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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能事务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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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蓦地回首,仿佛为了等待这两个字,已经把回头的动作演练了无数遍,才能反应地如此迅速自然。
段回川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嘴张合半天,最后只尴尬地憋出一句“早点睡”。
“你也是。”男人垂眸淡淡一笑,抓在手心里的外套稍稍收紧,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欢喜,又像是几分失望。
言亦君再次迈步离开,他脚步徐徐,短短几步路,竟宛如跨越万里之遥。
就在他拿出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转头朝隔壁看了一眼——段回川的房门依旧开着,那人斜倚在门框上,遥遥望着自己。
对视来得措手不及,又好似早有预料,言亦君握在门把上的手忽然转不动了,像是有千斤阻力阻止他进门,甚至希望这破门干脆坏掉才好。
然而那把手好端端的,异常灵活,稍微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言亦君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正要推门而入——
头顶的灯倏忽闪烁了一下,言亦君微微一愣,旋即整条走廊的灯都开始不再稳定,时明时灭,不过眨眼功夫,光线瞬间被全部抽走,走廊齐刷刷陷入黑暗。
停电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只温热的手突然隔着他的手背握住了门把,而后用力一带,“啪”地关上门。
“段……?”言亦君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被身后一股大力折返身,压在了门板上,灼热而熟稔的气息不由分说挤进来,蛮横地将他笼罩在内。
一双湿热的唇紧紧地贴上来,在无法视物的夜色里,也准确地寻觅到了他微微张开的嘴。
段回川的手按住男人的后脑,用力地压向自己,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对方手腕,按在耳侧。
他用身体隔绝出了一方狭窄又隐蔽的空间,激烈的心跳和呼吸此起彼伏充斥其间,暧昧的热度骤然升腾,瞬间点燃了两人胸腹里那把火……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在这条逼仄的过道里,正发生着怎样动情的拥吻。
段回川强硬地勾住男人的舌尖,不断地攻城略地。
言亦君仿佛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只能任由摆布随波逐流,他心甘情愿的沦陷在里面,逃不开,也不想逃,甚至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的全部,接纳来自对方一切的索取。
走道安静的过分,他们沉沉的呼吸声在这样的静谧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远远的,似乎有人注意到这层楼廊灯的异样,但去他们的吧,谁会在意?
段回川加深了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言亦君仰起头迁就他,侧脸的曲线严丝合缝地紧紧相连。
言亦君唯一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攀住了对方的脖子。
没有人能逃开,在这场无言的、隐蔽的、炙热的夜色里。
汹涌而至的情愫缠绵过齿唇,融化在旖旎的喘息声中,不够,仅仅是这样的紧贴还远远不够!
段回川略略抬起头,两人间的距离分开一条缝,他熠熠发亮的眸子,像是夜幕里两点星星。
这道星光照亮了言亦君的眼,他摸索着对方水润柔软的下唇,那是刚刚被自己滋润过的光泽,终是忍不住仰起头亲吻上去,继续这段没完没了的、近乎发腻的亲密。
廊灯微弱的闪烁了一下,借着昏暗的光线,段回川看见言亦君眼尾那抹胭脂般晕开的醉红,迷离的眼神、红润的唇,还有绯红的双颊,他的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失控。
那股被药浴强行压制的欲望再次窜上来了,令他几乎想要把这个无声勾引自己的家伙直接据为己有。
就在这里,在随时随地会有人来往的昏暗角落里,让这个人因羞耻而隐忍地蕴出眼泪,又颤抖着任他摆布。
言亦君深邃双眼凝视着他,以一种无言邀请的姿态,仿佛将漆黑的掩饰剖开,就能看见眼底似水柔情,水落石出。
远处的人声和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不舍的分开,在昏暗里慢慢平复呼吸。
廊灯终于恢复正常,一盏一盏次第亮起来,光明姗姗来迟,言亦君理了理凌乱的衬衫,又恢复了平日衣冠楚楚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停电了呢?”言亦君意味深长地望向段回川。
后者眼神乱飘,左顾右盼:“可不是嘛,可能是这里的设备太老旧了。”
“是吗?”言亦君低头笑了笑,在被其他人看见之前,一把勾住段回川的衣领,猛地将人拽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段:不光能充电,我还能断!
