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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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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榆丘沉默了。
  “你知道了。”昊寅尽力那这句话说的很淡。
  榆丘垂下眼不去看昊寅,连手也收了回来,才低低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说过笑是喜欢。”昊寅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被榆丘松开的手臂。小步往前走:“你现在却说不知道。笑是喜欢。七彩石是喜欢,鲛人泪是喜欢。阿白也是喜欢。你……却是不喜欢。”
  榆丘站在原地。
  昊寅突然转过身来冲着榆丘笑了,背后映出一片淡蓝的光。“木头。”
  榆丘抬头,直直的望进了昊寅的眼睛里。
  “过来。”
  榆丘一步一步上前。
  “你可有事瞒着我。”
  榆丘闭着嘴不说话,手却慢慢握成了拳头。
  “你若说了,说什么我都听着。”昊寅等着榆丘的回答,却久久都没有等到。
  昊寅抬手抚上了榆丘的胸口,抬眼看他,半晌才开口:“你若不说,便永远都不要说了。”
  昊寅最终也没有等到榆丘开口,只是抚在榆丘胸口的手,能感受到榆丘身体的颤抖。
  昊寅擦过榆丘慢慢往回走。
  十步。
  “有——”
  昊寅站住了,却没有转身。“什么时候?”
  久到幽蓝的光都泛出冷意来,榆丘都再没有开口。
  “我说过,七彩石已经给你,愿不愿意拿它做心都在你……你没有错。这样也好。”昊寅说完慢慢往回走。觉得心口又疼了,却不是那种一阵一阵的抽痛,而是密密麻麻的,没有间歇的酸涩一直从心口酸到眼睛。
  原来他的木头,早就有心了。
  这样……也好。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那天晚上的后来,榆丘就在那个地方站了一夜。从两岸蓝光淡成灰暗,一直到天际又慢慢亮出颜色来。
  他是吞了七彩天石,在去东海之前。
  所以他会忍不住去抱昊寅,所以他会对婉儿意外的厌弃,所以他仍旧对养护阿白的心头血耿耿于怀。只是这些情绪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七百年所有哀乐一瞬间黯然失色,原来这世界的悲喜起伏胜过东海汹涌浪潮。
  榆丘并不后悔为自己种下一颗心。只是他原以为师尊会开心。
  榆丘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师尊说七彩石是喜欢,鲛人泪是喜欢,阿白是喜欢,而他却是不喜欢。榆丘想通了七彩石和鲛人泪,却怎么也想不懂阿白是谁的喜欢,他又是对谁的不喜欢。
  师尊那晚上几乎是写在脸上的悲伤看得榆丘心里莫名的发酸。有什么情绪仿佛一下刻就要破土而出,却生生止住了。
  说不出,问不明,再没有比这更叫人心慌。
  第二天大亮,昊寅从大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宫门前车站得笔直的榆丘。
  昊寅也不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师尊。”榆丘上前了一步,提脚却迈不出第二步。
  昊寅没动。
  “师尊,你希望我有心吗?”榆丘直直的望着昊寅的眼睛,终于还是问出了压在心里想了一夜的这句话。
  希望吗?
  本来是希望的啊。
  只是太久了,久了就会生贪念,不能免俗。
  他希望的不再是榆丘的心,而是木头的情。昊寅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偏偏却要自私的怪给榆丘。
  “有心终究是好事。”
  “你撒谎。”
  “没有。”
  “好事你为什么不开心?”
  昊寅一下子不知道作何对答,这大概就是木头最大的变化,开始有反应,有思考,和自己毫无意识的攻击性,一字一句都叫昊寅更加难堪。有一瞬间,昊寅甚至觉得他把他的木头弄丢了。
  “木头,你带着阿白去趟昆仑吧。”
  “你呢?”
