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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白雪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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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只是不知要去多久?”
长垣却不肯答他的话,看着他头顶低低问道:“昭炎,我只问你,肯不肯听为师的话?”
昭炎慌忙抬起脸,满心诚挚地望着他眼睛道:“我当然听师父的话。”
长垣眸色深沉,十分复杂地看着他道:“那你答应我,要乖乖待在雪顶溶洞中,时时默念我素日教你的道法经文,千万不可化出魔身。等到……”他说到此处,目光忽而闪烁了一下,又情不自禁去抚摸徒弟的头发,拈了一缕火红发丝在指间摩挲良久,才又道,“等到时机合适,为师自会去接你回来。”
昭炎看他眉宇间满是怅然之色,像是为自己忧心不已,心中忽而也涌出酸楚之意,抓着长垣的衣襟不肯放手。
长垣又在他头上摸了摸,再次问道:“你应不应我?”
昭炎极是贪恋他抚摸自己头顶的温暖,对他更是不舍至极,犹豫了许久才低低道:“我答允师父便是。”
他说完这句,便见长垣猛然直起身来,向殿外微一拂袖,这间大殿的殿门立时大开,却见两队掌规弟子同时涌入,齐齐向长垣稽首道:“小师叔。”
长垣却不与他们见礼,只默然背过身去:“你们把他带走吧。”
昭炎原本以为他会把自己送到雪顶溶洞,谁知竟是交由掌规弟子发落,心里猛然一惊,不由对他喊道:“师父!”
长垣背对着他,淡淡摇头:“昭炎,希望你记住答应为师的话。”
昭炎心中一酸:“我记得,可是……可是师父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
他问话时,一众掌规弟子已围了过来,拈起法阵将他困住,转眼就要把他带走。他却顾不上管这些人,只是望着长垣背影,哀求道:“师父,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长垣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站在那里,再也没有回过身来。
等到昭炎的喊声和掌规弟子们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缓缓滑坐到了地上,望着衣襟上那一串鲜红刺目的血珠,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他还记得那个红发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依附感,可是此刻那里却像是空了一块似的。他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战乱初起的夜晚,他独自一人站在月夜之下,既孤单又渺小。
其后百年,时光荏苒,便如流水匆匆。
一晃又是三月初三,到了西王母召开蟠桃盛会的日子,因长垣久不去赴宴,他的仙帖便如摆设一般被送至琼华殿的案前。帖上照例写着北辰九曜帝君谨启,他见这推不掉的名号已跟了自己数百年,不由微微苦笑,又提起笔墨写了一封回函,正想找个弟子送到西王母处,谁知刚走出殿前庭院,便看见一个淡青衣衫的人影。
他起先以为是允参又从西昆仑溜了回来,谁知对方转过身,才发现那是允商。
“小师叔。”允商衣袖微垂,向他行了礼。
他如今已长出了青年的轮廓,就连天庭诸仙也称他风姿出众,唤他“昆仑玉璧”。长垣与他却不似与允参那般相熟,此刻不知他为何前来,倒是有些诧异,拂袖指向殿内道:“有事便进殿说吧。”
允商乖觉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琼华殿中,待长垣落了座,他才恭恭敬敬在下首坐下,低声问:“小师叔近日可好?”
长垣淡淡点头:“一切都好,”顿了顿,又问,“你特意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
允商迟疑片刻,低低道:“只是想来看望小师叔。”
长垣知道他与他那兄长性子不同,此话必然不是与自己调笑,想来是发自真心,却不知自己又有什么好值得看望的,不由愣了一愣。
允商看出他面有疑色,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瞧小师叔和从前变化很大呢。”
长垣不由挑起眉梢:“我们不过百年未见,我又有什么变化了?”
