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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耳朵竖起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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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看上去似乎不舒服。”他的眼睛在霍铮身上游来游去,脑海一时搜索不出该用什么词描述霍铮眼下的状况,嘴里支支吾吾,有一句没一句,不肯放过。
  霍铮对他无可奈何,把就快黏到身上的人拉开,“干了一天重活身上全是汗,我去冲个澡,你若是累了就先回房歇息,时候也不早了。”
  不待白细应他,霍铮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向来平稳的步伐竟是有些凌乱,他心内的鬼只有自己知晓,不敢与白细共处同一屋檐下,生怕露馅。
  ——
  冰凉的水不断往强健的身躯泼洒,一股无名燥火在体内涌动喷发。男人厚实有力的臂膀曲起一拳,重重往木柱上猛力砸去,震得屋檐底碎屑纷纷簌落,落在他粗红的颈上。
  良久,霍铮喉结微耸,沉重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霍铮魔怔了,自那日亲眼瞧见白细的身体后,眼前总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当日的画面。
  他不敢去想,自己竟然三番五次想着一个男人的身体。
  霍铮闭目,不过一瞬,脑海中倏地再度浮现出他避之不及的人来,雪白的,温软的,电光火石之间,腹下竟升起不堪的反应。
  他惊愕低头,对此不可置信,蜷在柱边的手再次握成拳头使劲砸捶,木屑刺在掌心沁出血来丝毫不在意,颈上青色经脉暴露,绷紧的面目竟有几分扭曲。
  白细对他付出了全身心的依赖,而自己却……
  罪恶之感如囚笼束缚着霍铮,他亲口承诺过,要将白细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照顾对待,而今,却对他视如亲弟之人的身子,产生如此龌龊又肮脏的肖想。
  霍铮木着脸,在心底反复把自己狠狠唾骂千百次。
  他痛苦万分的想,难道是他没碰过女人的滋味,开始想女人了?可若为想女人的缘故,那肖想的人也不该是白细,白细与女人没有丝毫干系。
  澡房内霍铮双手染血,就快把头发纠光了。院子里灯笼发散的光蒙蒙照亮一路,室内烛火通明,白细倒在枕边,嘴角挂有痴甜的笑。
  添置的新衣裳叠放于枕边,他舍不得换下沾有霍铮气息的衣裳,每逢夜间入睡时,便穿在身上。衣襟宽松,他扯高将半张脸遮盖起,就好像霍铮在一旁抱着他。
  动物对气味非常敏感,它们有厌恶的气息,也有极为喜欢的。
  而霍铮的气味,是白细嗅过那么多味道中最为喜爱的,至今以来,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倘若他能将铮铮的气息占一辈子就好了,再让铮铮染上自己的味道,彼此的气息相互交融,如同动物间的相互标识。念头飘闪而过,白细连忙以手紧紧捂住发热的脸颊,一脑袋埋进枕下赧然扭动,漏在外头的两条腿隔空一蹬,喉中发出细细软软的呜咽。
  暗自荡漾时,门外有人叩门。
  白细缩回手脚一窜而起,赶去给门外的霍铮开门。
  “铮铮。”
  白细心下痴喜,仰头迎视对方低垂的目光。
  霍铮脸色淡淡,左手拎着一个夜壶……
  院中修建有茅房,灯笼彻夜照明,奈何白细不喜欢趁着深夜外出解手,数次憋到天亮。
  夜壶由霍铮亲手烧制而成,白细对兔子尤其钟爱,他想起前些日子凭空送上门又莫名消失的那只白兔儿,便专门在上面刻上一只兔子,手艺精巧,惟妙惟肖,白细接过时,兴奋得耳尖红透,如两枚薄细晶莹的朱玉。
  “铮铮,你真好!”
  他抱紧夜壶不撒手,衣服松松垮垮披散,露出大半胸膛。
  霍铮目光微滞,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时候不早了,小白你好好休息。”
  “噢!”
