然不同。
  那小少年却一步站定表情沉寂,看上去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他只向众人点点头微笑一下,就当不辜负大能前辈的好意,倒让不少人有些失望。
  “奖励楚衍一万块灵石,灵山之巅为你开启一天一夜。其中天机感应妙用无穷,全看各人机缘造化。”
  刚才场外还有些躁动嘈杂,此时就是一片死寂冰结,呼吸可闻太过惊异。
  灵山灵山,固然因为每十年一次的灵山大典扬名上界,最关键的原因却不在于此。
  这处山峰本来就是上界三处通天之脉,此地灵气丰沛自是理所当然。
  传闻中,灵山之巅甚至可以窥见天道意志运作,对大能凝固道心提升境界,就天大的好处。
  体悟天机必有造化,可比什么顿悟机缘强出太多。哪怕再愚钝蠢笨的修士有了这番机遇,都能脱胎换骨。
  唯有元婴修士方能资格提出申请,每二十年可在灵山之巅闭关六个时辰。
  接受灵山恩典的修士们,自然也要知恩图报。因而尽管灵山不是上等门派,其在上界地位仍是无比巩固,隐隐超脱于所有散修势力之外。
  纵是如此,申请的大能修士还是太多。大门派修士还好些,散修大能们已被排到了十年之后。
  谁能想到,如此神妙难得的机缘,竟对一个筑基修士开启了,还是整整十二个时辰,足以让元婴修士也无比羡慕。
  以往许多次灵山大典,倒也出过几次这等天大奖励,不论名次不看门派,倒也算得上公平合理。也代表灵山大能看好这些小辈,主动结缘给予他们好处。
  事情发展也是恰恰如此,那些小辈们也都是出类拔萃,修为远超同辈。
  现在楚衍也有此奖励,想来也是他资质优秀,值得人另眼相看吧,有人自我宽慰如是想。
  就算如此,之前奖励也只是区区两三个时辰,没有一次时间如此漫长,足足十二个时辰。
  旁观者心中都不是滋味,他们倒也没说什么。归根结底,灵山大典还是由灵山修士举办的,夺得透明的小辈获此奖励,理所当然并不奇怪。
  楚衍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通透明了。
  一件玄器和体悟天道的机会,当然是后一种更加难得。难怪简苍要他尽可能夺得首席之位,想来是魔尊早料到透明会有此等好处吧?
  他已经有了割昏晓,其余玄器再好用,对他而言也不趁手。
  而且楚衍不过是一位筑基修士,得了一件玄器十分扎眼,天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惦记。哪怕他要变卖也十分为难,怕是最后还要由宗门代为出售。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楚衍不愿如此。比较起来,还是天机体悟更好,至少这份机缘旁人夺不走也抢不去。
  楚衍冲低头等待的女修笑了笑。他刚接过那小巧的一个储物袋,一道金灿光束就优雅地旋转着坠落,从天边直直扑到他脚边。
  金光如若有形的凝聚,丝丝缕缕清晰可见,瞬间就构筑起一处阶梯,从灵山之下蜿蜒而入,直抵山顶。
  恰在此时,永远笼罩云雾的灵山之顶,忽然间显露了真容。
  并非是想象中华美古奥的琼楼玉宇,而是笔挺如剑无处安放的直直峭壁,不容人接近也不许他人触碰。
  他们再仰起头向上看,才看到一处八角重檐势若凌空的小亭。它孤零零矗立于山巅,似是一阵风吹就能让它跌入万丈深渊。
  偏偏那小亭安稳坚固得很,任凭风来风去它自笃定如初,隐隐之中贴合天道自然万物有度的真理。
  金光构筑的台阶终于艰难地攀爬至山顶,延伸至小亭之下。整条台阶凭空而起,无所依托却如在实地,邀请般等待楚衍踏上去。
  少年没有犹豫,他迈步向前身姿沉稳,一步步坚决果断地向上。
  纵然他脚下就是万千云海虚无边际,楚衍也没有犹豫,甚至连身影都不曾晃动。仿佛他早在几千年前,就曾走上这么一条通天之路,无悔无惧也无情。
  随着少年每一步上前,刚被分散的云雾又重新聚拢开来。
  场外修士与场内之人都是屏气凝神,他们齐齐望着少年衣袖飘摇恍然如仙,不一会就被淹没在云海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不出他们心中是何滋味,是羡慕还是嫉妒。唯有一点,他们心中无比明晰透彻。
  踏出这一步之后,楚衍就与他们这些人身处两个世界。
  那是唯有上界大能方能触碰的世界,旁人只能假想设想,却无法接近分毫。
  楚衍一步步踏上云端,更高更远的天空之上,还有两人望着他。
  一个是白衣肃然沉然若冰的修士,长睫低垂覆住眼眸,整个人好似一阵风般虚无不定。
  另一个却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容光艳丽模样懒散,活像一只猫。
  他们站得极高极远,只用肉眼俯瞰楚衍,也只是朦朦胧胧一个小点,看不清少年表情动作。
  无人能够看到这两人的存在,灵山之上的何等大能都无法窥见他们的踪迹。
  那两人静静看了一会,专心致志都不眨眼,似乎楚衍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发觉的秘密。
  直到少年在亭内彻底坐定,那两人才移开视线。
  他们默然无语刹那,尚余就眯眼一笑,两颗小虎牙明晃晃地嘲弄另外一人,“难得你也会夸人,我想想,你是怎么说得来着?”
