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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公爵之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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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亲爱的,我害过的小姐还少吗?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得生存呐。”他疯癫地笑起来,“我痛恨我自己,而我唯一的救赎,就是麻痹自己,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爱过谁吗?”
“爱?我配不上这个词,它太高贵了。”流浪汉继续发疯,然后汉娜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爱使人复活,爱使我们享受欲`望,或是克制欲`望,爱使我们具有力量,从而找到真相。”她说,“感谢爱,让你这讨人厌的狗杂种出现我面前!”
“所以,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她轻柔地在他的耳边说:“秘密。”
然后她咬下了他的耳朵。

她没有杀死他,死亡并非最可怖的惩罚。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最可怖的惩罚,那应该是坦塔罗斯之爱吧——你望着他,却得不到他,你深知自己遭受爱的折磨,却苦苦压抑这份感情,不得解脱。
汉娜回到府邸的地下室,看到了修士们送来的棺材。夏洛特·杰拉德正躺在里面。
棺材被封得死死的,光和空气都进不去,而她的灵魂能出来吗?或者,她的灵魂能穿越物质的束缚,回到她憎恨的父亲身边吗?也许,她的灵魂已经死了。
她躺进属于她的棺材,合上棺盖,也许,一切都结束了。如果明天晚上她不能醒来,那一切都结束了。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只能听到零碎的脚步声。
火光亮了,照着房间的全部——密密麻麻的红色线状黏菌贴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而火光照射出它身上的油光。
它畏惧火光,尖叫着逃开。那是人类无法听见的尖叫,只有异化的生命才能察觉,它们尖叫着,恐惧地尖叫着。可怖的斯特尼戈伊汇成一团,在火光中化作烟雾,它们裹在一起来延缓自己的死亡,可这不能改变死亡的命运。
它是不会主动杀死他的,它只是默默地,吟唱一首悲伤的歌。
杰拉德用火点燃蜡烛,地下室的气氛刚好。他拿出陈旧的小提琴,对斯特尼戈伊说:“要和我跳一支舞吗?”
斯特尼戈伊身上的温度在升高,烟雾里甚至出现了火苗,可它还是伸出身体的一部分去回应邀请者。它抓住他的手,那一瞬间,火焰在他们之间燃烧。
舞蹈是巫术仪式的重要形式,舞蹈也是情人间爱意的表现形式,现在,他们在死亡之火中演奏、舞蹈。
莎罗死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这小提琴,现在他用烧焦的手去触碰它,如很多年前他碰到妻子的手。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巫。而她时候,他更是知道,她不仅是一个女巫。他守护的家最终支离破碎,而死亡使他们的鬼魂在此重会。
火焰烧断了琴弦,乐声停止了。他看见四岁的女儿坐在棺材上,捂着脸哭。
一切都被火焰吞没了!

吟游诗人偷偷出来在街上游荡,他喜欢夜里寻找灵感。今天死活想不出新的诗词,他十分焦虑。
突然,他看见前面的房子着火了。火焰烧爆了玻璃的瞬间,他被震到,手上不受控制,在本子上写下:
死亡的瞬间,僵死的爱复活了。

…………………………………………………………



80

漫天冷雨,马车奔驰而过,溅起稀泥。钟声回响在雨里,无名的忧伤通过灰蓝的水雾传递。
罗德里克走到教堂,跟着修女走了进去。奈特在里面布道,很多人都去了。罗德里克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他。
突然,他看见圣母像上停了一只乌鸦,那是一只红眼睛的乌鸦,用低沉的嗓子叫了一下——死亡的催促声包围了他。他转过头,凝视着奈特身上白色的主教袍,耀眼的金边构成华美的十字架。苦难的救赎都在抽象的图腾中浮现,而持有它的人——那男巫——与之格格不入。
他发现奈特并非绝对的邪恶,尽管他干了很多很多坏事,害了许多人,但是那家伙就是这么迷人。像是被囚禁在水下的神秘生物,你只能看见他挣扎时溅起的水波,却无法透过水,看清他的真面目。
罗德里克是被那种不可知的神秘吸引的?他自己想不通,也许这种神秘就是奈特·艾高特本身,无可替代。
乌鸦飞了出去,罗德里克也走了出去。他注定要杀死水下的神秘恶兽,这是命运,他别无选择。

