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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宣传,骗我修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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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沉默消极激起了周敛更大的不满:“哑了么?说话啊。”

  沈梧静静地道:“周兄希望我说什么。”

  他口中的“周兄”相当没有为兄的自觉,老实不客气地往他的痛处戳道:“譬如,你可以说说,家师是怎么对不住你的。”

  沈梧只觉得自己整个面皮都僵硬成了动一下就会裂开的墙皮,沉默了一会,道:“周兄,饶了我罢。”

  周敛没听见,周敛就不,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他有些收不住,冷冷道:“你看看你,十年过去了,你可有手刃仇人?可有安身立命之所?可有好好地活过哪怕一天?你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除了修为高了点,可还有什么拿得出手么?”

  他每说一句,沈梧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到得后来,连嘴唇都褪去了所有血色。许久,才低声道:

  “那与周兄又有何干系呢?”

  周敛便不说话了,像是被他气着了。

  沈梧挪了挪步,正欲走人,却听周敛幽幽道:“你生什么气,我不也一样一事无成么。”

  沈梧霍然回过头。

  周敛还坐着,眼睛却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不复沈梧记忆中的清澈透亮,少了些少年意气,沉淀了些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沈梧竟然不敢细看,匆匆撇开视线。

  周敛这才进入正题,缓缓道:“我也许久未见师父了。”

  沈梧立即把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此事上:“许久是多久?”

  周敛望了他一眼:“十年。”他的目光落在空中某个虚无的点上,似是想了想要怎么说,“我有跟你说过,那年我会朏明后发生的事么?”

  沈梧道:“没有。”

  周敛轻笑了一声:“那便是没有吧。我回去不久,就听说皇帝驾崩了。没过几天,师父就走了。”

  沈梧脑子里时刻绷着的那根弦立刻紧了一下:“走了?”

  周敛也不知是没发觉他的紧绷还是怎么的,很平淡地点了点头,道:“嗯,走了。”

  “走之前,他让我若是还有那个命见着你,就给他带个话——方才已经说了。除此之外,便是嘱咐那个什么师叔好生护着我,还让我离云谢尘远点。”说到这里,他仿佛是觉得好笑,顿了顿,说,“可他俩不就是一个人么,当谁看不出来呢。”

  沈梧还什么都没表示,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哦,你走之时修为不到家,大概没有看出来。”

  ——说得好像他自己就早早地识破了真相一样。

  当年只觉得这两人样貌有些相似,确实没看破本质的沈梧无话可说。

  不过他好歹是听明白了,这个“走了”不是他误以为的“走了”,高悬的心顿时放了回去。

  至少周敛十年前还见过长梧子,这足以证明,至少,那十年光阴,不是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臆想。

  周敛说完这番话后便闭嘴了,沈梧等了一下,没等到下文,不由得问:“他没再说别的了么?”

  “没了,”周敛凉凉地说,“你尚且什么都不跟我说,他又岂会事事说与我听。”

  沈梧扪心自问,确信便是再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周敛的伤害就能因此抵消了。尤其是站在周敛面前,直观地看着这个真切的人,而非他想象出来的样子,那双隐含控诉的眼睛一瞬间便跟他记忆里的那双委屈又愤怒的瞳眸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禁微微垂下眼睫,错开周敛的目光,轻声道:“抱歉。”

  周敛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语气起伏:“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么?”

  沈梧抿唇,不吱声。

  周敛站起身,一直走到他身前三寸之地方才停下,这个距离太近了,沈梧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眼睛却始终不看他。

  便听周敛很是宽宏大量地说:“你不必跟我道歉。”

  沈梧眼睫轻轻一颤,紧跟着周敛便又来了一句:“左右我也没死成。”

  他仿佛不需要眼前人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自然,若是我当真死了,你就更不必道歉了。”

  他有些讥诮地笑了一下,体贴地解释道:“横竖我已经听不到了。”

  沈梧更觉不能面对他,低着头,对他的指控全盘接受。

  但这明显不是周敛想要的,他略提高了嗓门,道:“我说你,你脖子上顶着的是个两百斤的胖子还是怎么的?抬不起来?”

  于是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脖子上顶着的是个英俊的脑袋,沈梧把头微微扬起了一点,但显然毫无用处,他的嘴角一直绷着,从始至终不曾有过丝毫变化。唯一可能会泄露他的心绪的眼睛,则被他垂下的眼帘掩住。

  从周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出他眼睛生得挺好,眼尾的弧度很漂亮,睫毛长得挺长,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扇形的阴影。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让人眼熟啊。

  周敛面有菜色,一瞬间简直想动手揪着他睫毛叫他睁开眼,最后还是本着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则,生生按捺住了这股冲动,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道:

  “看我。”

  沈梧缓缓地撩起眼皮,目光十分沉静,有过的情绪波动已被他严丝合缝地藏起来,不漏丝毫痕迹。

  周敛:……要不还是打一顿吧。

  他掉头就走,道:“你若是专程来气我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身后沈梧终于不再装哑巴,低声道:“周兄怎会来修真界?”

  周敛头也不回,一句话把沈梧堵了回去:“我作为一介修士,来修真界岂不是应当?”

