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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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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娑罗瞎吧,美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树祖:画重点,最美的‘地方’不是人。
  考试不合格谢谢。


第32章 智破幻境
  容庭芳百无聊赖地把方才那一幕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是故意要看的。
  他也拿不上主意。
  婆娑罗比较烦人; 陷入幻境的人意识到了自己陷入幻境后,本该随着主人心境往下推演的幕像便不会前进了。故而容庭芳再不愿意,也只能看着余秋远一遍遍倒带重来。
  方才他在树后瞧不分明只能听到声音; 差点气成了火龙。现在他有时间慢慢看; 重复着看; 抓细节看; 甚至还发现余秋远走路的时候喜欢先跨哪一步。
  为了出这个幻境; 容庭芳试了很多种方法。夺回意识不是方法,暴力毁坏不是方法。容庭芳依着八卦五行术把生门踏烂了; 依然不得其法。即便是他的龙骨鞭将这里糟蹋地满地狼藉; 该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余秋远,仍然闲庭散步一般从那头走来。身上衣裳干净整洁如云幻彩,面上神情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
  容庭芳干脆就将鞭子一收; 宽袖一振; 放任自己站在梧桐树下,任那飞花满天; 月明如盘,‘佳人’如期而至。
  “我后日约他去瓦行,你——”
  一开始容庭芳听到这些话是暴跳如雷的; 到现在听多了反而平静无波。容庭芳甚至有闲心告诉他:“你要约我,不必每次叫人传信; 何不亲自来魔界一趟。”这么一说后记起来,哦,自从沙那坨死后; 他和蓬莱势不两立,不复以往了。余秋远当然不会亲自来。
  白色的落花在月光之下尤其显眼,虽是幻觉,却像是真的一般,有凉而细碎的触感。容庭芳无聊地看着余秋远就站在他面前,一指之差的间距。他突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如此仔细又近地知道这个死对头长什么样。凭心而论,是好看的。凭心再论,原来他说话的时候,却也不是像坐在高位那般清冷寡淡。
  从前只知道这个人死硬刻板,端守大义,任黑莲万佛诛他心头大将亦冷眼旁观,是个冷性绝情的人,比苏玄机的灵偶还要不如。现下才知,他无聊时手也会在袖子里乱动,脚也会悄摸摸挪一下免得站太累。
  白式微说妖龙的时候,他会皱眉。
  白式微奉承他的时候,容庭芳分明看到他眼里的不耐烦。
  是个活人了。
  容庭芳没明白这个幻境的机制。
  在最美的环境中,重复经历自己最惧怕的事。
  这里美什么?一棵树,一个糟老头,一个死对头?这个幻境对美之一词是不是有误解。
  还有惧怕。笑话,他会惧怕余秋远前来诛杀他吗?他们立场不同,举刀相向本来就在情理之中,又怎会这天下竟有他怕余秋远的一天。幻境所判,简直是毫无章法没有逻辑。这样哧之以鼻的容庭芳,却也不想想,方才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由以上容庭芳可以断定——
  这个婆娑罗,它就是个屁。
  心音刚落,轰然一阵炸雷落在树上。
  轰地一声,惊了容庭芳一跳,也惊了余秋远一跳。
  ——他娘的为什么会惊了余秋远一跳啊。
  余秋远有些迷茫,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打雷?”
  白式微也有些迷茫:“是啊?”江阳不太打雷。
  画面竟然不一样了。容庭芳面色古怪。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抱着这个试探,容庭芳又想了一遍。
  婆娑罗就是个屁。
  轰——
  这回树焦了。
  “……”
  容庭芳看到余秋远和白式微更加茫然。
  白式微迟疑道:“要不我们回屋里?”
  余秋远紧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容庭芳心道,明白了,原来这幻境还是会听人心音的。那么它存在的机制如果是自主判定进入幻境的人内心最惧怕之物——虽然真的是放屁。但倘若依它之意,取而代之,反其道而行,不说是最惧怕,反而说是最喜爱呢?如此一来,岂非不攻自破?