拥护他的人不一定是为了拥护他而选择他,有些家伙只是为了不选择他的敌人。罗德里克知道。他也知道他的存在价值不是能力证明,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是一个象征。他天生拥有王位的继承权,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弗兰茨才是那个僭越的家伙。在这层关系之后,他们才会琢磨他的能力和价值。这是不公允的,却是存在的。因为一种被群体认同的巨大海潮袭击着世界,而叛逆的家伙都将被活活卷走。
罗德里克走进集会的密室,只有桌上有灯光。阴影藏起那些贵族政客的上半脸,只有冰山一角暴露在光明中。这看似一个邪恶的集会,但是许多年以后,它会被冠以光荣。
无人知晓,真正的光荣已经惨遭戮虐,新王的荣耀建立在密谋和谎言之上。它辩解道:啊,这是必要的权谋!好像这是错的?但这就是有效的。
他厌恶这些虚伪,又不得不靠它生活,在黑暗的密谋中戴上谎言的假面,那是压抑而痛苦的,如蛀虫钻心。罗德里克看见了自己费尽心思取下的假面,现在他又不得不戴上,好像一切挣扎都是无用功?并非如此。现在他是有目的的、有计划的,而非过去迷茫的孤独者。他所憎恶的虚伪面具不再是附骨之疽,而是,必要的台阶。
他拿起面具戴上,光明正大地对追随者说:“时候到了。”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国王和王后的棺材被埋在王室墓穴里。他们买通了守墓人,得以进入。
烛光照耀着陈列的先祖遗骨,陪葬品在低矮的墓穴里闪闪发亮,镀金骷髅饰品和宝石十字架镶嵌在彩绘的棺材上,提灯照亮遗骨生前的名讳。
医生们对着尸体折腾了好久,满头大汗地说:“啊!是毒。”
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一切罪证都被写在一张公示上。次日,全城都知道这可怕的秘闻。

弗兰茨是最后知道的。最有权势的人,地位急转直下,变成被掌控的人。
他的亲信们得知这消息后没有告诉他,那些家伙要预先为自己留后路。如果弗兰茨继位之后没有做这些糟糕事——去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或许不会这么快遭到报应。
前几日得到杰拉德的死讯的时候,弗兰茨就猜到自己的结局了,而今天他从床上睁眼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冲击他的头脑——他想到了,时候到了。
弗兰茨穿着睡衣,走到换衣室的落地镜前,他让侍女取出最华丽的衣服,精心打扮。对他而言,人永远是趋恶的、堕落的。即使他违心地去试图改变,也是无用的。世界的轮盘太大,他一只手转不过来。而现在,那命运之轮将碾压他,他要享受自己华丽优雅的毁灭时候,那一定是极美的。
侍女为他扣上扣子,小声问他要不要逃。
而他撩起她的头发,虚情假意地说:“没事,一切都好。”
这时候,他突然很想找奈特做‘爱,就好像是在渴求死刑前最后一杯葡萄酒。可门口的卫兵告诉他,艾高特主教被禁止进入王宫。他还想再说什么再下一道命令,话尚未出口,就看见卫兵的冷眼,还有,向他走来的叛徒们。
弗兰茨非常愉悦地笑了。看来这场变革来得太快了,他已经来不及料理后事。他愉悦极了,这毁灭时刻纯粹得太美了。

