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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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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棠皱着鼻尖接过了浴巾,不敢让沈拓代劳,他的确太过瘦小了,标准尺寸的浴缸能将他悉数吞进去,他得抓着浴缸沿才能探出个头来。
  “那个……你怎么想着过来了?不是去念书了吗?”
  沈拓自认理亏,只能轻轻干咳两声另找了一个话头。
  rush和注射用的药剂不一样,浓度低效果短,阮棠体质虚底子差,让冷水泡上几分钟就冻到牙颤,那点躁劲很快就能消下去,可他的声音依旧哑得满是哭腔。
  “……我,我,拓哥,我想见你……”
  他攥着手里的浴巾犹犹豫豫的启唇开口,心脏跳得似是要从胸口里面生生蹦出来,他睁着漂亮的杏眼簌簌落下更多眼泪,眼看着就要诉尽相思之苦,但沈拓却突然手忙脚乱的捂住了他的嘴。
  “嘘——等会等会,喂?喂——?”
  不是为了划清关系,更不是为了断了念想,而是单纯的没听进去。
  沈拓是下意识去捂阮棠的嘴的,他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劲震动的手机,看清来电提示之后他就立刻绷紧了神经,赶忙示意阮棠千万别出声。
  “嗯,嗯,我在外头呢,没干嘛啊,这不就等你呢,加完班没有?加完班了我就去找你吃夜宵?”
  沈拓歪着颈子夹紧了电话,他努力缓和下语气装出一副体贴备至的模样,而是他也确实温柔得很,顶灯的光晕笼在他身上,他在不经意间轻轻勾起了唇角,半垂的眼睛里尽是能溺死人的温情。
  阮棠颤了颤眼睫,喉间酸涩得像是吞了刀子,他轻轻动了动唇瓣去碰沈拓的掌心,那里和以前截然不同,而今已经没有多少粗糙的枪茧了。
  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在沈拓身边,外人都当他是傍上了高枝被沈拓给包了,然而他自己知道那只是沈拓可怜他年岁小所以才故意做出的样子。
  倘若没有沈拓,他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个老板的床上,或者带着一身脏病瘦骨嶙峋的死在昏暗潮湿的出租房里。
  他陪过沈拓很多次,他也害怕过,他害怕沈拓和那些手段狠辣的嫖客一样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但后来他就慢慢明白了,沈拓最多是跑到他这让他揉揉肩膀捶捶背,再打着关门办事的功夫偷得半日好眠。
  他因此变得很喜欢沈拓,同行们纷纷眼热他有沈拓这种帅气又有权势的金主,他面上过得滋润顺遂,心里却一天比一天的躁动。
  后来他也真的学着风月场里的手段往沈拓床上爬,那天沈拓喝多了酒醉得迷糊,他欣喜若狂的帮着沈拓脱了衣服打算伺候,可沈拓只是醉眼朦胧的圈着他的腰身将他带进怀里牢牢抱紧,然后轻轻吻了他的发顶,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少爷。
  他是最早知道沈拓心思的人,沈拓醉得厉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安静的藏下了这个秘密,怨毒的希望着那个被称作逆子的段以疆永远不要回到港城,只是这世上的事,多是事与愿违。
  “行,那我再等十五分钟就开车去找你,放心——放心,段总放心。我发誓,不闯红灯不抄近道,指定遵照交通法规,规规矩矩开车过去,不给交警叔叔添麻烦——”
  阮棠攥着指节合上了眼睛,沈拓眼下这种对着手机摇尾巴的纯良劲要是让外人瞧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他满心的涩苦几乎全要涌出来了,他足足有半年没能见到沈拓,段以疆遣散了他们这些曾经靠皮肉生意谋出路的小鸭子,尤其是他,段以疆给了他比同行多一倍的安家费让他换个营生重新开始,可他并不甘心。
  “拓…。。。拓哥,拓哥,我身上疼,水太凉了……”
  他撑起身子摇摇欲坠的凑去沈拓眼前,确保了听筒能将他的一字一句尽数转达,他眼神涣散的哽咽出声,瘦削的身边眼见就要垮塌下来。
  “——操!不是,不是,不是骂你!喂?喂?!”