“小师叔从前就算是教训人的时候也都是笑笑的模样,看着又随和又亲近,我和哥哥都觉得小师叔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可是自从昭炎师弟被禁足在雪顶溶洞之后,小师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与我们常年难得见一面,也很少再笑了。”
长垣听得怔然,过了片刻才勉强笑道:“哪有此事,我不过是闲散惯了,喜欢在天界四处游逛,所以不常与你们照面而已。”
允商看着他唇角的淡薄笑意,心中感慨,却不再多说,只低声道:“我前些时候奉了师尊之命前往雪顶溶洞探望诸位看管弟子,小师叔可想知道一些昭炎师弟的近况么?”
长垣听了这句,不由立刻抬起脸来,却又不好显出太过急切的神色,略顿了顿才问:“他……怎么样了?”
“昭炎师弟被关在雪顶溶洞的最高层,每天的日月星辰皆从他头顶交汇而过,洞内既刺目又寒冷,并不是什么安逸的所在。”
长垣自是知道雪顶溶洞的最高层是何等严寒,想起徒弟命属火行,却要被困在这至寒之地,心中阵阵刺痛,面上却没有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精神倒还好,只是不愿意搭理别人,听看管弟子说,他总是一个人默坐在角落,似乎在思虑什么事情。”允商说到这,又看了长垣一眼,“我去时,他倒是主动与我搭话了,开口便是问小师叔原谅他没有,何时放他回去。”
长垣道:“你如何答他的?”
允商低了头:“我说小师叔也很记挂他,时候一到自然会去放他。”说完,又抬起眼来,看向长垣,“昭炎却笑了,说他知道,小师叔不会再去见他了。”
长垣听了这句,胸口巨震,颤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允商点头,又道:“我又劝了他很久,他却像是半句也没听进去,到最后竟是发怒般冲我叫嚷,说他已在这监牢中等了百年,谁也不会明白这百年对他来说有多难熬。”他叹了口气,“我看昭炎师弟魔性深重,似乎一时间难以磨除,难不成……当真要把他关上千万年才行么?”
长垣听得心中一沉,眸中漆黑一片,竟是忧色重重,一时忘了答话,过了半晌才低低道:“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允商见他似乎满腹心事,便也不好多做耽搁,只规矩地行了礼,而后告退离去。
允商离去之后,长垣独自在殿内默然坐了许久,直到一昼夜过去,他终是忍耐不住,起身走出了琼华殿,驾了云直往雪顶溶洞而去。
雪顶溶洞在一处孤峰之上,由下而上有洞穴八十一个,另有十来名看守弟子。长垣不欲让人知晓他前来探望徒弟,故而直落在那溶洞顶端,本想着与昭炎私见一面,只要见他平安便立刻离去。谁料他到达溶洞顶端时,却见整个洞穴像是被什么庞然巨物一把掀开了,周遭魔气冲天,那洞口仙晶寒铁所铸的栅栏被撕裂成两半,洞中更是空无一人,哪有昭炎的踪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一路寻了下去,却见这八十一洞中再无半点人影。直到走入溶洞底层,才发现十来名弟子皆倒在血泊之中,他急急化出金色光罩,笼在弟子们的身上,却是回天乏术。正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只听角落里有弟子□□一声,竟是被他救了回来。
那弟子虽悠悠醒转,却十分虚弱,低低向他唤了一声:“长垣星君。”而后又挣扎着道,“方才有一批魔头闯到此处,在这里大开杀戒,救出了洞顶那个红发魔物,快……快传信给紫宸道君。”
长垣顾不得应声,只是问道:“你可看清那些魔头是何等模样,他们又是从何处逃匿了去?”
那弟子用力闭了闭眼睛:“我只认得那个领头的,正是先前反下灵台的弟子昊元,他对灵台构造了如指掌,早带着那群魔头回到下界去了。”
长垣如遭雷击,又怕他再度晕厥,一手按在他胸前,源源不断输了仙力过去,同时急声问道:“那孽障为何来此,又是如何绑走了昭炎?”
那弟子嘴角鲜血仍在涌出,却冷冷笑了:“昭炎,是那个红发魔物的名字吧,他哪里是被绑走,分明是大摇大摆与那群魔头一起走的。”
长垣心绪大乱,立时便道:“此话当真?会不会是你在混乱中看错,或是有所误会,昭炎……昭炎怎么会愿意同他们一起走?”