卫兵来到教堂要逮捕奈特,修女告诉他们,主教大人已经走了。奈特预知这场变革,他逃了出来。他们要逮捕的是艾高特主教,而非男巫。
他用隐没的巫术走到广场,在一个檐口躲雨。那边,一个年轻小子站在酒馆门口,绘声绘色地讲述弗兰茨的谋杀父母陷害长兄的邪恶阴谋。
奈特走了过去,轻飘飘地说:“那算不上什么阴谋。”
年轻人看着这个被雨湿透的漂亮男人,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只是问道:“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他是个毒杀父母陷害兄弟的恶魔!”
“人都是恶魔。”奈特说,“当你义正言辞地数落你根本不认识的家伙,用片面的事实去抨击他,并煽动人们的情绪去达成你的目的,比如惹人注意,那时候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这可恶的家伙。”
“而你对我一无所知。”
年轻人气得跳脚,缠着奈特不依不饶地辩论。
而奈特坐下来,从湿透的衣服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金色十字架,用一种温柔到绝望的目光望着那个年轻人,说:“其实你只是需要一个信仰而已。”
年轻人看着奈特手里的十字架,那选料和做工都无可挑剔。他惊叹道:“原来您是一个传教士啊!”
“不。”奈特把十字架放在年轻人手上,“我只是一个恶魔。”
卫兵进来盘查,年轻人还看着十字架发愣,回过神来,那奇怪的传教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奈特又回到雨中,冰冷的水自上而下灌溉他的全身,卡罗尔的诅咒——斯特尼戈伊之毒——缠着他,他筋疲力尽,最终倒在雨中。
有意识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又烂又破的小房子里。也许这连房子都算不上,只是木板和稻草堆集的小空间而已。一只手搭到奈特的背上,惊得他下意识抽出匕首,转身发现那是一个瑟瑟发抖的瞎眼女孩。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小。
“您怎么啦?”女孩问道,眨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奈特好像看见了他自己——一个不被承认的、虚弱无力的自己。他抓住她的手,就像抓着最后的稻草一样。他崩溃地哭起来。
黑暗掩盖了泪水,他不为人知,不被看着,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看见他如此悲惨虚弱和绝望的样子。
他抱着那个瞎子姑娘,倾诉道:“我很不好。”
“没事,没事的。”瞎子姑娘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她没有受过教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只是本能地安慰一个失控的陌生人。她友善地说:“没事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可我没有未来。”他说。
“但是,您有明天的生活。”
奈特抱着她,他的冲动吓到了她,但她没有拒绝。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卡罗尔·克莱因,善良的小姐在对她说:“谢谢。”
然后,恶名昭彰的男巫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而离开这个荒凉而温暖的避难之所。

他开始怀疑自我,质疑自己曾相信的一切,他质疑那只是幻觉,而一切起源于他对卡罗尔·克莱因的嫉妒。它被精妙的阴谋掩饰着,被虚伪幼稚的“邪恶而伟大的计划”守护着。而真相是:那华美的算计中包裹着最凡俗的人性丑恶。
巫师也是人呢。尽管,是人类中的异类。
守着这副日渐残缺的身体还能怎样,他在坠落,在失控中迈向最恐怖的渊薮。他质疑了自己信仰的自我,放弃了支撑自己生活的“异类的自尊”,他认同了凡俗丑恶的自我,却像是接近了卡罗尔·克莱因那纯粹无暇的灵魂。
她毫无偏见,是真正的圣徒。
而今,他匍匐于地,疯癫地渴求他最不屑的,爱的救赎。
“没有爱,没有救赎,没有自由。”他神经错乱,在暴雨中自言自语,正好,他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把匕首。

监狱的守卫看见一个黑衣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捂着胸口,暴露在外的手上全是匕首划过的伤口,有的结疤了,有的还在流血。
“来,逮捕我。”奈特·艾高特的蓝色眼睛里有某种绝望的火,他对监狱的守卫说,“我是一个罪人,我是一个恶魔。”
他们把他扔进了监狱。一开始,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疯子,随后,长官发现这疯子的外貌与他们要抓捕的纳撒尼尔·艾高特惊人的相似。这发现让他们捏了一把汗,原本怎么也抓不到的邪恶罪人竟然自己出现在狱中。
他们把这事情和继位的新王联系在一起,突然,罗德里克多年的冤屈变成了缥缈的烟雾——他们开始相信罗德里克才是天命之子,而阴险的弗兰茨夺取了他的荣耀。