言:就是不持久。
段:……
第39章 告白
言亦君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暖黄昏惑的光线,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头一次被男人抵在墙上亲吻的段回川,不是很适应角色突然间的调换,他拥着言亦君清消但并不瘦弱的身躯,交换鼻息,耳鬓厮磨。
他很想继续下去,放纵一把,把人抱进卧室,再顺理成章地发生点什么成人世界的事情。
眼下气氛正好,黑灯瞎火,无人打扰,热烈又暧昧,一切不合时宜的顾忌和悲观的论调统统抛却脑后。
没有什么将来,也无人知晓过去,唯一能抓住的现在,就在他的掌心,他的唇边,他的眼底。
衣料的摩擦和模糊的水声被黑夜掩盖,荷尔蒙和理智在脑内激烈的交战。
墙壁上转动的指针不断地提醒段回川,时间已经很晚了,再浪费下去的话,今晚的大好机会就要白白溜走了。
理智束缚着他恋恋不舍的手脚,继续也不是,推开也不愿。
段回川心里纠结着,抱着男人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言亦君按在对方肩上的手试探着往下滑动,第一颗纽扣轻而易举地挑开,再往下时,忽然被段回川抓住了手腕。
不能再继续了!他会忍不住的!
段回川气息已经不太稳,他焦虑地瞥一眼时钟,时针居然已经快走到十一点了。
言亦君手上动作一顿,注意到他的神思不属——刚才的吻,莫非是他会错了意?段回川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说,只是感动于自己的体贴关怀,一时冲动忍不住亲近,现在又后悔了?
意识到这一点,被如火如荼的欲望冲昏的头脑,渐渐浇灭了,他略略直起身,让彼此拉开一点距离。
“抱歉,刚才情不自禁,是我太不自重了……”言亦君深深闭上眼,微红的嘴角和眼尾还诉说着未尽的缠绵,再睁眼时,眼神却已经被迫从眷恋中抽离。
还来得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时候后退一步,至少还能维持这点与众不同的亲密。
他强迫自己咽下满嘴的苦涩和失落,尝试牵了牵嘴角,想要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可是骤然从满怀期待的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个中滋味,委实过于叫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道歉?”
段回川还维持着双臂虚环住对方的姿势,满脸的疑惑不解,难道言亦君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刚才,他明明吻地非常主动,还把自己拉进屋。
难不成只是一时情迷意乱,现在清醒过来,他后悔了?
言亦君一时语塞,大半夜巴巴跑来敲门的是他,把人强行拉进房间的是他,按在墙上强吻解衣的也是他,都寡廉鲜耻到了这个地步,还故作矫情地说这些虚伪的话?
“我……只是我单方面,对你……就算你不回应也没关系,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言亦君艰难地开口,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一字一句都宛如煎熬。
垂在身侧的手指掐进掌心,他眼中的星光似是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暗淡的疲倦,一点点消磨掉方才耳鬓厮磨的激情。
段回川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纵使他实力强大扫妖荡魔,在感情方面也像个白痴一样一窍不通。
在这样的时刻,哪里还需要多说什么废话?身体的反应才是最诚实的证明!
段回川沉着脸,直接将言亦君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在对方呆愣的当口,直接把人扔到宽大的沙发上,俯身欺压而上。
亲吻来得如同狂风暴雨,眉心、眼睑、嘴唇,再往下,一寸也不曾放过,战栗的肌肤上绽开一个个粉红色的草莓印。
言亦君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以至于一时竟回不过神,怔怔承受着对方霸道异常的索求,几近窒息,才恍然间找回自己心潮起伏的思绪。
他被段回川撑起的手臂牢牢锁在沙发的狭窄空隙之间,被迫仰起修长的颈项,让属于对方的痕迹深刻而急切地烙印在自己身上。
原来他是真的……对他也……这次不会再弄错了!
言亦君紧紧地拥抱住身上的男人,汗湿的手掌将他的衣服攒出皱痕,用力之大,几乎勒出红印,那些本已浇灭的情潮仿佛被一点火星点燃,眨眼睛熊熊燃烧成燎原大火,遮天蔽日般席卷而来。
他的手指梳进对方发间、鬓角,一遍又一遍抚摸过脸颊,掌心湿热,也不知是谁淌下的汗。
段回川轻轻喘息着,握住他的手,嘴唇贴在他耳边,意犹未尽地磨蹭着:“虽然我现在也很想让你立刻知道我的厉害,不过,今晚暂且放过你……”
言亦君一怔,自迷乱里眨了眨眼,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耳垂立即被染得红透:“咳……你是有什么事?”