  “我”
  昊寅话没说完就被榆丘打断了:“你不去吗?”榆丘很急,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可他就是觉得心慌,师尊仿佛在离他越来越远。
  “你不去?”榆丘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
  “我会去的。”
  “我同你一起去。”榆丘试探着伸出手,最后轻轻的握住了昊寅的。
  昊寅只是低下眼看了一眼,也没有抽回,任由他握着。“你先带阿白去,昆仑出事了。我,随后就来。”
  “为何不能一起去?”
  “你是不是不听我话了。”昊寅淡淡的说。
  榆丘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一瞬不瞬的看着昊寅,最后低下头来,松了手:“好,那我等你来。”
  阿白正坐在地上一个人孤单又快乐的玩泥巴。突然感觉背后一股风来,下一秒,他就被拎了起来。
  阿白对于这种毫无预兆地被迫升高已经很习惯了,到现在甚至挣扎都不再挣扎一下。
  阿白拍了拍两只脏兮兮的手,越拍越脏,没办法,只能把手伸出去,照着榆丘的衣服偷偷擦一下,再擦一下。
  榆丘根本没心思理他,轻点几步就飞到了后山。
  “阿鸾!”
  应声飞来两只大鸟。一青一红。落到跟前又是两个俊美的人形。青鸾倒是没什么表情,旁边的凤火却是一副明显不开心的样子。
  “你随我下山。”
  “我也去!”青鸾还没开口,凤火倒是抢了。
  青鸾转头瞪他:“你去干什么!”
  “阿鸾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凤火讨好的去拉青鸾的手。
  君鸾脸腾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手上却是一下子用力甩开,别过脸:“谁要你一起去!”
  榆丘看着凤火,又看看青鸾,问:“为何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凤火高傲的斜了榆丘一眼,却把头转向君鸾,声音清亮:“自然是因为我喜欢阿鸾!”
  “你喜欢阿鸾?”
  凤火哼了一声。
  还被拎着阿白这时候用力地扭了扭屁股,身体一拱一拱地:“笨木头!笨木头!”
  喜欢是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吗?榆丘不知道。可师尊若留在山上,那他就哪儿也不想去。这是喜欢吗?
  为什么越来越多次提到喜欢。到底喜欢和心哪个才最叫师尊开心。
  “什么,是喜欢?”榆丘问凤火。
  凤火懒得去看榆丘,依旧眉目炽热的看着君鸾,“喜欢就是我要阿鸾做我雌兽!”畜。生比人磊落,求欢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骄傲。
  这次,君鸾没有挣开凤火的手。
  凤火喜不自胜,恨不得一下子把君鸾抱走藏起来。于是对着榆丘的语气更加的不耐烦:“你要把阿鸾带去哪里?”
  榆丘还没从风火前一句话中出来,这会儿愣愣地开口:“昆仑。”
  凤火看了看榆丘手中的一坨肉,突然就不说话了。
  昆仑。
  从那里回来他就知道一定会再回去。或者因为阿白,或者因为榆丘。
  青鸾已经化作青色大鸟,榆丘把阿白一把丢了上去,自己也一跃而上,转头对凤火道:“你在山上等师尊。”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黑水之前,赤水之后,有大山,为昆仑之丘。
