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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先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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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吾见不惯他这消沉的模样,遂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路易果然震惊地看过来,颓靡一扫而空:“阿柳?他怎么知道?”
“他就是未尘君一缕神念的复制体,”陆吾道,“用现在人类的话来说,算是未尘君的克隆体,一个残缺的复制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一个独立的个体。”
在被囚禁在冰洞的那段岁月里,雪灵曾将她所知的九阴君告诉路易。九阴君无疑是个野心家,如果不是未尘君,冥土几乎就是他的王国。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整个极北,都被他鳞片上的红光笼罩。
若是光有赤水,九阴君仍有办法凭借建木去往天阙,可未尘君——这个最不可能诞生的神君竟然出现了。不仅如此,未尘君还将石蒜花和红莲洒在赤水边,九阴君是世间邪念化身而成,最惧怕红莲与石蒜。
未尘君因为诞生不久,总在建木沉睡,可只要九阴君靠近建木,他便会苏醒。九阴君按捺住内心的野心,开始自己长达千年的算计。再一次故意为之的交好里,他曾获得未尘君一缕神念,把那缕神念抹去意志,再依葫芦画瓢,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魂魄。
冥土,最不缺的就是鬼魂。
“神君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陆吾说,他看着路易,旭日就在他的眼中,“但醒来的千年,对于神来说,也足够漫长。”
路易避开他的目光,说:“我隐隐猜到,我从煞气变成一团魂魄,也是九阴君的手笔。”在他还是致时,冰洞里长达百年的岁月,已经足够他将前因后果梳理清楚。他也渐渐地不再怨恨雪灵,即便不是雪灵,也会是别的东西将他捉来。
他生来就是一个试验品,怎么跑都跑不掉的。
而谢柳生与他同病相怜。
“猫先生,我们去红莲道。”
陆吾一愣:“你确定?九阴君恶念逃到冥土,未尘君肯定会插手。”
“我既然诞生于冥土,那一切都该终结在冥土,”路易坚定道,“趁现在还是黎明,快将我带去。”
黎明,一个美好的词汇。陆吾向来尊重路易的决定,他低头在路易的眼角落下一吻:“我答应你。”
狂风拔地而起,天上流云都随风搅动,路易抓住白虎身畔的长毛,居高临下地俯视无垠的玫瑰花田。广都仍沉睡在昏暗的夜色里,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地平线上涂抹着浅浅的红与紫。
东墟江是凤栖江的支流,跨越凤栖江时,路易忽然想起千年前的那个灯会。那是路易第一次穿梭时空,与善逝交谈,但是对善逝来说,却是最后一次与千年后的自己谈话。那是雨夜前夕,善逝将瞰雾握在手中,决心杀掉凤栖寺满门僧人,用自己的灵魂引来赤水,给他们新生。
——你能来到这里,想必已经看见埋葬的僧侣们了。
一无所知的路易,不明白善逝说出这话的心情。可他现在知道了,那是释然。
东墟江,近在眼前。
坐忘观就修建在致守护的那座小城上,墟,便是两千年前那座因为战乱,而坍圮的空城。所以坐忘观下有那么多白骨,那些都是牺牲的战士,灵魂得不到安息,只能在生死之地一次次复活,一次次死亡。
路易坐在白虎背上,以坐忘观前的神女雕像为边界,一踏入坐忘观,天地为之色变。原本天上的灰蓝变成了金红,火烧云大片大片地袭来,赤色的云霞将天空燎成血红色,像极了九阴君鳞片的颜色。
神女像仍如以前那般润白,挽剑抱兰,绸带飘飘,凌厉又温柔。
“少司命给了我一枚卷轴,那是你我之间的姻缘,”陆吾说,“后来我依葫芦画瓢,又重新制了一个卷轴,送给你,当作信物。”
路易:“那为什么这里有神女像?”