  “哦,以弱胜强,机智果敢,好,很好。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怕会以为,楚衍不是我徒孙而是你徒弟,好一片满满的师徒情深啊。”
  李逸鸣没抬眼,扔出来冷冷两个字:“刻薄。”
  这两字评价,自然恰得其分。
  明明是尚余设下天大关卡考验小辈,自然也应该由他颁发奖赏。可真到最后关头,这人又退缩了,李逸鸣不得不承担责任。
  他们俩没露脸,自然也是有所顾忌。毕竟旁人若是知道公平公正的灵山大典,竟是玄奇山与太上派暗中举办,上界定会炸开了锅。
  故弄玄虚改变声音,再显现些迹象,对于他们这等大能而言根本毫不费力。尚余不干活也就算了,现在还出声挤兑李逸鸣,就是不厚道。
  且他还故意提到李逸鸣的徒弟段光远,那小辈刚巧死在楚衍手上,不亚于在李逸鸣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饶是一贯沉寂冷淡的李逸鸣,也动了脾气。两字刻薄评价,就算他指着尚余的鼻子骂他阴狠不厚道。
  主动招惹是非的尚余,看不出什么为难愧疚的模样。他悠然自得地一晃脑袋,眉目带笑分外缱绻,“我曾说过,唯有你发怒之时,我才能窥见你心绪如何。”
  “现在看来,这道理还是应验,你并没有忘了他。”
  本该继续沉默的白衣修士,忽然间讽刺地抬眉一笑,容光灿然却令人莫名恐惧,“与你何干?”
  此言一出,尚余更高兴了。
  太好了太妙了,他和这冰块脸互相嫌弃了几千年,都没见他如此情绪剧烈波动。很明显他终于戳到了李逸鸣的痛处,让他恨不能跳脚直骂。碍于风度,那人却只能不痛不痒怼上两句。
  尚余可不管他的手段阴不阴损,能达到目的,他就高兴自在。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楚衍不就是我徒孙?”


第82章 
  少年殿主动人的话音听来分外聒噪,像猫抓住了耗子却不吃,非要抓住它的尾巴在爪间晃一晃,欣赏猎物惊惧欲死的表情。
  李逸鸣从来不是猎物,他是置身于世外的大能高人,静观世间悲欢离合,一张似被冰结的面孔仍是波澜不生,即便他之前语气稍稍恼怒亦是如此。
  没得到回答的尚余显然不满意,少年一抬手,两道相隔遥远的霞光就骤然靠近了,亲昵而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不分彼此。
  尚余扬起一张艳丽华美的脸孔,稍稍抬眼望着白衣修士,吐出的每个字眼都缱绻而亲密,“我说的不对么,李道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那种自顾自做决定的劲头,就像不懂事被惯坏的孩童,仗着大人的疼爱肆意妄为,格外无赖又不讨人喜欢。
  “话说起来,段光远也是你徒弟。你目送他踏上归路,毫不上心更不在意,哪怕薄情寡义如我,都看得全身发凉后怕不已。”
  尚余做戏就是十成十的认真,他忽地扯远二人之间的距离,生怕再靠近李逸鸣,就会被冻伤一般。
  表情神态都分外逼真,感情也是呼之欲出不需掩饰,听来更加令人厌烦。
  这人就是有这般能耐,不光感觉敏锐能窥破你的想法,还能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人火气大盛。
  尚余修为如何,上界大能们不好判断。他们独独确定一点,在惹怒他人方面,尚余罕有敌手横行上界。
  再好脾气的人,听到尚余如此挑拨奚落,都难免生气。李逸鸣虽是大能修士,也未太上忘情心如止水。
  他一牵嘴角,凉薄又鄙夷地说:“唯有你,没资格评价别人凉薄。你第二次将你的徒孙亲手推入绝境,暗中操控全局,还喜滋滋觉得骄傲。”
  “所以,你也没资格嫌弃我什么。”
  声声都分外刚硬,稍一琢磨就能体味得到其中锋锐之意,如兵刃似寒风,刮得人面皮生疼只能闭眼。
  “我没嫌弃你啊。”尚余毫不在意,他轻轻巧巧地微笑了,“我自己心性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与你不同的是,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论不要脸,李道友可输了我一筹。”
  无耻者无敌,这道理不管什么世界都能通用。
  李逸鸣沉默片刻,又重新合眼表情平静,明显是不想同尚余多费口舌。
  尚余早就习惯这人做派,李逸鸣沉默就是他无力反驳,他自顾自认定还觉得高兴。
  这般试探还不够,无法窥见李逸鸣计划如何有何打算,尚余心中盘算,仍觉得不妥。
  没人比尚余更清楚李逸鸣的重要性,他要布局当执棋者,就需分析推演事件全貌,力图不错过任何一处脉络。
  看似些微不起眼的细节,往往能分支而出推动事态发展,最终和尚余设计好的结果相差千里。
  而这其中,李逸鸣就是最至关紧要的一粒棋子。尽管这人不承认也不甘心,但他早就不自觉踏入棋盘之中,再不认命还得乖乖服软。
  若真说起来,倒也算尚余对不起李逸鸣。念头在少年殿主脑中闪现一刹,他自己一摇头,又轻轻微笑了。
  其实他和李逸鸣没什么仇怨,若非很多年前那桩突如其来的事情,顶多是双方相看两相厌,互相都不愿搭理对方。
  偏偏天道总喜欢这样开玩笑,将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扯在一块,就看他们联系紧密命运相连,双方做事都是束手束脚万般不快。
  也难怪李逸鸣不高兴,尚余自己也不痛快。可他懂得忍耐不发脾气,只此一点就比那人强出不少,因而方能操控全局。
  既然试探不出来李逸鸣态度如何,尚余干脆就加大力度戳他伤口,看这人是否会在恼怒中泄露心绪。
  想到这,尚余轻巧一转身,又晃到白衣修士对面。
  他抬头直挺挺地看着李逸鸣,不眨眼也不喘气,模样专心致志又分外乖巧,倒真像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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