奈特被转移到戒备更加森严的监狱,和被捕的弗兰茨共处一室。
弗兰茨穿着衬衣,嘴角有一处瘀青,用贵族式的目光打量囚室外的光。转头,他看着奈特,对方手上全是血痂。
“他们对你动刀了吗?”弗兰茨说得很轻松,好像这绝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场玩笑而已。
“不。”奈特说,他望着弗兰茨的眼睛,看不到一丝绝望的样子。
“罗德里克要当国王了。”弗兰茨浅浅微笑,“我迫不及待要看他拿着权力,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也许不会,”奈特坐过去,和他并坐,“他会先杀了我们,你猜会是什么死刑?”
“五马分尸。”弗兰茨笑了,“那一定很华丽。”
“血流满地,残酷至极。”奈特闭上眼,“可我希望他把我活活烧死。”
“你就这么爱她吗?”弗兰茨的声音变得有些怪,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泄气。
“我不爱她。”奈特说,“我只是想要一个仪式性的死亡,足以与卡罗尔媲美。”
弗兰茨咯咯地笑了:“他不会给你的。但是我可以,来吧,和我做‘爱吧。”
“我拒绝。”奈特抓着弗兰茨的手,吻了一下。
像吻卡罗尔一样,他在弗兰茨身上去找对爱的沉迷。
可是什么也没有。
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卫兵打开牢房,他们押着奈特和弗兰茨出去——去往断头台。

王权的确立需要一个崇高仪式,而死亡正好符合。弗兰茨僭越的崇高仪式并非加冕仪式,而是他父母的葬礼。死亡——这崇高的死亡——给了弗兰茨复仇的权利,从而夺取兄长的继承权。
罗德里克的王权确立也需要同样的死亡之仪式。
但是这一切被策划为一场普通的处刑。

在去往刑场的马车上,侍从给奈特和弗兰茨套上麻制头套,据说这是为了照顾刽子手,让他们不必因死人的眼睛而陷入恐惧。
他们给弗兰茨戴上头套的时候,看见弗兰茨最后的微笑,而奈特则一直面无表情。
可惜,死亡不是弗兰茨设想的华丽血腥的五马分尸,也不是奈特想要的仪式性的活活烧死。相比起他们华丽的幻想,现实实在普通至极,他们被套在黑暗中,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尸体。一切华美的幻想都在凡俗的现实里陨落,变成凡俗的宿命式悲剧。
刽子手准备好刀具,踏在刑场的木质台阶上,每一个脚步都铿锵有力。面对两个邪恶的罪人,他挥刀,砍下一颗脑袋,又一颗脑袋。




81

他们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没有。
头套被扯开,这里是另一个黑暗的囚室。有人中途把马车调换,开往刑场的是另一辆车,而他们被送来这里。