  这么想着。他想最后再试一次。
  就比如说——
  “我不怕他。”
  没反应。
  “也不讨厌他。”
  还是没反应。
  容庭芳:“……”别逼他。
  容庭芳憋了许久,从嗓子眼中逸出一句话。
  眼前余真人的模样虚了一虚。似乎有效,又不明显。
  “……”
  幻境中,余秋远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落花飞舞美人如斯。
  除了那个老头子。
  容庭芳气得变出龙身绕着那棵焦了的梧桐树飞了好几圈把自己缠在了树上,一头扎进树冠,心理建设做了很久。这才一抹脸撕破脸皮吼道:“平心而论,倘若他不时时与我作对,尚可算知交一人。端方有礼,吾心甚悦!”
  声音之大,绕梁三日——
  余秋远眨眨眼,忽然仿佛看见飞花之中有人白衣黑发降在他眼前,霎时满院芳华。然后地动山摇,屋院山石梧桐树,连带着其中的人,轰然碎裂,燃烧成了火光。容庭芳下意识伸手一捞,只握住了一个火星,就像是之前在瓦行时见到的一样。
  当一切归于平静。
  容夜还是那个夜,树还是那个树,容庭芳还保持着夺着盒子要走时的样子。
  对面的萧胜和厉姜也保持着抢夺的动作,三个人面面相觑。
  寂默的空气之中,突然萧胜开了口:“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竟然会梦到有人说欣赏余真人。”而他在其中动弹不得只是一块石头,还被雷劈了好几次。这可真是个噩梦。他说着皱着眉头问厉姜,“你干的?”
  厉姜被问得莫名其妙:“有病?”
  容庭芳:“……”幻境原来还是共享的吗?
  他突然凶神恶煞起来。灭口吧。
  郝连凤没有随着大流走,他挑小路。白式微擅养禽类,他应当知道容庭芳手里那只鸟来头不小,是只凤鸟。既然如此,他又怎会不当一回事随手乱扔呢。郝连凤几乎在心里确认,这只凤鸟一定是被白式微藏起来了。
  “师兄。”符云生紧紧跟着他,小声道,“在别人家乱跑是不是不好啊。”
  “你到底要找什么。”
  “苏真人知道会不高兴的。”
  “师父知道也会不高兴。”
  “白家主知道——”
  郝连凤蓦然站住脚,一把捏住符云生的脸,揪成了一个团子。认真地告诉他:“他们高不高兴我不知道,罚你或许也是之后的事了。但是我告诉你,你再啰嗦下去,我就很不高兴。”
  “是苏真人重要还是师兄好?”
  符云生眨眨眼,他心想,你成天到晚欺负我,当然是苏真人好。但是如果说真话,恐怕郝连凤当场就能翻脸扔下他就飞走了。那可不成,他本事不够好,郝连凤一飞,他就追不上了。那白绛雨嘱托地要好好跟着师兄,岂非有违师命?
  于是符云生昧着良心:“师兄最好。”
  “知道你小子说谎。”郝连凤哼了一声,但也放开了他。一边往前摸索,一边说,“你放心,不会偷师父他外公家一件半样的东西。我看不上。”
  “哦。”
  郝连凤要找胖鸡,好找吗?好找的。
  血脉之间的联系就是个引路灯。
  一如容庭芳能凭借气息寻到龙骨所在,郝连凤也能凭借气息找到与他一脉相承的胖鸡。虽然在历经血脉弱化后,身为一只凤凰,郝连凤的气息也不是太纯。不错。郝连凤也是一只凤凰,不过是普通的后代,与凤凰中的天凤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凤凰这一支,虽奉为祥瑞,也比镇压在幽潭的龙族来得光辉供人敬仰,没落起来却更快。它们虽然灵气纯正,当年战场更有“凤与凰战四方”这样的威名。但总有人心怀不轨,不但想要驱使,更想饮血食肉,以使自己长生不老。
  凤凰肉若能长生不老,还需修炼做什么,纯粹是谬论。借凤凰血肉白骨倒是真的。毕竟凤凰是能浴火重生的火鸟。
  天下凤凰已为数不多,郝连凤是其中一个。他拜师在玉玑峰门下,受蓬莱仙道感化,心里想的却不仅仅是自己,他要的更多。他要位登神位,要让凤凰一族重新振作起来。可是灵气稀薄,凤凰没有后代却是大问题。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可能的同类,他当然不能放弃。
  “往前再走,就是白家主的卧房吧。”
  符云生提醒道,一下将郝连凤从思绪中激回了神。
  他往前一看,果然。
  可是——
  “那就一定要进去看一看了。”
  他打定主意一探究竟,结果人还没能再进一步,忽然一道厉风袭来。郝连凤下意识拉过符云生,替他挡去一击,自己却被刮了个正着。顿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人?”
