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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头不相信眼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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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也是如此,徒弟心中越是疑窦丛生。
于是一天夜里,他甩开身边人的视线,一个人潜入了武林盟的后山之中。
后山中黑漆漆的一片,连月色都照不进这片山谷。
徒弟举着灯笼沿着山谷一直走,走到了一扇石门前。
石门上并没有什么机关,料想是盟主觉得无人会来,因此便未曾过多费心。
推开石门,是一道向下走的石阶,走着走着,就走入了水中。
徒弟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他提着灯笼的手都在发抖。
这里……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处这样的密室?
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他,不肯让他靠近后山。
密室中,到底关了谁……
灯笼昏暗的光芒慢慢照亮前方。
一个人,被关在密室深处,双手高高吊起,下半身垂在水中。
那身红衣已经破烂不堪,手腕被镣铐磨出了血痕。
徒弟心中大震,脸色骤然惨白:“师……师父……”
被吊在那里的大魔头好像看到了光影,迷迷糊糊地低喃:“灯笼……”
徒弟冲了过去,拼命砍向吊着大魔头的铁链。
可那铁链却不知是何物所做,竟刀枪不入。
大魔头迷迷糊糊感觉到了热气的接近,惊恐地颤抖着,呜咽挣扎着想要后退。
徒弟颤抖着把大魔头抱在怀中,狠狠抱着:“师父……师父……是我……是我……他们竟然……他们竟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中原武林到处流传着他被武林盟所杀的传说。
他的师父说过的,若有一天他身陷险境,他的师父哪怕杀尽天下人,也会救他。
武林盟贪图鲛人珠,竟然……竟然连这样无耻的行径都做得出来。
大魔头茫然地看着头顶,那里空荡荡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那盏灯笼被扔进水里,熄灭了,正顺着冰冷的水流打着旋儿。
徒弟胸中泛着一股炽热的怒气,那些太过强大的内力在他经脉中疯狂嘶吼着。
他的眼睛渐渐充血,手背上的青筋鼓胀着快要裂开。
颤抖的手指握住铁链,猛地扯断了粗大的枷锁。
一声刺耳的声响,大魔头软绵绵地跌进了徒弟怀中。
徒弟想要说话,他想质问大魔头为什么这么傻,如此愚蠢的传言都肯信。
他想问问大魔头为什么要来,他只是个叛出师门的不孝徒弟,如何值得师父这般不顾一切地救他。
可他喉咙里充着血,腥甜的味道从舌根漫延到舌尖。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彻底失控的内力从指尖溢出,甚至要在大魔头的白皙的肌肤上捏出青痕来。
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是他的妻子带人来了,惊慌失措地喊:“毅哥!”
徒弟回头,充血赤红的眼睛狠狠盯着他的妻子和父亲,眼底溢出杀意,抱着怀中人的手在发抖。
他明白了。
这件事,他柔弱单纯的妻子,原来也参与了其中。
徒弟低头把大魔头抱起来,大魔头身上湿透的长衣垂下,露出白皙大腿上恐怖的青紫。
这群人……这群人不止取走了鲛人珠,竟然……竟然把那个嚣张肆意的魔头关在这里,做出了那等禽兽不如的行径!
徒弟摇摇欲坠,怒火和恨意让他的内力疯狂翻涌,所有经脉都被内息狠命冲撞,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小承人被他充满恨意的目光吓坏了,连连后退:“毅哥,毅哥你……你听我说……”
徒弟沙哑着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还怀着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小承人哭了起来:“毅哥……我不是……不是故意这样的……霍厉的身体……霍厉的身体可解百毒……父亲受伤了……”
徒弟如遭闷棍,一口鲜血喷出,呆滞地站在冰冷的潭水中,不敢去看师父的脸。
那天……那天青崖派的少掌门说,他中了恨别离的剧毒,是无药可解的…………
小承人缓缓靠近:“毅哥……我们没有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不要生气了……”
徒弟轻轻喘息着,他努力想要压制住胸中那股痛苦的真气,却觉得越来越痛,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了。
他想起了那一夜缠绵入骨的温软,治愈了他被毒物折磨的苦痛。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润白,便以为那是润白救了他。
可那个真正救了他的人,他的师父,却一个人在远方孤独地看着月亮,甚至……甚至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傻子,居然一遍一遍地质问,他的徒弟怀上了谁的孩子。
还能是谁……还能是谁呢!
