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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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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林歧就想,天顺朝皇帝一代不如一代,都是让这些贤臣给惯的。

  可是这样的河清海晏,谁不想要呢?

  唐梁老将军常年驻守在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大罗天,整个人都被西北的黄沙染成了小麦色,就算脱下了战甲,一袭黑色长袍,也生得顶天立地。
  他已经老了,但一点也不显老态,站如松坐如钟,反观年纪轻轻的林歧,活像被酔春楼掏光了精气,一进门就歪上了旁边的太师椅。

  萧常摇了摇头,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萧知意的缘故,林歧和这位相爷的关系要更加熟稔一些,就像他能随随便便出入相府,却不会不知轻重地把定国公府当自己家来往。

  他和唐梁的交情,也仅仅在于九派之人从军,要天衍令加印。

  萧常道:“老唐,你接着说。”

  方才将相二人正是在谈一件怪事。
  唐梁镇守大赤关,那里有一条河,发源于隔壁的毗茨列国,最后流入天顺朝的奉天河。

  毗茨列人称之为刹波,小奉天的意思。

  那条河最近干了。
  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没过不久,毗茨列就多了一片海子,人们推倒信奉多年的道家神祇,改信起了真神。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北刀城之变,谢西川汇报之时提到一句真神,才让唐老爷子多了个心。

  林歧道:“移山填海之术,我不会。”

  林歧很少说自己不行,几乎没有。
  他是那种不胖也要打肿脸去充胖子的人,但是这一次他认。

  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他都不会。
  这个世间,没有“人”会。

  他们虽修仙道,可到底还是人,没有渡劫飞升。

  唐梁目光倏地一沉。
  天衍君做不到的,天顺朝再没有人可以做到。

  真神来自域外。

  唐梁心事重重地离开,连自己的儿子都忘在了丞相府。

  萧常喝了口茶:“你有事要说?”
  林歧点了点头,把金丹又拿了出来。

  天顺朝以外丹道为道统,然而如今内丹道却日占上风。萧家出了个天衔君,自然偏心于内丹道,然而唐家世子,却是外丹道的承衣钵者。
  林歧作为内丹道之人,掺和外丹道之事,难免会让有心人觉得居心不良,所以他没在唐梁面前提起。但此事事关重大,又不能任其不管。

  “相爷,我想见北蛮王。”
  “北蛮王死了。”





第15章 第十四章 情义
  北蛮王死了。
  老死的。

  他被押送进大罗天的那一刻,是黄昏。他靠在囚车里,两眼焕发出了生机,炯炯地盯着落日,从夕阳西下,到沉入太常。
  他从北蛮,来到大罗天,最后到了七宝城。

  天已经黑了,月亮升了起来,太常山上开出了一片月见花海,照亮了整个大罗天都。
  是他在塞外一辈子没有看见过的景色。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
  从此魂安大罗天。

  林歧负着手,若有所思地往后院走。

  老北蛮王死得倒巧。
  他这一死,连个屁都没来得及放,好赖都带去了底下,是非功过都成了阎王爷的功名利禄 ,徒留下活人在世上无头苍蝇似地乱撞。
  纵使金丹在手又怎样,林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不能跟萧途一样,直愣愣地想怎么做怎么做。

  人家是初生牛犊,一往无前。
  自己呢?
  都不知道是长了几回肉的老牛了,哪还能像他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

  “无所不能的天衍君哟……有屁用。”
  “要真无所不能,天衍门还能裂成九个派?”

  他这厢把自己连带着历任天衍君都编排了个遍,才慢悠悠地走过花间小道,转进了后院。
  沿途的寒梅铁骨铮铮,经受住了苦寒天灾,却没躲过辣手人祸,原地萎成了一地残花败柳。

  林歧身上染了寒气,也染了不死的花香。
  他走过假山细水,看见一只幼鸟从树上摔了下来。他刚伸手接住了,就听见山外传来少年的声音,等他侧过头去看的时候,幼鸟扑了两下翅膀,从他的掌心上飞了起来。

  猫嫌,狗不待见,鸟儿还来补个刀。
  这便是天衍君了。

  唐欢抱着兔子,旁若无人地用着膳,好像跟苏仪打过一场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还仿佛一个东道主,大气地说:“请自便。”

  然而说是用膳,他自己倒没吃两口,全喂兔子嘴里去了。苏仪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兔子,忍不住冲他说了句:“会死的。”
  唐欢抬了抬眼:“你会伺候这祖宗?”

