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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万里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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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夫子满意地笑了,柔声道:“你放心。只要你肯安静一点,我绝不会杀你。我还舍不得你这块小骚肉呢!”

满窗花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惜,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她已是孔老夫子的阶下囚,她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杀死。

是自杀,还是忍辱?

她还没下定决心,孔老夫子已用闪电般迅捷的手法卸掉她的下巴,点了她双手的穴道,取出了她藏在牙缝里的蜡丸。

内含毒药的蜡丸。

她知道她彻底完了。

和孔老夫子相比,她的武功、她的智谋实在太差了。

她不是他的对手。

满窗花认命了。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她想不认命又怎样?

满窗花闭上了眼睛。

她不想再看见孔老夫子那张核桃般的老脸,不想再看见他那丑恶的身体。

孔老夫子已撕开了她的衣裳。

孔老夫子那双枯瘠的苍老的大手已放在她的身体上。

满窗花厌恶地哆嗦起来。

她想呕吐。

寒气刺激着她,孔老夫子枯瘠粗糙的双手也刺激着她,满窗花觉得浑身发紧。

她已暴起一层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在孔老夫子手下颤抖着。

孔老夫子的眼睛已开始放光,呼吸也已变得急促。他的双手也更用力地拧她。

满窗花想叫喊,可喊不出声音。

然后她就感觉到大腿上一下变得凉嗖嗖的,她听到了衣帛破裂的声音。

她听见孔老夫子低低的喘息:“小骚肉儿,心肝儿,……”

她知道他将如何折磨她。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得很清楚。

满窗花喉咙里干噎起来。

以前她曾多次细心服侍过他,她是自愿的,那时候虽也厌恶,但绝对不像现在这么无法容忍。

这岂非是她自找的?

满窗花的眼睛闭得更紧,但泪水还是溢出了眼角。

就在这时候,帐外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呐喊。

孔老夫子的手哆嗦了一下,从她身上移开了。

满窗花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帐帘忽然激飞飘开,一阵劲风扑入,烛光顿灭。

满窗花什么也没看见。她只听见孔老夫子低低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有一只温暖的结实的年轻的大手摸黑替她接上了下巴,解开了她手上的穴道,扯断了她脚上的绳子。

然后那只手拉着她,腾云驾雾般冲出帐篷,飞上一匹马,然后她被那只手送上另一匹马。

她用不着猜,也知道那是满霸王的手。

满霸王双手上的指头,加起来也不过七个。

“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明的时候,满窗花才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回安宁镇的路。

要是方向正确的话,他们早就到安于镇好长时间了。

满霸王冷冷道:“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满窗花勒住奔马,尖叫起来:“你休想!”

满霸王拨转马头,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回去!”

“回哪儿去?”

“不要你管!”

满霸王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用力就将她扯了过来,横置在马背上。说:“这件事我管定了!”

满窗花居然一点没有反抗的能力。他的手抓过来的时候,她的确已准备避开的,但不知怎的,还是被他捉住了。

她在鞍上挣扎起来,骂出一大串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满霸王根本不理她。

她锤他、打他,甚至踢他、咬他,她又哭又骂,可他就是不理她。

满窗花终于放弃了反抗,开始安静下来了,她的力气大概也用得差不多了。

满霸王冷冷道:“你现在回安宁镇,已无异是去送死。”

满窗花咬着牙,扭过脸不看他。

满霸王望着东天绚丽的霞光,淡淡道:“孔老夫子一定已经将安宁镇夷为平地了。旭日谷的覆灭,也是迟早的事。你们的企图全都已付之东流了,你必须正视这一点。”

满窗花并不糊涂。她知道他说的话一点没错,错的是她自己。

孔老夫子昨晚遭到她的偷袭后,一定会恼羞成怒,率众反扑安宁镇。就凭守在镇里的那二十几名武土,根本不会是孔老夫子大队人马的对手。

但旭日谷的人,却或许还有救。只要她快马赶去,也许可以在孔老夫子到达之前控制旭日谷。

但她也明白,满霸王绝不肯放她走。

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就这么被他“送”走,无论如何也不行。

她必须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从他手中逃脱,挽回败局。

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不!