奈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恐惧缠住了他的身体,这地方像极了他的噩梦。他感觉自己耳鸣头晕,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仿佛幻境。
反倒是弗兰茨被这戏剧性的事情逗得哈哈大笑。他如此钟爱生活的戏剧性,即便是在面对死亡。
接着,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王室监狱好歹还要注意一下礼法问题,毕竟贵族们是最在乎体面的。但是在黑暗的私人牢狱,被伦理和权力建立的礼法制度崩塌殆尽。
弗兰茨望着后面的老人,那是他曾经的朝臣——老诺克侯爵,继续大笑。他红肿的脸颊肌肉牵扯着嘴角,一边发笑一边微微颤抖,好像很痛,却非要忍着,不仅如此,他还添油加醋地讽刺道:“我早就跟您说过,哈哈哈哈。”
他又挨了一巴掌,毫不留情,弄得他吐出两颗牙齿。他一嘴血,还是笑嘻嘻的,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戏剧,而他是最佳主角。
“弗兰茨陛下,我想和您好好叙旧,看看您,还有您的爪牙——这个祸乱宫廷的妖僧——现在都落在我手上了,”暗处的老人正襟危坐,说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我的女儿,格洛里亚,她只有十六岁。”
“不好意思,据我所知有很多被弄成那样的姑娘都没有十六岁。”弗兰茨的声音很腻,因为疼痛而不清晰。他被打手们押着,被迫跪在地上,他们攥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
“可她是个贵族,她是我的女儿!”老人失控地怒吼。一旁的女仆拍打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却没什么用。
“咦,这么说来,我也是个贵族。啊,我还是国王呢,哈哈——”
弗兰茨还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他不死心,继续说道:“大人,我敬您是个前辈,可您囚禁我,要虐杀我,都是为了私欲而非正义。哦,我知道您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一个典型的老贵族。哈哈哈。”
老人咬牙切齿地说:“我没说我要为了正义,我就是要满足我的私欲。”
他给打手们下了命令,那些打手们发出了邪恶粗鄙的笑声,然后抓着弗兰茨的头发逼他张口。这些流氓暴徒很清楚怎么玩得他们生不如死,他们擅长做这个。
“等等,”弗兰茨说,“你们要抓我,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也许为了调换马车,这些人顺手救了奈特。
“他不是你的亲信吗?”老人摸着胡子,打量起奈特,“看来他今天得和你一起死了。”
弗兰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您对这个家伙一无所知,可是现在罗德里克是国王了,你也有必要知道了。”
奈特不知道弗兰茨在发什么神经,现在他们凶多吉少,而这些家伙铁定会让弗兰茨不得好死。他想着,自己得用巫术逃跑。
弗兰茨继续说:“罗德里克很爱他的妻子,而这个人就是出卖他们夫妻的真凶。反正我都要死了,也不介意赏你一点儿情报,在投靠我之前,他勾‘引了罗德里克的女人,然后将她献给我。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宠爱他?可不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只是因为他确实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是个有用的棋子。我想罗德里克一定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碎尸万段,而且是亲手,碎尸万段!”
老诺克侯爵陷入沉默,对他而言,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确实是个和罗德里克拉近关系的好方法。
“你凭什么告诉我这个?”老人暗笑,“你在求饶吗?求我让你死得痛快些吗?”
“不,大人,您不是一向偏爱那套贵族天生至高无上的说法吗?我就是要死,也得做一个慷慨的贵族大人,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国王!”
“你这个杂种,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首先,我从未参与对令嫒的谋害,虽然我知道她被害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那样了,难道我要专程跑回来告诉您——你的女儿被人弄成那副鬼样子?其次,我相信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下贱肮脏,一辈子都无法爬上神坛。该死的,这些丑恶的内心啊,没什么能洗涤它的肮脏,而它们汇聚成一团,穿上礼服,就洋洋得意地自称贵族了!一切都是一样的,有的只是愚昧和偏见而已,它们才是真正的魔鬼,不可描述的原型。”
弗兰茨开始疯癫的大笑,他把自己虚伪的一面数落得淋漓尽致,他深知这些丑恶,且沉醉其中。他闭着眼,一脸轻松地说:“因为我是个天生的恶魔,所以我很清楚,这该死的世界无药可救。”
老诺克做了一个手势,让暴徒、流氓和打手们堵上这喋喋不休的嘴巴。
这些下流的家伙们开始在弗兰茨的身上寻欢作乐,几轮折磨后,他们还不满足,踩着弗兰茨的手,抽出刀,将他的手脚筋一一挑断。
弗兰茨一点儿也没哭,他哈哈大笑,疯癫得让那些家伙都吓了一跳。他就是这样癫狂可恶的疯子,就算被他人亵渎着,脑子里也全是诡异的点子。