师父那般清高孤冷的人,谁都瞧不起,谁都看不上。
他在师父身边十三年,何曾看见师父容许过哪一个人近身,更别说为那个人百般维护,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只有他……
他的师父,除了他,又会为谁委身于下?
而他以为天真善良的小妻子,又有一副何等狠毒的心肠?
徒弟紧紧抱着他的师父,沙哑着低喃:“师父,我带你回去,我们回荒梦山……我们回去……”
小承人了解崇毅,这个人心思柔软,正直善良,从不与人结缘,是个十足十的大好人。
于是他拦住了自己的父亲,让弟子们让开一条路。
只要放两人离开,以崇毅的性格,就不会再让霍厉回来寻仇。
徒弟抱着大魔头跌跌撞撞地从水潭中走出来,赤红的眼睛看着武林盟主理直气壮的神情,他又想起了大魔头被囚禁在这里会经历什么。
这个老人……这个江湖……满脸都是道貌岸然的样子,内里却为一己私欲做尽恶毒之举。
这样的武林,这样的江湖,这样的世道。
他却想要做一个匡扶正义的好人?
徒弟笑了起来,他抱着怀中虚软的大魔头,看着盟主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赤红着眼睛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盟主心中发毛:“崇毅,你……”
徒弟猛地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在盟主面前,狠狠掐断了那个老人的脖子。
小承人惊恐地惨叫出声:“崇毅!!!”
徒弟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小承人。
那曾经是他的妻子。
柔弱,温柔,善良,让他倾心不已的人。
他到底是瞎了眼,还是瞎了心?
徒弟慢慢走近他曾经的小妻子,沙哑着声音问:“你那日救我的时候,我身上可曾中毒?”
小承人颤抖着,不敢看徒弟赤红的眼睛:“崇毅……崇毅……是你说心悦我……是你说的……”
徒弟低头看向怀里的大魔头,低声说:“我认错人了……”
小承人急忙向徒弟身后的弟子们使了个眼色。
弟子们趁徒弟晃神的间隙试图偷袭。
却被徒弟一身凌乱疯癫的内息震出了三尺之外,惨叫吐血。
徒弟本就已经心神激荡痛不欲生,再受此刺激,竟抬手插入了小承人的胸腔内,问:“鲛人珠呢?”
小承人这一生哪受过如此痛楚,痛得脸色惨白,惊恐地低头看着徒弟的手指,插进了他的肋骨之中。
徒弟怒吼:“鲛人珠呢!!!”
