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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枷锁-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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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之后是什么?
  闻清徵不知道,只知道是一片虚无,紧紧靠着的青年不知何时化为了点点光影,他手中一空,下意识伸出手去。
  什么都没有抓住。
  心中却无悲无喜,似乎沉入一种空明澄净的心境中,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能泰然处之。
  眼睛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许久都不曾有了。
  身下是尖利的礁石,他的身体在飞快地下降着,下一刻就要被刺穿身体,他张开双臂,将柔软的胸膛直面礁石,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像是人间庙宇之中供奉的塑像,生来就和这世间没有一丝关系。
  想象中的刺痛没有到来。
  闻清徵睁开眼睛,看到周围全是白光,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空空荡荡,浩渺无垠。
  从远处慢慢走来的男子面容俊美,一张口却是苍老的声音,似已活过万千年,“你终于还是来了。”
  他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朝他伸出手,手心散着淡淡的光辉,“孩子,到这儿来。”
  闻清徵看着他的手,眼眸一抬,却一点都不领情,“你不希望我来。”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设置了重重关卡,先是九九雷劫,再是三重幻境,利用我的心魔想要摧毁我的神智,我一旦一步走错,便会魂飞魄散。难道这就是你的欢迎么?”
  闻清徵淡淡说着,声音却满是威仪,让人不容置喙。
  “可是,你不还是通过了么?”男子笑了笑,道,“既然你也已到了这里,尘世间的事情便全然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作对可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相反,如果你和我结盟,那么天下子民便都要听我二人的号令,你我,便是凡人眼中的天,是不可逆转的命运,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但他说完,只对上闻清徵无波无澜的眸子,闻清徵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的说辞诱惑,只是冷冷道,“你怕我。”
  “……”
  男子怔了怔,笑了一声,“孩子,你说的可真好笑。我成仙已逾万年,又怎么会怕你一个刚刚成仙的人?”
  闻清徵却只淡淡道,“起先,我还不信褚易所说的话,现在却信了。”
  “褚易,是谁?”
  “是你口中的一个凡人。”
  闻清徵道,“他说,所谓的天不过就是修炼得道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贪念恶念,会做错事。”
  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湮灭,“呵。”
  冷笑一声,却没有反驳,道,“你继续说,我倒想听听我到底哪里怕了你”
  闻清徵道,“如果你不怕我,又怎么会和我废那么多的口舌,利诱我和你一起坐拥天下。天下子民在你眼中似乎是个可以割让的冷冰冰的物件,但你却只有他们,你要靠他们的顶礼膜拜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男子嘴角翘了翘,“世间利欲对我已无任何吸引力,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何须那些凡人的信仰。”
  “如果你不是忌惮我,怎会甘心让我来分你一杯羹,你要是有把握杀掉我的话,估计在刚刚第一照面就已经把我杀了吧。”
  闻清徵紧紧盯着对面人冷凝的面色,道,“由此可见,你杀不了我,而是怕我杀了你。”
  “你会么?”
  男子陡然温和了脸色,柔声道,“你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都是顺天命而行来修炼,才能有了今天这番成就。我,难道不就是你的信仰么?”
  闻清徵不语,似乎被他的话说服,低眸,像是在思忖着。
  他看着闻清徵陷入沉思,继续道,“你心中其实还是认可自己是道修之人的吧,又何必与那些邪魔外教来往,让自己身上染上那些难听的骂名呢?”
