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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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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再睡,不用你动手,我喂你。”
沈拓沐着阳光靠去了露台的躺椅上,段以疆蹲下身来替他盖上挡风的薄毯,睡衣拢不住的胸肌轮廓有致,他勉为其难的抬手使劲抓揉了好几下,睡不饱的怨气才勉强消退了一些。
“而且你昨晚又夜咳,肚子垫点东西把药喝了,我今晚早回来陪你。”
“……不喝!都喝那么多天了,我现在喝口水都满嘴药味。”
中药是段以疆请人开得,药方和药材都花了大价钱,沈拓最开始不忍辜负段以疆的心意,一直老老实实的往肚子里灌,喝到后来他实在是扛不住了,总觉得那个开药的老头嫉妒他的美色,纯粹是想让他活生生的被苦死。
“家里厨房的水槽堵了。”
“我不喝就是不喝,你别给我扯话题——”
“下次倒完药,记得把垃圾粉碎机开关打开,中药里头带药渣,凉了还结垢,你一次倒十几包,下水管肯定报废。”
港城靠海,高层住宅难免有风,沈拓瞬间没了气焰,他干咳一声,赶忙直起身子低眉垂眸的张口含住了段以疆喂过来的早饭,又把额前被吹乱的碎发拢去脑后,露出昨晚上哭肿的桃花眼冲着段以疆可怜兮兮的眨了一眨。
“——那你早点忙完,我腰疼,晚上回来陪我泡澡。”
第四章 兄弟与少爷不能两全
浅褐色的池水带着药香,软木雕成的小鸭子晃晃悠悠的漂浮在水面上,段以疆亲手刻出来的小玩意实在是太丑了,嘴巴朝天,翅膀短小,两侧的眼睛都不一样大,沈拓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把它按进水里,又打着呵欠看着它慢悠悠的浮出水面。
守在浴缸边上的段以疆还在看文件,浴室的办公环境已经够差了,他倒是想打开浴缸里的气泡按摩享受一下,但他不舍得打扰段以疆。
沈拓没有落魄到连泡澡都不能自理的地步,只是他这两年确实精神短,体质差,一旦出什么意外,他自己应付不过来。
去年这个时候,他复健的成果达标,段以疆才松了口气,结果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他就因为自己泡澡的时候头晕气短没能及时起身,差点直接滑进浴缸里把自己呛死。
“喝水。”
段以疆翻过一页文件,掐着时间给沈拓倒了杯水,从上次出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放心让沈拓自己泡澡,即便是得处理公事,他也宁可跑到浴室里来守着沈拓加班。
“不渴——”
“不渴也得喝。”
杯子递到嘴边,不喝就是硬灌。
沈拓显然很明白段以疆的路数,他撇过唇角凑去衔住了杯沿小口小口的往嘴里抿,他故意没把嘴巴闭严,这样喝进嘴里的水就能从他嘴角偷偷溜出去一半。
整整一浴缸的水,神仙也不能说清楚到底多没多少没少,沈拓挑起眉梢咽下最后半口,正美滋滋的靠回池壁上等着段以疆来赏他鸳鸯浴,结果段以疆头也不抬的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杯算一杯,你要再漏,我这还有。”
段以疆不用抬眼就敢确信沈拓肯定是吐两口喝一口,让沈拓喝水比喝毒药都难,沈拓打小就没学到好东西,别人家孩子是喝水长大的,沈拓则是被段霄拿汽水和啤酒喂大的。
泡澡流失水分,沈拓这两年肠胃愈发不顶用,他一向没个分寸,要是等他洗完之后自己知道渴了去牛饮,那十有八九会涨肚胃疼一晚上。
“好好好,喝喝喝,我自己端着喝。”
左右逃不过临头一刀,沈拓也就彻底死了心,他抓着浴缸边的扶手直起身来接过了第二杯水,然后乖乖巧巧的捧着水杯靠去段以疆身上,光明正大的弄湿了他的段少爷。
“不过你这看什么呢?忙一天都没弄完。”
“还是那点事儿,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资料多,没看完。”
段以疆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见怪不怪的拿过浴巾盖住了沈拓的上身,夹着血色的眼睛里也不知是被药味熏得发红,还是累得发红。
“——可给你能的,还资料多,少来跟我这套,又是盛安是不是?”