前面的沙漠上,忽然扬起了烟尘。

满窗花冷笑起来:“你很紧张?”

满霸王的确显得很紧张。

满窗花横躺在他身前,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咬紧了牙。

满霸王没有回答她的话。

满窗花又冷笑道:“怎么,你还不放我起来?你要明白,我可是个女人,衣裳又被扯得破破烂烂的,你要不放了我,别人会怎么看你?”

满霸王冷冷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他们已有半天时间没说过一句话了,他好像已不习惯和她说话,他的口音已经变了,变得令她觉得很有点耳熟。

一个人在无意识情况下脱口而出的话,就一定是用的家乡口音。

满窗花的心收紧了——他的口音怎么这么熟?

她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她来不及多想,满霸王已将她托起,送回她的坐骑上,喝道:“把毯子裹紧点!”

她的衣裳已被孔老夫于撕裂,几乎已无法穿在身上。

她只好在外裹了一层羊毛毯子,在腰间系了根牛皮腰带。

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奇特。

满窗花掩好,冷笑道:“怎么,你不怕我逃跑了?”

满霸王沉声道:“你若现在想逃,我决不拦你。”

满窗花怔住。

满霸王慢吞吞地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能逃脱出狐狸窝大队人马的手掌心。”

满窗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狐狸窝?”

满霸王一字一字地道;“他们已经来了。”

满窗花忍不住环顾四周。

前方、左右两面烟尘大起,烟尘中铁骑影影绰绰,看样子来人不下百数。

她甚至已看见了烟尘中闪闪的刀光。

难道真是狐狸窝的人赶来了?

狐狸窝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来人一定是狐狸窝的?

她转头凝视着满霸王,想从地面上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她没有找到。

满霸王眼中一片冷漠,他的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事实上,就算有什么表情,她也很难发现。

他面上的伤痕实在太多太恐怖狰狞了。

铁骑很快冲到他们的面前。

满霸王仍然一脸木然,他就像是个在沙漠上生活了许多年的老牧人,对发生在沙漠上的任何事都熟视无睹。

满窗花却做不到。至少,她无法装出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她认出了那群铁骑的首领,她相信对方也已认出了她。

满霸王猜得不错。这群马上健儿的确来自狐狸窝,他们的首领就是天马堂现任堂主水至刚的公子水无声。

号称“武功大漠第一”的“狐狸王子”水无声。

满窗花只微微怔了一下,就马上决定先打招呼,掌握主动。

她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水公子,这么大张旗鼓的,是要去哪儿呀?”

水无声苍白的脸上慢慢绽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寒冰那么冷:“哦;原来是满姑娘。失敬。”

满窗花格格娇笑起来,伸手指着满霸王,对水无声笑道:“这是我的贴身护卫满霸王。霸王,还不给满窗花的水公子见礼?”

水无声鹰眼一般锐利的目光投向满霸王。

满霸王安坐在马背上,只朝水无声微微点了点头。

水无声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满姑娘,你的这位贴身护卫架子很不小啊!”

满窗花陪笑道:“他是个莽汉,不知礼数,水公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对了,水公子,你这是去哪儿呀?”

水无声将目光从满霸王脸上移开,“例行巡查而已。

满姑娘不在安宁镇享福,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满窗花面上笑意不减:“你问我吗?唉,有什么法子呢?夫子让我走一趟辽东,我不去行吗?”

“哦?去辽东?”

“是呀!”

“去辽东做什么?”

满窗花仍然在笑,但笑得已很有点杀气腾腾的;“水公子,有些话,好像你不该问吧。”

水无声淡淡道:“你这么想?”