  余光残影瞟去,却是一道白影如光电一般闪进白式微的屋中。
  郝连凤不顾身上剧痛,紧紧跟去。
  就见床上躺着一只五彩斑斓大凤鸟,而白子鹤正弯腰将其抱起。
  鸟到临头怎么还能被人截胡的,郝连凤左手一招,一支火红箭羽在手,左手持弓右手持箭,不假思索射向白子鹤。白子鹤凭借自身感应寻到此处,刚将原躯抱起,就觉空中尖锐,有物破空而来。他以衣化气,旋身一揽,箭握于手。
  低头一看,眉心一紧。
  凤翎箭。
  再抬头一看。
  神木弓。
  郝连凤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
  大洲之初,天降星火,在北洲生出一片荒火之境。凤凰长久以来便居住在那里。荒火之境有一株通天神木。凤凰一族兴盛时,神木上皆栖满了彩锦,长长的尾羽垂下,夹杂在绿萝藤蔓之间,十分美丽。曾经只有龙族的水晶宫之华丽可与之媲美。后来水晶宫毁了,神木不存,两族一样凄惨,谁也不说谁。
  郝连凤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拿神木做弓?白子鹤眼神锐利地将座下弟子扫视了一遍。
  族内有凤凰流落在外他知道,但他从来不知道蓬莱内也有。
  妖一族如果修炼到位,结出隐魂丹,别人就认不出他们是人是妖。同类也认不出。余秋远自己便结出过隐魂丹,他的隐魂丹与金丹同生共体。因为被容庭芳吃了,所以也不见了。故而才叫郝连凤察出他的身份来。
  时间紧迫。白子鹤没空和郝连凤认亲——不管是哪个亲。他化掉箭上附着的气劲,手中用力,虽无神木弓,却将那箭又送还出去。其势之猛,远超郝连凤。凤翎箭一出断无回头的道理,此人却不但能接下更使用它,郝连凤大吃一惊。
  箭冲门面而来,气势汹汹——符云生大喊一声:“师兄小心!”双指一并,背后长剑嗡然出鞘,剑光一削,那箭就成了两半,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扎进了门框之中,入箭之深,唯有指甲盖般的长度露在外面。
  危机化了,人已经跑上前:“师兄,没事吧?”
  “没事。”郝连凤心想,就是毁了我一支凤翎箭。少了根毛,他还是很心痛的。
  再一看去,哪里还有白子鹤的身影。
  符云生将箭捡起来:“诺,给你。”
  郝连凤瞥他一眼,神色惨淡:“不用了。送你吧。”半根毛,真屈辱,谁要啊。
  “好吧。”
  符云生见此箭精致可爱,又尾羽泛红,扔掉着实可惜,便收进袖中。
  “接下来还去哪吗?”
  “不去了。”郝连凤哎一声,到手的鸟又跑了。“走吧,去找苏真人。”
  现在就算追,也追不上。而且外面声音如此之乱,再折腾实在不合时宜,权且看吧。
  且说回容庭芳。就在容庭芳恼羞成怒想要动手灭口时,又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大声喊道:“住手!”
