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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剑瘦马-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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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州吼道:“胡说,难道姓唐的还冤枉了你们吗?”

浮尘子陡的面色一沉,正色说道:“唐大侠,你不要含血喷人,一口咬定青阳官就是你焚屋夺书的绝顶仇人。实对你说,青阳官既敢派遣弟子前往终南山,自然早有夺取剑谱之意,也必然不畏惧你唐大侠来此寻仇挑衅。贫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少不得一拼叫你唐大侠明白个透澈!那日你我在终南山相遇,贫道等确系正由令师兄居处退出,但焚屋伤人,一切下手的却另有其人,并非青阳派所为,这一点,青阳派并不怕事,却不愿不明不白,替人受过。”

唐百州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信疑参半,叱道:“你说焚屋伤人,不是你们青阳派所为,但如今‘灵蛇剑谱’确在你们青阳宫中,这话又怎么说?况且终南山行凶杀人,既不是你们青阳派干的,又是谁下手干的?你们并未下手,而‘灵蛇剑谱’却平白飞到青阳宫来,这倒有些叫人难信。”

浮尘子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灵蛇剑谱’现在在青阳宫中,但青阳派却并非从令师兄处得来,说起来自难怪阁下不信,贫道言尽于此,唐大侠如果是存心恃强要夺那一部‘灵蛇剑谱’,嘿嘿!青阳宫也不是怕事的所在,唐大侠尽请瞧着办吧!”

唐百州追问半晌,似乎越问越叫人糊涂,如果真如浮尘子所言,那么这杀人放火又是谁干的?同时,青阳宫并未动手,却平自将“灵蛇剑谱”弄到手中,这剑谱又是从何而来?

许许多多解不开的死结,纠缠在他脑海中,他本已有些疯癫,一时间那里解得进许多疑问,用力摇了摇头,满脸迷惘地道:“杂毛,你说出来,是谁下的手?那剑谱你们又是从谁的手中得来?你快说出来,我也不难为你。”

浮尘子见他神情有异,冷冷一笑,更进一步,道:“你欲知道其中原委不难,但须先答应贫道一件事,以作交换。”

唐百州忙问何事?

浮尘于咯咯一阵笑,笑毕轻声缓缓说道:“你如愿放弃‘灵蛇剑谱’,贫道自然将其中原委据实相告,使你得知仇家,这胸中积愤自能消除。”

唐百州怒道:“说了半天,你是存心要霸占唐某师门秘传剑谱?我奉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唐某擒住你这杂毛,还愁取不回剑谱?问不出实情?”

浮尘子却不慌不忙,冷笑说道:“话虽如此说,当今之世,得知此事实情的,只怕除了贫道,再无第二人!唐大侠自不难硬闯青阳宫,甚至仗持武力,夺回剑谱,但若敢贫道以实情相告,只怕未必就能如愿哩!”

小翠一直站在唐百州身边,静听他们对答之词,见这老道处处以这一句话要挟,迫使唐百州同意放弃剑谱,偷眼看唐百州,果见他神情闪烁,似乎甚是难决,当下忍不住芳心大大不快,不待唐百州答话,迳行冷冷插口说道:“你不要以为不说咱们就没有办法,姑娘捉住你,那时候你想不说也不行呢!”

浮尘子袍袖轻挥,冷眼看了小翠一眼,笑道:“这位姑娘不要自恃一手‘百花乍谢’功夫,就能叫咱们青阳宫折服……”

哪知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小翠可比不得唐百州,娇叱声处,柳腰轻折,人已欺近到三尺左右,皓腕一转,兰花拂穴,尖尖的小指头眨眼间已经递到浮尘子“将台”要穴不足五寸之处,娇声喝道:“不信吗?咱们试试看。”

浮尘子虽然身居“青阳三子”之首,功力修为,俱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但万万料不到这小妮子说干就干,晃眼间已经欺身出手,身法竟然快得令人连意思也没来得及会过来,登时吃了一惊,忙不迭凹胸吸腹,疾退三步。

小翠左手腕指拂出,身法紧随着晨动。浮尘子刚才向后退出三步,她这里莲足轻移,居然如影附形,跟踪而上,兰花手原式不变,眼看就要拂中浮尘子的穴门。

这时候,把立在两侧的玄机子和卫灵子两个老道可吓了一跳,眼见师兄一退已到屋檐边,身后空空,再无退处。而对方这小丫头半步也不肯放松,再不出手,大师兄就得当场出彩。

两人不约而同齐声大喝,两柄剑疾举平探,分点小翠“风府穴”,口里喝道:“丫头,还不撤招!”