沈拓边说边裹着浴巾往浴缸边上摆了个小美人鱼的并腿坐姿,他凑去段以疆面上轻轻咬了一口,又难得体贴的舔了舔段以疆的眼角。
“是盛安,但是没什么大事,你不用……”
“我答应过你了,肯定不再插手。但是你得给我放开手做,别有什么顾忌。。”
沈拓贴着段以疆的鼻尖嘀嘀咕咕的冒出了一身怨气,他抢过那一叠文件扔去地上,又敞开身上的浴巾将段以疆兜进怀里恶狠狠的揉搓了一顿。
“他们要还让你这么不省心,间接影响老子的生活性福指数,那不用等你出手,我就直接破例出山把人做了。”
“。…。。好,好,总之这事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
段以疆被弄了一身水反倒轻松了不少,他哭笑不得的埋去沈拓颈间使劲亲了两口,老男人细皮嫩肉带着药香,他闭上眼睛就势环住了沈拓的窄腰,从上午绷到现在的神经总算勉强放松了一点。
盛安是段家当年的地皮,段霄死后,段以疆接手之前,盛安被人单划了出去,也就相当于人与地就此脱离了堂口,与段家再无关系。
道上一直很忌讳分家或是单干,更别提是从堂口掌舵人手下出去自立门户,可当年的情况太特殊了,谁都知道段以疆是早就离开段家不认父亲的逆子,所以即便有人不服管教就此拆伙,也不算太稀奇。
领头的人叫郑峰 ,年纪比沈拓大一些,是段霄当年除沈拓以外最得力的一个下属。
郑峰和沈拓的情况不太一样,沈拓是段霄在黑街上捡的孩子,打小就被段霄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刷枪练刀,为人处世,吃喝嫖赌,全都是老爷子年轻时的影子。
而郑峰是自己白手起家,中途投诚跟了段霄,他是个把好恶写在脸上的直肠子,一贯行事莽撞草率,但但段霄看重他顾及情义忠厚可靠,收了他之后,一直对他委以重任。
沈拓曾经跟郑峰的关系很好,算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挡过枪子的交情,老爷子年岁渐长懒得处理琐事,段家的堂口由他们两个人压着,他们从未出过什么窝里斗的糟心事,沈拓自认就是段家的一条狗,半分反心没有,而郑峰也感激段霄当年收留之恩,一直埋头踏实做事。
他们的反目源自段以疆,段霄死后港城大乱,段以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可道上被段家压制太久了,没人会心甘情愿的看着段以疆接任,更何况段以疆在自己堂口里都不得人心。
郑峰同样违背了老爷子留下的遗言,他并非是包藏祸心,要自己扯旗造反,恰恰相反,他是因为真的不愿意看见段家从此卑躬屈膝的垮台,所以才站出来反对的。
段以疆根本不像是段霄的儿子,郑峰不愿看见段霄一辈子的心血毁在段以疆手上,他勉强控制情绪忍到了丧事结束,结果段以疆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让大家避开风头,休养生息,夹着尾巴做丧家之犬。
那会灵堂还未撤去,郑峰抓着段以疆的领子将他狠狠按在了放香火的案台上,他狰狞的挥去拳头砸向段以疆的脑袋,围观的众人无一去拦。
郑峰的义愤填膺是人心所向,没人会承认这个早早背叛离家的太子爷,更没人愿意臣服给一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
段以疆眉骨淌着血,神色平静的跟大家讲着自己的意图,他要让段家暂时从道上销声匿迹,他要和令人深恶痛绝的白道合作,以此肃清港城,将段家彻底洗白。
沈拓那会忙着操办丧事,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他去外头喝杯咖啡的功夫,屋里就吵得不可开交,险些掀了房顶。