  容庭芳与萧胜厉姜三人回头一看,又是余秋远。
  ……妈的这个幻境还没结束吗!这个空气是很寂寞了。
  容庭芳二话不说,阴着脸就一巴掌抡了过去。成天到晚变余秋远骗他,好玩吗,好玩吗!他现在见一次就想打一次!
  婆娑罗还有个‘妙处’,他们称之为余韵。就是说阵法被人破解后,仍然会有段时间产生幻象。它会将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变成幻术中人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的模样。要么是恨,要么是爱。总归就是不甘心输,叫你再次陷入迷障。
  不知道容庭芳为什么会中计。
  厉姜和萧胜就不会。因为他们彼此最痛恨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
  但幻象很快就随着阵法的消散而去除。
  然后是莫名其妙被扇了一巴掌的白子鹤站在那里。
  “你怎么乱打人啊!”捂着脸相当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鹤鹤:委屈出鸟叫。


第33章 幽潭生我
  这个白子鹤——
  又恢复到了先前在望春楼时给人的感觉。
  少爷作派。
  明明是同一张脸; 但莫名叫容庭芳创新高的不爽。
  其实白子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在他的印象中,他还在庭院里喂鹤。
  那会儿见到傅怀仁,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人怀中的大胖鸟身上; 白子鹤忽然心机一动。
  傅怀仁这个人; 身边总有晏不晓跟着; 想打探他点什么都不方便。鹤鸟本同类; 倘若夺取这只胖鸡的意识; 岂非得了个天生的傀儡,要听什么就是什么。
  万鹤山庄仅仅依靠蓬莱的裙带关系要如何才能和萧家他们抗衡; 偏偏白式微总拘着他; 哪怕如今取回镇魂钵。这本该是件喜事,白式微却只在祠堂当着众人面夸赞了他一番,再无下文。他难道要听这个?他听的分明是家主之位也该换换人。
  握住傅怀仁的命脉就是添了一大助力。
  白子鹤这样想; 也就这样做了。
  他们的驭灵术本就巅峰造极; 要同化那只灵禽如何不简单。他当时并指念术,神魂离体飘忽而去; 借助同根之源一路进入胖鸟灵台。畅通无阻。
  白子鹤还心中一喜。脚方一落定,一睁眼——轰然一片大火。
  “……”
  没有人的灵台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火焰中,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鸟站在那里; 闭目养神。大约是白子鹤吵到了它,令它十分不悦。狭长的双目睁开来; 目露神光。天生为王的威严令白子鹤顿时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今乍然一清醒,突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这里; 天色从白天变成了黑夜,而眼前站着一个看着就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先前在望春楼见到的那个。
  还打了他一巴掌。
  “……”
  为什么啊,就因为动他鸟的脑筋吗?
  少爷很委屈。他看了看对方手中的紫金盒,在委屈中理出个头绪来。
  “有一件事我是确认的,偷东西不好——啊!”
  容庭芳毫不犹豫一巴掌抡倒了白子鹤,打开那个本就该属于他的紫金盒,龙骨完好无损,这才冷声道:“你也知道偷东西不好,站在这里吓人更不好,少爷。”
  “来人,快来人!”
  扑天盖地的灵鹤唳声而来,空中飞舞着的也不知道是鸟毛还是人脑袋上的翅翎。容庭芳后退半步,将白子鹤一把拎起,朝萧胜怀中一扔,一下绊住了对方要追上来的脚步。却是有一道微弱的声音,硬生生透过了容庭芳的耳膜,叫他尚能低头看一看。
  很久不见的那只鸡被白子鹤背在身上,正夹在白子鹤和萧胜身体中间,艰难地求生存。
  “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它微不可闻地指责,“逃命都不带我!”
