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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头不相信眼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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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腹中越来越痛,痛到快要叫出声了。
于是,哪怕再羞愤,他也要乖乖躺在床上让郎中给他诊脉。
郎中诊了一会儿,皱眉:“你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你的夫君呢?”
大魔头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郎中责备地看着他:“承人初孕,需要夫君长陪在身侧,日夜照拂,常常云雨,才能安抚胎心,通开生门。你自从受孕之后,可曾与夫君行过房事?”
大魔头下意识地看向徒弟。
可这事解释起来实在太过艰难,大魔头只好在满头冷汗的剧痛中斟酌着回答了一句:“没有。”
郎中也看出了大魔头的为难,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承人初孕会十分艰难痛苦,若是你夫君已然不在,这孩子还是打掉为好。否则,等你足月生产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大魔头倔强地说:“不会……不会……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便是这样生下我的……不会……”
郎中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去给你配药,是死是活你自己选。良言难劝想死的鬼啊……”
大魔头痛得蜷成一团,额头满是冷汗。
徒弟眼底有了痛楚的怒气,他用力扳住大馒头的肩膀,低声问:“师父,你到底怀了谁的孩子?你肚子里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大魔头隐忍着泪水,在剧痛中颤抖着沉默。
他不喜欢自取其辱。
他的徒弟已经为人夫君,此时若再说出那夜的事,除了自取其辱,还有什么用处?
不如就这样过去,就当那一夜救人的不是他,抵死缠绵的人也不是他。
只是一宵春梦,他的徒弟甚至都不记得那夜曾喊过谁的名字。
那一夜的恶果已经结在他腹中,是去是留都该由他独自承受,与他的徒弟,其实没有半分干系。
徒弟越发焦急,他本不是个如此暴躁的性格,可他现在却急得要发疯了。
焦急中带着愤怒,怒到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身尚未被他全然掌控的内力发了疯一样在体内乱窜,逼得他眼底赤红,几乎要捏碎大魔头的肩膀。
大魔头越抗拒隐瞒,他就越暴怒痛苦,连“师父”两个字都不肯教了,恶狠狠地低吼:“霍厉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谁占据了他如此嚣张跋扈的师父,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隐忍悲伤至此。
大魔头闭上眼睛:“崇毅,我与你,师徒缘分尽了。”
徒弟眼底泛着暴怒的血光,逼近大魔头的脸:“霍厉,我问你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或许是江底的吻太缠绵,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内力让他有些无法自控。
他心底慢慢生出的那股独占欲几乎要把他逼疯。
大魔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你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就提着你家小娇妻的人头来见我。”
一滴清泪从大魔头眼角滑落,这里不是江河湖海,鲛人的泪水不会凝成珍珠。
他和所有平凡的俗人一样,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徒弟慢慢冷静下来,他有些疲惫地看着床上的大魔头:“霍厉,让别人互相残杀,让你有这么开心吗?”
大魔头心灰意冷地低声说:“本座本就是如此恶毒的人,你既然看不惯,就离本座远些,省得本座哪日发疯的时候,误伤了崇大侠。”
徒弟沉默着看向大魔头。
他不知道他对这个魔头到底有什么无法言明的情谊,可他们两个,原来真的不是一路人。
霍厉虽不嗜杀,却也是我行我素的邪道之人。
不在意旁人性命,只为自己高兴,便可随意操控他人。
徒弟说:“霍厉,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护你的时候,是真心的。”
大魔头沉默着闭着眼睛。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知道他的傻徒儿是个好人,舍不得杀他,拼死都要护着他。
可他却也知道,他的傻徒儿是个好人,一个好人,无法让他感到安全。
只有蛮不讲理的眷恋,只有不顾一切的偏爱,只有一个为他发疯为他不顾一切的人,才让他有拥抱爱情的勇气。
他大魔头一生嚣张跋扈树敌无数,孤独也孤独惯了。
哪怕心里再痛,他也清楚的明白,他的徒弟是个好人。
可他是魔头,魔头不能爱上一个好人。
徒弟说:“我会找到那个让你受孕的人,哪怕你不说,我也会找到他,让他跪在你面前道歉。”
大魔头急忙说:“别去……”
可徒弟已经离开了。
大魔头急得从床上爬起来,想要阻止他的徒弟干傻事。
他的徒弟是个一根筋的傻子,继续这样查下去,迟早会查出那夜的真相。
到那时,他还有何面目见人,又有什么勇气继续在徒弟面前演一出张扬狂妄的无畏模样?