  白细得了一只夜壶,蹦蹦跳跳回到屋内。
  他把夜壶放在灯火下细看,壶身涂抹着一层光亮的釉彩,触手平滑,往后翻转半圈,发现夜壶上画的兔子竟是只白色的垂耳,近看顷刻,还觉得这只兔子似曾相识。
  白细对着夜壶上的兔子迷迷瞪瞪想了一阵,倏地拍起脑袋,将两只垂耳朵从发中顶出来抖了一抖,他围在铜镜前,举起夜壶,对着上面那只精神抖擞的垂耳白兔子笑得合不拢嘴,傻乎乎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
  铮铮画的兔子,不正是他嘛!
  白细愈发宝贝这个夜壶了,搁在手边抱在怀里睡觉。
  夜里他激越难耐,身卷被褥翻来覆去,笑意不停。他没想到铮铮将他的兔子模样记得如此清楚,这是否表明了铮铮很喜欢他变成的兔子呢?
  陡然间,白细打起一哆嗦。他后知后觉暗想,铮铮为何会画他,难道他认出自己,看出他是个妖怪了?
  种种猜测纷至涌入脑中,搅得他毫无睡意。这时门外立有一道人影,白细定睛望去,抱紧怀里的夜壶,“铮铮,是你吗?”
  人影一顿,传来霍铮说话的声音,隔着门,听上去颇为沉闷。
  “小白,为何还不休息。”
  白细过去开了门,“铮铮,我睡不着。”
  霍铮眼睛落在被白细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夜壶,眼角一跳,头疼不已,“怎么半夜还抱着夜壶不放。”
  白细答非所问,眼珠子咕噜一转,眼瞳在夜色中幽闪发亮,“铮铮,我能与你一起睡觉么?唔,不是不是,我不想睡觉,想和你说说话,好么?”
  霍铮:“……”
  窗外月色隐没,两人并肩共枕躺在一张床上,肩与腿互抵,呼吸起伏落入彼此耳中。
  霍铮盯着黑蒙蒙的夜色,鼻腔冲入一股香甜的气息,是白细身上的味道。他捏紧侧摆的手,掌心内起了一层薄汗。
  也许是白细的心跳,抑或是霍铮的心跳,分不清谁在紧张,咚咚的心跳仿佛下一刻跃出嗓子眼,白细侧过身,伸出一条手臂,悄悄探过霍铮的腰处。
  霍铮僵直腰,问:“怎么还不睡?”
  白细抿嘴偷笑,趁此机会挨近对方,整个人几乎靠近他的怀里。
  “铮铮,你抱抱我?”他细声请求,霍铮犹豫片刻,才展开臂膀,微倾过身子将他环搂,指尖颤抖。
  霍铮嗓子很哑,“这样行吗。”
  白细抵在他肩膀,“再、再稍微用点力?”
  力道逐渐加重,白细心满意足,从鼻管发出一声软软的轻哼。他问对方,“铮铮,为何从前你不肯与我一块睡觉呢?”
  霍铮知他从前所指,便答:“那时候我将你错认成嫂子,先不论身份,若你真是女子,我定不能如此对你,那是对你的不敬与轻薄。”
  “为何我是女子就是轻薄了?”
  霍铮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细讲起男女有别,讲起伦理尝纲。
  沉厚徐缓的嗓音落在耳畔,白细听着一知半解,窝在宽厚温暖的怀中安然入梦,发出轻细的鼻鼾。
  霍铮等他熟睡后,欲将手臂撤回,岂料刚动,睡梦中的人似有所觉,小声嘟囔了一句,手脚蜷着往他怀里极力缩去。
  温软入手。
  霍铮闭目,竭力忽视身旁之人给他带来的感受,越想忘记的东西越让人不容于忽视,种了几日的心魔在暗中滋生。霍铮克制不住,时而拥紧白细恨不得融进血脉,时而松手,面目充满纠结与挣扎。
  鸡鸣五更,霍铮欲到院子坐下冷静吹风。他直起半身,一侧的白细很快贴近,腿腹间即便隔有层被褥,他清晰察觉有东西抵在布上。
  白细沉于甜梦,腹下却无声叫嚣,需解手。
  霍铮立在床沿,迟疑片刻,拿起置在边上的夜壶,将白细卷起的被褥拉开一道小缝。
  夜壶探入,窸窸窣窣,摸准地方,暗色很好的掩去霍铮面上奔涌而起的烧红。
  直到尿液稳稳落入夜壶,他松开手,气息憋至胸腔,拎起壶柄,梦游一样出了屋子。
  拂晓未至,一抹高大身躯伫立于庭院,晦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独他侧握成拳的手,昭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与彷徨。
  掌心尚存有淡淡余温,霍铮暗恼,无声将自己怒骂。
  他有心魔滋生,如今生了瘾,一面悔恨懊恼,一面却抵挡不住诱惑,如同此刻,他不敢去想,方才竟为亲手白细把尿。
  掌心摊平而后紧握,怕风将那抹余温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至《菩萨诃色欲经》


第27章 醉酒落吻
  天光大亮,一梦憨甜。暖黄的日光透过窗户拂照于床尾,白细眉梢绯红,身上仿佛还残留有两个人亲密贴合的体温。
  他搂抱被子,靠在在床头痴笑,腮帮酸紧,方才弯腰捡起鞋子套上。
  想起昨夜的事,便攀在床头翻找刻画有可爱白兔的夜壶,找了一圈不见影子,不知夜壶一早就让霍铮拿出去清理了。
  霍铮在井口旁打磨猎具,磨石浸水,猎刀铁锈褪去,磨得光滑发亮,刀与磨石相擦时发出嚓嚓的声音,白细立于井边,听得牙齿咬磕,腮帮子绷紧。
  “铮铮!”