  他最善人心,从未失手过,现在也不怕闻清徵会和他翻脸。
  男子伸手,拍了拍雪发青年的肩膀,轻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受过太多的委屈和误解,我可以让那些人都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忏悔,可以让你重回之前的声名。只要,你顺从我。”
  闻清徵没有动作,让他脸上笑意更深。但他下一刻,却变了脸色,急忙把手缩回来。
  剑锋势不可挡,如疾风骤雨一般冷冷卷来,没有一丝感情。
  大道无情。
  闻清徵抬头,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银色,如静夜月光照在雪地上的颜色。
  “可我,没有信仰。”
  出剑,剑气如虹。
  就算是有信仰,也是为他所爱之人,神挡杀人,佛遇诛佛。
  ……
  金熏笼,鹅绒毯,檀木方榻,外面是重重掩映着的银丝纱帐。
  雪发青年眼前蒙着洁白的绸缎,下颌瘦削,手指细长,正为躺在榻上的那人覆上被衾。
  赫舒低眉顺目地等在罗帐之外,温声道,“大夫说宗主已经完全好了,现在还没醒来也许是因为体内淤血尚未畅通,再耐心等待几日就好了。”
  “嗯。”
  闻清徵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等他醒来,就不必你再如此劳累了。”
  “闻仙长说的哪里话,我是担不得劳累二字的,只是您……”
  赫舒说着,仍忍不住感慨般地叹着,“您这些年来才是真的累了,以后要歇歇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并未发现闻清徵,只见到褚易一人昏厥过去,忙把他抬到殿内,连用了几颗珍贵丹药,找大夫来看了,才压住他的伤势。他派人在闻清徵消失的那处地方等着,等了几个月,才等到了他。
  他不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闻清徵度过心魔所耗的时间于他不过是几个时辰,而于地面上的人却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赫舒等他等了许久,几乎都要以为他是真的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大陆上其余几个大乘期道修也都说怕是回不来了。
  但他每日苦等,终于还是等到了。
  闻清徵归来的那一天,魔宗的天上都飘着道道祥云,湛蓝云层中似有仙鹤飞过,清音袅袅,惹人沉醉。白衣青年身后是瑞带千条,万丈霞光,周身都泛着淡淡的明月般的光辉,那张昳丽冷淡的脸愈发精致,如同玉刻的人。
  不,是仙,下凡的仙。
  那日的场景赫舒现在提起都还心潮澎湃,连教众们都惊喜地聚在一起谈论着闻仙长成仙了,他也并没有阻拦让他们不要喧哗,而是大笔一挥,给他们都放了个假,教众们欢天喜地的,又是要去大肆地宣扬我们魔宗可是出了神仙的。
  不过几日,大陆上便该知道这一个消息,任谁也不敢再来进犯魔宗了。
  赫舒表面上没表现得太过欣喜,只是略问了他几句渡劫的事情,知道他破了三重心魔,又斩了那原来霸道横行的‘天’,耽误了一些时间才回来的。
  万幸,是回来了。
  只不过,他看闻清徵眼前依旧蒙着白绸,竟是眼伤还没好的样子,诧然问他,才知道成了仙只是寿命无尽,不死不灭,之前眼睛上所受的伤太重,还是补不回来的。赫舒有些惋惜,随即也想开了,能活着有一条命就是好的了。
  闻清徵虽伤了眼睛,毕竟他曾经有过百年的光明,认真看过这世界,总比那些一出生便双目皆眇的人要幸运多了。而且,闻清徵如今与天地同在,即便是眼前无物,心中却有物,于他丝毫没有妨碍。
  闻清徵成了仙,赫舒于他却客气起来了,也许是觉得仙人有别,说话都带了几分恭谨之意,不像之前那么随意。闻清徵让他不必如此,赫舒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却日日趁着闻清徵外出不在魔宗的时候,照顾沈昭之时在他耳边跟他说闻仙长渡劫时的事情,直把没见过的事情都描绘得栩栩如生,要把闻清徵描绘成那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了。
  他跟闻清徵说了这些,便笑着退出去,说不打扰他们了。
  他知道,闻清徵肯定是要和宗主有些话说的。
  闻清徵刚成仙之时,事情多且杂,还要去管人间的事情,让那凡俗界的乱世不再动荡。钦点了能改朝换代的人,予他机缘,准他带着万千百姓安居乐业,又在人间呆了一段时间助他,忙了一阵才离开。
  修仙界也不同往日般平静,其余几修之人无不战战兢兢的,知道那个一直住在魔宗的人居然成了仙,当了他们头顶上的天意,都怕他协助着魔宗反攻其余几修。
  但担惊受怕许多天,却什么都没有等来,风平浪静。
  闻清徵无心去帮着魔宗开疆辟土,也不愿见到任何一修独大、打压其他几修的场面,而其余几修都知道头顶上有这么个存在,纷纷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安心发展自身,挑起战争祸端的事情都不敢再想了。
  这样倒是免了闻清徵的麻烦,急急处理完凡俗界的事情,便赶来陪沈昭。
  只是,沈昭还没有醒。
  闻清徵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他总是太急,以前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知道沈昭已经全然好了之后,连等他苏醒的短短几日都有些等不及了。
  瘦削的指尖在青年面庞上滑过,如绸缎一般的触感,沈昭皮肤上的纹路褪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少数几处还要再等几天才能褪净。
  闻清徵听着他在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指尖从他脸上滑过,放下,又握住青年的手。掌心相贴,感觉到温热,带着些薄茧的粗糙,这种感觉格外真实。
  心中像是有蚂蚁在啮咬,麻麻痒痒地,闻清徵犹豫几番,思索了不知多少遍,终于下定决心,弯腰,低下头去。
  沈昭还要过几日才醒,他现在做什么他是不会知道的。
  闻清徵的唇很薄,颜色却嫣红如海棠花瓣,当落下去的时候柔软温热,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像。
  他只是轻轻地吻了沈昭一下,浅尝辄止,就不怎么敢再继续下去了,接下来该怎么继续,他也不太懂。又浅浅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像初生的小鸟一样,马上就要离开。
  后脑却蓦然被扣住,闻清徵一惊,陡然要抬头,又被重重的力度往下压,重新印上青年的唇,感觉有什么东西痒痒地拂在他眼皮上,长而翘,是沈昭的眼睫。
  他醒了。
  沈昭睁着眼睛,一双眸子墨黑如点漆,又清亮如满河天星,笑意吟吟地对着闻清徵。沈昭衔着他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嗯,师尊,别躲啊,刚刚不是还偷亲我呢嘛?”