“嗯。”段回川发出一个不情不愿的鼻音,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解释道,“我要帮方家得到段家祠堂那块地,今晚得做些准备。”
言亦君不意竟是这种原因,对自己刚才的患得患失,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口吻流露出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怨:“段老板为了委托通宵达旦,也未免太敬业了。”
敬业到连烧到一半的激情都能说掐就掐掉。
“咳咳。”段回川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支吾着,“那里面有我一定要拿到的东西。”
“哦?”言亦君尾音微微上扬,垂下的眸光闪动,从这句话里隐约有几分猜想。
段回川叹了口气,从他身上爬起来,端起茶几上的凉茶,仰头猛灌下好几大口,依然觉得杯水车薪,半点也没有缓解喉头的干渴。
突然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身上的热源骤然离去,空落落地觉得发凉。言亦君被撩得不上不下的,也有几分难受,他勉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浊念,关切道:“你要去做什么?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吧,这世上能威胁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段回川轻松地笑了笑,目光里尽是强大的自信,不过他可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是去人家坟头偷鸡摸狗,光是想想,就要毛骨悚然了。
言亦君没有再继续追问,沉默再三,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千万小心。”
段回川没有从大门离开,而是径自来到阳台。
今晚月色极佳,淡淡的银辉从流散的云层倾泻而出,皎皎照落,月光下的一切如同披霜淬雪,湖泊深处绿树成荫,似有萤火似的微光闪烁。
晚风吹拂着段回川凌乱的碎发,言亦君站在他身后,微讶地挑了挑眉:“你要从这里走?”
段回川微微侧过脸,月色下的笑容有种宁静的温柔:“这儿方便。我走了——”
未尽的话音轻轻飘散在风里,言亦君只觉眼前一花,像是一道喑弱的电弧划破夜色,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消失在跟前,连影子也蒸发得无影无踪!
言亦君却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望着空荡的夜空怔怔出神,半晌,终是流露出一声叹息,半是怀念,半是忧愁。
——看来又一颗祝祷石要重见天日了。
离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言亦君缓缓抚上颈边的吻痕,那片皮肤仿佛还残存着那人灼热的体温,他还没有好好享受拥抱心爱之人的感觉,就被现实毫不留情地一把拉了回来。
客厅里的手机不适时宜地打扰了他的思考。
言亦君关上落地窗,翻开屏幕上传来的简讯——
执鞭人:有异族在窥视段先生的行踪。
言亦君脸色一沉,眉宇深刻地皱成几道沟壑,异族?看来纵使他千防万防,“那边”来的人还是盯上了段回川。
这次究竟是冲着祝祷石和圣戒来的?还是冲着段回川本人?
时已深夜,酒店和疗养院中间的人工湖边,半个人影也无。
初秋的晚风徐徐拂皱了安静的湖面,湖中央盛着一抹苍白的月色,在荡开的波澜中,碎成一片片细碎跳跃的银光。
三条粗而长的影子飞快地从湖面下掠过,它们摇摆着尾巴,无声无息游得极快,细密漆黑的鳞片被月光打出一片金属般冰冷森寒的光泽,形似水蛇又非蛇,仿佛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蛟。
湖里的其他水生物察觉到这两个气息恐怖的庞然大物,吓得纷纷避让,躲入湖水深处。
它们与漆夜黑水完美的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头部露出水面的两只古怪短角,几乎无法分辨水中莫名到来的不速之客。
三条蛟趁着夜色爬上岸,用鹰一样的爪子盘绕在树梢上,完全隐匿自身的气息,他们别的本事或许不足,但是在追踪和隐匿上却是一把好手。
“禹大人。”其中一条竟然开口说人话,声音沙哑,像是风中簌簌的枯叶,“那家事务所的老板,好像不是普通人类。”
“废话。”禹冷冷地置下两个字,抬头远远仰望着酒店上层言亦君的房间,“他刚才就是从那个房间消失的,速度快得连我都没看清。”
这三条蛟,赫然便是当日从许永的破屋里,搜出事务所照片的异界来客。
“他是谁?会是巫族人吗?”手下疑惑地问。
禹咧开嘴角,露出长而猩红的舌头:“要跟上去看看才知道,乌鸦如果死在他手上,或许他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些巫族人真是废物,也不知道长殿下派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手下想了想,提议道:“据乌鸦提供的线报说,现世的巫族后裔有个隐蔽的组织,叫彼岸,我们要不要接触一下他们的首领,许诺些好处,让他们替我们卖命?这些人是土著,总比我们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
禹脸色一变,怒声道:“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人都已经折了好几个在他们手上了!彼岸的人对我们敌意甚大,现在为止,连他们掌权者是谁都不知道,你上哪里去接触?!”