  昆仑之上四季长春,奇珍异草皆不胜数,白云在天,山林自出,天上地下唯一落在凡尘人世的悠悠仙境。最东面是一片桃林,年复年开满漫山桃花。
  群山三面环抱着一弯月牙形的湖面,湖水微凉,晶莹如玉,便是瑶池。
  盘古涅槃后,先天阴气凝聚成形,化作一女子相貌,天姿掩霭,容颜绝世,落于昆仑之境,后人称其西王母,拜为众女仙之首。说来倒是比昊寅还大上几岁。
  昆仑虽居于人间,但到底在大地极西,总有着凡人无法窥探的神秘。流传,昆仑之中有不老之药,不死之国,西王母就是这不死之境的圣母,遥远而神秘。其实无非也就是一山的蟠桃,一瑶池清水和两株圣心莲。
  其中一株已被昊寅求取,便是阿白。
  当日昊寅求莲心切,没有多作停留。恰逢昆仑山也是头一遭即将迎来人间贵宾,众仙女来来去去皆是忙个不停,脸上挂着笑。
  阆苑水榭,珍馐玉酿,人面桃花。
  西王母早听闻周穆王骁勇英豪,心中对这一次人间的造访更是充满了期待,极尽隆重地做着准备,便也无瑕招待老友,最终只托一只桃花鹤捎去一句别话。
  ——多情难为仙。
  一语成谶。
  仙界半月,人间数十年,世事不重头。
  自古君王最风流。
  为江山,更为美人。
  带着世人对昆仑神秘的猜度,对西王母绝世容颜的臆测,周穆王姬满决定亲驾“西游”。最终目的就是人间仙境——昆仑。
  浩浩千万里,姬满便命御手造父为他操办西游座驾。
  夸父之山,北有林焉,广员三百里,其中多马。造父便为君王从此林中挑选了八匹骏马,曰: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
  良辰吉日。
  姬满亲率七萃之士,驾八骏之乘,以柏天为先导,造父为御者,长驱万里,带上白圭黑壁锦缎白绸,一路向西。
  天光正好,自命风流。
  不消多日,西行大队来到了昆仑群岛岸。
  柏天伸出手,遥遥向着西海深处指去,告诉姬满那里便是人间仙境,不老不死的神仙国度。
  姬满望着茫茫西海,隐隐约约看到云雾缭绕的山川,心下大喜。在西海岸留下大半随从,只是带了些亲信,下命驾着八骏向着昆仑而去。
  造夫扬起高鞭,大喝一声,四方海水震动,八骏闻声张开天翼,猛地振翅,平地起风,浪高几丈,再眨眼,八骏早已消失在海天之际。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昆仑有国,国有母主。
  容颜姣好,风姿绰约。
  瑶池金母也有一个俗世姓名。简单,却好听。
  曰:杨回,亦唤作婉妗。
  只是岁岁年年,沧海换去桑田,自己都快记不得。轩辕黄帝、神农炎帝还在世的时候唤她一声回儿,再后来天地变革,老友故去,天地众道都拜她一声王母。
  其实活的太久,什么都可以有,什么也都可以没有,何况只是个名字。昊寅便是如此,安然受这天上地下一声天尊。
  西王母心里却是不喜欢的。她是唯一一位生活在凡界的仙家,即落俗世,何处不染红尘意,多多少少的,捡拾了几分人情味。倒更愿意再有人唤她一次真姓名。
  她曾希望这人是昊寅,昊寅却拜他王母。
  恭敬而疏远。
  她以为昊寅就是这样了,哪怕再活上万万亿年,都是冷的,懒得,无趣的。却不想昊寅会来她这里,求走了一株圣心莲。
  西王母站在昆仑之巅,一目之下,遍地桃花。
  吉日已到。
  便是相约之期。
  不等多时,东边响动,叮铃喧嚣,飞来八骏之车,足不践土,翼大如云。层峦近绿,西海远浪,遥遥一片金光,瑞瑞皆是君王荡荡浩气。
  西王母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八骏之后的玉撵。
  疾风吹开金丝垂帘,里面端正坐着一个挺拔的男子,一身华贵衣衫,头上灿灿玉冠,眉宇之间尽显帝王金色气相。