  闻清徵下意识想要解释,但唇瓣刚一张开,却被某人趁虚而入。灵巧柔软的舌头探入他口中,涎液交换,发出唧啾的水声,听在闻清徵耳中如烟花炸开。
  他身体全都软了,被青年吻得缺氧,只能伏在他身上,暧昧极了。
  直到感觉自己小腹上抵上了什么硬热的东西,闻清徵怔了怔,陡然伸手推开他,耳根发烫。
  “你——”
  闻清徵伸手,手背捂着唇,急剧地喘息着,羞愤难当。
  怎么有人刚醒来就那么无耻。闻清徵几乎下一秒就要把那句‘不要脸皮’说出来了,却总觉难以启齿,只能是重重推他一下,把他按到榻上,气道,“你居然装睡,不知道别人多担心你么?”
  沈昭被他推到榻上,哎呦一声,痛呼,“师尊、师尊,疼……”
  闻清徵这才想起他刚刚醒来,自己就这样推他,不会是牵动到他的旧伤了吧,忙俯身去看,“哪儿疼?是伤到哪儿了么?”
  心中有些愧疚,自责起来。
  沈昭看着他,眼眸弯弯,眸中满是促狭的笑意,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心口,“心口疼,师尊揉揉。”
  闻清徵的手指僵了一下,面颊发烫,被青年顺势揽入怀中,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却又不敢用力挣扎,怕伤到他。
  沈昭握着青年的指尖,覆上自己的胸膛,那里,是有力的心跳。
  “师尊感觉到了么?”沈昭轻声道,“我回来了。”


第九十三章 别欺负我
  没有把手移开,轻轻覆在他胸膛,低声道,“嗯。”
  他刚刚还像是在云端,触手所及和耳边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恍如隔世,好像这种事情还要过很久才会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现在却站在了平地,脚下安稳,沈昭握着他的手温热如初,终于不再是之前冷冰冰的温度。
  “虽然师尊的眼睛还没好,但总算是得证大道了。”沈昭轻轻撩过他额前鬓发,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形状美好的眸子,眼眸中满是笑意,道,“你不知道,赫舒在我还睡着的时候多能唠叨,天天在我耳边说你渡劫时候的事情,跟亲眼得见了一样。我被他唠叨得烦了,就醒了。”
  闻清徵还不知道这种事儿,“他跟你说什么?”
