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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娇-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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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姑娘回屋!”她像个木头人一般,上了发条,就只这么一句话。
今日这冲撞主子的罪名,她担定了,惹恼阮小幺、惹恼小皇孙也许会遭大殃,但与惹恼兰莫那样一个皇帝比起来,她宁肯遭这罪过。
阮小幺强压下一股子恼火,连连道:“好好……我回屋!我回屋就是!”
她踮着脚伸手,也还差两尺才能够着小皇孙,苦劝道:“殿下,您这便回了吧,此处不是您能来的地方,若让皇上知晓了,受罚的不止是您,连您母妃也要受牵连!大不了……往后我求了皇上,让您光明正大来玩就是了。”
小皇孙正是孩童心性最野的年纪,除了兰莫,何曾有人给他受过这种气?他毫不理睬,反倒想一脚把那柳儿连带阮小幺踹回去,只是刚一伸脚,却被阮小幺紧紧抓了住,墙下那姣美的女子的眼中满是焦急,暗暗向他使眼色,不住地往柳儿那处瞧。
他便“恍然大悟”了,在留与不留之间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你这处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连个奴婢都敢如此对你说话,你还做个什么主子!算了,无甚意思,本王回了。”
他向墙下叫道:“你们还不快趴着!”
小太监们诚惶诚恐辞了柳儿与阮小幺,又一股脑奔到院外头接小皇孙去了。
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眉头仍是皱着,待人一走,便跪倒在阮小幺跟前,道:“请姑娘责罚。”
“我不责罚你,”阮小幺绕过她,瞧也不瞧,道:“回屋再说。”
其他丫鬟们都心有余悸望着两人,也跟着进了屋。
阮小幺把门锁了,好整以暇坐到了正堂,看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丫鬟瑟缩不敢言的模样,又扫了一眼在屋中跪下的柳儿,道:“你们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一群人你望我我望你,长月大着胆子道:“是……是大皇子殿下来了此处,姑娘将人说跑了。”
阮小幺笑了笑,呷了口茶,又看向柳儿,“你说。”
“奴婢知罪,冲撞了姑娘于殿下。”柳儿低低地说,实则却没见多少慌乱,“奴婢会向皇上请罪。”
“你既然知罪,那可知会受到什么惩处?”她道。
柳儿不说话,只是跪着。
阮小幺又道:“我知你忠心耿耿,但这种事,光凭着衷心可逃不了罪责。你的底细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如今我便与你说实话,我与大皇子方才那一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你可不是受罚这么简单,我想,往后可就再没了你柳儿这么个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久违之人
那小孩儿与她说话时,柳儿尚在屋中,并未听到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她有秘密瞒着阮小幺,心中便越发惊惧,不知她究竟是否知道了,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然而看着阮小幺的神情,又似乎不像。
阮小幺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瞒着我的事,瞒的也挺辛苦。小皇孙说的话,我也不全信,到底是个小孩儿,我与她母妃从前又有龃龉,他会那般说,也实属正常。”
她说着,又扫了一圈众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各自往各自的方向想了去。阮小幺这番话,足够让她们夜半惊醒多少回,担心自个儿脑袋不保了。
柳儿更是如此,面上看不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一双手狠狠绞在了一起,无意识地揪着身下裙襟,心中慌乱如麻。
“所以,我给你们一条生路。”阮小幺停顿了半晌,忽然开口,像一块巨石,噗通砸进了众人的心湖,“今日的事,谁也莫要与皇上提起,我不说、你们不说,这不就太平无事了?”
“可是”长月下意识出声。
“没什么可是的。”阮小幺微微咬了咬唇,阴沉着脸道:“我这院儿附近都无人烟,外头不会有人知晓。你只去告诉了外头守着的几个太监,皇上定然不会知晓此事。事到如今,你们还有其他法子?”