小承人感觉到那只手已经在他身体里,随时都会捏碎他的心脏,于是他颤抖着,哭泣着,祈求崇毅能放过他:“在……在我袖袋中……不要……毅哥……不要杀我……”
徒弟最后一次看着这张脸,依旧像初见时那样,无辜,脆弱,楚楚可怜。
他五指在小承人胸中握紧成拳,把那些细瘦的肋骨和脆弱的心脏一同捏碎在掌心里。
武林盟主的儿婿,大名鼎鼎的仁侠崇毅,走火入魔,疯了。
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屠尽武林盟,带着魔头霍厉回到荒梦山。
回到荒梦山里,他又杀掉了试图趁霍厉病弱谋反的七长老,带着霍厉隐入荒梦山深处,再也不见世人。
世人都说,他在霍厉身边太久,已被魔气所侵,所以才会走火入魔以至疯癫。
可只有崇毅自己知道,他没疯,他只是终于想通了。
原来这个世道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好人,他也做不成一个真正的好人。
武林盟看似冠冕堂皇却阴毒狡诈,霍厉残忍暴戾杀人无数,对他却永远捧着一颗血淋淋的真心。
他做不了好人,也弄丢了真心。
没人敢再提起大魔头在武林盟中的那些时日遭受了什么,崇毅也不敢提,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守在师父身边,默默地守着,陪着。
大魔头沉默着坐在水边钓鱼,他肚子已经很大了,自己却毫无所觉。
徒弟问他痛不痛,他也只是摇头,看着水面的潋滟轻声说:“饵不好吃,鱼儿不肯上来。”
徒弟说:“师父,大夫说……”
大魔头闭上眼睛,不再听了。
徒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于是只能坐在师父旁边,和他的师父一起看鱼线在水波中轻轻颤动着的样子。
大夫说,承人初孕,会痛到极致,需要夫君陪伴云雨,才能好好地生下孩子。
可他的师父,不喊痛,不皱眉,也不肯让他亲近,只是一个人沉默着,似乎在思索,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天渐渐黑了。
外面风冷,徒弟强行把大魔头抱起来,抱到屋里暖和着。
大魔头并不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渐渐黑下去的荒梦山,看着山峦的轮廓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他小声说:“灯笼……”
荒梦山太黑了,需要挂上些灯笼才好。
传说武林盟经此一事一蹶不振,朔风城趁虚而入,独霸中原。
但这些和荒梦山深处的人都没有丝毫关系了。
大魔头依然沉默着看向远方,白天钓鱼,晚上看天,低低地嘟囔着要灯笼。
徒弟不知道他要什么灯笼,便焦急地派人四处买。
有大红灯笼,走马灯,一盏一盏挂在树梢上。
大魔头抬头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闭上了眼睛。
徒弟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不喜欢?”
大魔头摇摇头,沉默着不回答,脸上有些疲惫,也有些恍惚。
他曾经爱上过一盏灯笼,那是历州长街上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中,他的徒弟在万众瞩目之下递给他的那一盏。
那盏灯笼很亮,很温柔,让他这一生寂静空洞的漫漫长夜中,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被爱着。
可如今,那盏灯笼已经熄灭了。
心死的人,再多温柔爱意都是徒劳。
一盏灯笼扔进大海里,又怎么会在冰冷的海水中继续亮着。
他不恨他的徒弟,甚至不恨武林盟那群畜生。
他只是觉得疲惫又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小时候,父亲要他拿回四件神器。
长大后,他渴望有人爱他。
可如今,四件神器已经寻回,他也不再渴望有人爱他。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只是默默忍受着腹中的痛,一天一天地拖延着不肯死。
鲛人心碎之后还会再活一阵子,霍其情苟延残喘了十三年,他呢?他又还能活多久?
这一天,大魔头腹中仍然很痛。
他沉默着坐在窗边,他的徒弟正蹲在小溪旁的泥沙里卖力地抓蚯蚓。
蚯蚓做鱼饵,是最好的东西。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想着,腹中的痛越来越厉害了。
痛得他脸色苍白,额头渗着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案上。
痛……
好痛……
大夫说,若孕期不与夫君云雨,早晚会被腹中胎动活活痛死。
可他不愿,他不愿用任何手段,去逼一个不爱他的人和他行房。
他的徒弟爱他,只是太多愧疚,又有太多责任。那个永远都很好很好的好人,才会如此贴心温存地照顾着他。
他大魔头何等人物何等身份,不屑于学小儿女娇柔楚楚之态,祈求旁人垂怜。
他撑得住……
霍其情撑下来了,他便一定……一定撑得住……
徒弟抓了一筐蚯蚓,刚在河边洗完手,抬头却看见他的师父正痛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冲进去嘶哑着问:“霍厉你到底要疼到什么时候,才肯抬头看我一眼!”