“青阳三子”各具一身出色武功,尤其剑术造诣,仅逊其师青阳真人,在当今江湖中可算得一等一的高手,此时心急大师兄遇险,出手更是迅捷无比。喝声未毕,两柄剑已到小翠肩后,满拟小翠若不自救,势必伤在双剑之下,连分立在两旁屋顶上的其他道士,都不禁暗中替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捏了一把冷汗。

岂知事实却大谬不然,分明那两柄明晃晃的宝剑已距小翠肩后不及三寸,突见她柳腰陡地一折,上半身忽然向前半倾,堪堪将剑锋避过。而左手原式未变,指尖已沾到浮尘子的“将台”要穴,但指尖一沾即收,似未施用内力,浮尘子只觉穴道上微微一麻,小翠早已塌肩缩身,矫若游鱼般竟从玄机子和卫灵子双剑合壁之间闪身退回。同时双手屈指左右分弹,“铮铮”两声轻响,玄机子和卫灵子顿感剑身似被一股巨大的劲力撞击,不由自主向旁直荡开去,险些脱手飞出。

这几下动作,拂穴、缩身,弹剑,尽都不过那么一刹那工夫,“青阳三子”方自惊骇未已,小翠早已退身回到原处,黛眉含怒,娇声骂道:“不要脸的老杂毛,三个打一个,姑娘看在初次,只给你们一点小小警告,再要不识进退,就别怪人家不客气啦!”

“青阳三子”全是自负不凡之辈,绝未料到会在这一招之间,各各吃了暗亏,尤其浮尘子肚里更是雪亮,方才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自己这个筋斗,真要栽到印度国里去了。

羞愧之心一起,恶念顿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咬牙切齿,恨恨说道:“诸位既然恃技相胁,此事看来不能善罢,只有各凭艺业,手底下见真章了。”

说完,“呛啷”一声龙吟,早将肩后长剑撤在手中,回头向近身处一名道士低声嘱咐几句,那道士应声离去。浮尘子率领两个师弟提剑拥身上前,同时挥手喝命其他的道士结阵,困住这几个小辈。

两旁屋顶上二十余名执剑道士哄应一声,三人一组,一圈而上,登时在唐百州等四周布成了密密一圈剑阵。

唐百州放眼看他们结阵阵势,虽然仍和终南山所见的“三元阵”相同,但却因人数众多,除了基本仍以三人运剑出掌之外,另外由九人合组另一个“三元阵”,再由三个九人组,合为二十七人的大阵,紧紧将自己三个困在核心。如此一来,无形中将“三元阵”威力陡增数十倍,四周全是一片耀眼寒辉,端的威势非比寻常。

他记起在终南山时,自己仗着“玄铁剑”锋利,才闯出“青阳三子”所布的“三元阵”。

那时候,对方仅只三人,尚且敢得不服,如今结阵人数增至二十七人,自己三人彼此呼应困难,只怕难以和以前一般硬冲。当下低声问二女道:“杂毛们这阵法甚是难缠,要不要我吹起海螺号角,早早打发他们躺下?”

小绢听了浅浅一笑,道:“唐大侠太把他们看得重了,区区一个‘三元阵’,不须唐大侠动手,我们姊妹就能破得了它。唐大侠,你且在这里略作休息,看我们动手如何?”

唐百州笑道:“二位姑娘技拟神人,老唐自是心服口服,但二位赤手空拳,恐难胜得对方利剑。这样吧,我把‘玄铁剑’借给你们,看你们露几手‘碧灵宫’不传绝学可好?”