  西王母心下道:这人该是周穆王姬满了。
  西王母正准备收回目光,姬满似是得到感应,凌空望过来,眉目英朗。西王母明知道凡人目力看不到这么远,却还是不觉心头一动。
  八骏之骑,仿若从天而降,踏云而来。
  帝王美人。
  这一眼,便是后来许多故事。
  按照人间礼仪,西王母用最盛大的礼节迎接了姬满的到来,仙女婢子一路迎到山门口,再迎进大殿里。姬满抬手奉上锦缎华绸缎、白圭黑壁,样样皆是人间珍宝。
  一行人落座于贵宾席,歌舞笙箫久久不歇,珍馐玉酿应有尽有。
  却独独,不见西王母。
  姬满既是兴奋又是失落。却也知道两国之君的首次相见该是在更盛大的宴席之上,这是礼数。
  姬满抬手招来仙俾,细语几声。
  仙俾面露为难之色,贵宾自远方来,设宴款待是主人之事,哪有客人代之的道理。仙俾左右为难,退下去禀告王母。
  姬满斟酒自饮。
  须臾,那仙俾小步上前,不无多言,只是打开双手,掌心之中跳出一只小小的桃花鹤。
  姬满伸手轻点,耳边就传来温婉之音——
  “多谢穆王。”
  轻轻淡淡四个字,说完鹤就化作一片桃花摇摇落进了姬满的酒盅里。
  大概是醉了,姬满竟听出一丝清凉的甜味来。
  姬满仰头灌下一盏,再不看这满宫歌姬艳舞,向殿外望去,等一个人,就像这漫山灼灼桃花。
  西王母与姬满的初见便是在瑶池之上。
  是夜。
  满池华灯,一宫丽人,摇摇晃晃皆是风情。
  姬满刚端起第三杯清酒,只见瑶池那端施施然走来一人。只一眼,姬满端起的酒杯就没再放下。弱水三千过眼流,姬满这才知晓何谓世间真绝色。
  姬满起身先行了一礼:“拜王母。”
  西王母微微一愣,还上一礼:“穆王劳苦。”
  姬满虚扶一下,“瑶池宴不为宾主,只为情分,这瑶池之上没有穆王,只有我姬满。”
  西王母又是一愣。终于浅笑着抬头,一双黑目望进姬满的眼中。
  嘴唇艳过日落——
  “杨回。”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杨回……”姬满落座于玉石台上,低低念着同一个名字,仿佛入魔。
  如墨黑的双眼望向瑶池中央,露骨的精光。
  君王不该为君王献舞。
  偏偏,杨回要送他。
  大红的裙摆在雾蒙蒙的瑶池水上点荷起舞。亭亭复袅袅。每一个抬步,每一个低腰都深深落进姬满的眼里,带着异域的女子不同凡尘的魅惑、大胆和高傲,三分妖,七分艳。
  舞罢曲终,山音不散。
  杨回在水雾之中翩然转身,轻点上岸,朝着姬满直直的走过去,一手撩起舞散的几缕青丝别到耳后,行到跟前,半蹲下身笑看着拿着酒盅愣怔的姬满,耳后的碎发又落了下来——
  “人间的君王啊,我心,悦你。”
  红帘深帐。
  一夜落尘香。
  最是多情帝王家,杨回是,姬满亦是。
  一世太长,欢喜却短,厮守惹孽缘,情事不过两心同在一个朝夕,最是恰恰好。
  不贪留日,不问归期。
  第二日日出,桃林晨露晶莹。
  杨回遥遥摘下七片花瓣,捻成粉鹤洒在窗柩,桃花鹤落地就能唱歌,咿咿呀呀,像极了杨回的声音。
  杨回转头:“听闻八骏极快,可怕与我的双龙一比?”
  姬满最喜欢杨回不经意流露的好胜的野性,若是喜欢,一颦一笑皆魅惑。姬满自然笑着同意:“倒是不怕,却又不愿你输给我。”
  杨回嗔道:“你怕是比不过。”
  姬满乘坐在八骏的车辇之上,笑盈盈地看向杨回。人马皆是神采奕奕。
  杨回唤醒了在瑶池水底沉睡了千百年的青龙和蛟龙,双龙为驾,却不备车辇,撩起累赘的长裙跨脚就坐上去,转过头冲着姬满高傲得意的笑,看在姬满眼中却是另一番风情。“你可准备好了?”
  姬满大笑:“自然。”
  “敢不敢赌?”