“我想保你们,但也要看你们自己愿不愿保全性命。你们只闭口不言,万一真被问起,只道没见过那小皇孙,又有我帮衬着,定然会安然无恙。但若你们中有一人与皇上提及了,枉论荣华富贵。这一屋子人的性命,都会葬送你手。”
阮小幺一阵忽悠了大半天,瞧着众人面色变来变去。实是好玩,只是不知她们究竟瞒了自己什么。这哑谜打的她都心累。
最后,她问道:“你们可听清楚了?”
无人应答。
“你们可挺清楚了?”她又问道。
这才有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听清楚了。”
“奴婢明白了。”
“清楚了。”
……
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抽泣、有的哽咽着回了她的话。
阮小幺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向长月道:“你是个伶俐的,便去外头与那些个太监说一说吧。”
长月抹了抹眼泪,福了一身。出去了。
柳儿也要跟着出去,被她叫住,“你留下。”
她纵使放心这一屋子丫鬟,也单单对这个放心不下。阮小幺看着柳儿低头似发愣的面容,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或许是个朵颜卫,或许不是,但不管怎样,铁定是兰莫的眼线。
阮小幺道:“我方才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奴婢知晓了。”柳儿道。
“你并不知晓。”她摇了摇头,极轻声叹了叹,“我知道如你们这般的人。一生忠心为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背叛主子。在你心中,兴许从来也没将我放在过眼里,只因他的吩咐,你只将伺候我、监视我做一个寻常的任务而已。”
柳儿咬了咬唇,跪在她身前,“奴婢不敢。”
阮小幺低头看了她一会,将她慢慢扶了起来。语气不轻不重,道:“现下只你我二人。你无需再说些场面话,我都明白。你虽是一女子。但想来经历不凡,必当不让须眉,如今困你在这深宫后院之中,整日听我责骂,想必你心中也是苦楚。从前在沧州,多亏了你,我才得以回了商家,这才有以后的事。但我疑惑的是,你既听的是兰莫的令,为何不阻止我嫁给察罕?”
柳儿敛去了眼角眉梢深深的皱纹弧度,似乎稍稍平静了下来,犹疑了一会,没说话。
阮小幺也不着急,只静静等着,她不缺时间,只要最终对方开口就好。
果然,许久后,柳儿终于说话了,“奴婢并未得令。”
阮小幺挑了挑眉,“哦?这倒稀奇。那你可知为何?”
她摇了摇头。
“你不知,我却知一两分。”阮小幺循循道:“那时先帝病重,朝中局势一触即发,他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再去分心管我的事,他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还能吩咐远在千里的你们做事?”
柳儿一直在沉默。
阮小幺毫不在意,继续道:“他是个天生的王者,懂得取舍予夺,该怀柔的时候怀柔,想省心的时候,狠得下心剪了自己的羽翼。你觉得,在他看来,你是什么?你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刀山火海,然而你若成了他多余的羽翼时,又会有什么下场?”
半晌,柳儿终于开口,声音微哑而干涩,“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想还是不敢违抗他?你是个战士,却也是个女子。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少女,虽你有为主上殒命的决心,但总不应该在这种深不见天日的后宫之中,不明不白的消失。到底,你为他卖命了多少年,总要替自己想一想。”阮小幺慢慢说着,似乎说到了人的心底,“这不算过,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你不应该只为了有陌生人在我院子周围逛了一圈,就白白送了性命。记住,你的命,同我一样重要。没有谁生来就该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死的。”
柳儿深深低下头去,半晌喑哑道:“谢姑娘。”
阮小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不知道方才的话你听了几分,但句句出自我真心。前些日子我对你横眉竖目,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利,而只是我不喜欢被欺骗。你知道,我总有办法,让欺骗我的人——付出代价。”
柳儿当然知道。她从北燕到大宣,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她是一份不落看在眼里的。
“奴婢知晓。”她再次说道,只是语气黯然了许多,“奴婢不会与……说此事。”
阮小幺笑了笑,“你明白就好。”
这件事,终于被压了下来。
她不知道兰莫是否从别的渠道知晓了此事,但到底,当他来着小院时,并没有透露出半分恼怒或是阴沉。阮小幺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还想等着那小皇孙什么时候再来。
阮小幺没盼着几日,救星便来了,这次的阵仗却更大。
那日晌午,她正在屋中午睡,嫌阳光刺眼,让人换了几重薄纱的帘子,朦朦胧胧透得过一丝光线,带着暖意,洒在阴凉的屋中,使人懒散而舒适。
睡着睡着,便听到外头有动静。
阮小幺睡眠浅,当下醒了来,尚且还迷迷糊糊时,叫了一声,“柳儿?”