小翠咯咯笑道:“唐大侠这些话就是骂我们啦,要仗着利剑胜得他们也不漂亮,他们不是仗着剑才行吗?唐大侠,你瞧小翠露一手空手入白刃,先弄掉他们几柄剑给你老人家看看。”

唐百州脸上一红,心里忖道:小丫头真能吹牛,就算你再行,还能强过老唐的“魔剑八式”吗?相当初,你那老夫人的爹,还败在……

他连想也未来得及想完,四周道士陡地齐喝一声:“变!”阵法已然发动,数十柄长剑挟着劲风,全向中心的自己三人卷到。

唐百州无暇多想,本能的一挺锈剑,就欲迎上去接战。

蓦然间,耳旁响起咯咯一阵娇笑,两条绿影闪晃,小绢和小翠巳分由左右闪电似的窜入剑林之中。唐百州连她们的身法尚未看清,就听“铮铮”“当当”一阵乱响,长剑落地声,道士们惊呼声,转眼之间,赫赫一座“三元剑阵”变作稀烂一团,逼身劲风,也立即消退……。



第十四章 尔虞我诈

唐百州不禁骇然,忖道:二女武功,胜我何止百倍,这么看来,那七指姥姥古若英岂不成了神仙了?

不过片刻,绿影幌动,小绢和小翠双双退回身侧,面不红,气不喘,仍是那么行若无事,笑容醉人。但再看青阳宫的“三元剑阵”,可就惨透啦,道士们七零八落,阵势已不成阵势,十停之中,倒有四停两手空空,长剑已不知去向,一个个全是又惊又怕,愣在当场。“青阳三子”虽然长剑依然在手,但也吓得张口结舌,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房上幅时鸦雀无声,静得令人有些窒息。

好一会,还是小翠银铃般的笑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天真烂漫地问道:“唐大侠,你瞧那些杂毛们,干嘛一会儿全都傻哦?敢莫是都中了风吗?”

唐百州既惊且佩,也笑答道:“两位姑娘,以后你们莫再称我大侠,有了你们,我哪还能当得大侠二字,你们叫我唐臭侠,唐屁侠吧!”

小翠“噗嗤”笑道:“那怎么成?你都成了臭侠,傅公子岂不成了小臭侠,那有多难闻?”

唐百州哈哈大笑,道:“啊!我现在才明白啦,敢情你们抬举我,全因看在我那小白脸徒弟份上?”

小翠“呸”的啐了他一口,嗔道:“死相!我不来啦!你干嘛老取笑人家?”

这三人嘻笑哈哈,何曾有一丝像是在临阵对敌,倒似坐在家里,对月谈笑一般,把个堂堂“青阳三子”气得要吐血。浮尘子眼见无法再战,恨得一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用剑指着三人,道:“你们休要得意,此处地势狭小,施展不开,如有本领,请进咱们青阳宫来,准叫你们来时有路,去时无门,那时你们才知道爷的厉害。”

小翠凤目一睁,接口笑道:“哟!原来人家还嫌地方太窄呢,当初你们盖房子干嘛不把房顶盖大些,省得倒像咱们占了多少便宜似的?”

唐百州最爱调侃人,急忙接着笑道:“果真,当初你们如把青阳宫全修在地下,也省了许多棺材钱,那才一举两得呢!”

老小两张嘴,尽找便宜话说,“青阳三子”气得肺都快炸了,一挥手,房顶上的道士们一齐退下屋去。浮尘子气呼呼说道:“小辈们少逞利口,有种请进宫来,道爷们在宫中敬候,此时恕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领着两个师弟,如飞般跃下屋顶,三转两转,隐入宫中不见。

小翠笑嘻嘻道:“走吧!人家既然下了请贴,不去也不成,时间不早啦,天亮前倘如拿不到剑谱,傅公子……。”

才说到这里,她突然记起什么,粉脸上一红,戛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小绢拿俏眼斜了她一眼,抿抿嘴,笑了笑。

小翠心虚,嗔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人家又没有说他什么。”

小绢“噗嗤”笑出来,道:“咦!我也没说什么呀?他是谁?他是谁?”