  姬满好笑地问:“赌什么?”
  “就赌一首歌。你输了便为我唱一首歌。”
  “若是你输了?”
  “我不会输。”说着,杨回低头伏在蛟龙耳边低声道:“你们若比不过那八匹马,我定不轻饶你们。”
  姬满听了大笑。
  杨回瞪了一眼,大喝一声,双龙应声而起,激起一池清水,在半空翻腾一周便风也似的向着西海而去。
  姬满笑够了,抬手示意造夫驱马,追着杨回飞驰向西。
  最终还是姬满的八骏更快些。
  杨回大怒:“青龙,蛟龙,听我之命。”
  双龙化作人形跪地,姬满抬眼看,皆是俊朗的男子样貌,一个头上有独角,一个双瞳赤红。
  “我罚你二人一南一北沉入西海两万年。”
  跪着的两个人登时都抬头,最终相互望了一眼,独角那人先垂下了头,沉声道:“是。”语毕转头看了身侧之人一眼,终于不舍的收回目光,一个转身腾空而起,在半空化作龙形,一声长鸣,青色大蟒向南沉入西海。
  双目赤瞳的那人猛地起身,抬头狠狠的看着杨回。
  杨回看他,眼中尽是一国之主的威严:“蛟龙,你可有不服?”
  蛟龙不言一语,突然仰头大喊,空旷西海,尽是悲凉之音,远远传去,最后只剩下近处坠海的声音。
  杨回看着海面的水晕,这才转身:“我输了。”
  姬满一直在一旁看着,倒是不管杨回对双龙何种处罚,反倒觉得别有一番英姿,一嗔一怒,鲜活又高傲,心里只能更加喜欢。
  “那你便欠我一首歌。”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日落月升,转眼便是归期。
  两个国,再欢喜,也是两个君王,叶落子规,声声唤归去。
  相逢于瑶池,相别亦在瑶池。
  一盏琼殇,便是一个圆。
  醉笑三千席,杨回替姬满斟满酒,又为自己斟满。朱颜染尘,眉目如昨。杨回举杯,一盅琼酿尽付瑶池,一池星河荡开细密的波纹。
  杨回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欠你一首歌?”
  “是该还我。”
  杨回倒是笑了:“我从不欠人。”
  说完便起身离座,走开几步,在姬满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了——
  “白云在天,
  山陵自出。
  道里悠远,
  山川间之。
  将子毋死,
  尚能复来——”
  ……山水迢迢,你可还愿意有一天再回来?
  姬满一字一句听着,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怎会听不懂呢,这美丽又大胆的试探。只是有些承诺,偏偏只有君王给不起。
  钟乐依旧,杨回却不再往下唱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昏黄的余光散开来,在西边铺了一山。
  姬满望着那处突然问:“那是何处?”
  杨回抬头看去:“太阳落下的地方。弇山。”
  姬满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住了杨回的手,疾步向着瑶池外走去。“去那里!”
  杨回也不多问,唤来青鸟。
  两人同坐一骑向着弇山而去。
  山顶有巨石,高高耸立着。姬满屏退了一众随从,亲自在巨石旁挖了一个坑,然后去山林里取来一颗槐树苗种了下去。
  杨回默默地看着。
  姬满提剑指向巨石,却又突然迟疑了。转头深深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杨回,终于下了决定。提剑一笔一划,不断描摹,最后刻下五个字。
  “西王母之山”。
  杨回懂了。
  到最后,他是周穆王,她依旧是西王母。
  这样,是最好。
  姬满终于要启程。
  造夫驾着八骏之车,周穆王坐在车辇之上,垂帘迎风晃动。漫山桃花灼灼开放,山上仙女就同来时一般送到山门口。
  唯独,不见西王母。
  一国之君,不当亲送客。
  忽的,姬满突然从车辇上跳下来,抬头望向昆仑山巅,大声高歌——
  “予归东土,
  和治诸夏。
  万民平均,
  吾顾见汝。
  比及三年,
  将复而野——”
  山谷悠悠,不闻回音。
  姬满望着一山桃红,终于上了车辇。
  造夫扬手挥鞭,八骏腾空而飞。
  姬满回望而去,一只粉鹤正急急地追来。姬满伸手去接,桃花鹤在姬满的手中翩然起舞,没有只言片语,却是初见时杨回跳的那一支舞。
  须臾,舞罢。
  桃花鹤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倒在了姬满手心,化作一朵桃花,最终消散而尽。
  姬满握紧了手心,望向前方,再不回头!