手下讪讪地低下头,小声辩解:“不都是巫族罪人吗?难道这些人不想洗刷罪人的身份?”
禹冷笑一声,恨声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这些人还幻想着死掉的巫王复活呢。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抢夺圣戒,大闹我族祭典,害得圣戒遗落,还有那位小殿下……”
手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聆听昔年隐秘旧闻,禹却闭了口,不再言语。
另一个习惯于保持沉默的下属默默指了指那间房间的阳台——竟然又出来一个人!
言亦君给执鞭人发去新的指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对段回川放心不下,重新折返回那人离开的阳台。
他的天赋巫力,并不像乌鸦和风野,前者是咒巫,巫力多为诅咒之力,乌鸦做任务时,常通过给自己施展某种咒术,得以短暂的化形为鸦雀或者阴影,借此多次成功逃避追杀。
乌鸦是从“那边”的世界横渡而来,替长皇子当急先锋的。
而后者则是几十年前逃难到现世的巫族后裔,这类人大多是隐姓埋名的巫族和人类通婚诞下的孩子,天赋血脉不强,只是杂巫,彼岸大部分底层成员由他们组成。
杂巫几乎比普通人类强不了多少,大多需要通过巫药觉醒血脉里暗藏的力量,风野就是其中之一,通过巫药获得了短暂的风系巫力。
而控制着巫药的言亦君,自然就能控制这些人,他们所有力量的来源都要仰仗言亦君的赐予,再加上执鞭人噩梦般的银鞭。
群族、信仰、力量、规则、和奖惩交织打造,这样才能把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牢牢掌握在手心,彻底贯彻言亦君的意志。
言亦君的天赋乃是医巫,准确来说,是医、咒双天赋,即使是在曾经强盛的巫族中,也是百年难遇的罕见奇才。
可惜,他出生在一个最坏的时代,巫族叛乱获罪,从强盛渐渐走向衰落,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也过着隐姓埋名的流放生涯。
言亦君的天赋,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应有的荣光,反而成了他的罪过。
他静静伫立在夜风之中,无数杂乱的念头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短短一瞬,他从漫长而惨痛的半生回忆里挣脱而出,微皱了皱眉——已经许久不曾被那些不堪的过去所侵扰了。
是因为现在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患得患失了吗?
言亦君缓缓闭上眼,将那些附骨之疽般的纷乱情绪从脑海里抽离,以最凌厉锋锐的姿态再度睁开。
他环顾四周,大致判断出段回川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忽的化作一道淡得看不清的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夜里,追之而去……
第40章 龙族
月至中天,明朗阔亮的光流过婆娑的树影,被摇曳的树叶裁得细碎斑驳,露水沾湿了花草,经月色一润,莹亮欲滴,
蜿蜒的山路沉浸在月光下,在段回川的视野里,隐约延伸至朦胧的远方。
夜晚的山中,起了缥缈的雾,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树林中穿行的速度,他重新来到段家祠堂附近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大部分值守的保安已经睡下了,留守值班的,大多也没多少警惕性,说穿了,这里毕竟只是个坟头。也就是在段家老爷子带人来祭祖时,众人还机警些,若是换做平日里,打打麻将斗斗地主,都是常事,甚至干脆跑去山下快活快活,也心照不宣。
段回川整个人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吹进祖祠高耸的青砖围墙里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天进来参观时,他已经把整个布局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一步多余的路也没有绕,径自往供奉祖宗牌位的正堂摸去。
这座三进三出的庞大宅院,静悄悄地伫立在月色下,只有安保室依稀亮着灯,不一会儿,唯一的一盏也熄灭了,大约是值班的保安去偷懒了。
这更方便了段回川干些坏事。
有明亮的银月替他掌灯,段回川摸到正堂,门上的电子锁形同虚设,缓缓推开门,他像只灵巧的猫儿般钻了进去。
甫一入内,他立刻感受到了脖子上挂的戒指,兴奋地震颤发亮起来。
段家这间正堂跟方家的,在布局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里的阴气莫名的浓重,而方家则相反。
他冷眼扫过供桌上一字排开的牌位,用料是奢侈的金丝楠木,金色的字迹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上面每一个名字,都像是在对他无情地嘲弄。
如果这世上当真有所谓先祖庇佑的话,为什么偏偏就把他排除在外呢?