大魔头不抬头,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痛着。
这份痛楚活该他一人承担,与旁人毫无关系。
徒弟眸中升起了赤红血色,隐隐又有走火入魔之征兆:“霍厉……”
大魔头沙哑着声音说:“滚。”
徒弟眸中怒意更盛。
大魔头痛得缩成一团:“本座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徒弟脑子一阵猩红,愤怒地把大魔头狠狠按在了桌案上:“是,你不需要,你能忍,你不会死。你不需要我帮你,你自己受得了那份罪。但我不行,霍厉,我看着你这副样子,就想把你肚子里的那个混账东西艹出来你知道吗!!!”
大魔头狠狠推了徒弟一下,说不清心中愤怒和痛苦哪个更多:“这是你的孩子!”
徒弟说:“我根本不想要他,他让你武功尽失,让你疼得昼夜不眠,他让你拒我于千里之外。霍厉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要不是你体质特殊我早就一副红花下去让你流掉了!”
大魔头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哽咽着说:“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不想要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徒弟说:“我是为了你,霍厉,你为什么不肯抬头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大魔头不肯抬头。
他一生都不愿做个弱者,却一次一次在他的徒弟面前丢尽了脸面。
他怕自己看到怜悯和同情的目光,他怕看见愧疚,看见他的徒弟再一次只是想要对他负责任。
徒弟胸中怒意越来越窝火,他本就不太能控制这一身内力,走火入魔之后更是性情暴戾极了。
从前看大魔头那副摇摇欲坠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只能强忍着暴怒。
可到了如今,可这人都快痛死了,却还想推开他,宁愿一个人死,也不肯让他亲近。
徒弟狠狠扯开了大魔头的衣衫,露出莹白如玉的大腿,和高高鼓起的小腹。
大魔头快要被吓疯了,他拼命挣扎着,哽咽着怒吼:“你想干什么……崇毅你他妈放开……你放开我……”
他回忆起那些恶心至极的记忆,脑袋一片空白,手肘在绝望中重重地撞在了桌案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一根滚烫巨物重重地捣进了身体中。
大魔头无助地惨叫一声,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躺在那里,目光涣散着看向上方,他的徒弟熟悉的脸慢慢靠近。
年轻英俊的脸上慢慢泛起赤红的纹路,是入魔已深的征兆,连声音都阴沉沙哑了许多。他在师父耳边低声说:“霍厉,我不管你还有多少心事多少苦楚不肯说,我耐心用尽了,我不能让你疼死在我面前。”
大魔头已经痛习惯了。
每当痛到受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霍其情。
那个枯瘦,苍白,总是坐在轮椅上,遥遥望着北方的霍其情。
他比霍其情幸运,却也没有什么不同。
徒弟发着怒,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着胡话,滚烫的巨物捣得他心肝肠胃都有点难受。
可他却真的不痛了。
崇毅口口声声咬牙切齿地说恨那个孩子,可腹中的孩子却一点都不讨厌这个暴力的父亲,他被安抚着,慢慢乖巧下去,不再折磨着大魔头疲惫的身体。
大魔头睡着了。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他在梦中看见了那盏灯笼,挂在很远很远的山尖儿上,远远地照着他脚下的路。
荒梦山的灯笼,太丑了,不画花鸟,不写诗文,白生生的一盏挂在门口,像是要给谁送终。
大魔头在睡梦中摸摸自己的胸口,鲛人珠已经回归原位,可他的心,却早已碎掉了。
第二天醒来,大魔头拖着疲惫酸痛的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窗外摇晃的树叶和树下零星的影子。
徒弟在河边做饭,一头可怜的野猪已经被放血洗净剥去厚皮,呲着獠牙倒挂在树上。
大魔头沙哑着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徒弟脸颊上泛着阴暴的血痕,还在走火入魔之中,努力让自己好声好气地回答:“你这几个月都没好好吃东西,我早上看见一头野猪在河里洗澡,就顺便杀了。”
大魔头怔怔地看着徒弟架起火堆,支上一块平滑干净的石头,在火上慢慢烤热。
这人都走火入魔到六亲不认了,却还记得他喜欢吃野猪肉。
徒弟阴沉着脸,挥舞长剑从野猪身上削下肉片,用酱料腌上,又割了块猪油在石板上擦拭,烤野猪的动作熟练到炉火纯青。
大魔头说:“我吃不下。”
徒弟沉默了一会儿,脸颊上的血色魔纹沉默着漫延到了眉心,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拎了一兜果子过来,山上新摘的野果,晶莹剔透红润诱人。
大魔头怔怔地看着他的徒弟,说:“崇毅……”
徒弟粗声粗气地说:“吃了。”
大魔头默默啃着一个果子:“我又没说不吃……”
这是他们从武林盟回来之后,大魔头第一次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
徒弟被激荡的内力冲得头脑发昏,站在溪边摇摇欲坠,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
大魔头说:“你拿走了我的内力,又不像燕城主那样借物存储好生修炼,早晚要经脉崩裂而死。”
徒弟眼底泛着入魔的赤红色,说:“你担心我会死?”