满窗花脸上一沉,冷笑道:“水无声,你别忘了当年安宁镇和狐狸窝定下的盟约。”

水无声道:“我没有忘。”

满窗花道:“没忘就好。请你遵守盟约,放我们走。”

水无声笑了笑,但很快沉下脸,森然道:“只可惜,你已不再是安宁镇的人。”

满窗花心神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无声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满窗花硬着头皮道:“我不清楚。”

水无声道:“你不清楚就算了。实际上就算你仍然是孔老夫子的忠实走狗,你也的确是奉他之命去辽东,我今天也不会放过你。”

满窗花脑海里已乱成一团麻,她已无法冷静地思考任何问题。

满霸王忽然开口说话了:“水无声,放我们过去,我留你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低沉含浑,却似乎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

水无声急促地深吸一口气,他的右手已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他从那个满脸伤痕的大汉的声音里,听出了令人胆寒的杀气。

水无声紧紧盯着满霸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谁?”

满霸王不答。

水无声额上已暴起了青筋,他的右手也因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要和面前这个狰狞的汉子好好较量一番。他已经许久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放手一搏。他渴望看见鲜血已经很久了。

在这片大沙漠L,他真的已很久没有找到值得自己去决斗的人了。他一直没有机会试试他自创的那套剑法。

现在机会来了。

满霸王虽然还没露过一手武功,但水无声认定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就在面前,就是满霸王。

高手岂非更容易识别高手?英雄岂非更惜英雄?

水无声慢吞吞地道:“你用什么兵器?”

满霸王森然喝道:“刀!”

刀!

刀已在满霸王手中。

这把刀是从水无声一名手下的刀鞘里拔出来的,是把很普通的钢刀。

这把刀原来的主人一直都认为自己这把刀太普通了,一直想找机会换把刀。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这把刀握在满霸王手中,竟忽然间变得不普通了。他发现自己的这把刀实在很不错,不仅刀形漂亮,刀锋上也流溢着璀璨的宝光。

同样的一种武器,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会相差很大。

刀也一样。

同样的一把刀,握在高手手中,自然会平添许多风采。

这道理水无声明白。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满霸王的武功或许高得出奇,或许远超出他的想象。

或许他并不是满霸王的对手。

但他不在乎。

他早已看破了生死。

生命对于他来说,已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剑道永存。

他活着,是因为他有剑。他要让他自创的剑法在实战中不断锤炼,让他的剑术传下去。

水无声道:“刀已在你手中。”

满霸王点了一下头,没有作声。

水无声又道:“你胜了,你走。”

输了当然只有一条路可走。

满霸王又点了一下头。

水无声慢慢从马背上爬下来。他的手一直接在剑柄上,却一直没有拔剑。

满霸王飞身下马,挺身站在水无声对面。

狐狸窝的杀手们都没有出声,满窗花也没有。他们都勒马停在原地没有动。

太阳一下子变得更毒了。

满窗花眼睛里已流进了不少汗水,热辣辣的疼。

她虽然没有动,却一直在暗暗窥视着四周,她希望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施展她的遁术逃出去。逃回安宁镇去。

至于满霸王是死是活,她才不在乎呢!

骄阳下的黄沙忽然间笼起了轻烟。

起风了。

风并不算太小,当然也不是很大,但也足以使人闭上眼睛以抵御飞舞的黄沙。

满窗花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跃上马背,足尖在马头上一点,身子已随空中的飞沙飘出了狐狸窝人马的合围。

满霸王就在这时候大喝一声。

黄沙沸腾。

第二十九章 惊天一战

沸腾的黄沙挟着劲风卷起,将水无声和他的数十名铁骑护卫卷了进去。他们除了紧紧闭上眼睛和嘴巴外,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黄沙渐渐落地,水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满窗花早已不见踪影。

满霸王仍然横刀站在水无声面前,站得很稳,面上带着种诡异恐怖的笑意。

很淡的、含着讥消的笑意。

水无声冷冷道:“你对那个满床飞的淫妇倒真忠心得很。”

满霸王摇头道:“你错了。”

“是吗?”

“满窗花是不是个满床飞的淫妇,我不知道,而且这一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满霸王缓缓道:“我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救过我的命。”

水无声盯着满霸王的眼睛,嘴角挂着的轻蔑更明显了,“我看得出。”

“那就好。”

水无声道:“我看得出,你脸上的伤疤是新的,显然刚痊愈不久。”

“不错。”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水无声好像已放弃了决斗的打算,开始和满霸王套近乎了,“依阁下刚才那一吼所显露的武功,相信天下绝难有任何人可以将阁下伤成这副模样。”

满霸王淡淡道:“不是人。”

“哦?不是人是什么?”