  他只是在赫舒问他如何渡劫之时,和他说了几句,没想到赫舒竟是跟沈昭说了。
  想起渡劫之时那三重心魔,第一重无关紧要,只是第二重和第三重都是有关沈昭的,这人知道了估计又要得寸进尺了。
  果然,耳边传来青年忍不住的笑声,满是愉悦,还有点炫耀的意思。
  “他跟我说,你在幻境里没有杀前世的我,而是为我挡了暗刃。还说,你跟我一起当了对亡命鸳鸯,同生共死了一次。”
  “嗳、嗳……”,闻清徵连忙拿手捂住某人喋喋不休的嘴巴,“你别说了。”
  赫舒也是,什么都跟这人说,又要被他抓住把柄了。
  想起刚刚恰好被他抓包的事情,闻清徵一阵羞赧,不知道沈昭到底是醒了多久,怕是一直在装睡,把他之前在他耳边的窃窃私语全数听了去吧。
  沈昭从背后抱着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清淡的香气,下颌搭在他肩上,小声道,“我还知道,师尊天天在我耳朵边上说想我,要我快点醒过来吧。醒过来了,您就带我去凡间看戏,说凡间年节时候的戏场都可热闹了。”
  “你、你这个…”
  闻清徵说不出来话,‘你’了半天才又气又羞地想推开他,却又被人紧紧抱住,撒娇一样就是不松手。
  “师尊现在是仙人,比我厉害多了,可不要欺负我。我现在打不过你的。”沈昭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我大病初愈,还是半个病人呢,师尊就这么狠心要走了么?不是说想我了么?”
  闻清徵只好任他抱着身后温热气息洒在后颈,又热又痒。他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声,问他,“你当初修为比我高的时候要欺负我,为何这时候又不许我欺负你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某人笑眯眯地回,“天底下就是有这样道理。”
  天底下的道理,说再多都抵不过一句心甘情愿来得重要。
  两人抱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又聊起来去凡间的事儿。
  沈昭感慨地叹了一声,“当初凡间被我那么一闹,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呢,许多百姓都要因此流离失所了吧。”
  他说着,不知自己如今的慨叹竟不像是魔宗的宗主,倒像是他昔日嗤之以鼻的道修佛修们了。
  但闻清徵却摇摇头,道,“晋朝命数已尽,本该有此一劫,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至于百姓,长痛不如短痛,在那等昏君庸吏的欺压下苟延残喘,不如揭竿起义,再造一个新的王朝,就算是为此流血流汗亦是值得的。”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沈昭笑着道,“师尊,我觉得你变了。”
  “嗯?”
  “变得比之前更无情了。”
  这句却是褒义。因为沈昭眼中满是赞赏和认同,低声道,“有时候,无情胜过仁慈。若是换了以往,师尊一定是想着要尽可能地保住更多生民的性命,不会说我做得好的。而现在师尊却是想着以后的事情,目光放得长远了。”
  说着,又急急补了一句,“但我也就是这样说说,可没贬损你之前的意思。”
  他说着,觑着闻清徵的神情,见他并无不快之意。
  闻清徵微微颔首,道,“超脱物外之后,心境确实比之前开阔许多,不怪你们之前觉我迂腐。”
  他现在回顾之前的自己,也觉得许多事情太不值当,所以那时度过心魔之后,虽只是在幻境中重来一次,却也是填补了之前的遗憾。
  沈昭连忙表忠心,“不不不,我可没这意思。”
  说着,眯着眼眸狡黠地笑了,道,“无论是之前的师尊,还是现在的师尊,我都喜欢。”
  甚至,还有点想念之前的师尊。
  因为他那时候是不怎么会反抗他的,经常陷进他的套里还不自知,有时候迂腐也迂腐得可爱。
  当然,这是他的感觉,闻清徵不置可否,他陪沈昭耗了半日的时间,食指中指并着,放在他肩上。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他指尖传到沈昭身体里,沈昭只觉得经脉暖洋洋地,久已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你现在修为太低,还是先修行才是,既然醒了就不要惫懒了,继续修炼吧。”闻清徵把指尖移开,淡淡说着。
  沈昭眼皮一耷拉,好像又回到了昔日在清净峰的时候,对着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尊,认真听他教诲,努力修行。
  事情兜兜绕绕,居然又像是回到了原点。
  沈昭恭谨受教,抬眸看他,眼神清澈柔和,道,“好,我这就修炼。师尊要去哪儿?”
  “我还有一人未见。”闻清徵开口,看他神情,却没有看到沈昭脸上不平之意。
  沈昭面色温和,柔声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猜疑的话,那猜疑早已在千年的岁月一扫而空,他现在很放心,放心得能自己在这里等着他,不怕他不会回来。
  他已经把闻清徵吃的死死的了,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宣告成功。
  闻清徵嗯了一声,白衣翩然,只是轻轻往前一迈,身影便如一道淡淡光辉一般不见踪影,过处无痕。
  他是去看褚易。
  褚易在他渡劫之时来救他,实在出乎他所意料,褚易为他分摊了一半的雷力,应该也受了伤。他在成仙之后身体所受的伤全都不治而愈,但褚易却应该不太乐观。
  不管怎么样,褚易能到那时候去护他,他是很感激的。
  像褚易这样生性薄凉的人,能在那紧要关头那样做,让闻清徵心中复杂极了,百感交集。
  推开门,恰好听到什么东西敲在地面的笃笃声,褚易手中握着竹杖,正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两人在门里门外相遇,褚易看着他逆着光的样子,笑了声,“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神仙了。”
  雪发无风自动,气质凛然,浑身都是明月般柔和却清冷的光辉,那双眸子时时隐现高华的银色,昭示着他此时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闻清徵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在身前,问,“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么?”