  生别离,永别离。不需三年为期。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榆丘化作人形也有七百余年,认真来说,还真没出过几趟远门,日日呆在浮盈山上也不觉得烦闷。昊寅去八丘岭他跟着去,去东海他跟着去,昊寅在哪儿,他就该在哪儿,对榆丘而言,就是天经地义。
  上一次去八丘岭,昊寅没有带他,那是第一次。
  这回去昆仑山,昊寅又不跟他同行,这是第二次。
  榆丘自然不会去违背昊寅,他只是不习惯,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所以这一路,榆丘只是沉着一张脸,坐在青鸾背上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阿白倒是喜不自胜,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昆仑山这也好、那也好。榆丘没上过昆仑,也很少听昊寅提过,但他知道阿白是昊寅从昆仑带回来的。
  榆丘望着层层叠叠的云海,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会发生。
  青鸾载着榆丘和阿白飞在西海之上,可是他们已经在西海上空盘旋了一天有余,却完全没有看到昆仑的影子。
  一路上都是阿白在带路,这会儿圆乎乎的脸上也开始皱成一团,两只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转过身再看看,最后委委屈屈地撅着嘴:“木头,我们迷路了。”说完就要哭。
  榆丘终于转过身来,伸手摸了摸阿白依旧光溜溜的脑袋,低下头柔声对阿白说了一路以来的第一句话:“别哭,哭就把你扔下去喂鱼。”
  阿白果然没有哭出来。
  榆丘满意地拍了拍阿白憋得通红的小肉脸,心里却是又沉了几分。
  他们没有迷路,而是昆仑出事了。
  而阿白所谓的迷路,估计又是障眼法而已。只是这障眼法似乎非同一般,因为榆丘根本看不出破绽在哪里,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找不到进入昆仑的入口。
  榆丘站在鸟背上,沉默的望着并不平静的海面。
  片刻,榆丘转身对阿白道:“你抱着阿鸾,待会儿掉下去我可不来救你。”
  阿白望了望茫茫西海,觉得自己伶仃又飘摇,命苦的不行。最后只能毫无底气的哼了一声,死死地抱住了青鸾的后背,抽抽搭搭地跟青鸾咬耳朵:“我太可怜了,我待会儿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你一定要救救我,飞过来把我接住,我最近吃得也不太好,轻了不少”
  君鸾:
  榆丘凝息片刻,伸出手,手掌向外,猛的一发力,周遭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海面甚至恢复到不正常的平静。
  阿白把头埋在青鸾的羽毛中,半天感受不到任何异常,慢慢抬起头准备眯着眼睛偷看一眼,突然间四周爆发出一声巨响,再低头已经来不及了。只看西海可见的海域整个海面猛地冲起百丈高,海水如柱般拔地而起,冲到一定高度之后全部失重般狠狠摔回海里,天地又是一声巨响。
  阿白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骤然间铺天盖地的雨水倾倒而下。下一刻,阿白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怜又倒霉了。阿白仰着头,如柱的海水扑头盖脸的砸下来,阿白就这么稳稳了接了一脸的水后,又顺势被这倒灌的势头带了下去。十根肥嘟嘟的手指根本抓不住被雨淋过后异常光滑润泽的羽毛。
  阿白在距离海面不到十米的时候终于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救——救——我————”
  榆丘拎着阿白跳回了青鸾背上。阿白一阵猛咳,强烈的生存意识让他死死的抱住了榆丘的一条腿,说什么也不松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糊在榆丘裤腿上。
  榆丘这会儿也顾不上,抖了抖腿部挂件发现根本甩不开,无法,只能低声说以一句:“抓紧!”说完就开始了第二次震海。
  榆丘原以为昆仑山在障眼法之中,既然海面上没有破绽,那就从海底突破。
  海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第三次海面恢复平静,榆丘已经感受到几分脱力。可海面除了晕开层层叠叠的纹路之外依旧看不出什么异常,天空中还有淅淅沥沥的海水落下来,只是这跟细雨差不多,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显然,榆丘没有逼出海底的东西。
  这就难办了。
  榆丘沉思:如果天尊在,会怎么做?