小翠不依,扬手要打,唐百州看在跟里,乐在心里,暗道:小保这小子,也不知道那一辈子修来这两份艳福,有这么两朵解语花似的伴侣,叫他短命十年,也是值得的。想到这里,不自觉又连想到自己遭遇,如今三十多啦,还是老光棍一个,再加上脸上这副尊容,这一辈子讨老婆是别存这份心了。于是,感触身世,不知不觉唉声叹了一口气。

小翠正追着要打小绢,突听他唉声叹气,忙收了手,问道:“唐大侠,你叹什么气?”

唐百州笑道:“我叹你们只顾打闹,转眼天明,无法救得小保,那时候天太高兴,全都落了一场空罗!”

二女闻言,果然立时停止了笑闹,但她们为了这一句话,却腼腆不便表示出心急的模样,兀自低垂粉颈,不言不语。

唐百州顿了顿,说道:“如今‘青阳三子’落败退去,既然口口声声赌咱们进宫里去,想必这青阳宫中必有什么机关埋伏、翻板陷阱之类,剑谱不知藏在何处,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阅它一遭。此时宫前人声尽敛,也许刁家寨的来人又没讨着好去,咱们共只三人,一旦失陷,再无外援,机关又比不得对手过招,二位姑娘千万要仔细小心,丝毫不能大意。”

这一席话,只怕是唐百州自从染上疯癫之症以后,第一次正正经经,慎重其事的谈话。

二女心知事态严重,不得不也收敛了笑闹习性,正色点头,应道:“唐大侠所言极是,我们姊妹听你吩咐行事,好歹要闯闯青阳宫,夺回剑谱来。”

唐百州笑笑,道:“本来以二位姑娘技艺来说,唐百州是万难比拟,当不得吩咐二字。

但二位常居深宫,或许不悉世间险诈,临敌阅历,只怕稍欠。现在就请二位委曲一下,随在我身后,咱们彼此之间,相距一丈,二位看我落脚处,再行落脚,以免误触机关,吃它陷住。”

正说着,突听宫中传来“当当当”三声云板响,刹时间,整个青阳宫灯火全灭,变成了漆黑一片,偌大一片房屋,死寂得宛如墓地。

唐百州扭头一看,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道:“杂毛们眼下已经隐伏,二位姑娘就请随我下去吧!”

说着,探腕撤出“玄铁剑”来,倒提在手中,俯腰揭起一片屋瓦,一抖手,向地下扔了过去。

瓦片着地,“哗啦”一声暴响,碎成细片,唐百州见地上并无动静,这才向二女举手招呼,飘身落在适才瓦片着地之处。

他可说是谨慎万分,落地之后,拢目向四周望了望,好在他自食灵蟒生血之后,目力极强,夜中视物,毫发可辨。

看看青阳宫除了一幢幢层层相接的房屋,别无半点人声,他心知越是沉静,四处越是隐伏着敌手,丝毫不敢怠慢,剑尖轻着地面,一步步向近处一幢殿房移过去。

移行丈许,已到门前,果然望见小翠遵着吩咐,飘身从房顶落到自己适才着地之外。小绢仍然俏生生立在屋顶,闪着大眼睛,向四周探视。

唐百州满意的笑笑,深纳了一口气,仍以剑尖着地,闪身进了这间殿房。

这房子大约是一处偏殿,进屋之后,只见右手上有一列神柜,地上除了放着几个蒲团,别无他物,房中显得份外空旷。唐百州略为放了一点心,觑定对面有一道侧门通往他室,壮了壮胆,不再用剑步步着地,拧身一个纵身,直向那门口跃去。

他心里实是仔细,脚尖才着地面,微一着力,两臂猛张,整个身子又凌空拔起半丈左右,低头看看脚下并无丝毫动静,才敢沉身落地。

话休琐繁,唐百州似这样小心谨慎,转过了三栋房屋,除了第一栋里有神像之外,其余两栋显见得仅是道士们的卧室及打坐之处。各处大略一搜索,竟没有一处机关之类的装置,这一来,不禁令他纳闷起来,如果这青阳宫就只是这么平淡无奇,“青阳三子”仗持的又是什么呢?同时,宫中这许多道士,又隐藏到何处去了?