大魔头冲出房间,在大雨中高声呼喊徒弟的名字:“崇毅!崇毅!崇毅!!!”
他踉踉跄跄地前行,他甚至想要亲口说出那夜的真相。
大魔头的泪水混在大雨中,天地茫茫,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绝望。
他的徒弟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在武林盟里的那个家,守着他的娇妻,想办法去救他的岳父。
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本就……不是同路人啊!
大魔头已经武功尽失,连在大雨中站稳的力气都没了,在腹部的剧痛中摔到在石板地上,苍白的手指用力抓着地上的青石。
这时,一件大麾披在了他肩头,一双有力的手臂用大麾把他裹着从地上抱了起来。
大魔头神志恍惚,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人的衣领:“崇毅……”
可头顶却响起了朔风城城主苍老冰冷的声音:“果然是那个小兔崽子,拿走了你的神力。”
大魔头被城主带回了朔风城。
朔风城在北关之外,十分寒冷。
大魔头疲惫地昏睡着,腹中的痛楚总是不肯缓解,痛得他都没力气去思考城主到底要做什么。
城主把大魔头关进了朔风城的地牢里,沉默着仔细端详那似曾相识的张脸。
那张脸,和霍其情很像,只是太瘦了些,瘦得五官有些过于锋利,让人不太能生出亲近之心。
城主狠狠捏住了大魔头的下巴,问:“霍其情在哪里,说!”
大魔头呻吟着慢慢睁开眼睛,痛苦地低喃:“他死了……”
城主粗糙苍老的大手顺着大魔头的下巴慢慢握住了大魔头白皙的脖子:“我知道鲛人不会死,但是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听话,告诉我,霍其情在哪里?”
大魔头闭上眼睛,他实在没有力气和这个疯子说清楚了。
城主在极怒中红了眼睛,眼底是痛楚的泪:“我问你霍其情在哪里!他不会死!他根本不会死!!!他是个鲛人,他是永生不死的!!!”
大魔头轻声说:“鲛人……会死的……心碎而亡……泪尽而死……”
城主苍老的手指颤抖着,不肯相信地狠狠攥住大魔头的脖子:“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霍其情怎么教的你!你怎么敢骗我!!!”
大魔头看着城主疯癫的样子,好像又看见了十三年前的霍其情。
大魔头有些恍惚,喃喃问:“可是……你是谁呢……霍其情死了……你为什么要难过……”
城主如遭闷棍,猛地松开手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
他从不肯相信霍其情已经死了。
那个鲛人,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是存活在人世间的异类。
不过短短三十年,他一介凡人依然活着,那个鲛人……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三十年转瞬即逝,他还记得霍其情的样子,每一根发丝,每一片鳞片,笑或哭的动人模样,一寸一寸都烙印在他心底。
这些年,他坐拥朔风城,有着天下第一的武功,可他每一天,都在甜蜜的噩梦中狂笑着醒来。
他梦见霍其情来找他报仇了,他梦见那个天真的鲛人来到他面前,哭着一刀捅进他的胸口,痛哭着大骂他当年何等无情残忍。
他日日夜夜都盼着那一天,他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挖出河流,他敲碎雪原冰河上的冰层,他每天都会在朔风城下的河流边静静地等着,等那个愚蠢的鲛人来找他报仇。
可他等了三十年,却只等来一句,泪尽而亡。
霍其情死了。
或许是为他,或许不是,一个人在荒梦山的漫天红梅中泪尽而亡。
至死,都没有来亲手杀了他。
大魔头痛得厉害,他几乎无法听清楚城主在他面前发什么疯,只是不断地疼昏过去,再疼得醒过来。
城主疯了一样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睁开眼睛,怒吼着喊:“我不许你死!霍其情已经死了,你要替他受罪,我不许你死!”