那弟子似乎气愤之极,一面咳嗽一面强撑着道:“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他们中有个力大无穷的魔王,用巨斧劈开了洞顶,放出那红发魔物。我等师兄弟皆上前阻拦,却被那些魔头纷纷杀害,若不是……若不是师兄替我挡了一剑,我也早已……咳咳……”
他说话时咳嗽声愈发剧烈,长垣听着十分不对,而后却见他胳膊和腿上的伤口皆流出黑血,像是中了剧毒的征兆。他有心要阻拦对方说话,以免他耗尽仙气,谁知那弟子却紧紧抓了他的手:“快……快去灵台传信,魔界卷土重来,只怕将有一场灾劫。”说着,便再没了声息。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从雪顶溶洞回到灵台的路上,长垣始终浑浑噩噩,那看守弟子流出的鲜血还残留在他指间,粘腻微腥,他看出那弟子身上是被天罡剑所致的伤口,他亲手教授昊元的天罡剑。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只觉浑身的血都被冻僵了。
守在晨宫外的弟子远远看见他发丝凌乱,脚步踉跄的模样,都是一怔,待要询问,却听他先问道:“紫宸师兄在么?”
他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冰棱一般,与素日大不相同,弟子们虽心中疑惑,却也只好垂头答道:“回禀小师叔,师尊今日晨起便未出凌虚殿。”
长垣点了点头,转头向凌虚殿而去,这凌虚殿是紫宸道君素日歇息的殿宇,门外并无看守弟子。长垣进去时只见殿中光华缭绕,却是紫宸道君以仙石在整面墙壁上布出了一面卦图,似是正在演算什么要紧的事。这仙者所卜之卦乃是窥视天机之卦,过程极其繁复不说,还要耗损许多仙力,长垣已有数千年不曾见师兄卜算天机,谁知今日竟还动用了六十四卦,一时十分讶异,正犹豫着不知是否要出声打搅,却见紫宸道君衣袖一拂,已将那壁上的卦图挥去,而后转过头道:“你来了?”
长垣忙向他行礼道:“师兄,我因有急事禀报,这才贸然闯入。”
“急事?”紫宸道君冷冷看着他,“是指雪顶溶洞被魔族血洗之事么?”
长垣见他竟已知晓,不由微微一惊,很快又躬身下去:“此番闯入雪顶溶洞的诸魔是受我那孽徒昊元指引,他们……他们还带走了禁闭在洞顶的昭炎,只怕昭炎此刻,已化了魔身。”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颤抖,“我这两个徒弟皆已入了魔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此来便是想要向师兄请罪。”
紫宸道君听完,却是双目微闭,冷声道:“倘若当日你不心慈手软,让我将那昭炎除去,又怎会节外生枝,此事确确实实是你的罪过。那昊元之事先前已让灵台蒙受天界诟病,现下又出了个昭炎,长垣师弟,我只问你,事已至此,你待要如何?”
长垣听他语气严厉,竟是前所未有,心下惭愧至极,俯首道:“请师兄准我下界去将那两个孽徒以及一众作乱的邪魔擒回灵台发落,待除去诸魔,我任凭师兄处置。”
紫宸道君神色极是不悦,摇头道:“你如今戴罪之身,我怎能轻易放你去往下界,便是天庭问起,我也不好交代。再者,你一连教出两名逆徒,带累灵台声名,连我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你,为今之计,只怕还要去问师尊的意思。”
“师尊?”长垣见他忽然提起乾元祖师,倒是一惊,很快又道,“师尊早已隐居玉清境,那玉清境是天外之地,我们又要如何去寻他踪迹?”
紫宸道君冷然道:“师弟这话,是想推脱不去了?”