满霸王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狼!”

水无声愕然道:“狼?狼群?”

满霸王点了一下头。

他的眼中,饱含着深沉的寂寞和空虚,就好像他的思绪已飞到了极遥远的地方、人的想象力无法到达的地方。

水无声看见了,水无声也理解——他自己岂非也已达到了那种常人无法达到、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只有在心灵经历过极度的痛苦磨难之后,一个人才有可能达到那种境界——

阿识那!

生生不息的阿识那。

永恒流动的阿识那。

空虚寂寞的 阿识那。

水无声缓缓地抽出了剑。

世上惟一值得他试剑的人就在眼前,该是他拔剑的时候了。

剑已在手。

剑上的光华刹那间充斥了天地,仿佛连太阳的光辉也被掩去了。

满霸王微颌道:“好剑!”

水无声轻声道:“剑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

那么,什么才是“有所谓”的呢?

满霸王没有问,水无声也没有说。

勿须问,也勿须说。

水无声忽然沉声喝道:“听我的号令,大家去追满窗花,无论死活都要。”

那些铁骑护卫都怔住,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应声听命。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为主人拚命。他们应该时刻不离主人左右才对。

更何况,他们也都看得出,主人今天又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离开?

水无声森然道:“全部都去,不听号令者,斩!”

那群铁骑护卫这才不得不离去,而且散得非常迅速。

片刻之间,茫茫的大漠上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现在,已只有满霸王和水无声对峙在阳光下,大漠上。

满霸王道:“你没必要让你的手下走开。”

水无声道:“是吗?”

“你也应该明白一点,满窗花也是个在沙漠里长大的人,你的手下想捉住她,只怕很难很难。”

“我知道。”

“你遣走他们,是想给我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不错,有他们在这里,势必会分散你的注意力。无论如何,他们的武功还算不错,对你总归有一些威胁。”

“嗯。”

“我不想让别人说,水无声是仗着人多势众取胜的。”

满霸王淡淡道:“无可否认的是,有他们在这里,你也无法完全集中精力。他们的武功或许的确不错,但有时候也会令你分心,反而成了你的累赘。”

水无声点了点头:“不错。但这只是其一。”

“难道还有其二?”

“嗯”

“其二是什么?”

水无声面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看到这场决战。”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配。”

“不配?”

“他们看不懂。”

满霸王终于点了一下头表示承认,“不错,他们的确看不懂。”

水无声道:“他们还没有达到我们所达到的境界,根本就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辈子他们也没希望追上我们。”

满霸王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从来不愿低估了别人的实力,他尤其不愿低估别人的智力。

水无声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道:“你究竟是谁?”

满霸王淡然道:“你是在问我的名字?”

“对”

“又何必问?”

“我一定要问。我一定要知道我的对手是谁。”

“随便我是谁都可以。你可以叫我’霸王’,也可以把我当做阿猫阿狗,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满霸王顿了顿,又道:“你看见天上的云彩,就可以把我当作云彩;你看见脚下的沙堆,也可以把我当作沙堆。人生岂非就是这样?”

水无声道:“不一样。云彩的形态是变幻无常的。沙粒虽然细微,也可以有所不同,这一粒沙和其它的沙子完全一样吗?对你来说是一样,对沙子来说,它希望是一样吗?”

满霸王不答。

水无声又道:“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可能。

“我常听人说,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变,但眼睛无法改变。”

“我也听说过。”

水无声一字一顿地道:“你是郑愿!”

沉默。

沙漠像是已死去。

良久,满霸王终于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低声道:

“你没有认错。”

他就是郑愿?!

满霸王就是郑愿?!

如果满窗花在这里,听到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水无声似乎也被这个狰狞的大汉的话惊呆了。

就好像刚才他根本就没说过“你是郑愿”这句话,就好像他根本就没希望对方就是郑愿。

他真是郑愿?