“这得问少司命自己。”陆吾话音刚落,四周忽然响起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路易低头一看,就发现无数白骨缓缓凝聚成形,身披甲胄,手持武器,经过数千年,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都已经腐朽破烂。
这些英灵被困在坐忘观太久太久。
路易心头泛酸,当初由于牺牲的将士太多,大部分都是就地掩埋,至多讲究个入土为安,墓碑这些根本没条件为他们立起。就连致自己,最后都葬身于此,不过由于致死后仍然犹如生人,被当成妖孽,特意被抛到红莲道,期望传说中的红莲业火能将他彻底消灭。
“这些都是我曾经的同袍、与敌人。”路易低声说,两千年倏然而过,他们的灵魂被困在生与死的交界之地,不得转生。
他从白虎身上一跃而下,落入无边的白骨中,下一秒,辉煌的白紫电光划破天际,狠狠地劈了下来。光所覆盖的地方,骷髅尽数消融,齑粉飞向四面八方,瞰雾上泛起熊熊的火光,它是纯然的金色,像极了阳离鸟尾羽上的火焰。
他恍惚间听见一个男人说。
“你如今既非生,又非死,骨骸葬在人间,早已化成黄土,然而若是以灵魂凝成的身体行走人间,又带着满身的煞气与杀念,一来会伤及无辜,二来会暴露行踪,我便将这枚缠枝佛钟赠予你,镇压你身上的煞气与杀念。”
“你的魂魄虽天生煞气,灵台却清明坚韧,三百年不曾迷失神智,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运。你已是长生之人,九阴君如今也被我封印至九幽深处,从此世间各处任你遨游。”
“神君……”致浑身酸痛,手脚僵硬得不听使唤,他赤身躺在冰雪中,浑身浴血,他耳边总有一个小小的抽泣声,是雪灵。
被唤作神君的男人一身青衣,长发如墨,他温言道:“你会活下去的。”
雪灵期期艾艾地说:“未尘君。”
未尘君笑吟吟地伸手,食指在她额上轻点,青光一闪而过,“我已经将九阴君留在你身上的烙印消除,你不必再听他命令。”
雪灵顾不得兴奋,她早就将致视为兄长,看见致这奄奄一息、魂魄随时会消散的模样,她心急如焚。膝行到致的身边,雪灵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还未落地,就化为冰屑。
致很累,被关在冰洞里,每时每刻,刺骨的寒冷都跟锉刀一样,在他骨头上剐蹭。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想彻彻底底地睡过去。可只要他现在睡过去,那便只有一个下场——魂飞魄散,重新化为无知无觉的煞气。
未尘君说:“不急,除佛钟外,我会另行赠一枚菩提子给他,即便魂飞魄散,菩提子也会给他重生为人的机会。”他的掌心浮出一个圆圆的小石头,紧接着,他右手悬空随意画了个圈,便落下来一条柔软的枝条。
未尘君用枝条将菩提子系好,交给雪灵。
“雪灵,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雪灵双手把菩提子握紧,噙着泪不停点头:“好。”
“九阴君马上就会醒过来,你带着致,坐在鸿鹄背上,逃到建木。到达赤水边的时候,把菩提子拿出来,你们就能避开红莲业火的烧灼。鸿鹄会唤来引魂舟,你们坐着引魂舟,前往赤水尽头的建木之岸,那里会有昆仑君等着你们,”未尘君说,“把致交给昆仑君,昆仑君会好好照看他的。”
雪灵点头:“好。”
未尘君笑着抚摸雪灵的头顶:“好女孩,你生于冥土,不能一齐前往人间,就在建木之岸中待着,九阴君就没法将你怎么样。”
“那您呢?”
“或许会死也说不定,”未尘君脸色倏地一边,严厉道,“好了,快走吧。”
第78章 逃亡
随着未尘君的话音落下,通身雪羽的华美凤鸟从天边飞来,几乎要与周遭起伏的雪山融为一体。雪灵将昏昏沉沉的致背了起来,爬到鸿鹄宽阔的背上。凤鸟温热的羽毛,让致僵硬的身体变得暖和了些。
未尘君双手负于身后,脸上一派温润笑意,他说:“快走。”
凤鸟冲天而起,双翼卷起流云,飞向天地中心那棵神木。鸿鹄飞上天空,蜿蜒起伏的山脉顿时变得渺小,每一次挥动双翼,就有无数陡峭壮美雪山他们甩在身后,雪灵守在致的身边,无暇欣赏冥土极北之地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
极北之地的跨度之大,超乎常人想象,寻常人走上一万年,也没办法走到尽头。
鸿鹄乃栖息于建木枝头的神鸟,不过数息,它便离开极北之地。雪灵忽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她回头一看,白雾升腾而起,直冲云霄。赤色的光芒将雪山覆盖,可很快,一阵温润的青光出现,同赤色分庭抗礼。
雪灵不敢再看,在他们前方,大片大片鲜红的花海取代了苍茫的雪,蔓延数万里。身居高空,无法看见石蒜摇曳生姿的美,反倒只觉得脚下花海如血泊,鸿鹄瞬息千里,跨越万里花海,赤水近在眼前。
江面迂缓平静,原本黑黢黢的天空变成玄色,黑里微赤,忘川也终于露出它本来的颜面目,水天一色,都是骇人的血红,与周遭花海融为一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花。水面上盛开着赤红的火莲,火光飘摇,鸿鹄收拢翅膀,落在了岸边。
江畔起了一层薄雾,无端让人心悸。
雪灵背着致从鸿鹄的背上走下,默念未尘君对她的叮嘱。她一直将菩提子握在掌心,紧紧地护着,走到岸边,红莲上的火焰燎得她周身滚烫。雪灵忍住火焰烧灼的疼痛,鸿鹄引颈高歌,清越的凤鸣刺破雾气,一艘小船破开水浪,幽幽飘来。
鸿鹄化作人形,踏上了引魂舟:“快来。”
雪灵吃了一惊,鸿鹄人形俨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起来至多十六七岁。他二话不说,将致扛上引魂舟,又拉住雪灵的手,将她猛地拽上了引魂舟。
引魂舟在原地打了个转,便驶入雾气之中,四周红莲莲心吐息着炽热的火焰,鸿鹄发丝都要被火星点燃。
他站在船头,叫道:“雪灵,快把菩提子拿出来!”