  “差不多了,就是走动时不太方便。”
  褚易说着,看到闻清徵伸着手似乎想要扶他,挥挥手,“别,我自己来。”
  闻清徵收回手,嗯了一声。
  檐下一片阴影,有些凉意。褚易从檐下走进光中,抬头,伸出手看着耀目的日头,道,“我想出去见一个朋友,你去不去?”
  “你想我跟着一起去么?”
  “嗯。”褚易点头,“我说想的话,你去吗?”
  “去。”
  褚易听到他的回答,笑了笑,笑容开怀,眼眸弯弯地看着他。还是那样苍白的书生面,清秀脸庞,没什么特别值得夸赞的地方,只有那双墨黑湿润的眼眸如秋水般寒澈,似乎不染一丝尘埃。
  “那,我们走吧。”
  褚易带他到了一个阴冷幽暗的地方,周围满是荆棘密刺,闻清徵皱了皱眉,褚易跟他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住的地方。”
  “朋友?”
  “嗯。”
  褚易的朋友,无怪乎和常人不同,闻清徵以前在饿鬼道的时候跟他许久,也知道他所交往皆非常人。
  褚易引他到了一处小屋里,他们踏过竹阶,坐在椅子上,有人为他们沏茶,说的是闻清徵听不懂的晦涩语言。
  褚易熟练地用那种语言和那人交流着,起先俩人都是轻声细语,后来却好像有些争执,那人开始急躁起来,很努力地在和褚易解释这什么。
  但也不知道褚易说了什么,在他说过之后,那人沉默下来,沉沉的脚步声离去,是那人走了。
  “你和你朋友闹得不是很愉快?”闻清徵问他。
  “没什么,只不过他对我的做法有些意见罢了。”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褚易淡淡道,“只是不想留个遗憾。”
  闻清徵皱着眉,不知道他让自己到这里来是做什么,他正想问褚易,褚易却陡然开口,问他,“你愿意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么?”
  “一个时辰的时间?”闻清徵顿了顿,叹了一声,道,“自然可以。你对我有大恩,一个时辰不算什么。”
  “那好,你答应了。”
  “嗯。”
  褚易对他一笑,似诱导一般,轻声道,“那你现在封住一个时辰的神识,我只要一个时辰。”
  “……”
  闻清徵皱了下眉。
  褚易看出他的迟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既然答应了,就应该相信我。”
  闻清徵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
  如果没有褚易,他当日就陪着沈昭一同死了,也不会再有机会等待沈昭醒来,他是该好好谢褚易的。只是一个时辰,无论他要做什么,只是皮肉之苦的话他都可以承受得住。
  闻清徵不再迟疑,指尖蕴出淡淡光辉,点住自己几处大穴,很快,五感俱失,神识封闭,他的眸子渐渐地阖上。
  耳边有人再说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
  沉重的脚步声又传来,褚易的朋友走进来,背后背着药箧一般的东西,从那药箧里拿出来的东西摆成一排,忽然全是闪着冷光的刀刃,或大或小,都锋利无比。
  “你还真有几分本事,能把成仙的人都忽悠得封闭了神识。”那人看到椅子上躺倒的闻清徵,笑了一声,话中不知是讥讽还是夸赞。
  褚易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闻清徵,淡淡道“他对我很信任,所以答应了我,内心是顺从的,没有防备。”
  说着,叹了一声,“嗳,他一直以为我会当个好人,不知道我当惯了坏人,只会用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你真的想好了?”那人问他,有些犹豫。
  褚易躺在一边的榻上,闭上眼睛,“你做便是。”


第九十四章 终章
  日月颠倒,眼前唯有一片幽冥混沌。
  闻清徵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当他终于醒来的时候,似在一处竹林里。
  身下是松软的草地,鼻尖是清淡的草木香气。
  他皱眉回顾,陡然睁开眼睛,被许久不见的光亮刺得眼眸微眯,心中一震。
  “褚易……”他下意识回顾,却不知褚易在哪里。
  而他,眼前清明一片,竟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好了?