叱骂和怒吼让人头疼欲裂,他揉着额角推门进屋,郑峰朝着段以疆挥去了第二拳,他下意识冲去替段以疆拦下,一时头晕目眩得险些把刚喝下去的咖啡给吐出来。
之后的事情更是乱成一团,郑峰为人仗义,堂口里不少兄弟都受过他的大恩,就连沈拓也欠他一条命,失去首领的狼群是混乱不堪的,段霄在世的时候太得人心,一屋子刀口舔血的狠主,谁都不可能控制情绪。
段家的堂口从未有过那种群情激奋的场合,郑峰几近睚眦目裂的让沈拓表态站队,他是一心想要沈拓接任上位的,他知道沈拓有能力带着他们继续往下走。
但沈拓绝不可能这么做。
他是段霄一手抚养起来的养子,他看着段以疆出生,陪着段以疆长大,在父慈子孝的那几年里,他甚至还手把手的教段以疆怎么扶着命根尿尿,就算段霄没有在死前将段以疆托付给他,他也不可能舍下段以疆。
反目由此而来,郑峰在那一天离开了段家,临走之前,他怒不可遏的发了毒誓,说自己这辈子死都不会认段以疆这个杂种。
盛安就是这会被郑峰划走的,毕竟是段家的老人,段霄临走前跟沈拓暗中嘱咐过,倘若郑峰非要拆伙单干就随他去,左右也是为段家流过血挨过刀的,但凡做得不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鸳鸯浴没有洗成,段以疆连轴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也逃不开大大小小的事情,沈拓拉着他一起在浴缸里猫了小二十分钟,给他洗过头发又按了按发顶,就算是充电完毕。
段以疆天生劳碌命,注定歇不下来,之后的几天里他忙着处理盛安那块地皮的问题,而沈拓当真没出手掺和,除了该吃吃该睡睡之外,也就捧着他的脑袋未雨绸缪了一下,担心他年纪轻轻就开始秃头。
盛安那块地皮原本不太出彩,但随着港城的翻修扩建,原本不起眼的地方变成了多方势力志在必得的香饽饽。
周末下午,段以疆照旧在公司加班,沈拓估摸着他十有八九得在公司过夜,也就没打电话打扰,他午睡之后洗了个脸敷了面膜,随后便嘚嘚瑟瑟的自己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车是段以疆改装过的,全部做过加固和防弹。
沈拓原先极其不愿意开四个轮的,他从小就喜欢两个轮的,八九岁的时候他蹬着自行车载着段以疆上学,十八岁成人礼那年,段霄送了他一辆限量的机车,打那之后,凡是在道上跟段家作对的,只要一听到机车轰鸣的动静就肯定下意识抖三抖。
不到傍晚下班的时候,路上不算拥挤,沈拓嚼着软糖开了半个小时的车,顺利到了自己名下的夜店。
曾经人声鼎沸的红灯区规矩了许多,港城的白道势力交替,段以疆自断一臂忍辱负重,反倒在肃清中保全了段家,段家在这两年里择去了大多数不干不净的枝杈,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生意,上头也就得过且过。
段家东山再起的时候,还留在堂口里的兄弟早就对段以疆心服口服,沈拓因而顺利退休养老,段以疆不愿让他再操劳辛苦,于是就把这个店面划给他当退休金。
店里是陈戎看着场子,沈拓这个老板极其不称职,一个月来一遭都算是敬业的表现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拓,有段以疆的命令在先,店里早就没了以前那种纸醉金迷的氛围。
陪酒的、驻场的、调酒的、跳舞的,那么多清秀可人俏丽漂亮的小鸭子,无论是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只要见到沈拓,必须全部穿上了板板正正的工作服,并且保证裤腿盖过脚踝,衬衫系到领口。
“小陈戎——”
“——!拓!拓哥!你怎么来了!”