大魔头轻声说:“我什么时候想过要你死,哪怕……哪怕武林盟说,抓我,是你授意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你死。”
徒弟紧紧绷着那根神经,绷得头痛欲裂,他说:“他们都死了,我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大魔头怔了一下:“你的润白呢?”
徒弟暴怒:“别提那个恶心人的东西,我早就把他杀了。”
大魔头呆在那里。
徒弟在石板上烤好肉片,恶狠狠地用筷子夹着怼到大魔头嘴边:“吃了。”
大魔头被徒弟这副阴狠蛮横的样子吓得不轻,呆呆地张开嘴把肉吃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像换了一个人的徒弟:“你……你杀了武林盟主……和他儿子……”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在荒梦山中了。
身边陪伴的只有已经走火入魔的徒弟,偶尔会有魔教中的教众来汇报些事务,他从来没有问过,在他回到荒梦山之前发生过什么,旁人更不敢对着他提。
原来……原来那些折磨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是他永远温柔正直要做好人的徒弟,亲手杀死的。
大魔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徒弟已经把第二筷子肉塞到了他嘴里:“不疼了就好好吃东西。”
徒弟已经彻底变了性格,他变得阴沉暴戾,且充满了蛮横的控制欲。
从前还能忍一忍,但自从那天他再一次突破了大魔头的身体之后,那点仅剩的尊敬和隐忍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逼着大魔头吃饭,逼着大魔头休息。
每次大魔头只要微微露出一点痛楚皱眉的样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大魔头按在床上一顿蛮干。
大魔头的样子比他想象中好一些。
这个魔头没有彻底被毁掉,没有一蹶不振,没有痴痴傻傻。
还会生气,还会说话,还会再逼急了的时候像从前那样踹他骂他。
大魔头身上这点活人气儿支撑着徒弟最后一点理智,他忍着那些原始暴怒的冲动,默默地钓鱼,砍树,抓野猪,做灯笼。
大魔头昏睡的时候,总会低喃着灯笼两个字。
他不知道大魔头到底想要什么灯笼,于是一天做一个不一样的,一个接一个挂在后山高耸入云的老树上。
日子久了,那片山林里都挂满了灯笼。
长的,扁的,方的,圆的。
等天黑的时候,他就去林中把灯笼都点上,抱着大魔头去林中看灯笼,沙哑着问师父喜欢哪一盏。
大魔头只是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笼,神情温柔地恍惚着。
徒弟有些急了:“你到底喜欢哪一种灯笼?”
大魔头沉默了很久,才问出了那个压在他心底的问题。
他总觉得那个问题太过矫情,难堪到说不出口。
他问:“那天我去历州找你,城墙上有烟花,长街上有灯笼,那些,是给我的吗?”