奈特看着这样的弗兰茨,一言不发。他也遭到虐打和羞辱,只是没弗兰茨这样惨烈。弗兰茨的话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但他不得不看着弗兰茨遭受虐待。每当他望着弗兰茨,总是感觉,一个灵魂在垂死挣扎,笑声都好像哭声一样。
他被这黑暗幻觉俘获了,他丧失了感觉和回应的能力,只是呆滞地看着,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啊,老鼠,好多老鼠!
好多黑灰色的脏老鼠在弗兰茨身上爬,咬开他体面的衣裳,咬他的肉,吸他的血,还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而弗兰茨一直哈哈大笑。
那些老鼠一次次掠夺弗兰茨的身体,用下贱肮脏的鼠牙咬破了弗兰茨的皮肤,然后——
满满当当的红宝石从里面涌了出来。
皮肤下有精致柔软的红丝绒,里面被各色宝石撑得鼓鼓的,现在他的小腹上裂开了一个口子,红丝绒和宝石都掉了出来。耀眼的红宝石!洁白的珍珠!透明的水晶石!还有别的零零碎碎的珍稀玉石,全都散落在地上。
老鼠们爬来爬去,脏兮兮的爪子搜刮着那些珍稀的宝石。
此刻,贵族的权威彻底成了空骨架子。

奈特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过了一天,三天,或是一个月?他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事实上,也许这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那些脏老鼠们把弗兰茨咬得破破烂烂的,宝石和丝绒都乱七八糟的。然后它们溜走了,只剩下地上一片狼藉。
黑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了,但是他听见里面还回荡着弗兰茨的笑声。
他坐在弗兰茨旁边,看一只脏老鼠叼了一颗红宝石跑回洞里。
原来,那是真的老鼠,会钻进洞里的。
奈特瞪着眼睛,想着,太不体面了。他看着这一地渐渐发黑的红宝石,想着,太不体面了。
他抓过弗兰茨的手,捏着手指提起来。手腕截断出好多零碎的红宝石掉落下来,而细腻的红丝绒还挂在手腕的切口。他竟然感觉到一丝忧伤从这些渐渐发黑的红宝石和红丝绒里流露出来,温暖又甜美。他捡起一颗红宝石放在唇边,甜蜜的感觉流入口腔,好是温暖,好是温柔。
原来他噩梦里悲惨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眼里的弗兰茨。他庆幸他还活着,继而,觉得这真的是不幸。
弗兰茨也不在了,他发现这里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奈特无力地倒在地上,蜷缩着,什么也不想做。
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吧,他们还要把他献给罗德里克。他开始设想罗德里克会怎么报复他——好像已经报复了。他会像弗兰茨说的那样,残忍地把自己碎尸万段吗?那倒是有趣。
他躺在柔软的红丝绒上,宝石闪耀红光,突然,他好想哭出来。如果这里没人监视他,如果这里没有可恶的他者,他一定要大声哭出来。他蜷缩在柔软的红丝绒上,握着一颗红宝石,用手臂遮住自己可悲的脸,拒绝发出一丝脆弱的声音。那是他的自尊。

如梦一般,黑暗里响起一个细碎的声音——像昆虫在震翅。奈特以为是他的幻听,也没有在意,只是躺在地上,不想动。可那声音摩擦他的耳蜗,吵得他心神不宁。
他终于受不了了,才起来。
房间的一角有一株植物,野花的花心里有细细的黑色线状物。那声音就是从这花里发出来的。
斯特尼戈伊还未完全死亡,它在召唤奈特!
奈特感觉一股巨大的巫术能量包裹住自己,他想要逃离,可是无能为力。斯特尼戈伊的能力席卷他的全身,他的身体身体不受控制,他不由自主地动起来——用地上的红宝石在墙上画了一个巫术符文。
能量汇聚起来,它们开始流入奈特体内。红色使他强大——难以置信的强大。
一个咒语之后,他消失了。