  ……容庭芳别无二话,夹了鸡就跑。
  他明知这只胖鸡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但也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带着它跑仿佛就成了一种天性,亦或是本能。世人皆以为容庭芳冷血无情,杀伐不眨眼。但其实很早以前,要更早,容庭芳也是个会不由分说拉了人就跑的性格。那时他的大将沙那陀还没死。
  比起大洲各界,容庭芳更喜欢呆在魔界。这里的人虽然蠢,还愣。有时候却又有点长情。比如阿波额那,就算死了,也能化作永恒的湖泊。沙那陀是他自焰山火口捡来,一手养育,看着对方瘦小体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也是千年王八遇到海瞌睡——极其难得,叫容庭芳生出一两点怜惜之心,不但将人捡回去,还赐名‘不灭的火焰’。
  容庭芳命长。命长的人,通常觉得世间的事大多无趣,除开年幼时他在幽潭那段并不怎么童趣的岁月,再往后数年来,也就与沙那陀共处的那段时间,勉强尚可。
  那段时间余秋远闭关不出,容庭芳无人可挑衅,也觉无聊,又正好捡了个人。干脆就将心思花在教导沙那陀身上。他手中一招一式,呼吸一吐一纳,皆为容庭芳所授。容庭芳对他的领悟能力与学习能力很满意,名为主仆,实为师徒。
  沙那陀也懂事,万事都替容庭芳考虑周到,论起排兵布阵,还能点出一二,算能得容庭芳欢心。那回是容庭芳实在闲地骨头痒,突发奇想,把沙那陀召过来。
  沙那陀眨眨眼:“尊主?”
  容庭芳道:“你已修习有成,他日终将上战场。先随我去练练手。”
  沙那陀很听容庭芳的话,也不问去哪里。等迷迷糊糊到了蓬莱界外,这才有些迟钝。
  “这是——”
  容庭芳很得意:“这是日后我们要住的地方。”蓬莱终归还是会握在他手心里。倘若余秋远识相,尚能分一半给他们一道居住。只是海这面得是他的。
  “要住的地方……”沙那陀喃喃自语,隔着渭水,重新望去。那里仙山隐在云雾之中,待飞得近了,方觉金顶碧阁,顶端还挂着彩虹。他眼中露出微微的笑意来。“我喜欢这里。”
  容庭芳拍拍他的肩膀:“好,你便作一等大功臣。”
  沙那陀点点头,又疑惑起来:“那我们现在?”话未说完却是一愣。
  容庭芳在沙那陀眼里,是君,是主,是师恩。君主亲师的关系在那里,向来令他尊重亦从来不敢逼视容庭芳的容颜。但就算不看,他也知道魔界这位尊主素来是威严庄重的。他从未在容庭芳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小小的雀跃,又有些坏事将要得逞的快意。
  容庭芳没注意沙那陀的疑惑,他只是想到,在余秋远闭关期间给他找些事,倘若能令他不得不提早出关,岂非是一大痛快事。若是不出关,给他添些堵心事也是好的。也就是蓬莱那处灵穴他找不到,不然早就闯进去和‘老朋友’亲切地招呼了。
  “我先前不是教了你法术。正好你来试试。”
  术法——教是教了。
  但是……
  沙那陀有些犹豫,可是容庭芳这样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念出口诀来。
  ——容庭芳的微笑停在了脸上。
  两只小鸟在他指尖扇啊扇的,吧叽一口吐出一团小小的火焰,把自己的毛烧没了,然后惊慌失措地叽叽乱叫,砰砰两声就成了两缕烟。
  容庭芳:“……”
  沙那陀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接下去:“学是学了,可是那水龙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跑出一对鸟,还只会喷火。可能是因为他是在焰山火口捡回来的关系?也许从海里捡回来,就又不一样了。沙那陀拿眼睛瞄容庭芳,踌躇了很久。
  “尊上,你还好吧?”
  容庭芳看着他:“你觉得呢?”
  沙那陀大着胆子碰了碰那烧焦的一缕头发,义正言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本座送你见那对鸟信不信?”