  霍铮扭头看他,白细已经换好添置的素色新衣裳,尺寸贴合,一头墨黑长发披落于身后,乌发如缎,发丝已至脚踝,随风微晃。
  当朝除了女子,很少会有男子留这般长的头发。
  白细无措抓着手里的发条,他不会束男子发饰,见霍铮目不转睛看他,耳尖缓缓弥漫一层薄薄的羞红,细声道:“我、我不会束发……”
  他不知他羞赧的模样多么诱人。
  放下手中猎具,霍铮洗干净手,接过发带,“进屋里,我给你束发。”
  “噢!”
  白细眉眼化出温柔可爱的笑,搓搓两人碰到的指尖,继而问:“铮铮,昨夜你送我的夜壶在哪儿,为何我一觉醒来见不着了?”
  闻言,霍铮目光一敛,夜里那荒唐之事浮上脑中。他捏紧右手,掌心似乎还握有那温暖的物件。
  哐啷——
  霍铮个头比门高,他一时游神,避之不及。
  白细抬眼,就看到霍铮一脑袋之磕在门框上边。
  “铮铮!”
  这一撞,倒把霍铮撞清醒了。
  他惊觉自己入邪,将那些不该存有的念头甩去。
  霍铮安抚欲往他身上靠来的白细,“无碍。”
  两人同是男儿身,霍铮并不敢让白细与他太近。
  将一头长软乌发拈在掌心,霍铮双目深沉,敛去所有思绪。
  从不曾替任何人束发,白细是第一个。或许是他的头发太软了,握在掌心舒服,这一刻,霍铮内心柔然得不可思议。
  他为白细专注束发,白细则撑着下巴,痴痴看着镜子里倒映的人。
  霍铮映在镜中,他是白细见过最容貌俊朗端正,最好的人。
  明月村有百余户人家,数百名村民,在外与人摩肩擦踵,他见过数百张人的面容,唯独记住了霍铮的样子。
  抬眸,视线与霍铮的目光在镜中相汇。
  白细只笑,一时无言。他依恋的神色令霍铮喉咙一阵发痒,束好发,沉默离开。
  夏热渐褪,枝头树梢挟有丝丝早秋之意。太阳当空高悬,不似夏时闷热,微风干燥舒爽,适宜村民整日在外干农活。
  霍铮入山狩猎,用早饭时将此事告知白细,白细当即说一起上山。
  霍铮却认为不妥,他道:“你的身子才痊愈,应当注意休息,切勿过度劳累。”
  白细眼巴巴看着他,“不累呀。”
  霍铮坚持,“山路陡峭,你若跟来会让我担心。”
  白细不怕悬崖峭壁,“铮铮,我要去。”
  霍铮安抚,“乖些。”
  此话出口,白细毫无抵抗之力。
  霍铮将猎具收拾好背在身上,白细一路送他,不舍嘱咐,“那铮铮记得早点回来。”
  他站在门外,束起男儿头冠比起女儿打扮精神不少,眉目英俏,衣着虽然朴素,也难掩气质。
  霍铮深深望他一眼,负弓前行。
  送走霍铮,白细回院子坐下,又到后院鸡圈里看小鸡崽。
  鸡崽们幼小,围着白细叽叽喳喳叫些什么他听不明白,与它们待了半晌,折身回屋,穿过院子时,从墙角蔓延而上的树梢东摇西晃。
  白细登时警惕,跑到杂房取出霍铮置放的大扫帚,沿着树干转了一圈,“谁在上面!”