还没到夜店开门营业的时候,过了MBA复试的陈戎正趴在调酒台上洗雪克壶,一听见这动静差点下意识双腿一软跪去地上。
“我来看自己的店,怎么还不行了?”
沈拓手里抛着车钥匙溜溜达达的进了门,话是这么说,只是从夜店翻修重新营业之后,他确实连自己家的店面门朝哪开都记不太清。
“没没没,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拓哥坐——拓哥坐!想喝点什么,我马上给你弄!”
陈戎赶忙换上了一副礼貌又不失绝望的笑容,伸臂撑过调酒台生生翻了出去,他殷勤之极的给沈拓拖了把椅子过来,拂袖蹭去了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啊,我要长岛——”
“橙子汁还是芒果汁?我这都有,要不然我给你榨个混合的,保证好喝!”
陈戎目光真诚的把沈拓那点小心思碾死在了摇篮里,顺便背过手去冲着身后的那几个准备去库房搬酒上货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给库房加到锁。
第五章 旧债
段以疆有旨在先,只要沈拓来店里就必须禁酒,宁可豁上整晚不开业也不能让沈拓沾一滴,谁要是故意抱着酒瓶子跟沈拓献殷勤,那必然要承担惨烈后果。
段以疆是不打不杀的文明人,不会照着道上的老规矩弄什么灌水泥填海,文明人有文明人的做事方法,凡是不知轻重非往沈拓身边凑的,全都被段以疆亲手扔进了集装箱里,打包发去非洲挖矿。
陈戎是个聪明人,再者他也同沈拓真心实意,见不得沈拓这副老骨头再受罪。
他收起调酒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换出了一套崭新的果蔬料理机,这是段以疆赞助买的,一直在店里备着,专门用来给沈拓开小灶。
陈戎手艺不错,他刚跟沈拓那会就会烧菜煮饭,而沈拓和段霄又是两个煮稀饭都能炸厨房的主儿,这么多年下来,他基本被磨成了半个厨子。
店里水果是现成的,陈戎贡献出了自己拿来当晚饭的酸奶,打算给沈拓搞了一杯绝对不含任何添加剂的思慕雪,临按下搅拌机按钮的时候,沈拓眯着眼睛阴阴测测凑到他眼前跟他要冰块,他在被段以疆记仇和被沈拓殴打之间认真思考了一下,坚韧又顽强的保持了绝对的理智,宁死不肯给沈拓做沙冰。
加了草莓的饮品看上去粉粉嫩嫩的,陈戎象征性的在杯子里加了个冰威士忌用得金属冰块,免得酸奶凝结,沈拓眼角微抽的迟疑了一会,看在左右无人的份上,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沈拓除了喜欢烟酒之外,私底的确很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不过这事只有陈戎和段以疆这种同他关系特别近的人知道。
道上男性居多,即便对外说得再怎么威风神秘,归根结底也都是些不修边幅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品位,更没有什么像样审美。
沈拓年少时那种干净漂亮的面相,扔进一群糙汉堆根本压不住场子,相比之下,段霄的老辣阴鹜能甩他十几条街。
他刚开始做事那会,道上很多人都当他是段霄养得小东西,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他在港城的名声是一点点打出来的,从初出茅庐到声名鹊起,段家那会手底下十几个场子,只要出事都是沈拓去处理,段霄有心历练他,除非事态严重,绝不亲自出面震场,一度把他累得差点吐血。
托那段时间操劳过度的福,沈拓站稳脚跟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对他有所非议,但他那会已经养成抽烟喝酒的习惯了,为了把手底下的场子看住,为了替养父镇住江山,他逼着自己学尽了三教九流的东西,至于爱嘬酸奶爱吃甜食这种会被人说成“娘们唧唧”的爱好,也早就刻意抛在了脑后。
难得重拾旧日爱好,沈拓捧着被子吸得起劲,陈戎因而松了口气,他接了点水开始清洗搅拌机,沈拓哧溜哧溜吸酸奶的动静倒是能跟空转的搅拌机相映成趣。
“拓哥,你这难得来一趟,是想看账还是想玩一会?”