  “……信。”
  来都来了,不给余秋远添点乱子说不过去。后来他们削了蓬莱一座山头,一时得意忘形,终于叫苏玄机他们发现了。一帮人在后面拼命追。沙那陀冲他们弹着那对只会吐口火的小鸟,虽然并没有用处。倒是容庭芳一鞭扫起海水如瀑,把苏玄机他们淋了个全身通湿,气得哇哇乱叫。尽管并没有把余秋远逼出面来,容庭芳依然哈哈大笑。
  他一把拉起还想反击的沙那陀:“就你那鸟,他日把水龙术练练好再来吧。”
  与其说是四处逃窜,倒不如说是容庭芳在绕着圈逗苏玄机他们玩。
  人被他们撇在身后,乘风踏浪中,沙那陀问:“余秋远是谁?”
  容庭芳的长发糊了他一脸:“我不曾与你说过他么?”
  沙那陀艰难地避开不停扇他巴掌的头发:“只有耳闻,不曾明说。”
  “他你应当认识。”容庭芳本欲多说,想了想洒然一笑,“总有见面之时,叫他亲口告诉你。你是我四方城未来的大城主,蓬莱怎能不孝敬些好物过来呢?”
  后来见是见了,结果不大好。只除却那一回,容庭芳与人向来正面迎战,再未避人耳目。
  而今夜倒是难得。
  火光游龙,追赶而来,一眨眼之间,容庭芳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那时他也是这样在荒郊野外奔走,刚能化形,还是小小一个孩子。
  少年尚未长成日后凶残的模样,被人追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什么也没做,不过是见着一个阿婆摔倒了,就将她扶回家中。幼龙化形尚不能掌握,阿婆请他喝茶,茶水泼在身上,便显露出了鳞片。
  他往后一退,清脆一声碎响。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老人满脸惊惧,表情逐渐崩坏。
  “……”
  头上长着角的孩子往前跑着,前面就是水塘。入了水,就是他的天下。身后有人举着火把追来,拼命在那喊道:“妖龙出水必惹灾祸啊!不能叫他跑了,快,我们要抓他去祭天!”
  幼龙在逃跑的过程中摔了一跤,水边红光艳艳,那不是象征光明的希望,而是地狱来的炼火。身后的人追赶而至:“妖怪,现下就是你受死之时!”纷纷扰扰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他咬紧牙关,旋身往就近池塘一跃,蓦然间一条银白的三尾银龙啸吟着冲出水面,叫人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就怕命丧妖腹。
  曾经龙族也风光过,可惜在四界混战之时,因贪吞人修犯了戒条,故被天罚镇压在幽潭之中,不着天,不着地,永世跨不过界门。妖界退出三界之外,天地灵气稀薄,灵物少存,天下逐渐就成了人的天下。偶尔海域之中有个把蛟龙,便成了众人追逐捕猎的存在。仿佛能捕上一两条,便足够证明自己的实力远在他人之上。
  ——妖之一族沦落至此。半妖半人者,更为人鄙弃。
  角龙一族受天罚影响,就算是冲断了角,也冲不出幽潭半分。后面五百年,出了一条三尾银龙。它从一颗银白的壳中孵化而来。这枚蛋是谁生的都不知道。银龙刚破壳,是一条尾巴。一百天后,长出了第二条。两百天后,长出了第三条。它出生那一日,曾经的浩泽之渊都为之震动。万龙抬首,饱含期冀的目光中,天罚却落下了数道惊雷——
  这是条奇怪的龙。
  没有人愿意养育一条畸形的龙。
  除了树祖。
  树祖年纪很大,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但打出的雷依然能将水面震出一个个水洼。天降异龙,别人都惧怕不及,唯有树祖很高兴。天生异象是天之将变,这条龙能将角龙一族带出这无边苦海深渊。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逃出人堆的小容庭芳回到幽潭,坐在礁石上,长长的尾巴在水中摇曳。别的角龙在水中浮上来,见到他,又惧怕地离去了。年幼的银龙淡漠地看了眼避他如蛇蝎的族人。
  树祖游过来拿尾巴盘着他:“你怎么不去别处玩。”
  “无趣。”
  这些惧怕他的族人无趣,岸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也无趣。这个世间,终究无趣。
  年幼的容庭芳晃着长长的龙尾,倏忽一下钻入水中,便往幽潭深处而去。
  曾经容庭芳对于同族的人也是有过期冀的,但在一两次为人所拒后,便也明白过来。
  “他们怕我?”