雪灵慌忙摊开手中的菩提子,鸿鹄伸手一捞,便将菩提子拿住。这菩提子样子再普通不过,怎么看都只是一枚小石头,至多光滑圆润了些。鸿鹄闭目默念,菩提子竟然摇摇晃晃地浮起,最后悬停在空中。
致枕在雪灵膝盖上,眉头深锁,面色苍白,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纤细得厉害,先前雪灵将自己衣服给致披上,但致身上的血污没一会儿就把衣服都浸透了。雪灵将手护在致的两旁,生怕致受丁点伤害。
悬停在引魂舟船头的菩提子猛地腾起一股金色的火来,比红莲业火还要炽热,驱散了阻挡在舟前愈发深浓的雾气。红莲自行散开,明亮的火焰,在鸿鹄白皙的脸上映上一层浅浅的金。
致睁开眼,他的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瞧见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破开迷雾,将他们带向建木之岸。火焰发出的光,温暖而明亮,那是他三百多年不曾见过的,太阳的光。致脑子里一片浆糊,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将军,您怎么样了?”
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您不用说话,就快到建木之岸了,”雪灵说,她将衣角掖了掖,“马上您就能离开冥土了。”
行至江心,红莲早已被抛在身后,然而红雾仍旧阴魂不散。菩提子上的火焰蹿得更高了些,鸿鹄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雪灵仰头,天空亮了起来,放眼望去,一片雪白,与暗红色的赤水泾渭分明。
鸿鹄瞥了她一眼:“九阴君醒了。”
九阴君,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想来未尘君和九阴君已经交上手,鸿鹄转头看向北方,在数万里外,两位神君的战斗已经打响,而他们战斗的号角也将吹响。菩提子沉默地燃烧,引魂舟飘荡在赤水之上,鸿鹄后退一步,掌心交错并拢,旋转一圈,叫道:“雪灵!保护好致!”
说罢,他腾空跃起,双掌分开,一团白光在掌心里亮起,他双手向下一砸,白光也随他的动作砸向平静的江面。顿时,赤水掀起万丈波澜,无数人面随着浪头一齐飞向空中。
鸿鹄冷笑一声,伸出右手,五指分开,狂风骤起,将水里的人面高高抛到空中,然后无情地绞杀。那些人面的脸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白极多,而瞳仁只有米粒大小,它们的嘴角快要裂到耳边,青面獠牙,看起来极为阴森恐怖。
人面蜂拥而来,跟蝗虫一般,杀之不尽。狂风将赤水卷上空中,登时,天与水之间出现数根旋转的圆柱,引魂舟在风中如一片渺小的叶子,随风漂泊,起伏不定。
雪灵转头就同水里的人面碰了个正着,人面的眼睛与她对视,随后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锋利的獠牙上闪烁着寒光。雪灵浑身一僵,骇得瑟瑟发抖,就在此时,致抬起手,电光在的手心里流淌。
雪灵下意思道:“将军?”
“雪灵,”致嗓音嘶哑,话里却带着些许笑意,“低头。”
雪灵连忙埋下头,下一秒,电光轰然炸开,以致的手心为起点,无数电流如蛇一般在水中攀爬,水浪愈发汹涌,白紫色的电□□势磅礴,不过须臾,遍布水域,水中人面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沉入水中。
致收回手,不断地喘气,他累极了,可眼睛却亮得惊人。
雪灵讶异:“这是?”