无人应答。
“长月!”她又叫道。
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很是轻快,不像寻常丫鬟走动的声响。阮小幺心中一惊,猛地挑开近处的窗帘,正见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张头探脑,正要找地儿进来。近处并无下人,一个也没有。
阮小幺当下起身拢了拢稍稍散漫的长发,向窗外轻轻点了点,示意小皇孙稍等。
那小孩儿肩膀刚高过窗楞几寸,瞪着眼看她,似乎有些呆愣。她蹑足下了榻,到隔间一瞧,怪得很,柳儿与长月两个一个伏在榻上,一个趴在桌上,都睡得正沉。
“别看了,她们还要睡上一刻。”后头嫩嫩的嗓音道。
一回头,小皇孙已经登堂入室了,穿着规整而严实的浅金色蛟纹袍服,长长的辫结整整齐齐梳拢,发尾有深绿的玉结扣着,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上回他半个身子翻上院墙,半个身子都跨坐着;此时全然站起一瞧,身量竟然已到了阮小幺胸与腰之间,整个儿似乎比她还要壮实一圈,粉嫩的唇紧闭着,眼中依然有对她的探究与狐疑,圆圆地瞪着,已初现了些狭长的形状,双瞳深褐清亮,煞是好看。
小皇孙同时也在大量阮小幺,半晌,咕哝了一句,“狐狸精。”
阮小幺忙捂住他的嘴,将人往角落处推,“小心吵醒了她们,又赶了你出去!”
小皇孙拍掉她的手,“她们还会‘睡’上一刻钟!”
“你……”她皱眉,忽然恍然大悟,“你给她们下药了?”
小孩儿很神气地坐上了一把太师椅,双手在椅背上摆开,堪堪覆住两旁椅背,道:“你那奴才倒是‘忠心耿耿’,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你是怎般调教的。”
阮小幺办抿着嘴笑了笑,又道:“殿下,你不该再来此处。上回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丫鬟们不向皇上报信,今日你却又将她们药倒了,这让我事后如何交代?”
“奇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她们是主子?”小皇孙冷笑了一声,“莫非你真是被囚禁在此!?”
她苦笑着,没说话。
小皇孙也看着她的脸,神情似乎有些晦朔,后道:“我母妃说宫中有狐狸精,却原来真是你。”
阮小幺心头微微一沉,却满不在乎道:“我在此近两月,从未有生人进出过,你母妃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想来她是不知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他却道。
外头静悄悄一片,只听得梢头蝉鸣,阳光带着炎热的温度照射进来,将两人神色各异的脸庞笼罩了起来。阮小幺兜着圈子问他,“皇上新登基,便将我关在深宫后院,此举甚为不妥。若是被朝臣们知道了,定然又要生起事端。殿下可知,如今外头是否知晓此事了?”
ps:这章应该叫久违的一章……
无双偷懒成习惯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真相
小皇孙看了她一会,道:“你先告诉我,父皇为何将你关在这小院中?”
“我……”
“我知道了!”他双眼一亮,却不怕在她跟前失了身份,径直道:“你本就是个逃奴,如今回来了,父皇自是不会再放你跑的!”