  冒出头的家伙是几个贼心不死的村民,他们找准时,机趁霍铮外出狩猎才得了机会偷偷爬上墙头看,想看看那美丽的小娘子,不料小娘子没现身,倒出来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
  村民问他:“你是何人,屋中的小娘子到哪儿去了?”
  白细知晓他们说的小娘子便是自己,嘴巴抿紧不吱声,看他们张头探脑不愿离开,开口赶走他们,“你们快离开吧,不然铮铮会生气!”
  “哟,我看你这小白脸年纪不大,口气倒挺大,还赶人?”
  另一村民嚷道:“我们就不走怎么啦?”仗着霍铮不在,这几个村民脸皮可无赖着呢。
  “你们——”白细瞪圆双目怒视,吼不出能震慑对方的话,手臂高扬,挥舞起大扫帚往他们脸上打,赶苍蝇似的,“出去出去!”
  青天白日,几个村民不敢把事闹大,他们偷窥在先,只能忍气吃了白细的几扫帚,灰溜溜跳下墙角逃走,边跑边骂,什么小娘子不在,还多了个男的,真是邪门。
  ——
  霞光散至满天,霍铮打猎而归。
  他今日运气不错,竟猎得一头山猪。
  村子周边的山脉早被村民猎个精光,农人大多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天爷赏给他们一口饭,他们不敢过于贪心,只在限定的地界范围内捕猎,偏远的地方鲜少涉足。
  且不说深山中有猛兽出入,路途较远,他们出得去也未必在一天内赶得回来,何况山里入夜后危机四伏,没有村民甘愿冒险。
  射杀的山猪个头厚实肥壮,有霍铮大半身子宽胖,獠牙长粗,十分凶恶。
  白细瞧见他把一头如此硕大的野猪扛回来,血液还未凝固,染湿半身衣裳,像个血人。
  村庄周边的山脉少有如此肥大的山猪出没,踏暮回家的村民看到霍铮猎了一头这么大的家伙,闲来无事,存有分食贪便宜的念头,就跟在他身后看热闹,一路跟到门外。
  霍铮刚把山猪抗进屋,白细立刻颠颠关门,隔绝外头好奇惊羡的视线。
  “铮铮,这头猪好大呀。”
  山猪虽被猎杀成死物,白细依然不敢靠近。这些体型庞大的野兽多数凶蛮残忍,死于它们嘴里沦为腹中食的弱小动物数不胜数。
  白细从此类庞大的野兽口中逃过,对它们很是惧怕。
  霍铮让白细避远些,匆忙换了身衣服,打了一盆水冲刷干净石板,臂膀发力,将整头庞大的山猪扔在石板上。
  石板一声轰然,白细目色呆滞。
  霍铮取出刀具与几个木盆,将山猪开膛破腹,动作利落迅速,手起刀落,取肝肠内脏,跺猪蹄,精肉与肥肉割分开置于木盆内。
  白细看着可谓心惊肉跳,小脸时白时青,对霍铮又惧又敬仰。
  一头山猪被霍铮分了个七七八八,眼下气温热不易储存,盘算着用于腌制,或制成腊肉肉干,足以吃上几个月。
  白细喝到了霍铮亲手熬制的肉汤,搭配自制香料,味道鲜美,分量足,连平常仅用粗食裹腹的霍铮都吃了不少。
  肉饱饭足,还有酒饮,酒是烧烈之酒,下田用的,霍铮素来少饮,今夜却多喝了两杯。浓烈的酒香熏人,白细软声恳求一番,向霍铮讨来一小杯,烧酒入喉穿肠,呛着他双目含泪,
  眸光潮润。
  霍铮身体藏火,被白细那双眼睛这样一看,体内热意叫嚣,脑子也跟着沌起来。
  “铮铮?”