鸿鹄漫不经心道:“冥土极西雷渊的雷电,能超度亡魂,灭杀厉鬼。”他放下手,飓风也渐渐停了下来,水域开阔,两岸红花摇曳,先前的人面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倒是因祸得福,连雷霆都能如臂指使。”
致摁着胸口,缓缓地坐了起来:“我宁愿不要这种奇遇。”
鸿鹄哼笑,随后神色一凛:“到了。”
建木生在赤水江心的江心岛中,赤水江面最辽阔时,可以横跨万里,除了暗红色的江水,与天地尽头的建木,什么都看不见。鸿鹄话刚说完,致便觉得浑身都被捆住,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液体里,想抬手都艰难不已。
江面陡然升起飘渺的云雾,流云拂过脸颊时,清凉醒神,致浑身一松,发觉自己又能行动自如。而在他们的前方,巍峨的神木与他们的距离头一次这么近,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岸边栽种着鲜红的石蒜花,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威风,花朵随风摇曳。
就连赤水,都变成了寻常江水浅浅的绿,越靠近江心岛,就越清澈。
菩提子上的火焰不知何时熄灭了,鸿鹄随手一抛,菩提子便落到致的掌心。
“收好,”鸿鹄道,“待会儿你们上了岸,就一直向建木走,直到看见一头雪白的老虎,有九条尾巴,那就代表你们自由了。”
“那你呢?”致说。
鸿鹄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回去找未尘君,我可是他最得力的左臂右膀。”
“多谢。”致蹒跚地下船,给鸿鹄行了个礼。
鸿鹄摆手:“不必,那就有缘再会,请托我带句话给昆仑君。”
“什么话?”
“下次再找他一起吃糖。”
“我记住了。”
雪灵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跟鸿鹄一起回到极北。她坐在舟上,与致遥遥相望:“将军,妾身想亲眼看见九阴君殒落,虽然不是自愿,可终归帮了九阴君作了不少恶。”
她笑着说:“将军,妾身不求获得您的原谅,只希望您再也不会遇到我这样的人了,愿您安康。”
致张张嘴,但雪灵却决绝地扭过头去,对鸿鹄说:“我们走吧。”
鸿鹄点头,冲致挥了挥手:“我们走了!记得笔直地向建木走,不要转弯,有缘再见!”
很快,伴随着水声,引魂舟很快消失在江上浓雾中。致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低声说:“我原谅你了,雪灵。”
建木扎根于冥土,树冠却在九霄,枝上罗叶以亿万数,一片叶子,便是一个世界。致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在无垠的花海中,他握住手里的菩提子,这颗石头一样的小东西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温暖了他僵硬冰冷的躯体。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给他取名的老妇人,黄昏残阳中的城墙,城外堆叠的尸骨,还有他幼时记忆中,那棵高大挺拔的金桂。
致的视野渐渐模糊,在他昏迷之前,他看见了一头巨大的白虎,白底黑纹,眼眸如同流淌的黄金,尾巴甩动间有九重幻影,它美丽,而又威风凛凛。
他终于安全了。
白虎扑来的一瞬间,化为人形,致浑身一软,躺在他的怀里。
他说:“昆仑君。”
肆·仙人捧心
第79章 招摇
清脆的鸟鸣唤醒了他神智,路易睁开眼,循声望去,就看见漫天翠色的鸟儿从山林中飞起,它们身披翠羽,在朝霞中闪闪发光,驱散了赤色带给人的不安。
瞰雾上的火光熄灭,坐忘观笼罩在耀眼的金光里,亡魂英灵尽数消散,他们将沿着东墟江前往忘川,进入轮回之地。就如同两千多年前的致一样。
路易伸出手,一只翠鸟停在他的指尖,随后用自己胸脯上柔软的绒羽蹭了蹭他的脸颊。山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悦耳鸟鸣,漫天落下翠鸟纤长的羽毛,路易置身于翠羽海洋中,还没从方才的记忆中缓过神来。
陆吾将他扶住,担忧道:“你还好吗?”