大魔头轻声说:“我不会死的。”
城主喘着粗气,颤抖着抚过大魔头的脸。
大魔头说:“我爱的人,不爱我,但他不会让我心碎至死……”
城主狠狠扇了大魔头一个耳光:“谁准你这样和我说话!”
大魔头觉得有点想笑,于是他真的笑出来了。
他看着城主这张疯狂的老脸,依稀能从苍老的皱纹中看出一点当年还算英俊的模样。
他看着,看着,在这张脸上看到的样子,终于明白了霍其情为什么会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看了他一生。
他的相貌,像那个辜负了霍其情的人啊。
大魔头轻声说:“燕城主,霍其情他恨我……他养了我十三年,却每一天都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可他却从未对我说过那些过去的事,你猜,他恨你吗?”
城主颤抖着死死盯着大魔头的脸。
剧烈的疼痛漫延过三十年的时光,回溯到那个他拥有了霍其情的夜晚。
那一夜,那个愚蠢的鲛人像个傻子一样向他交付了一切,而他,选择了剖开霍其情的心,让武林盟取走了那颗能够起死回生的鲛人珠。
霍其情太单纯,太好骗,只是一场他和武林盟众人彼此配合表演的一场戏,那个傻乎乎的鲛人就急得哭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把天生神力在云雨交缠间注入了他的身体。
而他,自会遵守承诺,把失去武功的霍其情交给武林盟处置。
至于那些人取走了什么,他不关心。
只是一个鲛人而已,连完整的人样都没有,却妄想和他共渡一生。
他不后悔,哪怕再重来一次,十次,千万次,他仍然会在那个夜晚拿走霍其情的神力,以此为代价,从一个无名剑客一跃成为一方霸主。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鲛人,在熙越江上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
他不可能这样做,他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登上高位!
可三十年的噩梦为什么那么深刻,锥心刺骨的痛楚为什么要逼得他发疯。
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那个人,他在等死,等霍其情亲手来结束他,或者恨他一生。
霍其情再也不会给他答复,爱,或者恨,都已经化作泡影。
只留下一个和他那么相似的孩子,在世上长大,重复着霍其情的老路,怀上负心之人的孩子,一个人活着。
城主好几天都没有再来见大魔头。
那张和霍其情太过相似的脸,噩梦一样不断地在提醒他,回忆起当初的故事。
霍其情……死了……
城主站在朔风城下的河边,风沙会掩埋河道,于是他每年都会让人重新挖开河谷,让水流过朔风城下,幻想着霍其情回来找他报仇。
他这一生嚣张狂妄惯了,总觉得万事都能随心所欲,只要他肯等,总能等到心里的那个人回来。
鲛人永生不死,只要霍其情来找他,他愿意为霍其情做任何事情。
可霍其情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去,是爱是恨,都没有留给他只言片语。
手下来报:“城主,霍厉快不行了。”
城主猛地抬头:“什么?”