屋里黑灯瞎火的,段回川摸出一截迷你手电筒,从牌位到桌椅,一寸寸仔细寻找,就连桌上供奉的水果点心也不放过。可惜他把屋子里能翻的都寻了个遍,毫无头绪。
“怎么回事?到底在哪里?”段回川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一块砖一块砖的摸索过去,除了吃了一嘴灰之外,仍是一无所获。
该不会埋在地下了吧……
段回川心里咯噔一下,越发肯定这个该死的可能性。
天知道那玩意埋的是深是浅,浅也就罢了,万一藏的深,难道还能靠雷霆的蛮力将这里直接劈开?
开什么玩笑,明天他就得上报纸,成为全国闻名的、把本家祖坟撅了的法治咖,然后跟言亦君两个人泪眼汪汪地隔着铁栏杆相会。
段回川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海中剔除,兜里摸出自张盘处借的罗盘,上面的指针一通乱颤。
“这里的气场果然很有问题。”段回川托着罗盘绕行一周,最后在供桌前的蒲团边停下脚步。“蒲团?”
他挑了挑眉头,蹲下身,一把掀开那软得陷下去的黄垫子,下面是一块平整的青砖,跟周围的砖石严丝合缝,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段回川半跪在地,阴寒的浊气立刻攀上膝头,透骨生凉。难怪段三爷时常带小孙子来祭祖,病弱的身子也不见半点好转,跪在这阴穴正上方,再健壮的人也扛不住。
他摘下戒指,紫色的宝石贴紧地面,朦胧的光晕剧烈闪烁着,隐隐有细微的震颤从地里传来。
“那张钦不可能没有发觉这里的异常。”段回川起身拂去膝盖的冷意,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思索,“可是他应当无法察觉钻石的存在,解释不了阴穴的成因,只好把根源归结到漏斗地势上。”
张天师的思路也没有错,只要占下方家的吉地,远离这里,自然不会再受到影响。
段回川曲着指骨敲了敲眉头,复将那只派克钢笔取出,双指并作刀,在阴浊气最重的地方,裁纸般将地砖裁出一道凹陷的焦痕,正好嵌入钢笔,而后拽过蒲团盖在上面藏好。
待一切处理妥当,段回川收起手电,猫着腰偷偷摸摸溜出门。
月光比来时更冷了。
段回川贴着墙根壁虎般游走,转眼间便消失在墙头。
段家祖祠似乎又恢复了惯常的寂静,山里拥簇的松树在月下笔直挺立着,在空无一物的墙根处,投下一丛丛的暗影,迎着风声沙沙作响。
一条黑鳞小蛟从暗影中悄无声息地爬出来,细长的影,水蛇般游过台阶,在正堂门前,霍然膨胀拉长,最后化作一个高瘦的人影。
段回川离开时没有重新锁好电子锁,那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叫禹轻而易举地闪身进了屋。
禹的两个手下被他打发去继续盯着段回川,自己则独自来到他刚才做过手脚的屋子。黑黢黢的正堂,在禹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时,被暗红的血光猛地照亮了。
他既然被派来寻找圣戒,自然有一套感应其力量的办法——不过局限甚大,消耗也不小。首先必须要有明确的范围和方向,否则只能陡然浪费宝贵的精血。
那滴血珠巍颤颤悬浮在空中,禹神色庄重肃穆,双手摊开虚托于下方,集中全部的心神,催动血滴生出感应。
好一会儿,血珠终于颤动着、缓慢朝着斜下方飘去,最终落在暗黄色的蒲团之上。
果然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禹顿时激动起来,失了血气的脸颊兀的浮出两抹病态的潮红,他迫不及待掀开跪垫——满脸的期待和喜色却陡然凝固——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怎么会是一支钢笔?!