长垣赶忙垂下头:“我绝无此意。”
“那便速速启程去往玉清境,你闯下这般大祸,皆因平日修行不够,还是随师尊清修一段时日再说。”
紫宸道君口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长垣再也不敢多言,只能低声应了。他数千年来一直受师兄照拂关护,谁料今日却被师兄疾言厉色训斥一通,而后几乎将他赶出灵台,心中又羞又愧,离开时更是步履沉重,竟未注意到紫宸道君眼中的沉沉忧色。
玉清境不在三十三重天之内,乃是一处缥缈无踪的虚境,当年乾元祖师隐居玉清境之前,只留下一句话道:离恨西去三千里,无上玉京雪飞花。似是隐指了玉清境的所在,长垣依言先是去了离恨天西边的三千里云海,却是毫无所获,而后又到了无上天玉京山,只见周遭天广气清,根本寻不到乾元祖师所说的雪飞花之地。他兜兜转转,在这天际间寻了许久,终是疲惫至极,竟枕在云间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间,他忽而听见有稚嫩童声正向他喊道:“师父,师父。”
他睁眼一看,却是个红发的小小身影扑在他膝盖上,满是天真地道:“昭炎从今往后,永远都听师父的话。”
他微微一震,正要伸手去摸对方的头,却见那膝上的身影如同雾气般消散了,而后却是有双手从背后伸来,紧紧搂着他的腰道:“我和师父只有彼此不就好了,无论如何,我总不会离开师父的。”
他蓦地转回头,却没有看见人影,然而脸颊一热,却是有人吐了滚烫的气息在他耳边道:“我每天都在想着师父,想得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一样……我喜欢师父啊……”
长垣听了这句,心下又酸又疼,却又难过,忍不住低声道:“昭炎,你明明应了我,绝不会化出魔身,为何不守诺言!”
“我怎么会不守诺言,”昭炎在他耳边急切道,“我是被他们强行掳走的,并没有化出魔身,我在等师父来救我啊。”
长垣只觉心底紧压的大石仿佛松开些许,赶忙向他看来,却见他红发散乱,背后魔焰炽烈,分明已是成魔。那薄如寒刃的唇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阴恻恻向他道:“师父不是说过,魔性恣肆,我又如何能控制自己不变成魔身。”说着,又一手摸到长垣脸上,“是仙是魔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师父总不舍得杀我。”
说着,竟又向长垣扑来,长垣慌忙偏头想要躲开他那炽热的气息,却又手脚发软,毫无气力,只觉对方双唇已贴到他脸上,辗转亲吻,竟是放肆至极。他心中慌乱,不自觉伸手去推搡对方,谁知手一伸出却推了个空,而后竟蓦然醒了过来。
这一醒才察觉头顶正有雪花飘然落下,便如飞絮般轻盈无瑕,却又不像凡间霜雪那般冰冷,落在身上无知无觉,既不凝结也不融化。他正有些恍惚地望着周遭的飘然雪景,却见一个仙童不知从何处走来,撑着一把小小竹伞,向他稽首道:“长垣星君。”
他愣了愣,慌忙问道:“你是?”
仙童恭恭敬敬地道:“我是乾元祖师的侍童,叫做凌真,长垣星君此来玉清境,想是来寻祖师的吧?”
长垣不料自己竟在大梦之后落入了玉清境,略失了会神才问道:“原来此处就是玉清境,不知师尊现在何处?”
凌真笑了笑:“此事说来不巧,祖师四处云游去了,大约要过几日才能回返,还请星君在此处稍候些时日。”说着,又向前引路道,“星君请入殿歇息,待我为星君备些茶果,解解困乏。”
长垣仰头一看,只见前方云雾缭绕间并排列着三间殿宇,与灵台的殿宇十分相似,想来便是乾元祖师在此处的居所。他心中有事,脚步也滞住了,没有随那小童进殿,只向对方苦笑道:“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为了向师尊请罪,如今师尊不在,我又怎好贸然进殿,”他左右看了看,只见这纷扬大雪中另有一个简陋的雪亭,便向亭中走去,“我就在此处等候师尊便是。”
凌真本要再劝,却见他一意孤绝,最终无法,也只得听之任之。
长垣在这雪亭中独自等候了十日,却始终不见乾元祖师回返,他心中隐约有些焦躁,然而玉清境中渺无人烟,他又无法打探,这一日终是忍不住,想要去找凌真问询。
谁知他还未走到那殿宇左近,便见一个乌发鹤氅的仙童与凌真站在一处,看样子似是天庭的打扮,却不知是怎么找到了这里。长垣本要出声唤他们,却见他二人神色严峻,似是谈论什么紧要之事,不由凝神听去,只听凌真道:“你方才说的天魔出世是什么意思?天魔不是早在一万八千年前便被天尊们降服了么?”