手下瑟瑟发抖:“郎中说,他怀着身孕,却从未有夫君陪在身侧,必会痛苦万分,痛到极致,也会送命的。”
城主沉默了一会儿,说:“去把崇毅抓来。”
手下说:“崇毅武功极高,我们恐怕……”
城主说:“那就告诉他实情,他那一身武功都是从霍厉身上来的。我要他的武功,若他不来,我就杀了霍厉把两具尸体一同挂在武林盟的大门前。”
手下退下去了。
城主沉默着坐在高高的座椅上,垂眸就能看见长秦关绵延万里的浩浩山河。
他的后半生都与这片荒凉之地相对无言着度过,他开始怀念三十年前的熙越江,怀念滔滔江水,怀念泛舟江上的烟雨,怀念从江中探出头来的那个天真鲛人,怀念那段醉里吟诗泛舟纵剑的时光。
他可能是真的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失去欲望和斗志,痴痴地回头望着过去,抬手触碰着虚无,也会泪流满面。
他说:“霍其情,你那天,不该救我。”
若不见,便不生贪念。
不生念,他就还是熙越江上逍遥快意的平凡剑客,虽粗酒布衣,却也不必如此孤独成狂,痴痴念念着自己的死期。
他今年六十岁,习武之人常受刀剑之伤,或许寿命还不及山中樵夫田中农户。
他命数快要尽了,不知路过奈何桥边时,还能不能在忘川河的倒影中看见一点念想。
但应该,看不到了吧。
城主疲惫的闭上眼睛,鬓边花白的头发已经全是银丝。
他真的已经,太老了。
朔风城的人以为崇毅已经回了武林盟,因此过去寻找。
可崇毅却不在武林盟。
他孤身一人去了南荒,寻找传说中被银蛇围绕的那株仙草。
至于霍厉,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
再想,就是离经叛道,罔顾人伦,对不起润白,更对不起师父的养育之恩。
他一个人快马加鞭冲向南荒,一路风餐露宿昼夜不肯停歇,只想快些找到仙草,偿还润白的苦楚,与霍厉理清恩怨。
武林盟中,精神抖擞的盟主面色阴沉,沉默着听手下向他汇报大魔头的动向:“他被朔风城抓走了?”
手下说:“是,盟主。朔风城抓走了霍厉,又派人到处搜捕崇毅,有些人已经摸到武林盟附近了。”
盟主冷笑一声:“果然,朔风城那个老东西,是要借机包庇他的孽种。”
小承人惊愕地问:“夫妻,那霍厉与朔风城城主……”
盟主说:“姓燕的当年与霍其情有肌肤之亲,所以才得到了霍其情的内力。那日武林盟抓到霍厉时,我就觉得十分奇怪,霍厉的相貌与我一个故人相似。如今看来,那霍厉分明就是霍其情给姓燕的生下来的种。朔风城如此迫切地寻找崇毅,就是为了救霍厉的命。”
小承人心中有些发颤,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缓缓散开:“父亲……我……我不明白……”
盟主叹了口气:“润白,你在为父面前也要装傻吗?崇毅被青崖派剧毒所伤,你捡到他的时候,可曾见过他身上有半点中毒的迹象?这些日子,你派人去云州抓了一个曾为魔教效力的大夫,可问出什么了?”
小承人绝望地闭上眼睛,颤抖着跪在父亲面前:“父亲……我已经把那个大夫杀了,此生此世,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霍厉哪怕为了自保,也不可能说出他身体能解百毒的秘密……父亲……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毅哥他爱我,只要这件事永远瞒下去,他就会永远爱着我……”
他说着说着,委屈地哭了出来,抱着父亲的大腿,哽咽着痛哭着。
盟主轻轻摸着儿子的后脑:“崇毅是个好孩子,可惜他心思被魔教妖人所惑,才屡屡伤你心魂。父亲答应你,等崇毅从南荒回来,世上便再无霍厉此人。”
朔风城中很冷,于是处处生着火盆,木炭总是烧得很旺。
大魔头在一阵剧痛中醒来,颤抖着从床上爬下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可他刚出门,就撞上了想要进来的城主。
城主阴沉沉地看着大魔头:“你要去哪里?”
大魔头说:“城主既然不想杀我,那我就该离开这里了。”
城主说:“我不杀你,你就能活下去吗?”
大魔头忍着痛,说:“我不是霍其情,不会为谁心碎而死。”
城主勃然大怒,想要发火,却又不知道该发在谁身上。
最后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我已派人去抓崇毅。你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着不肯对崇毅说出实情,我就替你说清楚,看他会不会让你心碎而死!”