  沈拓当真是连头发丝都竖起来了,他手足无措的试图扶住阮棠,而电话那头的段以疆则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冷笑出声,直接激得他后脊发凉。
  “段总!段总——!少爷——少爷你听我说——”
  沈拓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嚷嚷了几声,他一手兜着阮棠一手夹着电话想要挽回,只是段以疆挂电话挂得比谁都快,他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断线声。
  “拓哥,真的太凉了,我腿疼……”
  阮棠苍白着一张小脸,沈拓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他拿过浴巾把瑟瑟发抖的小孩胡乱一裹抱去外头扔到床上,阮棠不依不饶的揪着他的领口蜷紧了身子,像极了犯错耍赖的孩子。
  “闭嘴吧你——你拓哥早晚让你害死!”
  沈拓抓着阮棠细瘦的腕子将他直接掀翻在床上,他现在只有立马跑去公司钻进段以疆办公桌地上乖乖跪着谢罪这一条路,没耽误一分钟都是跟自己的老腰过去。
  “我这最后跟你说一遍,你拓哥现在就是个被走后头的,没那心思,也没那本事,你趁早好好去学个手艺,别再给我——”
  “拓哥!我来是想告诉你,段总他们……顾,顾安华!顾家!还有杀了郑家嫂子的顾安平!顾家的人回到港城了,他们还在和段总做生意,拓哥……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他们谁都没告诉你!”
  阮棠鲜少有这么犯倔的时候,他狼狈的跪坐在床上梗着颈子抬了一个声调,澄亮沁红的眼里没再落下泪来。
  顾家老二顾安平恶事做尽,当年醉酒寻欢,硬是糟践了一家会所的前台,女孩烈性抵死不从,顾老三血气上涌,直接失手杀了人。
  那女孩是郑峰的女友,当年郑峰不过是个寻常混街头的小喽喽,顾家当家人护着大儿子为非作歹,直接找个替罪羊就算摆平了案子。
  郑峰亡命半生就那么一个记挂,他发了疯似的找顾老三寻仇,奈何顾家为了躲他,直接顾安平送出了国,后来郑峰开始为段家做事,顾家仗着家业深厚从中作梗,段霄一向看不上顾家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做派,于是便授意沈拓协同郑峰将顾家彻底逼出港城。
  顾家兄弟姐妹一共四个,抛去嫁人远走的大女儿,余下三个孩子,也就顾老四顾安华还算是个人样,沈拓倒是不奇怪段以疆会跟他合作,顾家在港城还是有些资源的,顾安华自幼养在国外,姑且算个正常人。
  沈拓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停了车,私人电梯是直通段以疆办公室的,他在电梯里解了自己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又把原本低腰的休闲裤努力往下拽倒胯骨,坚决贯彻以色侍人的职业操守。
  隔着办公室还有几十米,沈拓就能感到段以疆身上那股几乎实体化的低气压,段以疆的小助理颤颤巍巍的从工位上闭着眼睛探出头来求他赶紧进去,沁红的眼角和鼻尖一看就是刚被老板吼哭了。
  “。…。。”
  沈拓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办公室的实木大门,整个屋里就留了一盏桌上的办公灯,段以疆靠在转椅里看着文件,一切看似如常,但沈拓眼尖,他一眼就瞧见了段以疆手边有一根刚掰断的钢笔。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左右都逃不过,沈拓反倒有了点跃跃欲试,他关上屋门走上前去抓过转椅的扶手让操劳辛苦的段老板暂时远离了工作,而后又屈膝跪地,轻轻蹭上了段以疆的膝面。。
  “段少爷——您叫的上门服务到了。”


第七章 论哄孩子的艺术
  段以疆的办公室装修的很简单,公司大楼是段家名下的一栋写字楼,段霄上了年岁之后精神不济,也就没心思把这地方往外租,这楼一直闲置着,直到段以疆回来之后才装修起来。
  地上的绒毯隔凉,沈拓跪得还算舒服,他侧着面颊贴上段以疆的西裤蹭了又蹭,俏丽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漫天星光。