水无声忽然打了个寒华,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了似的。

他的额上,竟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太阳在突然间变得明亮了,变得刺眼,让他眼睛生痛,让他不习惯。

脚下的沙子似乎也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粒粒灼热的烙铁。

他觉得自己就像突然间被人扣进了蒸笼里,被人扔进了熔炉中。

水无声凄厉地大吼了一声,仗剑疾冲而去、冲向郑愿杀了他!

杀了郑愿!

没有剑光。

没有剑光。

没有杀机。

水无声仗剑冲了过去,没有剑招,也没有身法。

可是郑愿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因沉重猛烈的压力而爆裂了。

他看见的不是一柄剑,而是千千万万柄剑在向他冲来。

他看见的不是剑招,而是无坚不摧、汹涌澎湃的巨涛。

他看见的不是一个水无声,而是排山倒海的仇恨和疯狂。

这已不是剑术!

这甚至也不是武功!

这是魔力!

这是因为极其强烈的仇恨而造成的疯狂的魔力。

郑愿忽然转身背对着水无声的剑。

幻象顿消。

郑愿手中的钢刀向后撩起。

“锵”,一声轻响。

刀折。

剑尖已刺向郑愿的后脑。

郑愿转后一贴身,贴在了水无声的身上。

剑擦着他脖颈的右侧滑过,他都看见了剑上的寒光。

郑愿一个肘锤击向水无声胸膛。

走空。

水无声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有形无质的东西。

剑却无形有质。

剑消失。

郑愿手中的断刀向后再挥。

仍然走空。

剑却已刺中了郑愿的右背。

剧烈的刺痛使他不得不拚命往前跑,他想躲开刺进他背后的剑刃,他不想被剥刺穿。

他没能摆脱。

水无声的剑尖如附骨之蛆紧紧贴着他背后。

他只能再跑,拚命跑。

他不敢回头,他怕他再看到那种恐怖的幻象。

远远望去无际的沙漠上,忽然腾起了一道细线,如一条蛇在飞快地游动。

只有走近了,你才会发现,那条“飞蛇”是两个如闪电般飞弛的人和连在这两个人中间的一辆剑。

跑了不知多久,郑愿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办法——至少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无法摆脱水无声的剑,也不敢转身面对幻象,他岂非只有跑到死?

他已感觉到自己的血从后背的伤口往外流,他的力气似也从那里随着鲜血流走。

他知道若不再想出办法,他不会支持多久的。

再有半个时辰,他会力竭身亡。

就在这种时候,水无声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郑愿,你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

“你在流血,你会流到身体里一滴血也剩不下。”

“……”

“郑愿,你还记得那场沙暴吗?”

“……”

“你被龙卷风卷飞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我恰巧在场,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那里吗?”

“你说!”

“我是为了追杀一个女人,你想必也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

“……”

“是山月儿!是那个骚货!”

“因为那个晚上,我们已经设计干掉了山至轻,而那个骚货不知怎么光溜掉了。”

“我带了一队人马去追她,结果是我不仅追上了她,还遇到另外两个女人。”

郑愿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另外两个女人?那不是花深深和海姬吗?

郑愿忽然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

他忽然停住了身子。

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看得见从他身前突出来的一截剑刃。

血淋淋的剑刃。

他的身体也和水无声的身体撞在了一起。

剑从他身体内退出。他被水无声足足撞出了二十步迈。

但他没有死。至少,他知道他暂时还不会死去。

他的五脏六腑都已被撞离了位,剑刺穿了他的右肩肿,鲜血在往外狂涌。

鲜血也从他的鼻孔里和嘴角往外流。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有一线灵智不曾混灭——

谁杀了花深深?!

谁杀了海姬?!

谁!!

水无声想站起来,可他站不起来。

他的气血因狂奔而沸腾,因猛烈的冲撞而崩溃。

他的内脏已经破裂,鲜血从他七窍往外流。他也同样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想大笑。

因为这一战是他胜了,的的确确是他胜了。

他逼得郑愿转身也不敢转身,他用剑刺穿了郑愿的身体。他当然胜了,胜得很完全、很彻底。

可他笑不出,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呕血。

他想大声呐喊——是他!是水无声击败了郑愿!