  霍铮看着他默然不语,沉黑的眼却异常灼亮。
  白细悄悄挪了凳子,挨在霍铮边上。
  未沾过酒的人双颊透红,嘴里吐出的气息混有浓浓酒味,裹着一丝丝甜,竟醉后吐露真言。
  白细傻笑,将白天村民爬墙的事,吞吞吐吐抖漏个干净。
  他笑容甜憨,嘴里吐出的话却令霍铮藏在体内的那股诡火烧成怒焰,搭在白细肩膀的手越拢越紧。
  把事情交代清楚,白细一脑袋栽进霍铮怀里呼呼入睡,两只手下意识攥紧衣摆,睡时姿容乖巧,眼睫晕开两弯影子。
  “铮铮……”、
  白细梦中呓语,霍铮敛眸凝视,展开双臂调了调姿势,轻轻松松把他揽住大半身子入怀。
  约莫是醉了。
  霍铮想,他真的醉了。
  垂眸细看怀里的人,竟把嘴巴覆在那被酒水润过后艳泽的唇瓣上。


第28章 心怀不轨(捉虫)
  禹地入秋早,初晨时带有早秋时的清凉爽意,山野间缭绕层层薄淡的秋雾,草叶覆霜,凉意甚浓。
  霍铮在墙角底下架起一副木梯,两手用粗布带裹了两圈,脚下是移植回来的大片带刺藤蔓,他将藤蔓沿墙角外圈全部撂上,围成一片带刺的墙,防狼防贼。
  白细立于边上观望,霍铮低头,就见他睁圆杏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土屑忽从墙上抖落,白细担忧,“铮铮,你怎么啦?”
  霍铮摇头,白细仅是一个满满依赖的眼神,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腿脚打滑,失去分寸。
  霍铮在白细看不到的地方愧疚叹息。
  霍千钧春时下墓,霍铮今日打算去给他上香扫坟,霍氏两人的墓被霍千钧迁移过,他前些时日才打探到地方,距离霍千钧的墓地也并不算远。
  白细洗漱干净便围在霍铮边上,看他收整祭拜扫坟时需带上的东西,有纸饰银钱元宝衣物,白烛几对,还得捎上锄具。
  杀了一只鸡,漏出的鸡血还淌在院子里没冲洗干净,白细方才穿过院子时,险些被刺目的血液吓晕过去。
  他抱膝蹲下,许是食过糕食,总伸出舌尖舔嘴角,无形中引诱霍铮暗暗窥探,酒醉落吻的记忆时时刺激他的心脏。
  “铮铮,今天咱们要去哪里?”
  白细说的是咱们,霍铮瞥他一眼,他并不打算让白细一起跟去。两座山头往返,路段不远却不方便行走,霍铮身上负有东西,担心腾不出手照顾他。
  白细迎见霍铮凉凉的眼神,就明白自己没戏了,忙扯住他裤子,“不要丢下我。”
  霍铮试图说服他,白细双手捂耳,做出他不听的姿态,背过身,蹲成一团委屈、可怜、又无助之状,拒与霍铮交谈。
  太阳从东方探出一角,朝霞拂散。
  霍铮背上负着担子,肩挑两筐东西,白细合上门,走在他一侧,一同入山前往墓地,
  路上偶与放牛的村民并行,霍铮沉默寡言,白细不会与人说话,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走,他们见白细眼生,就问:“你是何人?”