  “段少爷——”
  “。…。。沈拓,你起来。”
  恋人低婉喑哑的声音撩动心弦,沈拓的面相是正八经的俊俏儿郎,不带女气,不染风尘,即便有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色气,也是纯粹到极致的性感。
  段以疆喉头发闷,他手上还沾着纯黑色的钢笔水,没法贸然去揪沈拓的衣领,所以他只能贴紧椅背尽可能的离沈拓远上几分。
  “我不,伺候少爷,跪着方便。”
  沈拓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他对段以疆几乎没有底线,从前在外边有多狂,现在在段以疆面前就有多怂,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丢了骨气给段以疆当一条狗,但他就是心甘情愿。
  这港城里愿意跪在地上讨好段以疆的人能排满一整条黑街,说到底,还是只有他能获得这份殊荣。
  讨好自己的恋人,伺候自己的少爷,既不丢人也不算受辱,更何况伺候好了段以疆也不会吝于赏他甜头。沈拓笑弯了一双眸子,他倾身凑去段以疆腿间隔着西裤点了把火,在这种事上他比段以疆这种规规矩矩的小少爷会玩多了。
  “你——!”
  被生生掰断的钢笔横尸在办公桌上,挤漏的墨胆死不瞑目的淌着仅剩的汁水,段以疆下意识抓着扶手绷紧了腰腹,束着西裤的软皮腰带转眼就被沈拓叼着解开了扣子。
  “沈拓!”
  段以疆额角绷起了青筋,堵在心口的闷气随着他低声的呵斥溜走了一点,他忍无可忍的抬手去捏沈拓腮帮,沈拓这两年捂白了不少,被墨水一蹭就跟个小花猫一样。
  气就是这么消了大半,段以疆蓦地有些松劲,他靠回转椅里用另一只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俊朗英气的脸上多了两分无奈。
  “地上凉,别闹了,我没有生气,起来。”
  “我都去见小情人了——你要不生气,那怕是心里头压根没我。”
  沈拓没有见好就收,他叼着段以疆的腰带将其抽离,然后又呲出犬牙小心翼翼的拉下了西裤的拉链。
  段以疆一向讲究,即便是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怪味,沈拓含糊不清的扯了个歪理,他拉过段以疆沾着墨水的右手十指相扣,从容又熟练从拉链的缝隙里勾开了纯棉的内裤。
  段以疆的性子太克制了,他与肆意成性的段霄是两个极端,即便是稚嫩懵懂的年少时,段以疆也是个规规矩矩的乖孩子,从没有在学校里违纪闯祸,老实到根本不像是段家的太子爷。
  沈拓不喜欢这样的段以疆,确切来讲,他舍不得段以疆露出这样一面。
  段以疆是他的少爷,是他誓死效忠的主子,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兴许在旁人面前的确要讲究什么风范气度修养礼仪,但在他面前是绝对没有必要的。
  他不是什么贤臣良将,不想要什么贤德明君,生意上的事情他已经被段以疆择得干干净净,无法出手相助,所以他也只剩这一种出工卖力的方式。
  “少爷……你放松点,我错了,我给你含出来。”
  做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沈拓垂下颈子彻底埋去了段以疆腹间,最开始那会他俩都没经验,头两次的下场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段以疆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吱声,只知道一直忍着不做生怕再伤着他,而他则仗着自己老脸一张经得起霍霍,特别坦率去跟夜店里的小孩取经请教,弄得大多数人一度以为他才是上头那个。
  沈拓是港城里人尽皆知的一条疯狗。
  他替段霄打江山守江山那些年里,什么事情都敢做,单是“沈拓”这个名字就可以止小儿夜啼。
  而真正见过他的人,又大多觉得名不副实,他生了一双轻佻上扬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艳丽如妖,说是夜场里最漂亮的陪酒都有人信。