过去的回忆,同眼前的景象交织,路易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手搂住陆吾的脖子:“我刚刚,想起我是怎么从极北之地里逃出来的。”
陆吾按住路易的腰肢,柔声安慰:“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九阴君已经死了。”
路易将繁芜的思绪整理好后,清清嗓子,说:“我们去红莲道,我要看看那棵桂树。”他已将过去回忆起泰半,哪里还猜不出阳离到底是什么鸟类。
凤鸟栖息在建木枝头,而阳离便是其中的一种,它与三足金乌极为相似,尾羽翎毛都附着烈焰。不过三足金乌是东君的爱宠,而阳离则无拘无束,更有浴火重生的神奇能力。菩提子孵化出来阳离鸟,而翠鸟是阳离羽毛化成。
“翠鸟告诉我,桂树在红莲道等我,”路易说,“我要去看它。”
陆吾化为白虎,将他驮在背上,温柔道:“好。”
英灵已消,这里仍是生死交界之处,路易视野猛地拔高,群山峻岭都被他踏在脚下。几十里外,霞涌峰当真变成一朵绽放的红莲,他似乎听见桂树的呼唤声,穿越千年,终于来到他的耳边。
一路风驰电掣,莲花愈发近了,路易心跳如擂鼓,竟突兀地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即便知道过去发生了何事,即便拿回了身为善逝时的大部分记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善逝、司马致、将军致同自己隔开。
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不论转世轮回多少次,他始终是同一个人。世事变迁,一团无知无觉的煞气,因为九阴君的别有用心,凝成魂魄、落地为人。
他本就不同于真正的人类,转世以后,就与前尘再无瓜葛。
飞跃崇山峻岭,白虎脚下的旋风卷起流云,数里外的红莲时隐时现,路易偶尔能看见火光一闪而逝。不过数息,红莲道便近在眼前,它就绽放在东墟江畔,晨吐朝霞,晚伴黄昏,等候了两千年。
正是黎明,朝霞从红莲中喷涌而出,恰似赤水上的红莲业火。
几个月前,在他一无所知时所见的景象再次上演。无数翠鸟奔向红日,义无反顾地投入这朵红莲中,羽翼染上绚烂的火焰,然后消失在他的眼前。它们身披金羽,尾染火焰,像极了他梦里所见的阳离。
陆吾欲再往前一步时,却被阻隔在红莲之外,无法进入霞涌峰内。
路易一愣,随即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得他一个人走。他低头亲吻陆吾毛绒绒的大脑袋,轻声说:“猫先生,我们待会儿见。”
说罢,他纵身一跃,白衣飘飘,坠入了翠鸟群里,一起消失在朝霞中。
他浑身轻如鸿羽,身边的翠鸟也化为金色的火焰,将他重重包围,在莲台中,有一棵树。它挺拔舒展,枝繁叶茂,树冠蔓延数米,路易心头一跳,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致。”
路易下意识回答:“是我。”
下一瞬,他便来到桂树面前,幽香扑面而来,桂花一簇簇次第盛开,随后纷纷落下,亦如金焰如流星般坠落地面,路易打量眼前这棵参天大树,说:“你就是当初那棵树吗?”
树枝剧烈的晃动,路易却丝毫不畏惧,他心神一动,抬头看向树梢。
树梢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眉眼清丽,雌雄莫辨。路易失神道:“你就是桂树妖?”
桂树妖扶着树枝,微微一笑:“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是你给我取了名字。”
“招摇。”
路易忽的一愣,随即头疼欲裂,他听见了致的声音,冷淡,带着战场上金戈铁马的杀气。
“原来是你?”
“物极必反,你吞食我肉身上的煞气长成,那也可以算成我生命的延续,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好。”
“那就唤作招摇,招摇既是桂树别名,又是北斗七星的摇光,即便我肉身不再,有你在,那个人就能知道我是否还在人世上。”
路易痛苦地尖叫,无数回忆蜂拥而来,像是要挤破他的大脑。
……
“昆仑君……”
陆吾搂住这个苍白瘦削的青年时,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终于等到这个人了,寻找了几百年,才在冥土找到他。他设想过许多见面的情形,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会在冥土中央,建木脚下。
怀里的青年快要瘦的脱形,陆吾仔细打量他的五官,发现说他是青年其实并不太恰当。他的脸上稚气未脱,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年龄约莫十八岁上下。
时机不等人,陆吾起身,将致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建木。
一阵闪烁的光晕后,陆吾与致消失在了建木中,徒留下摇曳的鲜红石蒜,冥土再次恢复平静。
致如今的肉身是由魂魄直接凝练而成,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枚菩提子,将他天生的煞气镇压到几近消失。陆吾穿行在婆娑枝叶间,脚下是建木辽阔的树枝,枝上罗叶轻轻摇摆,偶尔能看见树叶间飞舞的凤鸟。
“昆仑君,”一只华美的凤凰落了下来,化成红衣黑发、凤眼翠眉的美貌少年,衣袂如火焰漫卷,“恭喜您终于找到伴生的煞气了。”
陆吾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叫出来人名字:“箫吟。”
致是天地间聚集而成的煞气,可煞气想要聚集而成也需要机缘,那就是神明诞生。致的前身,就是因陆吾的诞生,凝聚而成。
箫吟眼带笑意:“昆仑君一定是在烦恼他所在的小千世界在哪里。”
“没错,”陆吾道,“我从未到过,自然也无法从亿万罗叶中找到那固定的一片叶子。”
箫吟说:“他现在的身体是由魂魄凝成,想必昆仑君您也心知肚明——魂魄穿越建木,必定会前尘尽忘,你与他又没有契约联系,大有可能投入不同的小千世界,你可曾想过怎么与他相逢吗?”