他始终怀着鬼胎,坚信这青阳宫有什么秘奥之处,鼓着勇气又领头搜过两间神堂,一间膳厅之类的大空房子,非但未发现任何异样,同时也没有遇见过一个宫中道士的人影。

整个青阳宫,仿佛生来就是一座空屋、寂静、阴森,此外再没有奇特的地方。唐百州满以为必是个机关重重,步步陷阱的所在,哪知竟是个如此平凡的房屋,不禁令他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失望之感。

哪知就在他泄气之际,正准备想个什么方法,逼出几名道士来,捉住追问剑谱藏匿之所,倏然间,耳旁忽闻又是一记清脆的云板声响——“当”!

这一声响,恍如击中了全宫机钮中枢,响音未毕,就听得阵阵轧轧机声传来。唐百州此时立身处正是一处丹室,原本前后均有门户可通,谁知一阵机声过后,迅速的“蓬蓬”两响,两端门上各落下一块铁板,将房门封住。而且,轧轧机声不止,似觉整栋房屋,均在动摇震荡,梁上悬着的油灯,也明显地在剧烈摇幌着。

论起这情形,正如像强烈地震,唐百州跟见房门已闭,心中诧讶不已,又急小绢和小翠困在别室中,不知是否也遭遇到同样情形,忙不迭挺剑纵身,跃登窗口。

直至他人已到了窗口,这才发觉原来连窗口也早被指拇精细的钢条拦死,所有可逃之路,尽都遮断。

唐百州尚不太吃惊,腾身跃上横梁,翻掌猛击房顶,想将屋瓦震飞,可以脱身出困。哪知道一掌劈出,蓬”的一声闷响,劲风四荡,屋顶却分毫未伤,唐百州这才骇然,敢情人家这整栋房屋,全是钢铸铁造,一旦入困,就再也出不去了。

然而,惊骇虽是惊骇,他对脱身出险,却尚未完全绝望,皆因他手中所持“玄铁剑”削铁如泥,自忖只要花一些功夫,不难将窗口钢条斩断。是以最令他心急的,倒并非自己脱身之事,而是小绢小翠现在安危。他说不出原因的变得非常关切她们俩,直比关怀自己更甚,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私情和欲念,但他不能否认的在喜爱着她们,是父女的爱?兄妹的爱?

他懵懵懂懂说不上来,只觉得都有些像,又都有些不像。

也许那正是介乎二者之间的吧?一个中年独身的男人,往往会有这种奇特玄妙的异样心境,尤其当他面对如此娇艳纯真花朵似的女孩子的时候。

这种关切和幻觉,使他提剑怔怔地立在牢笼似的房中,一时间竟连破困脱身也忘了。

摇曳逐渐静止,小小的丹室,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静,这真是一个巧妙的陷阱,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一代大侠唐百州困在笼子里。

蓦然间,寂静的房门钢板上响起“叮叮”金属敲击声响,唐百州倏地惊觉,忖道:别是她们正巧用在隔屋,在敲击墙壁,寻觅出路?当下急忙纵身跃近门边,倒转“玄铁剑”柄奇。сom书,正想也轻敲墙壁,使她们也知道自己被困的所在。

谁知他刚刚举起剑柄来,却突听得房门钢板上有一个小孔上传来咯咯的刺耳冷笑,浮尘子阴沉的声音说道:“唐大侠,适才你那神气威风那儿去了?贫道等以礼相商,你恃强不肯答应,现在怎么样?瓮中之鳖,贫道如要伤你,那真是比反掌还易哩!”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得意已极。

唐百州泰然答道:“杂毛,别以为就凭你这小小铁屋,便能困得住姓唐的,少时恼得唐某性起,一顿利剑,剁你一个稀烂。”

浮尘子显然凑眼在孔上,将室内情形窥探得清清楚楚,闻言阴阴笑着道:“不是贫道说句使你泄气的话,你如想仗着宝刃,便能将窗上钢条斩断,那真是在做梦了。唐大侠,现在你就尽请去试试如何?”