  沈拓的眼睛永远是特别亮得,即使是目光森然冷下的时候,也是有一种利刃上流淌折射的冷光。
  沈拓疯在他的忠心上,他是段家的一条狗,一柄刀,段霄生前公事上重用他,私底下宠着他,他其实是段霄打小带大的义子,但他始终把自己摆在一个寻常打手的位置上。
  他忠心忠得过了头,段霄临终前那几年,他握着段家上下所有的权力,那会道上都忘了已经养老赋闲的段爷,只要他想,他就能取代掉段霄,吞并掉段家,但他没有。
  他依旧每日事无巨细的跟段霄汇报,依旧隔上两日就驾着机车穿过大半个港城去旧城就为了给段霄买爱吃的卤味。
  很多人觉得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道上最讲情意,该装得总要装一装,等到段霄撒手人寰,沈拓就会原形毕露。
  段以疆还在国外那会就有人劝他不要回去,沈拓那种人狠辣阴损,指不定就想做掉他这个逆子告慰段霄在天之灵,然后名正言顺的上位。
  而他还是一意孤行的回去了,他在父亲的葬礼上突然出现,肃穆悲伤的送葬队伍变得方寸大乱,有人惊愕、有人敌视、有人收敛不住眉眼间鬼鬼祟祟的盘算、还有人入堂口的年头短,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在所有人面前,只有沈拓怔怔的睁大了眼睛,他们相隔着十三年的光阴和区区几十米,沈拓抱着老爷子的白皤嘴唇发抖的尝试了数次,低低哑哑又如释重负的喊了他一声少爷。
  他们之间本就容不下任何人。
  段以疆从不怀疑沈拓对他的真心,从他降生那一刻起,沈拓就陪在他身边,往俗套点讲,他们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至于那些杂乱如麻的旧账,他其实并没有太多介意,他只是病态又偏执的希望沈拓能和旧日一刀两断。
  段以疆合上眼睛低喘出声,沈拓的技术有长进,他最近工作压力又大,故而比往日发泄的快了那么几分钟。
  极点过后是短暂的空白,段以疆抓着沈拓湿乎乎的发丝使劲揉了两下,稍微多缓了一会。
  “前两天才弄过,怎么还那么浓。”
  段以疆是痛快了,沈拓跪得膝盖发疼,他皱巴着一张泛红的老脸嘟囔出声,段以疆呼吸一滞睁眼去瞧,只见发丝凌乱的老流氓还跪在地上一本正经的把东西舔干净。
  沈拓没有这种洁癖,段以疆有,他被沈拓激得说不出话,刚平复下去的血气差点又涌了回来。
  “少爷——”
  “漱口,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咽!”
  段以疆额角青筋直跳,他揪着沈拓的领子也顾不上他膝盖疼不疼,直接把人拎进了办公室自带的洗手间就开始灌漱口水。
  薄荷味的东西又辣又凉,沈拓坐在洗手台上委屈巴巴的晃了两下腿,故意摆出一副被呛到的样子,硬是连蒙带骗的把嘴里东西悉数咽了下去。
  沈拓舍身造福大众,断了段以疆继续加班的心思,公司一干加班人等都得以下班回家。
  他俩下楼离开的那会,广大职员纷纷对着沈拓的背影合掌叩拜,感谢他救人于996的善举。
  小别扭闹完,就是办正事吃夜宵的时候,沈拓很喜欢旧城一家小吃铺的炒粉,旧城那边最近改建修路,导航不太追,段以疆对那边路况不熟悉,他懒洋洋的窝在后座上给段以疆指路,全无刚才那种服务态度。
  小吃铺是几十年的老店了,明灶明火,一碗炒粉从三块涨到十五,味道一直没变过。
  段以疆隔着两条街停了车,带着沈拓过去,周末晚上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小吃铺里人头攒动,有一大半都是下夜班吃饭的。
  这几年城里规矩了不少,但旧城里还是有一些同郑峰一样不安分的人,沈拓挽着段以疆的手臂隔着老远就跟老板打招呼,他勾着唇角很和善的让老板给他找个位置,结果店里那群吆五喝六划拳酗酒的小青年们纷纷打了个激灵,像是见了鬼似撒腿就跑。
  “咳咳——”
  老板习以为常的拿起炒勺放上灶台,新来的服务员还一惊一乍的追着客人要饭钱,沈拓轻描淡写的咳嗽了两声,刚才那群小孩又立马缩着脖子里回来排着队挨个交钱。
  “小姑娘,来来来,我要两个炒粉。加辣,就加半勺辣,半勺,就一丢丢。”
  沈拓美滋滋的拉开椅子让段以疆坐下,他勾勾手把还在呆滞迷茫的服务员叫来了身前,歪着脑袋给段以疆比划什么叫半勺辣。
  “啊……啊?你,你要什么?”