建木是天阙与冥土间的阶梯,魂魄沿着忘川投入六道轮回,即便有心怀不轨的鬼魂想通过建木躲避轮回、直接投入凡尘,也会被洗刷掉一切记忆。陆吾是个懒散的神君,从诞生到前不久,他都没有离开过昆仑山,这几百年倒是在无数个小千世界逛了个遍,也仍旧对凡尘一知半解。
“少司命有一计,就看您答不答应了。”
陆吾:“你直说便是。”
“少司命可助您暂且转生为人,将你投入他所在的小千世界。”箫吟说,“只要致复活,您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他复活的地方,就是埋葬他的地方。”
陆吾沉思片刻,的确,以致现在的状况,断不可能同他一齐回到昆仑墟。恐怕还不等致踏入,昆仑墟的神力就能瞬间撕碎他的魂魄。
致是煞气变人,如今浑浑噩噩,魂魄受损,最好就是回到人间温养,可小千世界以亿万计,他又没有在致生长的世界里做过标记,万一进入了不同的小千世界,他还得花费时间破界寻找。
要知道,每个小千世界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弹指一挥间,或许在另一个地方,就是数千年。万一他终于找到了致,可致早就另有爱人,他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样看来,少司命的法子的确最为稳妥。
陆吾知道自己的秉性,占有欲极强,断不能容忍致的生命中有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姻缘在何处,如今知晓了,就不允许旁人占据他的位置。
“好,我答应你。”陆吾说。
致其实并没有彻底晕过去,他感觉得到自己置身于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的人是个高大健硕的男性,声音低沉,像是高山之巅从未融化的雪,却没有极北之地那么阴森,反倒清冷干净。
他就是昆仑君。
致从雪灵口中听过昆仑君的一些事情,最开始提到昆仑君,是雪灵说赤水乃天下三水之一,源出昆仑墟。昆仑墟的主人一只雪白的大老虎,很懒,总爱窝在昆仑墟睡大觉,昆仑墟和极北之地有些相似,都是无边无际的雪山。
昏昏沉沉中,致心想,雪灵说的没错,昆仑君一定也来自雪山,他的身上有雪山独有的清冽味道,却不夹杂丝毫血腥气,与极北之地截然不同。他真想看一眼昆仑君长什么样,不知为何,他一见到昆仑君,便卸下浑身的戒备,让他无比安心。
懵懂中,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睡吧,醒来时,你就能见到我了。”
第80章 重返人间
致从此陷入沉沉的黑暗中,他双目紧闭,意识下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与快意,就像凡人回到母亲的怀抱里。渐渐的,他忘却了一切,三百年的痛苦回忆一并封存在记忆最深处。他四肢轻盈,浑身放松,进入更深的、甜美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啾啾鸟鸣,致悠悠醒来,惊觉自己竟然被埋在土里。他惊慌失措,手臂往外一捅,微风从他指缝间轻巧地穿过。致彻底醒了,他往上一拱,双掌按住树木盘结交错的根系,腰部使力,猛地一蹿,便钻出疏松的土层。
霎时间,清风拂面,蔚蓝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
致愣在原地,耳边响起啾啾的鸟鸣,天上浮云流转,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他抬头望去,根深叶茂的桂树在风中婆娑起舞,桂花次第开放,像是在迎接他的归来。
不知为何,眼泪划过脸颊,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激动、悲伤、喜悦,一时间难以言说。他吃力地从土里爬起来,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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