可他喊不出。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将很快死去。

连笑也不能笑一声就死去。

鲜血浸润了黄沙。

浸润着鲜血的黄沙很快就被太阳烤干了,也将很快就会被风卷走,散落到无数的沙子当中去。

谁会注意一粒被血染红的沙子呢?

水无声觉得遗憾极了。

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没能告诉郑愿,是他水无声杀死了郑愿的两个女人。

他实在想看看郑愿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可惜,他看不到了。

水无声仰躺着,他觉得浑身的痛苦都已离他而去,他觉得很舒服,很愉快,很轻松。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知道,他面对着的,是太阳、白云和无垠的蓝天。

身下的沙子真是温暖舒适啊!

寂静的抄丘上,忽然有了动静。

满窗花慢慢从沙子里爬了出来。谁会料到,她竟然并没有逃远,就隐藏在这里呢?

她抖落头上身上的沙子,慢悠悠地走到水无声身边。

她站着,漠然俯视着水无声血淋淋的面庞,许久许久没有动。

她终于开始动的时候,是在她听到远处郑愿发出的一声叹息之后。

那一声叹息听起来那么虚幻、那么缥缈不可闻。

满窗花慢慢弯下腰,从水无声手中取过了那柄血迹斑斑的剑。

她慢慢直起腰,双手握剑,慢慢举过头顶,顿了顿,然后闪电般劈下。

剑刃过处,水无声身首异处。

满窗花抛下剑,再也没朝水无声的尸首看一眼。转身就走。

她走得仍然很慢,很悠闲。

郑愿静静地俯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

血已不再流。

满窗花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郑愿啊!……你骗得我好苦啊……”

她跪在他身边,喃喃道:“你是英雄吗?你是英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你不是要押送我回扶桑吗?

·…·现在你还想吗?……”她忽然格格笑起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疯狂。

她笑得浑身痉挛,笑得声嘶力竭。

郑愿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满窗花的笑声冥然中止,如被利箭射落的飞鸟。

她凝视着郑愿的后颈,她用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你还没死、对吗?……上回在狠群里你也没死,不是吗?你用不着别人来救你,对不对?

郑愿低低呻吟了一声。

“你在呻吟?……你在向我求救是吗?……你以为我还会大发慈悲是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她伸手去扳郑愿的右手,她想从他手中拿过那柄断刀。

她拿到断刀之后,会不会也像杀水无声一样杀掉郑愿呢?

郑愿的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握得很死,他的手指已开始发僵发硬。

要想从他手中夺刀,实在不容易。

满窗花很耐心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将郑愿右手上的四根半手指掰开,她慢慢拣起那柄断刀,慢慢将刀刃搁在他后颈上。

“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呢?”

阳光在断刀上闪烁,沙漠似乎已因太阳所灼饶而颤抖。

“你怎么不说话呀!……跟我说话呀?告诉我,说我是你的恩人,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是属于我的。说呀?”

郑愿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的抽搐,那是从断刀上传过来的。

“你属于我。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再救你一回。上回我不就已经救了你吗?说话呀!说你属于我,永不再背叛我,我就不杀你,我就救活你,说!”

郑愿当然什么也不会说,他已经昏迷。他的生命正慢慢从他身体内升腾而出,飘散在阳光里。

满窗花尖叫一起,双手举起了断刀。

她并没有砍下去。

断刀从她手中飞出,飞出好远好远,无力地落在沙丘上。

谁杀了花深深和海姬?

是谁?

郑愿仍在昏迷中,他的最后一线灵智还是在问自己——是谁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看见宝石般深蓝纯净的夜空中灿烂的星群,他听见清脆温婉的驼铃在身边回荡,他感觉到身体有节奏的颠簸。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浑身都软绵绵虚飘飘的,就好像他在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躺进了干净的被窝里似的。

但他无法动弹。

他想说话,和他身边的人说话。他感觉到身边有个女人,因为他闻到了女人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

他努力张了张口,可从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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