  “——妮子过来,两份炒粉,去给我配菜。”
  十七八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一时被沈拓的模样晃花了眼,傻呵呵的盯着沈拓发愣,直到老板替她应下才堪堪回神。
  小姑娘稚气未脱,呆呆懵懵得看着就可爱,沈拓对女孩一向宽容,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憋红了脸蛋小跑着去忙,然后又托着腮帮子挨着段以疆坐下。
  四四方方的对桌,他偏要跟段以疆挨着,好仔细瞧瞧他家少爷吃味的小表情。
  段以疆也算是对沈拓的招风习以为常,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大光明的搂住沈拓的腰,还在位子上吃饭的客人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闲话是没人敢说的,而且就以沈拓的姿色和能力,整个港城里无人不羡慕他段以疆。
  “孙叔。”
  算是耀武扬威的嘚瑟,也算是略势惩戒,总之段以疆开口喊了老板一声,眉眼间神态自若,稳操胜券。
  “得嘞,段总,明白的,两份炒粉少油少肉不加辣——马上就来!”


第八章 最甜不过竹马郎
  两份炒粉少油少肉不加辣,豆芽青菜各占半壁江山,四根肉丝在一片青青白白的配菜之间艰难占据了方寸之地。
  沈拓眼角直抽,段以疆倒是神色如常,他解开外套扣子,倒了杯水涮了涮筷子递给沈拓,满脸都写着理直气壮。
  孙叔的炒粉绝就绝在那一勺辣子上,那辣子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而是先将精挑细选的辣椒晒干切碎,再等着灶火烧旺,用葱姜蒜爆香肥肉煎出来的猪油把辣椒炝香,这种独一无二香辣鲜美的味道一直紧紧拴着老港城人的馋虫。
  沈拓从记事起就经常来这吃饭,那会他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他会坐在老旧的凳子上和母亲分享一碗炒粉,他从小就爱吃辣,即使嘴巴红肿也不愿意停。
  后来就变成段霄带他了,段以疆小时候也跟着来过,只是段小少爷肠胃娇气,吃不得大锅炒出来的东西,只能托着腮帮子瞧着他跟段霄两个人埋头苦吃。
  沈拓神情复杂的接过来木筷,低头夹了一筷子炒粉,孙叔的手艺不差,即使不放辣椒也能做得好吃,可这毕竟和记忆里的太不一样了。
  沈拓瘪着唇角撂了筷子,木筷坠去桌面的动静清脆入耳,其他客人见状立马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竞相抻起脖颈试图看戏,唯恐错过细节。
  “怎么了?不吃就该凉了,我喂你,来,张嘴——”
  段以疆倒是处变不惊,他见怪不怪的的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炒粉送去沈拓唇边,绝对算是体贴备至、柔情似水。
  “。…。。”
  沈拓绷着唇角攥紧了拳头,段以疆生来就是克他的,伸来眼前的小臂紧实有力,被西装裹着也能看出优美的线条,点缀袖口的黑曜石被灯光反射出了好看的光泽,映入眼里就带起一阵旖旎缠绵的联想。
  半分钟过后,沈拓恶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认命似的连着炒粉和筷子一并张口咬住,他就是拿段以疆的美色没办法,这辈子都得毫无底线的栽在里头。
  围观者八卦之极的抽气声让沈拓恨得牙痒,段以疆收起筷子抚上了他的发顶,寻常情侣间做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可他是沈拓,上一个试图这么占他便宜的坟头都换了三茬草。
  “自己吃,还是我继续喂你?”