“盛安。”
“这事我,我我不知道啊,段总那边事我没怎么搀和……拓哥,你要问这事,我真不知道啊!”
盛安两个字一出口,陈戎就跟见了鬼一样哭丧了一张脸,沈拓恨铁不成钢抽着眼角狠狠咬了一口吸管,只觉得陈戎的演技真是越来越过。
“行了,你抖什么抖,站直了!”
陈戎已经被段以疆彻底带歪了,整日就是忠心耿耿的遵照着段以疆定下的约法三章,旁的事情无论是非对错一概不管,段以疆也不知道是会下蛊还是催眠,愣是能把他从小带大的这个头号马仔给诓走。
“我答应过他,这事我不管,你不用操心,你就给我透个底,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盛安那边你也清楚,我怕他吃亏。”
“不是,拓哥,我的拓哥啊,这事段总打过招呼的,他不让我们拿这事烦你。”
盛安那块地皮和郑峰这个人都太特殊,往细点说,郑峰是插在段以疆和沈拓中间的一根刺,这件事一直没有翻过篇,郑峰记恨沈拓为了段以疆跟他反目,沈拓自责于没能维系好兄弟和少爷之间的关系,而段以疆起先还能看在父亲和沈拓的面子上容忍郑峰,可这几年里郑峰不仅不肯收手,而且还变本加厉的跟段家作对。
陈戎愁皱了一张俊脸,他趴在调酒台上冲着沈拓苦哈哈的摊手摇头,旁人眼里的这些事情兴许只跟商业上的利益往来有关,但他心里面是门清的,这事一旦出点差池,肯定会直接影响到沈拓和段以疆的感情。
“不然真的会被送去挖矿……”
“你要不说,我让他送你去雨林伐木。”
沈拓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他眯起眼眸笑靥如花,伸出手去捏住了陈戎的下巴缓缓开口,还沾着酸奶的下唇显得分外艳丽。
“左右都逃不了,你想想看,他要扔你去挖矿,我至少还能救你,要是我让他把你扔过去,你这辈子回得来吗?”
盛安这个地方,原本是段家做起来的船厂。
港城三面临海,港口和码头的营生养活了城里大半人口,段霄当年就是码头扛包当苦力的小孩,后来外界的货运越来越多,各色人流涌进了这片地界,港城才慢慢发展起来。
港城的地理位置特殊,海运发达,段霄办起堂口之后一直想找个能站稳脚跟的营生,后来也是靠胡吃海喝的酒友牵线搭桥,给他出了个开船厂的主意。
早些年里,港城周围的海域还有鱼虾可打,货轮来往了几年之后,近海就几乎没什么鱼群了,段霄把厂址定在了在港城南面的村落,那原先老港城渔民群居的地方,守着一道宽敞的湾口,刚好适合造船下水。
建厂那会,沈拓和郑峰都跟在段以疆身边帮了很多忙,船厂头些年的效益很好,这几年郑峰接手之后虽然生意下滑,但至少还是盈利的。
可段以疆想要的不是盛安那几间厂房,而是想要地皮。
港城原本分为新旧两城,旧城是原先的老港城,靠海临港,多是码头、厂房和简陋的民居,新城是在旧城以外扩建出来的,面积比旧城多出一倍,一直覆盖到郊外的山林,段霄是最早在新城开地皮的人,段家的老宅就是当年港城里第一栋漂漂亮亮的小洋楼。
新城离海边的工业区远,环境好,地势平,有权有势的人在旧城捞够了钱都会往新城跑,往直白了说,新城就是靠着旧城养起来的。
这两个地方以盛安那道湾口为界,泾渭分明得有些讽刺,段以疆和白道上新上任的掌权人不谋而合,他知道港城早晚会重新改建整合,到时候盛安那块地方就是重中之重。
“上头应该是有这个风声,段总自己也有打算,盛安最适合跨桥,而且船厂效益也没前几年那么好了,段总想把地皮拿回来,一半卖人情给上头建桥,再留一半自己做生意。”
陈戎乖乖站在沈拓跟前,低眉垂目的扯着自己衣角汇报,沈拓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他俩身高差得太多,沈拓一开始没调高度,一坐下就脚不沾地。