  苏仪摸了摸鼻子,豪气地把刀往旁边一放,撸了撸袖子:“我养过很多小东西。”
  唐欢如蒙大赦地把兔子递给了她。

  萧途扯了扯嘴角,同情地看了兔子最后一眼,默默地念了一段往生咒,埋头吃饭。

  苏仪养过很多小东西。
  都没活过三天。

  林歧往萧途旁边一坐,立马就有人递上了碗筷,与此同时,外头吹来一阵春风。
  风中带着浓浓的香水味,所过之处,成了花香万里春。

  酔春楼头牌,花万里。

  他卸下了浓妆,也换了一身普通的世家公子服,除了那没来得及洗去的香水味,根本与之前在酔春楼里的头牌风马牛不相及。
  可也正因为他的没来得及,才体现出他来得何其匆忙。

  他站在唐欢的身旁,对上了林歧的目光。

  唐欢抬起头:“知意哥?”

  萧知意“嗯”了一声,依旧看着林歧。林歧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夹起了菜。
  他把菜都夹到了萧途的碗里,同时抬了抬眉,一道看不见的线连在了他和萧知意之间。

  传音入密,束音成线。

  “你是要站在对面了?”
  “师兄……小欢才刚满十六,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歧沉默不语。

  萧知意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和林歧对上,打不过倒是其次,而是他并不觉得林歧追查盛仙门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单纯不想让唐欢来蹚这趟浑水。

  于情,唐欢是他世弟。
  于理,唐欢是定国公世子,未来沧涯三军的统帅,绝不能和走私金丹扯上任何关系。哪怕盛仙门没了,他也必须摘出来。

  林歧终于说话了:“天衔,师兄待你不好吗?”

  九君的名号来自天衍门第一代弟子。
  此后一直延续至今。

  林歧以九君之号称呼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萧知意睫毛颤了一下:“好。”

  林歧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好,为什么不信师兄呢?”
  林歧站起了身:“我出去走走。”

  萧途敏感地回过头,就看见他略显孤寂的背影。
  和林歧认识以来,他总是很活泼,很不着调,好像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便是现在,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落寞,紧接着便踪迹难寻了。

  不知怎的,萧途稍微有点心疼。
  虽然林歧常常嘴上占他便宜,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真正地让他为难过,反而会在他发病之时第一时间帮他温脉。

  林歧不欠他什么,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温脉所耗真气也不是一星半点,连他师父都不能做到游刃有余。可是林歧从来没说过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

  林歧说不认路,所以要跟着他。
  但闻名天下的“听潮剑”,经历过好几届论道大会,怎么会不知道天衍派怎么去?
  萧途从一开始就知道,林歧是为了给他温脉,才跟他一起走的。

  他再也坐不住,想跟上去问问他怎么了。

  萧知意琢磨明白他这句话,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也想追出去,可最终没敢再上前。
  他从小就怂,尤其在天衍君面前,比天衍君的两个徒弟还要乖顺,跟他说一句话都得鼓起好大的勇气。

  不止是他,九派里的人都这样。
  每个九派弟子犯了错,都会被师父们拉到天衍君面前教训,天衍君要是不在,就对着他的神位进行忏悔,一来二去,再皮的孩子听见“天衍君”三个字都只会夹着尾巴做人。

  天衍君是高岭之花,性情冷淡,不好相处。
  这是所有见过天衍君的人的看法。

  天衍君自二十年前下山之后,再也没回过太玄。九派里如今屁股都急出了疮,没有哪一刻是坐住了的,整天在山门口打望,就怕天衍君大气未消,再也不回去了。
  萧知意也收到了传信,叫他如果看见了天衍君,千万别要脸,就算拖也得把他拖回去。