阮小幺:“……”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殿下,您当称‘本王’。”
小皇孙瞪了她半晌。
“殿下,”她耐心道:“如今皇上只您一个龙子,往后不管再有多少子嗣,您也都是大皇子,今后也必定位高权重。然如今您到底年幼,万不可犯下过错,若因我之事,害您毁了前途,那便是我的大罪过。”
“你究竟是谁?”小皇孙道。
若他再大上几岁,稍稍能相通此事,想必便不会做出这般鲁莽的举动来;然而此时他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童,顽劣心性战胜了战战兢兢的谨慎,越是被阮小幺这么说,就越是好奇好胜,非要搞个一清二楚才是。
阮小幺沉默片刻,终叹了一声,黯然道:“殿下一定要问,我也瞒不过您。我本是一臣之妻,只因五月廿四那日,兵荒马乱,被带到这深宫来,从此不见天日。如今尚不知家中丈夫姑婆如何,才……求殿下告知一二。”
小皇孙差点没从太师椅上惊跳起来,指着她道:“你说谎!你分明就是我……本王府中一逃奴!”
“我言尽于此,殿下信不信,却是您的事了。”阮小幺走近来,悄声道:“若我留在宫中,将来必然是您母妃的心头之患。不若小皇孙告知我,如今我家中如何了。我想法子告知他们,让他们接了我出宫,也使庄妃娘娘高枕无忧。”
小皇孙犹豫许久。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一时不知该赞同还是矢口否认。转而道:“你说你是大臣之妻,那人究竟之谁?”
“是察罕。”她立即道。
小皇孙微微愣了住,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神色瞬息万变,一时闪过不可置信、一时闪过恍然大悟,一时又疑惑不解,最后定了下来,先笑了一声,摇摇头。“本王虽对朝堂之事不如父皇透彻,但也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蒙骗得住的。罕多木将军之妻分明是个郡主,你又哪里像来?”
“……”阮小幺道:“我就是个郡主,和安郡主。”
然而小皇孙没有嘲笑或是讥讽两句,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你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他长相与兰莫神似,只不过如今还是个包子脸,下巴只隐隐地出了一个削尖的弧度,一双眼大而有神,粉雕玉琢的。再怎么努力做出严肃沉静的表情,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阮小幺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噗嗤一声。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脸颊,随口道:“是啊,我被你父皇成日关在深宫,怎会知道外头如何?”
小皇孙拍掉她的手,紧盯着她,道:“难道你不知,前两月宫中失了火?”
这回轮到阮小幺愣了住。
她呆了半晌,望望外头葱翠掩映的高楼屋宇,雕梁画栋。哪里见得着一点失火的痕迹?
“我……我不知道。”她说着,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飘。又强稳了稳心神,道:“并无人告知我此事。想来也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小皇孙道:“你知不知晓这场火烧死了多少人?”
阮小幺忽然生出了一些惊悸,她连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向皇上问及此事的,多谢你坦言相告,宫中有龙气镇佑,贵人们自当平安无事。”
“将军也死于火场。”他不待她说完,又说了这么一句。
脆嫩而清冷的声音像裂帛的一声惊响,惊了她自顾自言道的梦。
阮小幺猛地停顿了下来,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又眼巴巴望过去了一眼,却只见小皇孙眼中没有丝毫作弄或讽笑,安静地仿佛不像之前那个顽劣胡闹的孩童,
她含糊道:“殿下,我真的是和安郡主,您就别戏弄我了,我真的……”
“你是不是罕多木将军之妻,与本王有何干系?”小皇孙似乎有些恼怒,却压了下去,冷道:“将军都已经死了两月,父皇诏令国中素缟三日,禁宴乐,禁婚嫁,为将军哭灵。”
阮小幺一时不知该做如何表情。
她木立在小皇孙跟前,低头看他只到自己胸前的高度,眨了眨眼,话音传到耳中,只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响。
小皇孙还在说道:“莫说是将军,将军夫人也是殁了的,大宣还特意派了使节过来,如今差不多已要回了。故你方才说你是和安郡主……”
“够了,”她出言打断,“殿下您闹够了,现下便回了吧。婢女们也快要醒了,若见着殿下,反倒不美。”
小皇孙被明火执仗地下了逐客令,先是一呆,后狠狠拧起了眉头,气道:“你……”
阮小幺是他在无趣的深宫中发现的新鲜玩意儿,总是好奇大过警戒,瞧着眼熟,性子也不错,不像伺候他的下人们一般,唯唯诺诺,他又何曾与不相干的人说过这许多话?