唐百州大怒,提剑拧身便跃登窗台,喝道:“好,就叫你看看唐某锈剑的好处。”抡起“玄铁剑”,对准窗口钢条,就是一顿猛劈。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之后,再看那窗条,竟然只留下浅浅几处剑痕,钢条仍然是钢条,并未折断。唐百州吃了一惊,连忙检视锈剑,幸好井未碰损,但似这样欲将这拇指粗细十余根钢条斩断,委实也极为不易。

浮尘子的声音又咯咯冷笑起来,说道:“唐大侠,你现在知道青阳宫这种特制钢条,不是仗着剑利便能毁损了吗?贫道再叫你见识见识这丹室的妙处。”

话音一落,就听“咔嚓”一声轻响,紧跟着,整间丹室,突然由慢而快,迅捷的旋转起来。唐百州吓了一跳,慌忙跃回房子中央,脚打千斤坠,奋力稳定身形,那知这房子宛如滚桶,越转越快,令人头晕目眩,难予克制。唐百州身不由己,天旋地转一跤跌倒,人随着旋转之势,连站也无法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弄得狼狈不堪。

唐百州人虽疯傻,经过几次起而复跌,却突然触动灵机,心中默默认准了房屋旋转的方向,然后一鼓作气,腾身跃起。身在半空中陡然拧腰转面,和旋转的方向相背而止,脚才沾着地面,不等被那转动之力牵动,顿时发足狂奔,脚尖轻着地面,人又凌空拔起,似这样双脚交替,和逆向奔跑一般,虽然并未能移动身子奔向前去,但却再也不会随着屋宇旋转而立足不住了。

他刚刚松得一口气,不一会,丹室却渐渐静止下来,浮尘子的声音又在门外笑道:“哈!

唐大侠,亏你绝顶聪明,能想这个法儿,这倒是咱们当初设计建筑青阳宫的巧匠始料所不及。

但是,唐大侠,你这方法虽妙,应付短时则可,贫道如不停机钮,让它连转三天三夜,岂不把阁下活活累死?况且,这丹室妙处尚不止此,唐大侠是否有意一一领略?”

唐百州这时候脑袋还在晕,颓然坐地,心知他这笼子必然尚有其他缺德设计,目前犯不上作他的试验品,只得有气无力答道:“杂毛,你们做这缺德机关,只怕下一辈子还要当道士,永远不得超生。”

浮尘子嘿嘿冷笑,道:“来生修积,勉强不得,这一点倒不需唐大侠费心。如今贫道旧话重提,再问阁下一句,青阳派无意与你等结这无缘无故的仇家,而‘灵蛇剑谱’,确非得自令师兄之手。家师宏量宽大,适才传下令谕,有意纵放你等出宫,但须得阁下同意将‘灵蛇剑谱’暂借本派一年,到期自能原物奉还,彼此不伤和气。”

唐百州听了大怒,不禁疯性又发,喝道:“剑谱乃我师门呕心泣血之物,怎能凭空便借给你们?譬如我要借你师父来当儿子,只借一年,期满后仍然还给你做师父,你可愿意吗?”

浮尘子声调突然一沉,大约也被他这几句疯话气极了,叱道:“姓唐的,贫道是恪遵家师息事宁人慧意,才与你这被擒之人洽商,你这厮怎的出口伤人,嘴里不干不净的?”

唐百州反而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吃亏的事不干?‘灵蛇剑谱’是我唐某人师门遗物,被你们巧取豪夺,杀人劫来此处。唐某力如能及,誓当夺回剑谱,兼替受害的师兄报仇,力如不胜,了不起拿这条命跟你们拼了,剑谱是万不能白让你们的。”

浮尘子冷冷一笑,道:“你这点愚忠,实也堪怜,但剑谱虽在咱们青阳派手中,贫道口口声声早已告诉你,并非咱们从令师兄手中夺来。你要报仇,也该找那放火杀人的真凶,却怎能平白硬给青阳派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唐百州道:“胡说,剑谱又没有长腿,能自己跑到你们青阳宫来?你说下手杀人焚屋的另有其人,那人是谁?你不说出来,我就认定是你们这些杂毛干的。”

浮尘子冷哼两声,略作沉吟,道:“好吧,贫道就将得书经过,说给你听,你总该相信此事实与青阳派无干了?须知道爷们并非怕你,实是不愿代人受过,跟你这种浑人夹缠不清。”

唐百州嚷道:“你说,你说,只要你所说是实,别说你骂我浑人,你就骂我是你的祖宗,我也不会生气。”

浮尘子咽了一口唾沫,想想宫中这时候所遭劫难,只能强将喉边的气愤又压了下去,冷冷说道:“那日贫道师兄弟三人,奉命赶往终南,本意也是要抢先下手,夺取‘灵蛇剑谱’的……。”

唐百州听到这里,突然插口骂道:“好杂毛们,存心不良,论理就该杀了!”