大魔头惊怒交加:“你不要管我的事!”
城主冷笑:“霍厉,你真是一点都不像霍其情。胆小懦弱,愚不可救。”
城主把大魔头关进了朔风城中,不许大魔头离开朔风城半步。
大魔头武功尽失,也懒得再和城主折腾。
只要城主别去杀他的徒弟,他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境地,还怕有人说什么难听的话吗?
大魔头每天不太痛的时候就在朔风城里乱逛,痛的时候就缩在卧房里发抖。
这一天,他感觉好了些,又在朔风城里乱逛,却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
两个朔风城的弟子正在耳语:“我听说武林盟传来消息,崇毅维护魔教妖人违背武林公义,要被押到邺州公审处死了。”
另一人说:“那崇毅不是武林盟主的儿婿吗?”
那一人道:“儿婿又如何?崇毅三番五次为了维护霍厉伤透了盟主儿子的心,盟主巴不得找个机会,亲手杀了这倒霉儿婿呢。”
大魔头腹中又开始剧痛。
他想要跑去找城主,可他和城主的关系实在太过诡异,贸然请求城主帮他救人,他自己想想都觉得难堪至极。
不……不行……
他要去武林盟,他要亲自救他的徒弟出来。
武林盟要的是他,恨的也是他。
只要他肯出现,他的徒弟,一定会没事的……
大魔头想跑。
可城主把他看得很严实,绝对不许他离开朔风城半步。
朔风城下三道城门,个个都被卫兵守得严严实实,绝不会让他溜出去。
大魔头心中焦急,看着远处巍峨绵延的长秦关,心中低喃:“鲛人是永生不死的,鲛人是永生不死的,鲛人是永生不死的……”
他咬咬牙,从朔风城高高的城墙上猛地一跃而下,重重跌进了厚厚黄沙中。
腿骨清脆地折断,一股剧痛钻心而来。
趁着无人发现,大魔头拖着一条残腿扑进了朔风城旁的河流之中。
这条河能直通熙越江。
大魔头沉入水中,慢慢寻找着自己血脉中属于鲛人的那份天性,摸索着往前游。
他要游回中原。
徒弟在南荒无功而返。
当地的老人用笨拙的中原话告诉他,南荒从未有过这样的神物,中原人常常追寻长生不老之法,却从来无人寻得。
徒弟失望地回到中原,却在半路上遭到了神秘人的劫杀。
来人一身黑衣头戴面具,手中用的都是朴实无华的平凡长剑,一言不发地就向他袭来。
徒弟轻松击退了这第一波刺客,策马疾行。
不过数步,却又有刺客前来,刺客们织起一片寒光大网,要把徒弟困于此处。
徒弟一路备受骚扰,这些人并不想杀他,却拼命阻拦他回中原的路,甚至炸断栈桥,伐木阻路。
徒弟原本未曾多想,可一路受此侵扰,心中却越来越慌。
有人不想让他回去,至少现在……不想让他回去。
中原出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费尽心机地阻拦他回中原!!!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他想起熙越江江底冰冷的江水,想起红衣乌发在水中散开时凄冷清艳的模样。
他想起他的师父在水中看着他,眼角滑落的泪痕化作珍珠坠落江底,融入尘泥之中。
他心中慌乱地狂跳着。
不……不能再被这些人阻拦,他要回中原,他要立刻回到中原!