  萧知意吸了口凉气,有些牙疼。
  他非但没有劝回天衍君,反而又把人气跑了。他还有点怂,不敢追上去认错。

  林歧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唐欢拉下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不择手段,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欢,你跟我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七宝城指皇城。





第16章 第十五章 风云
  这一任天衍君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天衍派土生土长的弟子。他的师父陵泉真人从始至终没有入过天衍门,只不过刚好住在太玄山上。
  扶青这个道号,是陵泉就着他入门时天衍君的辈分往下取的。很多年后,林歧从后山走到前山,当时的掌门才将其补在了天衍门的籍谱上。

  林歧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没有成为天衍君,天衍派还会不会认他?
  他究竟算不算天衍派的人?

  如果算的话,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他呢?

  后来想得多了,他也就想通了。
  他们要的只是天衍君,不是林扶青。只要有人能接他的班,那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师兄弟情义,有几层是针对他这个人的?

  林歧想入天衍派,从小就想。
  可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是家中独子,家人都想送他去盛仙门,因为外丹道不会有天劫。内丹道虽然走得远,但是难。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成不成仙都是别人的事,他们只想自己的孩子走得顺一点。外丹道还是正统,自然是首选。

  他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一路要饭到了黄曾天。
  一个红衣男子把他领到了陵泉的面前,骗他说陵泉是天衍门的元老,他就信了。

  萧途找到林歧的时候,他正蹲在一个地摊面前,和摊主聊得风生水起。
  那满面春风的模样,哪里像是心情不好?

  萧途瞄了一眼摊主,啧,就知道。

  他刚要走过去,一个穿着奇怪的人拦住了他。
  那是一个传教士,最近这些年,从西方来的传教士越来越多,萧途三年游学期间见过了不少,他们都信奉真神。

  天顺朝海纳百川,没有不让传教的说法。
  只要不闹事,皇帝都不会管。

  萧途不太喜欢他们的自来熟,通常都是快步走过。

  传教士仿佛看不见萧途的不耐烦,自顾自地对着他做了一通法事,萧途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祈福。
  但是他不喜欢。
  他是大罗天的孩子,所应受到的祝福,也该是元始天尊的。

  “对不起,我是天衍君的信徒。”

  此时,丞相府里。
  苏仪独自坐在桌边,腿上放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兔,正在打瞌睡。
  此兔命甚大,居然从他俩的魔爪中活了下来。

  唐欢不知道被萧知意拉到了哪里去,苏仪百无聊赖地摸着兔子耳朵,忽然发现,那红色的带子格外地眼熟。
  眼熟到上头暗纹的走向,都了如指掌。

  苏仪不小心碰落了刀。

  正在这时候,一个血淋淋的人从院墙上滚了下来,像是轻功行到一半没了气力。
  他满身血污,腹部有一处致命的剑伤,被他用撕碎的衣裳简单地缠了下,然而血并没有止住,蹭红了一地花草。

  他撑着剑站起身,竟然还能动。喉咙似乎也受了伤,爆出一额头青筋才勉强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声嘶而力竭。

  苏仪屏息凝神,才听清,他说的是:

  “我要见萧相。”

  萧途呼吸忽地一滞,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敏锐地感觉到,丹田里的莲花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曳起来,狂乱的真气像一阵狂风骤雨,几乎要将摇摇欲坠的心莲所吞噬。

  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明明五感俱在,他却好像已经触不到实地,周围的一切都离得好远,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他是怎么了。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不真切,像是跨越了时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跑。”

  他的后脑勺不知道被谁打了一闷棍,往前踉跄了一步,跌入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朦胧中,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接住了他。

  听潮剑架在了传教士的肩上,吓得他两股战战,半点不敢乱动。
  林歧换了只手,把萧途揽在怀里,一边给他温着脉,一边问传教士:“说吧,你做了什么?”