  闻清徵四下去找褚易,循着之前的记忆去找他之前栖身的竹林,却只在竹林深处找到一处阵法。那阵法布阵的手法他很熟悉,是褚易所布。
  闻清徵顿了一顿,以他如今的修为要想破了此阵轻而易举,但他却知道褚易此举便是不愿意让他进去。
  他在阵法之外沉默了片刻,向里面传音,问褚易他可不可以进去。
  久久没有回应。
  闻清徵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肯定自己能重新看到东西都事情和他有关,但褚易却不来见自己,让他一句谢字都不能当面说了。
  闻清徵在心中苦笑一声,心知不能硬闯,只好用了修为向阵法内传音,轻声道,“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很感谢你。”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若是你想要回魔宗静心休养的话,随时都可以。”
  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回复。
  闻清徵驻足片刻,眼睛睁开又闭上,终于转身,离开。
  眼前清明的感觉许久不见,近来他只在那幻境中才可视物,幻象灭了又是一片幽暗。现在一路回魔宗,走过那些熟悉的路途,只觉沧海桑田,许多事物都和他之前所见到的不一样了。
  闻清徵在心中叹了一声,回去之时,赫舒正好来迎。
  “闻仙长,你跟褚易去了哪儿?怎么没提前说一声。”他看到闻清徵时,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能和宗主交代了,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那个预想中的人影,讶然问道,“褚易呢?他的伤还没好呢!”
  “他的伤还没好?”
  闻清徵蹙着眉,他想要探查褚易的伤势的时候,褚易避开了。
  而他当时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听他说话声音如常,以为他休养了几月已经差不多了。
  赫舒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
  他知道给褚易看伤的大夫都说自己无能为力,天雷所造成的伤害药石难医。
  但只是止住话头,轻声道,“要不然,我替你去看看吧。我和他也算是熟识,不至于连一句话都说不了的。”
  闻清徵微微颔首,“如此,就麻烦你了。”
  说话之时,眼眸清澈地看着他,让赫舒忽然感觉到自己一直觉得的不对劲似乎找到了源头,惊讶出声,“啊,闻、闻仙长,你能看到了?”
  “嗯。”
  闻清徵将褚易带他去一个朋友那里的事情跟他说了,说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能看到了,但褚易却不知所踪。他去褚易之前住的住所去拜访,但褚易设下阵法不让他进去,他也只好回来了。
  赫舒听着他的话,喃喃,“哦,原来如此。”
  他看闻清徵面色郁结,似有愧意,宽慰他几句,道,“那我这便去看看,闻仙长你先等片刻。”
  “好。”
  赫舒赶去那处竹林的时候,阵法仍未开,他朝里面传音,道让他开一下阵法,他不好硬闯,只能先通告一声。
  等了许久,才见阵法开了。
  赫舒走进竹林深处,见到一条长长的清溪深处有间小小竹屋,一个青色人影便立在竹屋外面。
  他连忙走过去,喊了一声,“褚易?”
  褚易应声转身,确实一点都不惊讶,问,“他让你来的?”
  “……是。”
  赫舒看到他的眼睛漆黑,却并不聚焦,是闻清徵之前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嗫嚅了好久,才说,“他让我来谢你。”
  “谢?不用了。”
  褚易漠然道,“他自己已经谢过了。”
  “……”赫舒看他毫无神采的眼睛,只觉得心中如鲠在喉,叹了一声,问,“可,你既然为他做到了这种程度,为何还不见他?”
  “因为做过了想做的事,不想见的人就不用再见了。”
  褚易怔了怔,却只觉得他口是心非。
  “你既然不想见他,又何至于把眼睛给了他,你……”
  他都不知道该说褚易是多情还是滥情了。
  褚易这样做,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褚易在他心里只是个只爱自己的人,他何曾会对别人那么好。
  他看着褚易发问,却没有得到回复,以为他不会说了。
  褚易却回答了。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左右也撑不过几日了,这对眼睛在我身上也毫无用处,不如慷慨一次,还能让他永远记住我。”褚易嘴唇苍白,脸色亦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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