徒弟手指轻轻一颤,他早已不愿再去回忆那一天。
大魔头没有再问,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天,是他误打误撞跑进了徒弟给别人准备的浪漫和温柔中,却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从此拥有了爱情。
徒弟沉默了一会儿,说:“从此以后,全都是你的。”
大魔头心中空洞的冰冷微微燃起一点很小的火苗,可火苗太小了,转瞬间就淹没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第二天一早,大魔头发现徒弟在河边忙。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发现徒弟从河里捞出了一个粗陶坛子,放在河边撕开油纸,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捞出来洗干净。
大魔头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
徒弟说:“腌了一坛油鲅,已经出黄油了,煎烤都会很香。我把上面的盐洗一下,省得一会儿你又喊咸。”
大魔头皱眉:“崇毅,我最近是不是有点飘,连师父都不叫了。”
徒弟冷冰冰地瞥了大魔头一眼,压抑着暴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你张开腿让我艹了,我就叫你师父。”
大魔头:“…………”
徒弟把腌好的油鲅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下油锅炸到金黄酥脆,油脂咸香的味道飘了好远,附近山里的小野猫都探头探脑地想要偷吃一口。
鲅鱼肉厚汁丰,就是略微咸了些,大魔头不知不觉被徒弟哄骗着吃了三个白馍。
徒弟沉默着看大魔头吃东西,想起昨夜的灯笼,低声说了一句:“霍厉,从此之后,我什么都给你。”
大魔头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些,抬头看着徒弟,他不太确定,也不太相信这句话能有几分真。
他的徒弟天性善良柔软,只是因为走火入魔才会如此暴戾偏执。
若有一天……若有一天恢复了理智……
大魔头沉默着看向远方,一排大雁正在经过,他轻声说:“崇毅,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等天一暖和,大雁就会回到北方去。”
徒弟放下锅铲几个起落跳上树梢,抬手飞几块薄薄的石片,一排大雁被尽数打落掉在了山涧中。
徒弟从树上跳下来,平静地继续炸鱼块:“想吃大雁吗,我一会儿去捡过来。”
大魔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他不恨,却也没那么爱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徒弟早晚会有一天,毅然决然地离开他,去走自己的路,去做自己的大侠。
徒弟拎来了大雁,拔干净毛剁成小块儿仍在大锅里炖汤,还放了仔姜和香芽。
一只小野猫蹲在树上馋的不行,又不敢下去,只敢在树上喵喵叫。
大魔头抬头看向小野猫。
徒弟也抬头看向小野猫,手里的石子蠢蠢欲动。
大魔头急忙拦住徒弟:“你别动,我不吃猫肉。”
徒弟默默放下石子,继续炖汤。
大魔头从锅里夹了一块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期待地看着树上的小野猫。
是只奶里奶气的黄花狸,在树上呆头呆脑地看了一会儿,顺着树干慢慢爬下来,叼着那块肉跑了。
徒弟说:“不要随便喂野物,会被缠上。”
大魔头说:“我看见这只猫,就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呆头呆脑的,躲在那里不哭也不叫,就两眼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徒弟沉默着不说话。
大魔头低头玩了一会儿地上的草叶说:“崇毅,我杀了你天云门满门,收养你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你反噬复仇的那天。”
徒弟很生气,他一生气就头脑发昏:“霍厉,我早就不想找你报仇了!你还要我再说多少遍!!!”
大魔头说:“我知道,你知晓了天云门和霍其情的往事,不忍再对我下手。”
徒弟气得掀了锅子:“霍厉!!!”
大魔头躲闪不及,被泼出来的滚汤烫到了手。
徒弟急忙把大魔头抱到溪边,用冷水冲刷那片被烫红的肌肤,阴沉地威胁道:“霍厉,你别惹我,我现在还能这样和你说话,一定是因为我走火入魔之前脾气特别好。”
事情的结局是,徒弟又屠宰了一只大雁,给大魔头重新炖一锅汤。
汤炖到一半,天忽然开始下雨。
于是徒弟和大魔头只好把锅搬到屋檐下继续炖。
天渐渐黑下去,雨稀里哗啦地敲打着屋顶上的瓦片,树叶草丛都被冲刷得沙沙响。
他们两个坐在渐渐暗下去的天光里,慢慢地等那锅大雁肉煮熟。
徒弟脸上走火入魔的纹路若隐若现,在黑暗中泛着阴厉的光,有些吓人,但大魔头其实很喜欢。
他抬手,下意识地摸到了徒弟的脸上。
徒弟皱皱眉,没有躲开:“看什么?”