  传教士只是个普通人,看模样还像是个东方人。
  如今大罗天里罗耶寺越来越多,越修越大,信众也跟着多了起来,传教士并非都是外国人。

  这个人刚入罗耶教没多少年,上头教给他的祝福的手势学了好久才学会,平常也不大敢对别人使,怕弄坏了折寿。
  今年是他考上传教士的第一年,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罗天里传教了,一连给了好些人祝福都没出问题。

  哪晓得让萧途砸了招牌。
  他也是害怕得不行,总觉得自己要折寿——剑架在脖子上,命都吓出了半条。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旁边同行:“我,我在祝福。”

  林歧循着他的手望过去,他的同行也和路人做了同样的动作,路人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耐烦地走开了。
  那同行也不生气,温温和和地朝那人行了个礼,又开始去勾搭别的路人。

  无一例外的,没有人像萧途一样不省人事。
  甚至还有些暴脾气能反过头来骂他们一句神经病。

  林歧看得清楚,他们的手势是一样的。
  这个传教士没有说谎。

  传教士一没炼过气,而没磕过丹,头一遭被剑架着脖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停地告罪。
  生死面前他早不记得真神姓甚名谁,只想求面前这位祖爷爷高抬贵手。

  林歧收回了剑,抱着萧途头也不回地走了。

  传教士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裤子已经湿透了。

  谁都不知道,不远处的高楼上,站着两个人,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穿着白色教袍的小卷毛手中又托着一个水晶球,里头有一股黑色的气息在不停地游动,像一条小黑龙。

  小卷毛的食指穿过了水晶球,暧昧地放在了龙头上。他“嘘”了一声:“乖乖的,再等一会儿。”
  他说完,那不安分的小黑龙就停了下来,安静地躺在水晶球里。

  这时候,一个西方的传教士走了过来。
  黄头发,高鼻梁,白皮肤,是真正的外国人。

  他一见到小卷毛就单膝跪了下去,右手放在胸前:“神使。方才有个东方人,闯入了培育基地,抢走了‘种子’。”

  小卷毛还没说话,旁边的男人却先笑了一声。
  传教士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但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去看他,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然而,他长得却很温雅。
  他在长相上更偏东方一点,浅褐色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棕色的短发也被打理得服服帖帖。虽然比小卷毛大了几岁,却显得比他还要乖顺。
  他笑完之后,就拿着水晶球翻来覆去地玩,谁也不放在心上。

  传教士一度觉得那威压不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小卷毛说:“没关系。你们已经培炼出了最好的容器,以后不需要再做这种事了。”他把传教士扶了起来,笑着问,“你有什么愿望吗?主说要奖励你。”
  传教士:“请让我一直追随真神。”

  传教士走后,男人还抱着水晶球,看着大罗天。
  小卷毛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先前那个吓尿了的传教士已经脱掉了教袍和教帽,连滚带爬地爬进了一旁的九君庙里。

  小卷毛道:“东方人没有信仰。”

  东方人没有信仰。
  就像他们可以朝令夕改,早上信这个,晚上就信了那个。他们的一座庙里会供奉数位神明,他们什么都信,最后又什么都不信。
  他们只在乎利益,能给他们利益的,他们就会供奉,一旦不能了,他们就会去找下家。

  信的神多了,便是不信了。
  所以罗耶教只有一个神,唯一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天衍门是旧称,如今分成了九派,天衍派是九派之一。





第17章 第十六章 恶魇
  闯入丞相府的人,是个书生,叫王砚悬。
  书生今年刚过秋闱,名次还不错,是个解元。萧常时常关注后生,对他有点印象。

  本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修行人。
  他腹部的剑伤刺得很巧,虽一剑贯穿了丹田,却又和里头的心莲擦肩而过,不仅保住了一条小命,甚至没有伤及修为。

  林歧给他喂了一颗还元丹,护住了全身经脉,轻声笑了句:“有福气。”

  王砚悬身上的伤倒是其次,手上有点麻烦。
  书生握笔的手握起了剑,本该是细皮嫩肉的手也变得血肉模糊,紧紧地握着什么。林歧掰开了看,从里头滚出来一个小玻璃瓶。

  那是传教士口中的“种子。”
  “种子”是一团黑色的东西,有点像雾气,却又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空落落地挂在雾气上,怪渗人的。