大魔头一路游到了熙越江上游,距离武林盟驻地只剩二十余里。
他狼狈地从水中爬出来,趁着夜色拖着伤腿疾行,想要去武林盟附近看看情况。
武林盟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常,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卖灯笼的小贩还在吆喝还在叫卖,灯笼上写着缠绵的情诗,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大魔头偷偷在角落里抖掉自己身上的水,半干的头发束起,想要买一盏灯笼。
这次若能救出徒弟,他就回荒梦山继续做他的教主。
荒梦山太黑了,教众们做的灯笼都好丑,他不喜欢。
卖灯笼的小贩正吆喝着,看到一张清艳至极的脸映在灯下,忍不住愣了一愣,呆呆地抱着灯笼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大魔头轻咳一声,说:“我要买一盏灯笼,你帮我留好了,我一会儿来拿。”
小贩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您挑,您挑。”
大魔头细细挑了一盏,灯上写着,“白发常来早,莫负良夜辰”。
鲛人是长生不死的,他此生不会有苍苍白发。
可他喜欢这首诗。
只是他的徒弟送给他的孝心。
大魔头轻轻笑了。
他递上铜钱,让小贩为他留下这盏灯笼,又问:“你可听说过,崇毅被武林盟关押的事?”
小贩说:“崇毅啊,那个武林盟叛徒吗?他试图逃跑,已经被武林义士们所杀,尸体放在西城义庄了。”
大魔头脸色惨白,腹中痛得要命。
他的徒弟……死了?
不……不可能,那个小王八犊子拿走了他的内力,应该天下无敌才对,怎么……怎么可能被武林盟所杀呢?
大魔头冲向了西城的义庄。
深夜里的义庄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招魂幡时轻柔沙哑的低语声。
义庄里放着很多棺材,大魔头一个一个踹开看。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这个呢?
他的徒弟到底被那群混账放在了哪里?
到底放在了哪里!
大魔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一副棺材,他的徒弟果然躺在里面。
闭着眼睛,僵硬地躺在棺材里,脸上是沉沉死气。
大魔头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再也无法思考,更看不清旁边还有何物。
大魔头颤抖着捧起徒弟的脸,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不是假的。
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唯一一个,会把他放在心上,会救他,会想让他不要死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死掉……
他的徒弟是个很好的好人,不像他一样狠毒暴戾,好人就该好好地活下去,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不该这样死掉,更不该……因他而死。
大魔头轻轻哽咽着,无声的泪水缓缓滴落在那张苍白铁青的死人脸上:“不……不应该这样……崇毅……你要做大侠……你是要做大侠的……”
他不能让他的徒弟就这样死掉。
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他能起死回生的!
鲛人珠……对……鲛人珠可以起死回生!
可霍其情留下的鲛人珠,却被他一气之下毁掉了。
大魔头眼角落下泪痕,慢慢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是霍其情的儿子,他的胸中,也有一颗鲛人珠。
鲛人珠,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大魔头慢慢起身,踉跄着把那具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忍着腹中剧痛低喃:“崇毅,这里……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一定能救你……本座何等人物,怎么会……怎么会连你都护不住!”
他拖着那具尸体在大雨中踉跄前行,找了一个偏僻的树林,颤抖着把尸体放在地上,慢慢抚摸着自己跳动的胸口,狠狠心,五指猛地插进了胸口中。
痛……好痛……
鲛人是不会死的,可痛却一点都不比凡人差。
他在雨中痛得直笑:“崇毅……你个……你个混账东西……这一次,这一次醒来,你该知道,是本座救了你的性命吧……”
鲛人珠被他生生从胸中挖了出来,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在漆黑的雨夜中幽幽地泛着莹莹蓝光。
那是一个鲛人,多么温柔的痴念。
大魔头轻声说:“崇毅……我们回荒梦山吧,本座救了你的命……你要……你要报恩……”
大魔头正要把鲛人珠塞进尸体口中,却发现徒弟的脸有些不对劲。
大雨冲刷着那张苍白的脸,竟把那张脸冲得微微有些变型。
大魔头颤抖着:“不……不对……不对劲……”
他握着那颗莹莹发光的鲛人珠,惊慌失措地想要去摸那张脸,地上的尸体却猛地坐起来,握住他的手,抢走鲛人珠,毫不犹豫地一刀捅穿了大魔头的肩膀。
鲛人是不会死的……
大魔头被钉死在地上,愤怒痛苦又绝望地看向前方。
尸体抹去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陌生人捧着鲛人珠,恭恭敬敬地向黑暗的角落里说:“少爷,拿到了。”
大魔头僵硬地循声看去。
武林盟主和他的儿子从林中走出来,下人为这对父子撑着伞,生怕雨水伤到二位矜贵的身子。
小承人缓缓走过来,低低的笑着,俯身看着大魔头的脸,轻声说:“霍教主,鲛人珠真好看,对不对?”