  这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君鸾觉察出异样,歪着脑袋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不对劲。”畜。生在很多时候要格外灵敏,尤其这畜。生还是一只上古神兽的时候。
  榆丘闻言去看青鸾,又顺着君鸾的方向看过去。
  榆丘也看不出问题来了。
  天空中的海水还在稀稀拉拉的落下来,像是轻薄的雨花,虽说激不起什么大浪,可落在海面上多多少少还是会晕开几缕水纹的。可问题就在于西北方向的海域平静到犹如死水一般,就好像被一道隐秘的屏障隔绝开。
  榆丘终于了然。
  他们已经到了昆仑岛,只是这岛,被藏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榆丘没想过废了半天劲儿,结果这么轻松的,他们就看到了昆仑入口。轻松到仿佛是刻意在诱使他们进入。
  几乎是当他们发现了西北方向那片异常海域的同时,海面忽然一阵劲风,掀起不大的浪头,榆丘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浪花,再抬眼,眼前的景致已经全部变了。
  苍茫无际的西海面突兀地耸立起来一堵四方的水墙。
  榆丘知道昆仑之境就藏在这水墙之后。
  四四方方,就像一座坚固的水牢,囚着什么人。显然,困住昆仑山,那么想要囚禁谁就一点儿都不难猜了——西王母!
  榆丘正想动手破墙,手刚抬到一半,水墙突然缓缓落下了。高耸的山脉透过迷蒙的水雾隐隐约约显出形状来。
  阿白登时松开榆丘的大腿,抬头望过去,小脸儿红扑扑,怪可怜的样子。
  阿白都不知道这不正常,抿着嘴看看昆仑,又看看榆丘,不说话。
  直到水墙退到跟海面平齐,远远望过去,海水的颜色深而又深,又看不真切。许久,周遭都不再有其他异动,榆丘才驱这青鸾飞过去。
  入目皆是褐红色的流水。
  赤水?
  榆丘轻轻引起一道细小的水流上来,伸手在掌心接了一些,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这时候君鸾又提醒了一句:“味道。”
  榆丘抬手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道,也就放弃了。本来,他的嗅觉的及不上青鸾。但既然君鸾这么说了,这谁就一定有问题。榆丘凝神看了看,果然,水流中夹杂着几不可辨的血丝。
  阿白抢着过来掰榆丘的手,也想看看,奈何腿短手短够不着。“是什么?”
  “没什么。”榆丘算是回答了阿白的问题,低身把阿白抱了起来,把手心的水过到阿白的手里:“呐,自己玩。”榆丘没打算让阿白知道现下的情况。昆仑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阿白到底也是昆仑的人,师尊把阿白交给他自然有师尊的道理。
  不管怎么样,先保护好阿白。
  榆丘望着耸立的大山,也不转头,就这么直直地望向山林。既然师尊说会来,那他就没什么可顾及的。榆丘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去。
  “我们进去。”
  青鸾应声展翅,向着昆仑飞去。
  昊寅在榆丘离开浮盈山之后马上就唤来了凤火。
  那天他几近落魄的回到寝殿里,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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