那小仙童眉头紧皱,连连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那天魔已经转世,不知怎么的,他那转世竟是一名灵台弟子。那弟子先前因有魔气,被关押在雪顶溶洞看管,谁料五帝魔王一起出动,把他劫了去,带回了天魔昔年被封印之地。如今诸魔聚齐,汇集了魔力,已让他元神归位,重返天魔之身。听说那魔君不日便要携着魔界向我仙界攻来,西昆仑与灵台已缔结了法阵,只怕还不是那魔君的对手。此番天帝派我前来便是要寻乾元祖师,前往天庭,商议应对之策。”
凌真赶忙道:“可……可是祖师现下并不在玉清境,劳烦你在此等候两日,可好?”
那小仙童听了,急得直跺脚:“谁不知这玉清境与外界年月不同,此间一日,外界已是十数年,我哪里等得到两日?”
凌真正不知要如何接话,却听身后有人沉沉道:“玉清境与外界年月不同,那我来此十日,外间岂非已过了百来年了?”
凌真与小仙童皆是一惊,赶忙回头看去,却见长垣脸色极沉,喃喃自语道:“天魔……昭炎……原来师兄是察觉到此事,才把我打发到了玉清境,可笑我竟浑然不知,还想着要把他找回来……”
凌真见他神色大异,微微有些慌张,连忙唤道:“长垣星君……”
长垣猛然回过神来,向他凄然一笑:“凌真,我在此耽搁了太久,现下便要离去,倘若师尊回返,请代我向他请罪。”
凌真愣了愣,还未说话,只见长垣又转向那个小仙童道:“请阁下代我向天帝禀明,此番天魔之祸皆是我长垣的罪过,我拼此残躯,也必不让那孽障荼毒仙界,还请天帝莫要降罪灵台。”
那小仙童似是呆住了,而后结结巴巴道:“长……长垣星君,莫非就是那……魔君的师尊?”
他这句问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华光一闪,长垣已然失去了踪影。
离恨天际,云海断崖。
竹桥下原本白茫茫一片云海此刻皆已被魔气侵染,化作血红乌云,云中诸多魔将魔兵皆齐齐排开,只待那桥上的身影一声令下,转眼便要直取天界。
诸魔中有名魔将忽而站出,向那背对着众人的高大身影道:“尊上,混元法阵已破,赭赤帝与邵苍帝转眼便要取下昆仑,另有赋青帝与天行黄帝瓜分北海东海等诸多仙域,我等只要攻破灵台,占下天庭,便要大功告成。”
背对着他的那个高大身影披着一领暗红披风,一头红发在风中烈烈飞舞,此刻只低低“唔”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谁知天际却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攻破灵台,占下天庭,魔君既有此意,不如先杀了我。”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刺目蓝光蓦地划开他们脚下血云,带着凛冽杀气袭卷而来,顷刻便把说话的那名魔将连同他身后一众魔兵斩落剑下。诸魔皆惊,就连桥上的魔尊也缓缓转过身来,只见魔兵被斩杀的滔天血雨中,有人白衣如雪,从云中飘然而落,双目光华出众,正是长垣。而长垣收剑之后,甫一抬眼,恰好与那魔尊对视,蓦然露出极为讶异之色。
面前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徒儿已大不相同,不但身量比原先高出许多,轮廓也愈发锋利,脸颊和脖颈上皆有淡淡血色暗纹,脸上神色更是陌生而又冰冷,与原先缠着他撒娇的那个昭炎已是判若两人。
他望着面前的魔尊,忽而就笑了,笑意又苦又痛,像是难过到了极处,笑到最后竟是咬牙了道:“好啊,昭炎,你可真是好。”
魔尊听了这句话,瞳孔猛然缩紧,不自觉便上前了一步,喉结动了动,似要说话。然而他身侧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生得修眉凤目,十分俊美,此刻恭恭敬敬向长垣作了一揖,轻笑道:“师父怎么来了。”
长垣看了他,脸色愈发难看,咬牙切齿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昊元?”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他刚吐出这两个字,心头便有恶潮涌出,手中少微剑蓦地向那人迎面刺去。昊元面上的笑意微微僵硬,反应却快,袖中顷刻祭出数把碧绿长剑,拟了剑阵挡在面前。
长垣眼见他使出剑阵,眸色便是一沉,又看向那长剑锋刃上的莹莹绿光,喝道:“孽障,竟敢把这些邪魔毒术用在天罡剑阵上,先前用这招杀了雪顶溶洞一众看守弟子的,是不是你?”