他从手下手中拿走了那颗鲛人珠,飘飘然然地往回走:“父亲,我问过那个大夫了,霍厉的身体可解百毒,您老人家享用完了,可别忘了盟中出过大力的兄弟们。”
大魔头在地上挣扎,像只脱水之后垂死的鱼儿,痛苦地沙哑着质问:“崇毅呢……崇毅……崇毅呢……”
小承人说:“霍教主放心吧,毅哥好好的,让我替他向您问一声好。天云门灭门之仇,今夜终于算是了断了。”
大魔头耳边嗡嗡作响着,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是不断回荡着小承人说得最后一句话。
“天云门灭门之仇,今夜终于算是了断了……”
“灭门之仇……了断了……”
原来他十几年的栽培,几次出生入死想救,献上一身功力。
他所付出的这一切,原来从未被他的徒弟放在心上。
他的徒弟,始终放在心底的,只有天云门灭门的仇恨。
泪水消融在大雨中,漆黑的深夜里,谁也听不见一个鲛人的哭声。
传说,鲛人泪尽而死,心碎则亡。
大魔头从来不明白,一个人的心是肉做的,好好地待在心口里,怎么会碎呢?
可今夜,当他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当他被武林盟像条狗一样拖回去的时候。
他想起那盏还没来得及带回荒梦山的灯笼,好像真的听见了一点清脆的声音。
他的心,终究还是碎开了。
徒弟一路被人追杀伏击,费了比平常三倍的时间,才赶回中原。
一回中原,他就听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传闻。
说他背叛武林盟已被诛杀,尸体停在义庄里芸芸。
这些传闻好笑又好气,徒弟心中疑窦丛生,不知道什么人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才到处传扬他的死讯。
徒弟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武林盟,却见这里平静如常,门口的弟子见到他,仍旧客客气气地叫:“崇少侠回来了?”
徒弟牵着马走进武林盟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盟主和小承人在凉亭里下棋,看到他过来,父子二人都停下手,热切地招呼他。
小承人更是欢快地蹦进了他怀里:“夫君你回来啦!”
徒弟愣了一愣:“父亲的身体……”
小承人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你不肯帮我,我自有别的办法救父亲。我从云州请了一位隐世的神医来,他不但治好了父亲的伤毒,还治好了父亲多年的旧疾呢!”
武林盟里花香鸟鸣,彩蝶飞舞。
成群的弟子在空地上练剑,厨房那春日的鲜花做了点心,端出来让离家多日的姑爷品尝。
一切都正常极了。
可徒弟心中却充满了无法言语的慌乱和焦虑,他像一个被包裹在温软水球里的人,喘不过气来,拼命想要挣扎,却总是被包裹在里面,几乎快要窒息。
他不知道中原武林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是谁在散播他已死的谣言。
武林盟中的人对他一如既往,只有那些低级弟子被他抓住问话时,会慌乱地左顾右盼拼命逃开。
一定……一定是有事情在瞒着他,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徒弟平日里常在武林盟中走动,他是盟主的儿婿,盟中弟子自然对他恭敬有礼。
可这些天,弟子们却总是有意无意阻拦他进入后山。
每次他靠近后山,都有人忽然说出,或是说盟主找他,或是说少爷找他,或者说要和他切磋武功,总是不肯让他过去。
弟子们也是如此,徒弟心中越是疑窦丛生。
于是一天夜里,他甩开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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