本以为与她言谈过多时,也算是有点小秘密的意味了,没想到这宫婢说赶人就赶人,竟然毫无情面!?
“本王岂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你这女人好不识好歹,本王好心与你说了如今的境况,你却翻脸不认人!”小皇孙被深深伤到了自尊,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如今在宫中,吃好喝好,莫以为本王没长眼,看不出来这些个用度都在寻常妃嫔之上!我母妃说得果然不错,你就是个不长良心的狐狸精!”
阮小幺面无表情,方才的鲜活灵动似乎渐渐干涸在了脸上,一张脸成了虽美却一动不动的面具,只嘴角轻轻张阖,“恭送殿下。”
小皇孙重重哼了一声,甩下一句“不知足的女人”,好像屁股上生疮,一刻也不多留地走了。
日头渐渐西移了,减却了正午的焦热,却也是遍地残暑。小院中沉寂一片,不知多久,外头丫鬟们都起身了,在往常阮小幺午睡醒前一刻,已然备好了盥洗的银盆金瓯,只在外头候着,等着柳儿与长月出来,让几人进去。
耳房中两人也终于悠悠醒了来,长月只觉脑中发昏,似乎睡得极深,抬眼看柳儿,她正揉着眼,推了薄薄的衾被起身,捂着脑袋,与她一般。
“怪了,今日怎的睡得这么死……”长月咕哝着,先对着妆镜拨拢头发,梳了梳鬓角发髻。
柳儿愣了片刻,惊坐起身,心中暗叫不好,外裳也来不及穿整,拖着鞋便急急到了主屋,刚想叫声“姑娘”,却见阮小幺正坐在罗汉床上,对着里屋的帘子,上头搁着矮几,棋盘未收。她只捧着一盅棋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柳儿松了口气,又觉有些怀疑,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阮小幺好像才惊醒了过来。
她眼眶有一些发红,整个人如同木雕一般,方才还一动不动,如今动了,却连眼珠子都活络不起来,手中那棋子似乎太重,又被她搁在了盘曲起的双腿上,愣愣看着柳儿。
“姑娘?”柳儿没由来地心里发慌,把棋子接了过来,稳稳放在几上,轻轻推了推阮小幺,语气带了些微微的焦急,“是否身子不舒服?奴婢这便让人请太医来!”
阮小幺还是不说话,微微错开眼,似乎看了看她身后亮敞的前屋。
柳儿正回身要走,忽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十指冰凉,手心中濡湿一片,汗却也是冰凉的,在这大热天里,好似沾了井底的凉水一般。她一惊,忙拿帕子来给阮小幺擦手,一边碰了碰她的额头,急道:“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肚中孩儿闹腾?”
阮小幺张了张嘴,推开她,似乎在与谁赌气,然而声音却是喑哑的,道:“我夫君,他究竟,是生是死?”
柳儿的帕子落在了罗汉床上,无声无息。
后头长月听到了声响,刚一进来,便觉气氛不对,先以为莫不是柳儿又惹阮小幺恼了,悄悄站到了一边,却见柳儿神色异样,整个人都有些抖。
阮小幺又问了一遍,“察罕,他怎样了?”