“当时郑哥……郑峰,郑峰不是把地皮拿走了吗,段总也没强要,他托第三方去跟郑哥谈得,本来想把厂子买回来,结果第三方那小子没经住,直接露馅了,郑峰知道背后是段总就火了,他直接放出话了,弄得现在好几家都跟咱们抢。”
到底是有过交情,陈戎一时没能改掉先前的称呼,他同郑峰也有些感情,那会沈拓是整个堂口的吉祥物,郑峰乐意宠着沈拓,得空就帮沈拓照顾他。
“段总是想正八经做个生意的,也不想撕破脸,但是他们不领情,不过说实话,盛安支撑不了太久,我私底下和周远还有黄毛他们都聊过,郑峰就不是赚钱的料,盛安这几年全都是勉强维持。”
陈戎知道自己与其指望着沈拓能良心发现放他一马,还不如期盼段以疆能看在他忠君护主的份上少罚他两年。
夹在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周旋这种事不是人能干的,他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跟沈拓全盘托出,顺便尽心尽力的帮着段以疆多说了几句好话。
“拓哥,我就知道这些,具体收购的事情,段总没让我参与,但是段总肯定还是按规矩来,到目前为止都是盛安那边在惹事,段总做得够好了,一直忍到现在就没动过手……”
“——行了,我清楚了。不用说了,你忙去吧。”
沈拓后仰进宽大的椅背里,揉着额角打断了陈戎接下来的彩虹屁。
他一向分得清亲疏远近,段以疆越不动手,他心里越堵。
只是这事不是能跟外人讲得,沈拓摆了摆手让陈戎跪安滚蛋,末了还保证自己不会卖他,陈戎一听这话就如临大赦,立马脚底抹油的溜去了楼下,抓紧时间享受人生。
沈拓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一会,店里隔音做得很好,楼下的舞池再闹也吵不到他这。
他划开手机屏幕把通讯录从头到到尾翻了几遍,最终还是没能把电话拨出去。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懂的东西,沈拓扔了手机使劲抓乱了仔细梳理过的头发,愤愤得腹诽了一下为什么大家都事业心那么强,怎么就不能跟他一样早早退休养老混吃等死。
只是气归气,愁归愁,头发抓乱了还得好生打理。
沈拓退下来之后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靠美色吃饭,不用再担心会被手下那帮小屁孩笑话。
他顶着一头乱发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打算抹点水把头发理平再去给段以疆送夜宵,看看这事到底应该怎么料理。
走廊狭长安静,沈拓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了动静,夜店终究是乌烟瘴气的地方,陈戎看得再严也有漏网之鱼。
自己的场子,该管还是要管。
沈拓早些年是不太爱理这种事的,但段以疆为了不让他惹事,逼着他抄了五十遍治安管理条约,搞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遵纪守法见义勇为。
再厚实的门板也挡不住沈拓,他双手揣兜随随便便一抬脚,打了折扣的力道依旧能让深黑色的门板转眼报废。
巨响过后,复合木的门板歪斜去一旁,助兴的药品随着男人吓瘫的动作散落一地,沈拓瞧见这种东西就恶心,他皱起着眉头拿脚踩碎了地上的药瓶,声音立刻冷下了几分。
“怎么着?七爷,跑我这儿来打野食?”