  “种子”被装在小玻璃瓶里,不停地撞击着瓶壁,隐隐还能听见呜咽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可怜他。
  更没有人敢放他出来,人们连靠近他都用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他叫“魇”,是一种传说中的魔物。
  据说凡“魇”之诞生,必将有一场血流成河的大屠杀。人死之后巨大怨气不散,一部分化为厉鬼,而极少数,也成就“魇”。

  天顺朝自来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天下能形成九个“魔”,也不一定能形成一个“魇”。
  而现世里,“魔”跟“魇”都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南疆的大魔窟,也仅仅是魔修聚集地而已,说到底还是人。

  仙经里说,恶魇降世,天下必定大乱。

  萧常已经失了色:“扶青——”
  林歧摆了摆手,让他们后退,然后自己弯下腰,将那个小玻璃瓶捡了起来。
  他用真气包裹着双手,凌空在小玻璃瓶上加了无数道符咒,然后大大咧咧地把“魇”收进了乾坤袖中。

  “林歧,你不能怕。”他告诉自己,“天下人都可以害怕,唯独你不行。”

  他转过头去看昏迷的王砚悬。
  王砚悬之前握“种子”的手都快粘在一起,林歧用真气幻化出一把小刀,眼都没眨一下,直接划了下去,刀锋触及之处,一股黑气冒了出来。

  昏迷中的人似乎也有触动,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别动。”

  林歧淡淡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刀也没停,一刀一刀地划开血肉,将他五根手指分了出来。
  他又从乾坤袖里拿出一个葫芦,也不知是什么的水一股脑地冲了下去,那葫芦像是没有底,一连冲了好半晌也不见空。

  血水与魇气同时被冲了出来,流进地板里。
  以林歧为圆心,他周围的气都飞速旋转,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小旋风,地板上的血气都被卷了起来,随着气流到他的手中,屈成小小的一团。

  他轻轻一握,碎了。
  紧接着,整个世间都变得清明起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常还惦记着那恶魇:“扶青,那是‘魇’。”
  林歧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好像他揣着的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魇,而是一个普通的小玻璃瓶:“相爷,他醒了喊我,我去看看萧途。”

  萧常:“扶青!”
  林歧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过头:“那相爷想让我怎么做?说我害怕?我不管?”他扯了扯嘴角,“行啊,我给你们,你们敢接吗?”

  他把恶魇放在手上,伸出手。
  他就站在门口,不动了。一阵寒风从廊下穿过,惊起满堂的风铃,将他赌气的话碎成一片芳华。

  萧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世上,如果真有谁能制服恶魇,大概也只有天衍君了。只是……

  萧常有点心疼。
  天衍君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啊。

  林歧轻蔑地“哼”了一声,收回手,走了。
  萧常再次叫住了他:“天衍君。”

  林歧这次没有停下来。萧常朝他行了个礼:“知意让您费心了。”

  天下都让您费心了。

  九君一代不如一代,仙道百年不出一个奇才,唯有天衍君首尾一贯,站在风口浪尖上力挽狂澜。
  祖辈的荣光,天下的气运,都扛在天衍君的肩上,别的人,不过是安享福荫而已。

  林歧拉开了房门。
  苏仪守在床边,萧途仍旧昏迷不醒。

  萧途没有外伤,他的经脉也已经被林歧温养得不带一丝戾气,但就是醒不过来,连林歧也没办法。

  对待王砚悬,林歧可以快刀斩乱麻。
  萧途不行。

  萧途病症在内,不动则矣,动则大动。
  他不敢冒这个险。

  萧途到了一个地狱。
  那是一片海子,黑色的魇气遮蔽了天日,乌云之上孕育着天雷。他被囚禁在孤海上,像一朵颤巍巍的莲花。

  海水是血红色的,海面上反复上演着屠戮。
  每一刀下去,海水就更深一分。
  一道力量把他的头按着往下压,密集的锁链被晃得叮当作响,他被按进了海水里,剧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大脑,从他的口鼻中争相而入。

  按着他的力量化成了一个人影,是那个传教士。

  “多喝一点。”
  “都是你兄弟的血。”

  萧途突然开始七窍流血。
  苏仪吓了一跳,靠在一边的林歧赶走她,自己坐在床边把人抱了起来。萧途浑身的血管都肉眼可见,身上已经有血丝从他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挺吓人。