浮尘子一顿,忍住气,又接着道:“……但当我们赶到终南山,却大出意外地看到令师兄梁承彦大侠那栋茅屋已经被人放火焚毁,显见已有他人先我们而至,下手把剑谱弄去。贫道等在火场边略作寻觅,紧接着便发现刁家寨的人亦已赶到,于是隐身窥听,知道他们也是刚来乍到,那剑谱竟不知已被何人得去。当时,咱们衡量情势,觉得犯不上和刁家寨的人照面,便悄悄撤身退走,岂料刚才移身,竟被他们查觉,一口咬定剑谱必是被我们夺得,一言不和,登时就动起手来……。”

唐百州又插嘴道:“王八打乌龟,谁赢了?”

浮尘子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贫道等一向恪守师训,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无故树敌,何况他们人多势众,仅只周旋几招,便抽身退走。但当咱们退至后山,却无意间发觉有凌乱的足印,那足印似有女人在内,而另一双男人足印浅而难辨,分明必是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业已下手夺去剑谱,非但夺去剑谱,更已将令师兄的幼婴内眷尽都掳去……”

唐百州似乎不信,冷冷道:“那还有谁?只有你们杂毛师兄弟三人,才当得高手二字。”

浮尘子冷冷笑道:“多承阁下夸奖,不过,若是贫道等抢得先机,倒也犯不上作那累赘无益之事!咱们既然志在剑谱,只要剑谱到手,大可一剑一个,超度他们早登仙境,似可不必花费精神,将他妇孺带走。”

唐百州点头道:“这也确是实话,你说得出,定然做得到。那么,你们发觉这些足印,又知道足印关连着剑谱,岂有不蹑踪赶去,察一个水落石出的吗?”

浮尘子笑道:“正是这话,当时贫道等也有此意,无奈刁家寨的人就在近处,不久之后,又有东海二怪门下,也接踵而至,贫道等只得暂且退走,寻了一处山头,等候这些逐臭之徒离去之后,再往原处循迹蹑踪。”

唐百州恍然道:“啊!你们歇足那处山头,就是我追人追丢了,第一次跟你们相遇的所在?”

浮尘子答道:“一点也不错,自从那夜经你这厮一阵胡搅,起初咱们疑心那夺书劫人的武林高手,就是你这混蛋……”

唐百州骂道:“你才是混蛋!说得好端端的,你这王八蛋怎么开口就骂人?”

浮尘子咯咯笑道:“事后贫道等仔细计议,又似乎有些不像,瞧你这厮虽然剑法诡异,但也未必便是那焚屋伤人,夺走剑谱的绝顶高手。第二天,咱们绕道仍然回转终南山,潜心研究茅屋后所留足印,最后才断定梁承彦遗留内眷,果然是被人劫去荒山之中……。”

唐百州顿时一惊,插口道:“你们从什么断定我师嫂和侄女的去向?”

浮尘于冷冷道:“咱们见那遗留的足印,仅只一男一女,男的似乎拥有一身超凡武功,而女的却落脚沉重,显见并不会武。况且,那茅屋中也只有一具烧得焦枯的男尸,并未发现内眷遗骸。”

唐百州道:“那也不见得就能证明她们是被人劫持而去呀?”

浮尘子道:“只凭这些,自然不足证实那梁承彦妻小下落,但咱们还有最有力的证据,足证梁承彦所留遗孤,是被人劫持而去……。”

唐百州急忙叫道:“是什么证明?快说,快说!”

浮尘子此时反而故作神秘,淡淡一笑,小孔里的眼睛眨了几眨,笑道:“那就是你今天一心要抢夺到手的‘灵蛇剑谱’……”

唐百州听了越发不解,叱道:“胡说,‘灵蛇剑谱’怎能证明我师兄遗属系被人劫持而去?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干,你是准备拿来搪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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