柳儿默不作声,拾起了那帕子,铁定了心一般就是不开口。
长月缩了回去,那话就像擂鼓一样,一个字一个字锤在了心上。她终于知道柳儿为何如此反应,换成她自己,恐怕除了不吱声,也不敢再做什么、说什么。
两个人似木疙瘩一般一前一后杵着,无人说话。
空气似乎都冷寂了下来,僵持不下中,一直压抑着的阮小幺终于爆发,两盅黑白棋子猛地被狠狠拂下地,“哐当”“哐当”的声音响了一地,黑白交映,悉数砸到了两人脚边。
“察罕究竟是死是活!?”她厉声逼问,猛然站起来。
站得太急,腹中却抽搐般地疼了起来,阮小幺面露痛楚,捂着肚子,疼得弯下了腰,一手支床,一声声粗喘着气。
两丫鬟见此,慌忙过来搀扶,又被阮小幺僵冷地推到了一边。
“姑娘千万别气伤了身子!奴婢、奴婢这就请皇上过来!”长月慌慌张张,福一身就往外跑。
第三百七十五章 茕茕白兔
阮小幺疼得直抽冷气,半晌才消停了来,却是一点点又开始颤抖,口中喃喃道:“你们都瞒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都瞒着我……”
柳儿“噗通”一声跪下来,哀声央求道:“皇上实在是怕姑娘过于伤心,才严令奴婢们瞒着姑娘,姑娘……”
“滚!”阮小幺一脚踢了过去。
柳儿哆嗦着站起了身,看一眼她、又退几步,离了几尺,却又被阮小幺一个杯盏扔了过去,“滚出去!”
她咬咬牙,低着头灰溜溜退了出去。
阮小幺空茫地看着外头,珠帘微微拨动,玛瑙翡翠碰撞发出清脆的泠泠轻响,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光线,映在了满屋清雅的熏香中。她脑子里一片灰白,似乎连眼前的景象也跟着都失了颜色,一点点没了生气。
她不过在这宫中呆了两个月,怎么察罕就死了呢?
这是个弥天大谎。要么是兰莫骗了她,要么是察罕骗了所有人,一场火而已,烧的死那些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达官贵人,烧不死他察罕。
天色渐渐晚了,袭地的微风从草木间沁入了屋中,卷上阮小幺的衣裳,又盘桓着从外而入,侵入了肌理,暑天三月,却让她从内打了个寒颤,冷到了心骨中。
这是第一回阮小幺在院中等待兰莫到来。
他来时,她已经立了好一会儿,穿着单薄的衣裳,已有四个月的身子并不大显怀,看起来只是丰腴了一些,显得莹润娇美,然而面色苍白,木木地看着前方。
长月战战兢兢地呆在他身后。进了小院便退到了一边,连着所有的丫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给了他们一个极度死寂的空间。
兰莫面色晦沉。站定在她跟前,像一棵傲岸遒劲的长松。长在断崖高耸孤绝之处,五官又如墨画,使人心醉。
阮小幺揪着他的衣袖,红着眼道:“察罕在哪?”
他没开口,沉沉看着她,看似像是要去揽住她,然而却并未动作,仿佛连带他也入定了一般。像尊宝相庄严的释迦金像,阅尽了天下苍生怜悯卑微。
阮小幺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几乎是吼出声道:“他在哪!?”