昊元脸上毫无愧色,向他眨了眨眼睛道:“师父既已看出,何必多问?”
长垣心头怒起,一剑便将他面前的剑阵斩破,剑势杀意凛冽,直取昊元颈项,同时道:“我最后悔之事,便是在云梦泽没有狠下心将你杀死,反倒让你逃去,做下这许多恶事!”
昊元衣袖一拂,将那数柄断剑收入手中,化作一根碧绿长鞭想要去挡住少微剑的攻势,谁知那长鞭还未缠上冰魄般的剑刃,就被剑气斩做了几截,零落掉入了脚下的血云中。他自知不是长垣对手,更敌不过他手中那把诛魔利器,心下已有些微慌,却不显出,仍是笑道:“我还以为师父最后悔的事,是又一次收错了徒儿。”
长垣听了这句,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昊元见自己说中,又是冷笑了两声,负手向后退开两步道:“说起来就连我也没有想到,我好不容易窥破天机,召集魔界众人,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以洪荒血祭之术找到天魔转世之身。谁知眼看大功告成,你竟突然闯来,不问青红皂白将尊上掳走,害得我被众魔王责难,险些死在云梦泽。”
长垣虽在玉清境便听说了昭炎其实是天魔转世的事,但此刻听昊元再度提起,不由又想起当日在云梦泽,他从诸魔手中将那红发幼童夺来之事,一时心头百感交集,竟暂停了动作,不再逼近昊元。
昊元有了喘息之机,又连连冷笑:“我原本以为师父这样的性子,当年收我为徒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为之。没想到你如此好为人师,竟把我们尊上也收做了徒儿,还教了他一堆没用的修道之术。不瞒你说,这千年多以来,我曾数次潜入灵台,起先不过是想找机会将尊上接走。可看你们师徒融融,倒像是情意深厚,远胜过你我的师徒之情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竟有些轻佻,似乎别有所指。长垣并不知他曾在灵台左近窥视自己,也不知他究竟看到过些什么,然而他心中有事,自然听不得昊元这般调笑,提起手中少微剑,又向他刺去。
昊元却仍不肯住口,双手凝出一道血红屏障,挡住了他这一刺,而后纵身一跃,却是飞到他身侧,贴着他耳畔极轻地道:“我见师父对这新徒儿喜欢得紧,不但倾心照料,更是一再教导他不要像我一样,堕入魔道。”他说到此处,语气忽而低沉,“所以我那时故意不将他接回,就是想看看,有朝一日,等他化出魔身,你会是什么样的一副神情。”
长垣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一手伸出,直掐住他颈项,双目中怒火滔天,竟是要把他活活掐死。昊元被他掐着,笑得愈发恣意,周遭的煞气却是一丝一缕渗了出来,缠上长垣。长垣纯仙之体,最是经不得这些魔煞之气,不由眉头大皱,反手便要去提少微剑。昊元却趁着空隙,骤然化作一股青烟,从他手中蹿出,远远落到血云之间,这才显形,又朗声向着长垣道:“师父何必气恼,尊上虽恢复天魔之身,却也没有忘记你,他并不想与你为难,只要你退到一旁,不插手这场仙魔之战。等到我们尊上夺得天界,你依旧可以做你的仙人,”他说到这,又冲长垣轻轻一笑,“到那时,你想掌管灵台,或是掌管天庭,都不在话下。”
他话音未落,只见对面的长垣似乎已被他气到极处,恨笑了两声道:“如此说来,我可要多谢你们了。”