大魔头说:“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我的内力,时日一久,会筋脉爆裂而死。你最好学学燕城主,找个可以寄托的物件,帮你运转存储这一身内力。”
徒弟沉默了一会儿,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在昏暗的天光中,低声说:“这些内力,我会还给你。等你生下孩子经脉恢复,这些内力就还是你的。”
大魔头说:“我不需要了。”
他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变成灰烬,空荡荡地凋零在胸腔里,拼不起来了。
徒弟看着大魔头在黑暗中宁静平和的模样,心中却越来越慌,他猛地抓住了大魔头的手:“霍厉,你想干什么?”
大魔头平静地说:“崇毅,鲛人……也是会死的。”
心碎之后,寿数便一天一天地开始倒计时。
他随时都会死去,或许百年之后,或许就是明天。
他不放心崇毅,他不放心这个已经为他走火入魔的徒弟,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徒弟又怒又痛,他恍惚中好像猜到了大魔头想要干什么,他体内真气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颤抖着手指双目赤红:“霍厉,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冲到北海去,找到鲛人新居之地,把你的族人全都杀光!”
大魔头哑然失笑:“我与他们又没什么交情,你爱杀不杀。”
徒弟凶狠的眼里都要掉下泪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已经足够强大,也足够狠毒,他变成了一个比师父更加残忍自私的魔头,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的师父。
可他为什么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就好像,哪怕他在这里耗上一辈子,都没法再让大魔头的心微微动一下。
大魔头平静地看着徒弟。
徒弟暴怒地想要发疯,可看着满锅热腾腾的大雁肉又想起上一锅肉汤掀翻时大魔头惋惜的神情,于是他憋住了。
他默默地憋在原地,憋着,憋着,胸中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在了大雨中。
天很黑,大魔头看不见东西,只能闻到一些血腥味,他皱眉问:“怎么了?”
徒弟擦擦嘴角的血,沙哑着声音说:“没事,杀了一只野猫。”
大魔头哭笑不得:“你杀野猫做什么?”
徒弟说:“你不是说,你喂野猫,只是因为想起从前的我吗?”
大魔头不明所以:“啊?”
徒弟理直气壮地:“你都有我了,还要猫干什么?”
大魔头无言以对,只想尝尝肉熟了没。
他想说,猫怎么能比过你呢?
你杀了野猫我不过生点气,有些惋惜。
可谁若是杀了你,我追到天涯海角,都会要他偿命。
大魔头看着徒弟在黑暗中的轮廓,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
他的心已经碎了,不会再痛了。
可爱或恨却不会因为心碎而消失,霍其情心碎之后,恨了他十三年。
他心已碎,却依旧能察觉到每一丝微薄的暖意。
他的徒弟走火入魔半疯不癫,却彻底活成了他从前不敢期待的样子。
一个偏执的,疯狂的,蛮不讲理的人,蛮不讲理地把他放在心里,从此大千世界花草虫鱼人鬼鸟兽,再他徒弟心里都再无半分容身之处。
唯有他,三界九天,四荒十海,天地纵横千姿百态都失了颜色,只有他,只有他活生生地活在那颗年轻滚烫的心里,被狠狠地揉进了血肉之中。
大魔头吃了一块大雁肉,轻声说:“崇毅,我想要一盏灯笼,上面写着诗,画着画,写着,原结百岁好,还许来世期。你能帮我做一盏吗?要大红的蜡烛,石头的灯托,挂在屋檐上,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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