  林歧屏退了苏仪后,就将他的衣裳脱了,用真元护住他的经脉,再一点一点地给他化血。
  林歧的动作也不敢太大,生怕一不小心就爆了他,所以只能用最温和的真气一寸一寸地挪。高度紧张的状态使得他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脑门上、身上都是一大片汗珠。

  等把人温养完后,他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他脱力地坐在地上,一边去看萧途脖子上挂的东西,一边抖着衣襟,想给汗涔涔的身体换个气。这时,床上的人喊了声:“天衍君。”

  林歧:“……”

  人并没有醒。
  林歧叹了口气,爬回了床边,拉着他的手说:“在,本君在。”





第18章 第十七章 魇障
  王砚悬醒了过来。
  他一醒就忍不住往外跑,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林歧此刻正好在院子里入定,人已经被大雪披上了一层白衣。

  他睁开了眼,一身浅雪化成了雪气,从他的肌肤中渗了进去。
  听潮剑属水,尤喜雪。

  冷冽的雪气在他体内运行一个周天,搜刮走了奇经八脉的温暖,慢慢汇入丹田处本相婴儿的眉心。
  婴儿打了个哆嗦。
  体肤开始呈现出一层细细的冰霜,再然后,化了。

  林歧看向王砚悬,整个人还带着一丝雪气。

  冷。

  王砚悬脚一崴,居然没敢再动一步。

  天顺朝河清海晏,唯有一点,不尽人意。
  人牙子遍地都是。

  当然,这也不能单怪一个天顺朝。
  纵观古今,历朝历代都在打拐,刑罚一代比一代重,可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总有人豁出命去为拐卖事业添柴加薪。

  十二年前的奉天大祭上,就发生过一起惊为天人的拐卖案,被拐幼童上达百人,罪犯至今音信全无,逍遥法外。

  王砚悬找了他们十二年。
  说来也是无心插柳,他此前在江浙一带访学,当地州府是他业师的门生,算是他的师兄。他帮着州府破获了无数起拐卖案,可是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要找的是一伙传教士,领头的还是个西洋人。

  此次来大罗天里等会试,他也没想到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可是现实里就是这么巧。他借着九派的“游龙步”,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们的落脚处都挖了出来。

  他把被血染透的地图交给萧常:“他们今天在‘日曜’洞里,里头有二十八个孩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来。”

  京郊统共有七个耗子洞,这是已知的。
  他们对七曜有种近乎魔性的执念,七天一个轮回,每天都有固定落脚点。
  今天正是日曜日。

  林歧看了一眼地图,转头就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爆发出一声巨响,苏仪被人从里头整个打飞了出来,鸣鸿刀在地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刀痕,背后让人扶了一把才堪堪停下。
  她刚停下来就又冲了上去,然而一道血影却掠过了冬风。她卷了地图飞快地追了上去,“游龙步”被她使到了极致。

  她的师兄疯了。
  她这么想着。

  林歧来到了东郊。
  这边是坟地,每隔几步路都是一个坟头,白色的灵幡插满了土地,一般很少人来往。

  林歧看了一眼,随手掀开了一座枯坟。
  乱石过后,那枯坟竟然是个空的!
  林歧曲指为势,凌空写下一道符文,朝空坟里一 敕:“急急如律令,破——”

  枯坟应声而开,顶上禁制豁然消散,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幽深的秘径。
  一路往下,深不见底。

  而在同一时间,一道凌冽的剑气朝他劈了过来。
  林歧连剑都没拔,直接连剑带鞘朝前挡了一下,强劲的真气将来人震开了数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林歧愣了一下。

  来人真气散于体外,却是血色的,像一条又一条的枷锁,在他身上游离。
  他的身上隐隐已经有了浅金色的丹光,但并没有达到结丹的程度,他的丹光似乎也要被血气所吞噬,染上了淡淡的殷红。

  林歧把手搭在他的脉上:“静心。”

  来人是萧途。
  他从魇障中醒来,就莫名其妙地突破了化神境,进入了心动期,顺带着还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的事。

  他是被传教士拐走的。

  人牙子把天顺朝的孩子抓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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