  段以疆仿佛浑然不觉,他轻轻戳了戳沈拓紧绷绷的腮边轻笑出声,又用瘦长的指节替沈拓理了理鬓角碎发。
  沈拓这副挑食的臭脾气他见得多了,最开始看着沈拓忌口的时候远比现在难,那会沈拓刚出院,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他花了三天时间苦口婆心的给沈拓讲道理,沈拓依旧不买账。
  伤号自然是打不得骂不得,金贵得堪比国宝,但段以疆向来有招,他丝毫没惯着沈拓,三天之后他把沈拓锁在了床上过了三个月,一日三餐由他亲自下厨亲自喂饭,就连定时复健的时候,他也没给沈拓解开脖子上的链子。
  暧昧到极致的言语让沈拓耳根发红,他梗着脖子社生生忍下一个寒噤,勉强咽下了嘴里的炒粉,却没忍住反射性的干咳。
  那段时间他简直被段以疆养出了病,夜以继日的耳鬓厮磨,撩得他浑身都不对,以至于链子解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下意识的紧跟在段以疆身后,甚至会条件反射的跟着段以疆的手做出动作。
  “。…。。我自己吃。”
  沈拓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重新拿起筷子目光森然的扫了周围一圈,凌厉冰冷的视线里带着十足的杀气,方才兴高采烈的看客们随即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低头吃饭。
  不舍得凶段以疆,只能凶凶外人撒气,沈拓吓唬完别人才勉强痛快了一点,他冷哼出声低头吃饭,顺带着抢光了沈拓段以疆盘子里的肉丝。
  一份炒粉超出了沈拓如今的食量,他只吃了大半就觉得撑得,放到他十几岁那会,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每次吃完一盘,段霄还会再带着他去隔壁巷子里买两根卤鸭腿。
  见段以疆也吃得差不多,他便擦了擦嘴起身往外走,他以前就没养成过付账的习惯,一直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让人来帮他结钱,亏得有段以疆捏上他的后颈给他提了个醒,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钱。
  “哦对……孙叔,孙叔!钱给你放这了。”
  金盆洗手就要有个金盆洗手的样子,沈拓想起这茬就立刻从裤兜里掏了张五十的票子压在水杯底下,连饭钱带小费一分不少,十足的遵纪守法好市民。
  “好嘞——你们慢走,下次再来。”
  店里没再有客人点单,孙叔得闲熄了火亲自过来收钱,他面上有很深的沟壑皱纹,笑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褶子。
  “下次来提前说,给你俩包虾肉馄饨。”
  段霄于这片老街的大多数人都有恩,孙叔与他几十年的交情,早就把这俩小孩当成了自己孩子,如今老兄弟不在了,他自是要多照顾一点。
  “一定。那我们先走了,您忙。”
  段以疆的言行略显疏远,他客客气气的跟孙叔道谢告别,言辞虽然礼貌但终究是有些僵硬。
  不过孙叔倒也不介意,他笑眯眯挥了挥手,目送这俩小孩手牵着手往外走,二十几年前,段以疆刚回走路那会沈拓就那么牵着他,那种小心翼翼的珍惜劲一直都没变过。
  旧城临海,夜里刮起风都带着海港特有的咸涩。
  沈拓和段以疆一路溜达到了海边,这片地方没有多少行人,不远处就是拆迁动工的地方,还能听见起重机闷沉的响声。
  “我去店里来着,刚巧碰上赵七那个老混蛋欺负他,就顺手帮了个忙。”
  风吹得发丝散乱,沈拓歪头枕上段以疆的肩膀故意一顶胯,把好生走路的段以疆撞了个踉跄。
  “这回我把话说得够狠了,应该不会有下次,你犯不上跟他生气,就一小孩性子,实在不行直接送走就完了。”
  沈拓坦白从宽的态度一直很好,他贴上段以疆的下巴胡乱嘬了几口,划清界限的决意要多坚定有多坚定。
  “我知道,这事不用再说,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段以疆揽过沈拓的腰胯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把,这醋吃个一两次算是情趣,抓着不放就是无聊了,他早就知道沈拓和阮棠清清白白,偶尔闹个脾气也只是压力太大找个纾解的途径而已。
  “……倒是你今天特意去店里,是不是想问陈戎?”