他顿了顿,说出了三个字,“他死了。”
眼前的女子眼眶红肿,向来梳整柔顺的发髻微微凌乱,显得愈发弱不禁风,让人想放在手心轻怜蜜爱,然兰莫似乎铁了心,任她揪拽厮扭。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她从呆立变为狂怒,看着她尖叫着“你骗人”。看着她眼泪扑朔流下。只是,静静看着。
阮小幺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失了所有仪礼风度,像个泼妇一般踢他、打他,而角落处的宫婢们却好似疼在自己身上一样,个个都跪了下来,流着泪,惶恐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们不是哀恸将军殁身,是惧怕帝王发怒,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阮小幺看着兰莫。像看着一个好不认识的恐怖的陌生人,连连后退。最后奔逃回了屋中。然而兰莫在后头却又跟了进来,刚一只脚跨进门槛。一个白玉瓷盏不偏不倚砸过来,他闪身避过,从容进了屋。
“闹够了没有?”他冷漠的声音响起。
阮小幺把能砸的、能摔的东西拂了一地,壶、杯、书籍、棋、琴……碎的碎,倒的倒,杯中水还汩汩冒着热气,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兰莫毫不留情踩上这些器具,再一次站定在她跟前。
直到阮小幺一巴掌要掴上他的面时,他这才伸手钳住了她,魔咒一般道:“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阮小幺咬牙切齿叫道:“我看着他毫发无伤地进了内城门,他怎么会死!你一直都想他死,是你害了他!他定然还在某处看着!”
“他死了!”兰莫又一次道,带着隐约的怒气。
她大口喘着气,好像下一秒就接不上来似的,然而面色却愈发惨白,慢慢的,捂着自己的肚子,额上见了汗,痛苦得呻吟出声。
兰莫面色乍变,将她半扶着便按倒在了榻上,“传太医!”
外头一声颤抖的“诺”响起,又没了声息。
阮小幺不知是疼是难过,在榻上直缩成了一团,全身抖似筛糠,眨着眼,长而翘密的睫毛上不多时便沾满了泪珠,或是额上流下来的冷汗。
她嘶声的痛呼,然而声音却也不大,紧咬着的唇渐渐渗了血。
兰莫眼眸遽凝,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极快地擦过,“别想那些,放宽心、放宽心……”
阮小幺只觉腹下极疼,听着他的声音也似乎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纸,嗡嗡的响,又下意识想着,出了这等事,怎么能让她别想?居然还让她放宽心?
然而很快,她就再想不下去了,清楚地感觉到私处慢慢湿了一块。
瞬间漫天的慌乱又覆了上来,几乎让她连疼痛也顾不上了,挣扎着起身就要低头看自己的情况。
极度的恐慌之中,手心攥到了一个温热有力的东西,却是兰莫的手。
他的衣裳也并不齐整,都被她又扭又打揪地乱七八糟,可笑地裹在身上,他似乎从未如此仪貌不修过,然而毫不在意,似乎也无损于什么。
兰莫制止了她再躬身弯腰的动作,叮嘱她莫要再动弹,自己却去掀了她的裙衫,白色的里裤上,浸了一团刺目的鲜红。
阮小幺顾不上失态,颤抖着哭着,话声含糊,几乎听不清楚,“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他不知她说的是孩子还是夫君,冷着脸,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却慢慢地揪了起来。
从前,她人小心傻的时候、聪慧伶俐的时候、虚与委蛇的时候,甚至在她毫不犹豫、决绝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然而在他终于得到了她这种似乎最不应该的时候,看着阮小幺这种不堪一击的脆弱的模样,兰莫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心中的滋味。
这种不知道是心疼、嫉妒还是恐慌的感觉,让他愈发的焦躁。他想起身出屋,然而手却被她紧紧抓着,好像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他慢慢又镇定了下来,叹息声消没在了黄昏的空气中。
“并没有什么,你莫要多想,免得伤了胎气。”他用衣袖擦了擦她额上遍布的汗珠。
太医很快便来了,传信的太监很是乖觉,一连传了四名资历最著的太医,最年轻的也早过了不惑之岁,撇了小僮,自个儿提着医箱进了来。
见了如此模样的阮小幺,几人心中互都咯噔了一下,只是从前并不认识,只当是皇帝从宫外弄进来的女子,深宫藏娇在这小院中,几人按着次序,一一先给阮小幺仓促地把了脉,也不用细分,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兰莫道:“她动了胎气,你们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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