巫术能量汇集在这块土地上,奈特的身影出现在墓园外的小路上。这是晴天,路边的玫瑰开得正艳。不知是谁采了一朵,又无情地扔在路上。
恰好一辆马车飞驰而过,碾碎了落在地上的孤单的红色玫瑰。
奈特走过去,把那支离破碎的玫瑰捡起来,他迷茫地看着有花瓣上发黑的裂口,呆滞了好一阵子。然后,他跑去墓园,找了一块空地把它埋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只是觉得有点悲伤,顺手,又把手里那块碎肉一同埋了。

………………………………………




82

他静静地浮在水中,水面阻隔了光,像是一层薄膜。
鱼出水换气,荡起一片涟漪,水面的落叶动了一下,又停止,一切都静静的。
突然,带着伤痕的手从水下伸出来,像是冲破了网,残余的水在他的指间流淌,阳光吻上他因浸泡而发皱的手指,他的手张开,抓住河岸,五指扣入土里,肌腱舒展,因为力量而具有美的张力。他从水里爬了上来,苍白的皮肤陷在深色的大地里,显得彼此更加明晰。
诡异的声音在喃喃自语,斯特尼戈伊正呼唤他。
空气潮湿,阳光若即若离。奈特从水里爬出来,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沉入水底。
记忆残缺,意识也模糊不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与那诡异的声音相对抗。胸口如遭受重击,沉闷又疼痛,他唯一的意志就是对抗那种试图同化他的恶毒声音。
“我是我自己,绝不会变成你。”奈特自言自语,抓着自己的双臂,在无人注视的树林里跪倒在地,那精致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他咬着唇,用指甲掐着自己,要对抗剥夺理智的斯特尼戈伊。
因为脸上暧昧的水,他就是哭了也像没哭一样。湿透的头发挡住他的脸,无人知道这个痛苦且无力的男人是谁。
“请与我保持距离。”他说,好像前面站着谁似的,“请与我保持距离……我是不会爱你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他一人。

斯特尼戈伊在侵蚀他的身体,无力和绝望时刻都在纠缠他,幻觉越发频繁,整个世界都在变形。他睡不着觉,瘦得越来越快,眼神憔悴,就像一只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他常常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苏醒,记忆断得特别厉害,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谁?
奈特·艾高特,一个邪恶的男巫。
纳撒尼尔·艾高特,一个虚伪的圣徒。
他想要触摸自己的十字架项链来获取一点心理安慰,可是他的胸前什么也没有。
哦,他想起了,他把那该死的金色十字架送出去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改变,他陷入幻觉,他看见它们活了,万物有灵,它们活了,像蠕动的红色线条包裹着原物的雏形,他大声赞美:“神圣伟大的几何,您让这虚伪的世界受到致命的抨击!”
他的脑内混杂无比,一切有形的东西都漂浮在黑色的泥水里,而他自己,站在死尸堆砌的孤岛上,无能为力。

他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吃东西,可是胃里没有任何感觉,当饥渴欲`望出现的时候,他脚下一空,好像落入了无底深渊。
醒来的时候,有甜美又温暖的血腥味在唇齿间,他本能地回味。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苍白女人与他面对面。
她死了,尸体躺在地上。
奈特也躺在地上,心里莫名发凉,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周围全是静默的病尸。
现在是旁晚,腐烂是温暖的。
他迫不及待要说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斯特尼戈伊的低语就在他的耳边,他捂着耳朵,那声源便钻进脑子里:
在这复杂的世界,你的自我那么渺小,默默无闻,你在暗中干尽坏事,可无人知晓你的苦难和屈辱。圣水无法洗涤你的污浊,因为你已经从内到外,烂透了。
奈特躺在地上,望着面前死去的女人,他麻木地闭上眼,不知道第二天又会在哪里醒来。

他说不出口,像是一个哑巴,他望着异样的世界,像是一个瞎子。
“我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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