  白细跳到另一边缩着,霍铮道:“他是我在外结交的小兄弟。”
  白细只字不言,霍铮总是沉默,村民觉得他们无趣,经过岔口时便分开了走。
  两人走在无人的小道中,白细忽闻细弱的呜咽。
  他脚下一停,侧耳专注倾听,霍铮随他停下,问:“怎么了。”
  “嘘——”白细曲起食指抵在唇边,“铮铮,你听到有声音吗。”
  霍铮摇头,白细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他拨开沿路生长的野草,草叶尖细边沿冒有针刺,霍铮担心他被割伤,便把担子放下,取了锄头把杂草拨开,行进于层层野草后方,躺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它身上被草叶划伤,身子凝有黑红的血迹。
  那只一只十分瘦小的幼狗,稀疏的毛发黏稠凝成几缕,露出瘦皮骨形。
  周遭荒凉并无人烟,极有可能是被村民抛弃于野草中任其自生自灭。
  白细上前轻轻翻动黑色幼狗,霍铮把他拉开,亲自查探。
  “它还没死,但气息微弱,这副样子活不久了。”
  白细挪不动步子,眼睛一直盯着那只狗。
  似乎察觉到有人,幼狗挣扎着掀开眼皮,它的眼睛湿漉漉,混着血,流着泪,眼下的毛都湿了,好似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喉咙却发出细弱的叫声,前肢轻轻探动,那是对白细伸出爪爪的动作。
  白细说:“铮铮,我们带它回去吧。”
  幼狗可怜,他不忍看它死在荒山野岭间,死后还会被其他禽兽分食。若救它回去熬不过死了,找块地挖个坑将它埋起,让它死后得一副安宁之地也比死在这儿好上百倍。
  霍铮对他流露无奈眼神,嘴角却勾起极淡的弧度。掏出别再腰后的匕首,割开衣下袍,用布料把幼狗裹住小心抱起。
  筐内腾出一块地方,把幼狗放入,继续挑起重担,往前行墓地。
  白细走在幼狗一侧,这只幼狗似乎记住了他,身子虚软无力,却总试图探出短小前肢往白细的手勾去,直到累及,才弱弱呜了一声栽倒,睡在布袍内。
  行至墓地,葱郁的野草已有半人高,占据了整块坟地。
  霍铮开出一块空地让白细原地歇息,继续锄草,将墓地重新修葺,他一人斩草挖地,白细折袖,帮忙腾开野草。
  此地为霍氏两人的墓,霍铮多年未回长月村,因而也没来祭拜他们。
  从筐内取出祭品一一摆放于墓碑前,白细不识字,盯着墓碑,知道里面埋葬的人是霍铮的双亲,躬身拜了拜。
  他发上挂有草叶,霍铮摆弄好祭品,为他清理干净,旋即对墓碑说了一句,“爹,娘,这是小白。”
  白细遂跟着他,学得有模有样,“爹,娘,我叫白细。”
  霍铮:“……”
  霍铮心里有鬼,恍惚间竟生出儿媳见霍铮丈母娘的幻想,不由愧愤难当。
  祭过霍氏,两人又转至另一处山头祭拜霍千钧。
  霍铮未将白家坑了白细待嫁一事道出,死者为大,霍千钧已入土为安,霍铮不愿给死去的人增添忧堵,而他也下意识拒想白细曾被他错认成嫂子的事。
  在山中停留半日有余,除了一只捡来的可怜幼狗,两人空手下山。
  村口附近架起的围栏聚满了村民,人群吵囔,聚拢在一块议论什么事。围栏多用于发布通告,白细与霍铮对视一眼,朝围栏的方向靠近。
  人群拥挤,白细被霍铮带到一旁,便看对方寻了处地方,稍往内靠去,凭借挺拔的身姿,看清楚围栏上贴满的通告。
  原来是田税一事。
  每年中秋前农户得将一年一次的田亩税缴纳,亩地依照人口分配,人口越多的农户承担的税钱越高。
  霍家得了双人份分配的田地,霍铮折算一番税钱,囊中虽然羞涩,这份钱却也不是交不起。他在心底盘算折合一番,心里有了些底。
  白细跟上他,问:“铮铮,如何了?”
  霍铮对他解释清楚缴税一事,白细明白,颇有些愤愤不平,“就是要交钱了!”
  他抿着嘴巴显得有些不高兴,在他眼里,霍铮赚钱好辛苦的,如今凭那贴出的一张纸就要交钱,想想心里很是不服气呢。
  没等他不高兴太久,因为回到霍家后,一直昏睡的黑色幼狗醒了。
  它似乎睡了个安稳觉,恢复些许精神,白细试图与它交流,奈何幼狗未开灵智,只会对他虚弱的唔叫,白细跑回屋内,大喊:“铮铮铮铮,你快出去看看——”
  霍铮正在换衣服,脱到一半裸出大半身子,白细闯入后立在门外看呆了一瞬,嘴巴张成一个圆,合拢。
  霍铮若无其事将衣服脱去套上干净的,余光却一直将白细的动作收进眼底。
  霍铮发现,小白似乎喜欢看他的身体,掩唇清了清嗓子,“发生何事?”