  “他们嫉妒你。”
  “为什么?”
  年幼的龙不理解。
  树祖活得太久,望着银龙澄澈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说。人心贪婪,妖也一样。长年的无望叫族人心生绝念又忿忿不平,三尾银龙仿佛是一个希望。可是分明是心中求念得来的希望,在亲眼见到他轻而易举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之后——他们冲不出幽潭,银龙可以。他们化不成人形,银龙可以。得天独厚的优异难免叫人心怀嫉妒与不甘。
  但容庭芳是怎么说的。
  他初初化形时,尚有些羞涩,但还能找上门来,略带矜持地说:“树祖,你瞧瞧我怎么就能变成人,或个中原理同大家说一说,大家就不用愁苦了。”尚且知道众人所求。
  别人又是怎么对待银龙的呢。天道说它是妖孽,说它是祸端,生来便该死,要角龙一族将它交出来,方可算一桩善举,减千年刑罚,早一日脱出生天,回归大道。
  同族相诛天理不容,幽潭之中,上百条角龙在水中游曳翻滚。它们在犹豫和迟疑,长长的胡须飘在水里,却没有龙说个‘不’字。
  既生之,则是命。命该由自己。从没有哪样生灵,生来该诛。
  树祖只记得容庭芳与他说过最后一句话。
  那时他们站在珊瑚礁石上,底下是倾泄的珍珠与贝壳,荣华之下,就是万骨台。上面层层叠叠的都是想要抗争天命却以失败告终的角龙枯骨。
  他劝容庭芳:“容儿,活着的那些,大多在岁月中逐渐信了天命,你别怪他们。”
  容庭芳看了半晌,道:“因为不信命的那些都死了?”
  “死与活,不是信不信命,而是它最大。它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他眼中微微闪着冷意,嘴边却带了笑,他伸手一指。“那些安分守己的,得到了什么?”
  永世的枷锁?
  漫天的黑暗与仇恨?
  还是最终被驯化成只会叭叭吐泡的鱼?
  龙生而为王,就该与天抗争。他容庭芳,从不信命。
  天罚之约降下时,雷暴将幽潭映得泛白发亮,有如白昼。容庭芳长长的黑发摇曳在水中,像是美丽的水藻,额间的云纹,像倒映在水中的云彩。他冷冷看着同族的迟疑和挣扎,看着他们的蠢蠢欲动,又望向幽潭深处的万骨台。随后一声清啸,旋身一袖,化作一条银龙。它身上的鳞甲比珍珠都要透亮,眼睛像是最美的不夜明珠,在夜中闪闪发光。
  银龙喷出一口龙气。“幽潭生我,角龙养我。今日我拔去鳞甲,以报再生之恩,免尔等天罚之苦。从此你们的仙魔大道,与我无关,尔等好自为之。”
  言罢怒吼一声,用尖利的爪子拔去了带血的鳞甲,破水逆雷而出,天雷轰然而下,炸在它身上。不管身上被劈得如何焦黑如碳,亦未回头。翻腾入云一路往北,再不见踪影。
  从此世间再不现三尾银龙,角龙免去天罚之灾,树祖苦守不至,闻人笑逢运而生。
  而魔界,多了一个容庭芳。
  前尘往事早就不该想起,容庭芳挟着只鸡,在铺天盖地的追捕声中,虚影一闪——回到了白家大院之内,客房内,傅怀仁正握着晏不晓的手腕,不知在说些什么东西,就听砰一声,容庭芳拎着鸡翅膀,把那些人扔在外头,自己却大摇大摆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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