“沈……沈老板,误会……误会……”
发福的中年男人横肉直颤,他一边淌着冷汗赔笑摇头,一边仓皇又狼狈的试图系上腰带,但那根昂贵华丽的东西显然不能轻松束住他身上的肥膘。
“什么误会啊?我倒要看看,什么误会能让你敢把这种脏东西往我场子里带。”
“真,真……真是误会,我这不是……我这好久没见着……我,我以为,我……”
男人很快放弃了扣子,他靠着墙根颤颤巍巍的站起,倒在马桶边上的青年被他的西装盖着脸,他紧张得咽了一口吐沫,连衣裳都不敢去捡。
“拓…拓哥。。。。。。救……”
青年喑哑的动静让两个人变了脸色,男人面色灰白,两腿一软直接瘫回了原处,沈拓则是拧紧眉头彻底黑下了一张脸。
“沈……沈老板,我,我我真不知道……我,我……”
倒在地上青年身形单薄,他被反捆了双手挣扎不开,沈拓沉着面色忽视掉了身边抖若筛康的男人,俯身拿开了青年脸上的西装。
“呜……拓哥……拓哥……”
面颊红肿的青年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他被药性激得头脑发昏,重见天日的滋味并不好受,灯光灼得他双眼刺痛,他蹙着秀气俏丽的眉眼惨兮兮的抽噎出声,一时只知道歪着脑袋去蹭沈拓的掌心。
第六章 心存侥幸不可取
阮棠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即便不再浓妆艳抹也依旧俏丽得很,他泪痕狼藉的面颊上还带着被掴出来的掌印,赵七早些年也是扛包做过粗活的,手指头个顶个得带茧,一巴掌下去险些让他肿着腮帮子破了相。
“拓哥……”
包间里的灯光昏黄暧昧,阮棠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逼着出来卖了,吃过苦受过罪,身体发育不好,连嗓音都是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还带着变声时留下的喑哑。
风月场里混得久了,就算洗手不干也免不去刻骨的风尘气,阮棠呼吸急促的涨红了脸,想要抻颈去贴沈拓的面颊,咸涩晶莹的泪滴挂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成串的往下落。
“拓哥……难受……我难受,他给我下药……救……”
他哭也似的又呜咽了一声,婉转千回的动静听上去动人极了,平日里的沙哑在这会变成了撩人的钩子,低低的尾音搔在心尖,但凡是个男人大概都会热血沸腾。
只是,沈拓向来对这种场合免疫。
他吝啬之极的偏首避开,蹙着眉心仔细观察了一下阮棠的呼吸频率,在确认只是单纯助兴的rush之后,他就小心翼翼的将已经神志不清的阮棠放去了浴缸里。
“慢点,坐着待一会,我放着水了,会没事的。”
“。…。。拓哥,我不是……我不是……”
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溅去水里还能带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阮棠浸去水里之后反倒哭得面上更红了,他将头发染回了原本的黑色,被水一湿就显得更加稚嫩清秀。
沈拓倒没有太多不耐,阮棠与他也是不清不楚的好多年,这小孩虽然的确一心想往他床上爬,但却从没有真正过火逾越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旧时的烂债,大部分责任在他自己身上。
“我知道,别哭了,水凉忍忍,再有一会就缓过来了。”
沈拓压低嗓音尽可能温柔的摸了摸阮棠湿乎乎的发顶,他伸手撩了捧水泼去阮棠面上本想逗逗他,结果反倒让阮棠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呛了口水。
“唔——咳!咳——咳咳!”
“。…。。”
沈拓眼尾一抽,飞速收回了闯祸的手,又急忙起身拿来边上的浴巾给阮棠擦脸。
他一直都不会跟阮棠相处,阮棠和自己名字的谐音一样,就是个软乎乎白净小孩,瘦弱娇嫩,风一吹就倒,和他平日里狐朋狗友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拓对这小孩没什么特殊想法,他前些年里每天操持着堂口,一歇下来就累得想吐,别说是谈情说爱,就算是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更何况阮棠当时年岁比陈戎还小,刚进店里那会就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他根本不会冒出那种畜生不如的念头。
“唔……拓哥,轻点…。。我脸疼……”
阮棠皱着鼻尖接过了浴巾,不敢让沈拓代劳,他的确太过瘦小了,标准尺寸的浴缸能将他悉数吞进去,他得抓着浴缸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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