  白细收神,急急忙忙拖住霍铮的手,把人带出去,“小狗醒了。”
  霍铮随他查看幼狗的情况,取出熬软的米汤喂它。小东西早已饿坏,嗅到吃的立即探出舌头舔,稀软的毛发脏兮兮,白细坐在小凳上看它吃东西,霍铮找了块布沾水,待幼狗腹部饱涨,把它毛发上的凝固的血擦拭。
  幼狗躺平任人翻来翻去,湿黑的眼睛一直望着白细与霍铮,泛出水润的亮光。
  村里没有兽医,霍铮转头对白细说:“是死是活看它的造化了。”
  这只狗若非遇到白细,恐怕早早露尸荒野。
  木盆里垫些草料给幼狗窝着,白细连狗带盆抱回房里,霍铮不拦他,多熬了些细米,白细留下一碗,时不时喂幼狗吃。
  白细对幼狗惦记,到了夜里,屋内灯火还亮着,半夜亲自起身照看它的情况,生怕它断气。
  霍铮起夜,看到室内有光亮,他在门外敲了敲,白细未回应,轻推而入。白细正蜷在床角,床角下置着木盆,他手里还拎有一只木勺,显然半夜爬起来给幼狗喂过东西。
  白细睡得极沉,霍铮靠近他也不知。梦影中察觉有暖源靠近,喉咙发出软声细小的嘟囔,转个身,就滚进了霍铮的怀里。
  霍铮轻手将他放回床,被子盖好。本应就此离开,脚下却如扎了根不动,目光沿着白细的轮廓描绘,这是一张和女人没有任何干系的脸,却总时时闯入他梦中。
  霍铮骨子里是个守旧传统的男人,如今他日日肖想着白细,不禁苦涩摇头。
  他在墙上围了刺藤以防有人窥探白细,防得住别人却防不了自己。
  他才是守在白细身边,对他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狼。
  白细梦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恰好碰上一柔软温热之物。
  霍铮如梦方醒,狼狈从室内逃窜,他在庭院内站了许久,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29章 兔子出现(捉虫)
  暖风浮动的午后,白细被黑色幼狗闹醒。
  他看着挨在他腿脚蹭动的小家伙,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本以为活不久的幼狗,凭那吊着的一口微弱气息,挺了过来。这三天白细守着它,按时喂米汤,吃了几日粮食,小家伙比起被捡回来时精神不少。
  幼狗知道白细对它好,在白细一点点把米汤喂入口中时,会用湿软的舌头把他整根手指舔得湿漉漉,每天吃饱了睡睡足了吃,醒来若不见白细,喉咙还会发出娇弱的呜叫。
  幼狗捡回一条名留在白细身边,他不时唤它狗狗、小狗,霍铮听了,提议为它取个小名方便记住,名字当由白细亲取。毕竟幼狗是他发现救回来并悉心照料,没有白细,就没有幼狗的第二条生命。
  落下的床幔随风飘晃,白细伏在枕边,与幼狗大眼对小眼。幼狗低低呜了呜,用湿漉漉的鼻子亲昵蹭上他的面颊,黑黑亮亮的一小团,白细认真看它的眼,心里有了主意,转头对霍铮说:“它的眼睛像好像珍珠,就叫黑珍珠如何”
  白细未曾到过海边,亦没见过珍珠,但他从王八龟神医嘴里听说过。
  王八龟神医说海底有蚌,蚌里有圆润亮泽的珍珠,那是一种极其美丽珍贵的东西。他想,或许珍珠就与幼狗的眼睛一样,虽然它的眼睛是黑色的,也并不妨碍白细将它想象成珍珠的样子。
  霍铮静默片刻,将黑珍珠稍微提起来,往它腹下看,沉道:“它是只公狗。”
  黑珍珠夹紧腿和尾巴忙从霍铮掌心里逃脱,缩在白细腿边,呜呜弱叫不给人看丁丁。
  白细低头揉它,“黑珍珠不好听么?”
  “呜嗷!”好听好听,黑珍珠脑袋不断蹭他,一旁的霍铮默然,道:“好听。”
  于是黑珍珠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五天后黑珍珠的四肢能站立起来,走路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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