来不及收拾脸上错愕,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敬畏和恐惧骤然降临,禹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威压封冻住了一般,灵魂都禁不住战栗!
不能动,也不敢动!
这股伟力从先祖时就镌刻于种族的传承之中,浸透了骨血,他根本无力抗拒,只能驯服地、顺从地、像个朝拜君王的臣子一样,一寸寸低下头颅,颤抖着低伏身子,跪趴在地。
而后他看见黑暗里一双鞋,踩在青灰冰凉的地砖上。
沉缓的嗓音自头顶压下,尾音微微扬起,既像意外,又透着几分荒谬讽笑:“这就跪了?我可还什么也没做呢。胆子这么小,也好意思鬼鬼祟祟跟踪我,妄图当黄雀?”
这是……这种感觉难道……
之前离得太远,没有引起血脉的共鸣,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特殊点的人类或者隐于世间的妖修,万万没想到,竟然是……
禹勉强抬起头来,漆黑的正堂里,段回川的轮廓并不十分清晰,禹并没有近距离看清过那位小殿下的模样,只是多年前,在祭典上远远的瞧了那么一眼,那时对方不过刚行过成人礼,犹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
容貌可以改变,但源自血脉的压迫力是不会改变的,禹用来寻找圣戒的血珠,早已直接被震得溃散崩解,禹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大脑一片混乱,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半是恐惧,半是震惊。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段回川低头俯视他,冷目微垂:“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把你当哑巴?难道你不关心你那两个同伴的下落吗?”
“回答我。”他的左手托起一朵缓缓绽放的紫色莲花,嘶声作响的电弧,闪烁得明灭不定,照亮了段回川冷峻的侧脸,和禹惊惧的瞳孔。
他颤抖着伏低身子,这种威势和压力,仿佛觐见长殿下时的感觉。
在诡异扭曲的气场里,雷莲的花瓣一片片舒展,恐怖的威压节节攀升。那是段回川在下最后通牒。
漆黑的天幕,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渐渐汇聚在一起,遮蔽了月光,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暗,隐隐有闷雷滚过。
禹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两腮僵硬得如同花岗岩,他试图爬起来,骨骼甚至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最终只能勉强半跪着,缓缓开口:“那两个废物,如果能死在殿下您的手中,是他们的荣幸。”
段回川瞳孔猛的一缩:“你叫我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荒唐的称呼,前一个,已经死了。
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蠕动嘴唇,仿佛在段回川面前说话,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殿下。”
他重复道。
“什么殿下?你怕是认错人了。”段回川拧起眉头,一双深黑的眼,利剑一样刺了过去,紧紧盯住对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他在说谎吗?目的又是什么?
禹不解地皱了皱眉,恍然间自言自语:“是了,您如今栖身在凡人肉胎里,血脉力量尚未觉醒,自然没有以前的记忆。”
段回川冷冷地看着他:“我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殿下’,你要编故事也该编个像样点的。”
“普通人?”禹语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继而腾起一股被羞辱的恼火,“身为高贵的龙族,您居然觉得自己是个凡人?莫非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您已经自甘堕落与蝼蚁为伍了吗?这样的您更加不配继承帝位!”
禹短短几句话,如同一道惊天霹雳炸得段回川耳边嗡鸣,炸得他呆立当场,什么龙族帝位,开什么国际玩笑?
来历不明的大妖,明显抱有敌意的潜伏和窥探,在自己现身时立刻跪得如丝般顺滑,竟然口口声声称他是龙族?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荒诞的世界疯了?
段回川面沉如水,唇线抿得又直又紧,脸颊肌肉微微抽动,清晰得绷出颧骨的形状。断角、鳞片、午夜时的哀嚎,那些零碎残酷的片段纷至沓来,搅弄得一时之间思绪纷乱。
他——当真不是人类?
“你说谎……我是人!”段回川口中低语,垂在身侧的手攒紧了拳头,中指关节异常突出,雷莲在混乱的意志下一片片凋零。
禹在威压的中心苦不堪言,用尽全力挺直脊背,即使与他为敌,也仍旧保持了最高的敬畏,大声道:“您是龙族!龙渊界的统治者,龙族的二太子殿下!即使流落在外,您也不能把自己同愚昧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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