昊元听出他语气不善,与从前大为不同,已隐约察觉他的杀意,正要再度化出法障遮挡对方的剑势,却见他并不上前,只是两指并出,手中少微剑忽然飞到天际,化作成千上万把冰蓝寒芒,一齐向自己射来。这等强大的天罡剑阵他见所未见,情急之下更是避无可避,眼睁睁望着这些寒芒带着锋利的破魔之气铺天盖地落下,周遭的魔将魔兵们被这剑雨大批斩杀。他勉强运剑挡开几道剑光,却终是躲不过,被最后一支长剑穿透右肩,牢牢钉在身下一片血云上。
这一剑至寒至重,疼得他脸色都变了,他顾不得伤处汩汩流出的鲜血,慌忙伸手就要去拔那柄插在他胸前的剑。他知道这少微剑被称作诛魔利器,便是因为它的剑气遇到魔气便会愈发暴涨,但凡是魔,只要被它所伤,创口便会无限扩大,直到最后被它的剑气吞噬。
此刻他已听见自己周身骨骼开始“格格”作响,生怕下一刻便要化作飞灰,不顾那剑刃锋利,硬是拔出了几分。谁知此刻,却有一只手掌抵住了剑柄,阻了他拔剑的动作。他抬眼一看,只见长垣眼眸微垂,面色极冷地看着他道:“你们魔界攻到此处,血溅昆仑,倾覆东海,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
昊元看他伸手直指竹桥上的魔尊,一时忍着痛楚咧嘴笑了笑:“师父说哪里话,我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左右这等大事。”
长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们是奉了他的令了?”他转过头,一手将那少微剑拔出,眸中杀意毕现,直向竹桥而去。
剑被拔出时又带出一股鲜血,昊元却猛然喘回了一口气,慌忙伸手化出光晕按在自己伤处,又对着长垣的背影低低狞笑:“师父,你莫高看了自己,他是天魔之身,如今世上已无人能伤他分毫。”
长垣也不知听见这句没有,手提长剑只飘然向竹桥落下,诸魔原本见他来势汹汹,绝不肯让他靠近魔尊,一时倾巢而出,汇聚魔气,便要凝出血冥阵来。谁知背后响起“啪啪”两声轻响,竟是将那刚凝起的血冥阵拍散了,竹桥上的魔尊收回手,只淡淡道:“你们散开。”
诸魔对魔尊显然敬畏至极,立时便向两旁散去,只见那白衣仙者从诸魔中便如轻烟般穿梭而过,那少微剑被他提在手中,剑刃上犹有鲜血落下。
魔尊与他站在那半截竹桥上对望片刻,一双冰冷的暗红瞳眸忽而软了些许,低低道:“师父。”
长垣听了这声,却是咬牙笑了:“我何德何能,不敢领受魔君这声‘师父’。”
魔尊将嘴一抿,似是十分不悦,又抬起眼道:“灵台和天庭那么多仙人,竟然没有一个敢来应战,只让师父前来,是何道理?”
长垣手臂一抬,已将剑尖指向对方胸膛:“教出你这孽障本就是我的罪过,可恨我还愚昧无知,只道你会心存善念,记着向我许下的诺言。谁知你转眼便步上昊元后尘,所作所为,比他更加可恶,也是更让我心寒。如今你带领魔界攻到此处,引出这样一场浩劫,我若再不杀你,又有何颜面面对仙界诸位尊长。”
魔尊起先听他说到“诺言”二字,神色微微一变,而后却又敛了异色,只兀自冷笑了一声:“师父,仙界诸人待你虚情假意,连你自己也说,几千年来至交好友并无一个。难道现下,竟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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