  真正介意的事情,问起来反倒欲言又止了,段以疆停下脚步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沈拓披上,又踌躇一阵才沉声开口。
  “也没问出什么来,他嘴严,死活不卖你。好了少爷——你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我就是怕你吃亏,所以才打听打听。”
  沈拓同样停下了步子,他捧着段以疆的脸颊搓扁揉圆的玩了好几下,笑兮兮的弄得段以疆面上发红。
  “不忠不义的是他,他既然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和你没关系,你也不用再顾忌我,你跟他,谁近谁远,我又不傻,当然分得清。”
  沈拓捧着段以疆的脸使劲亲出了一声响,他眸里亮得惊人,黑黝黝的瞳仁里盛着天上寡淡的星光。
  从前的港城是看不见星星的,港口货轮油烟蔽日,只有跑到郊外老宅的房顶上才能看见零星几颗。
  他们就站在和盛安毗邻的海边,抬眼一瞧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湾口和器械的轮廓。
  “盛安是段家的东西,郑峰出过力不假,但我也占了一半,我占就等于你占,咱们的东西总要拿回来。”
  沈拓吻上段以疆的唇瓣腻腻歪歪的讨着吻,段以疆的心肠还是软,他很希望段以疆永远不要变成他和段霄,但他也不想段以疆太过优柔寡断。
  “少爷,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他们不懂你不要紧,有我懂就够了。”
  沈拓衔着段以疆的唇肉喑哑开口,他总觉得那些指着段以疆脊梁骨骂他是个窝囊废败家子的人都太蠢了,段以疆在港城呱呱落地,在港城的街巷里跟着他东奔西跑牙牙学语,怎么可能对这个家乡全无感情。
  段以疆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帮着这个地方变得更加合理有序,而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和自己的父亲决裂,他的确选择了和段霄不同的道路,但他们父子俩的初衷却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沈拓合上眼帘,轻轻拍了段以疆的肩颈哄着自家少爷卸下负担专心享受亲吻,他看重段霄给他恩情,看重段以疆自幼与他作伴的亲情,更看重段以疆这个人。
  他爱他的少爷,从年幼时死心塌地的保护和追随,到年少撕心裂肺的分离,再到苦尽甘来的重逢与厮守,他一直都爱他的少爷。
  “少爷……”
  段以疆唇面发白,他动了动喉结低声应允,然后很快倾身死死箍住了沈拓的腰,海风也无法从他们之间找到穿梭而过的缝隙。
  他们在月光下肆无忌惮的交颈拥吻,不远处的破旧民宅轰然倒塌,烟尘被海风送去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陈年的灰土随波飘荡,倒也能依稀泛出点点光亮。
  三月末四月初,港城特产的桃花虾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段以疆一边给沈拓剥虾一边正式启动了收购盛安的计划。
  沈拓今年身体见好,于是便以此为由,死缠烂打着要他腌了两斤醉虾放在坛子里打牙祭,当然每天最多只能吃三只。
  关于阮棠所说的顾家,沈拓连提都没提,阮棠那小兔子憋着点坏,他仔细在道上打听过了,回港城的只有顾安华,杀了人的顾安平根本没出现过的。
  顾家也是一笔烂账,几个儿子不是一个妈生得,顾安华的母亲家世不错,虽然不算显赫,但他姥爷曾经在港城从政。
  老爷子年过七旬,曾经于港城如今的一把手有恩,顾安华也的确没有父兄的毛病,是个难得人才,所以说段以疆与他有什么合作都是应该的。
  沈拓因此得以安安心心的抱着醉虾坛子数着日历嘬虾肉,段以疆加班太忙他就勤勤恳恳的开着车去送夜宵,段以疆不忙他就美滋滋的倚在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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