  他今天前所未有地话多,把人住了还嫌不够,又补充道:“你放心,与师父无关。”

  顿了顿,“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诛心,以周师兄为最。
话说我一开始没有给周师兄加毒舌这个设定啊,他咋能自作主张呢?





第39章 往事
        沈梧脸上完美的面具一瞬间崩裂,脱口道:“周兄……”

   周敛咬着牙道:“你再叫一声‘周兄’,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沈梧顿时又陷入了初见时那个“该怎么称呼你”的难题里,讷讷不能言。

  他这与周敛没有一点灵犀的迟钝表现成功地惹恼了周敛,他扭过头看着他,道:“出去。”

  沈梧倒没有迟钝到要劳他大驾来动手扔他的地步,静了一下,便在周敛第二次开口前转身往门外走,到门边时略停了停,道:

  “方才我去见了阮听松前辈,她说,长梧子前辈在四十年前,便已羽化了。”

  说完便打开门踏了出去,而且他还没有伸前手不伸后手的毛病,没有忘记把门带上,霎那间就隔绝了周敛的视线。

  周敛被他这不合时宜的体贴气得脑仁疼,几步迈到门后边,想到这是那小子方才开过关过的门,登时满腔怒火就有了发泄的对象,对着门轻轻地踹了几脚,道:

  “你就自个想去吧。”

   沈梧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方才周敛说的话。

  云谢尘和那个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叔若真是同一人,为何长梧子还会说出那样矛盾的话?

  他与那位小师叔虽未见过多少面,关于他的印象却很深刻。到现在,一想到此人,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张木讷得有些违和的脸,以及那周身散发着的阴冷凶戾的气息。

  且不说他的修为和云谢尘相比谁更高一层——既然他俩本质上是一人,想来差距也拉不开多大——便是云谢尘比他要弱那么一些,考虑到其他方面,也应当让周敛跟着云谢尘才是。

  ——毕竟那个小师叔猛一眼看过去,实在不像什么正道人士。

  明明跟着云谢尘,行事会方便许多,长梧子为何不仅没有选择他,甚至还让周敛“离他远点”?

  一个是曾经教养了自己十年的师父,一个是仅有几面之缘,不过占了“他乡遇故人”的便宜的“师叔”——这个故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只是他父亲的,沈梧自然是站在长梧子这边的。

  何况,在长梧子要离开的关头,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周敛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一定会把周敛托付给他认为值得信赖的人,而让周敛远离的,也会是在他看来,有一定危险的人。

  沈梧心里疑窦丛生,沉下心来把与云谢尘不多的几次见面都从头梳理了一遍。

  从头一次见到这么个人,是在朏明的清晨,长梧子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态度,到最后一次离开朏明前向他辞行,他递给自己的那一张地图。

  大概是有了先入之见的缘故,沈梧此刻回想起云谢尘那道骨仙风的模样,并不如十年前那般觉得惊艳,心底有寒意缓缓地渗了出来。

  那张标有朏明方位的地图,当真只是巧合么?

  他微微皱了皱眉,逼自己从那恶感中脱离开来,试图冷静地去看待这个人,然而大概是他与云谢尘接触不多,了解不够,思索到最后,总会陷入重重迷雾,而对他的观感,则又会或多或少的,恶化一层。

  二十年前,谶都的颠覆,到底是谁的手笔?谁在那设下了阵法?

  沈梧这些年也曾翻阅过诸多古籍,各种奇闻轶事也都尽力了解过,从未在其中听到过谶都的名字。

  那不过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的城池,有什么值得一位修士去这般针对它?

  心绪万千,不知不觉便到了住处,沈梧勉强收回思绪,手将将触到门上,只是虚掩着的门便开了。

  屋内舒慎不知是何时来的,正在凝神欣赏他挂在墙上的灵剑。

  沈梧奇道:“你来做什么?”

  舒慎大大方方地走到桌前坐下,示意他伸出手腕,温声道:“来看看你。”

  沈梧习以为常,倒也没抵抗,任他给自己把脉,过了一会儿,忽然问:“如何了?”

  舒慎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松开他,道:“还好,还是老样子。”

  沈梧眼里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啊。”

  舒慎把他话音里的失望听入耳里,抿了抿嘴,却没说什么苍白无力的安慰之语,只是道:“那墙上的可是你的灵剑?”

  失落只是一时的,沈梧已经习惯了,很快便收拾好了心境,微笑道:“是。”

  舒慎道:“我观此剑的剑意似乎有镇压之意,若是你的诅咒未曾发作,倒是与你挺配的。”

  沈梧眉目不惊:“嗯,我知道。”

  只是对于如今的他而言,玄英已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舒慎的脸上多了些惋惜之意,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仿佛有些不甘心,道:“若是没有谶语花,不用打开烟萝山,我也可以救你。”

  沈梧眼波微动,反驳道:“可若是没有谶语花,我早已死了,哪还能等到你来救我?”

  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传闻也并不完全可信。

  谶语花,谶语花,既是谶语,本就象征着不祥。

  谶语花是魔花。

  在当时的情境下,周敛对着它许愿,确实歪打正着地救了他一命,让他不至于当场便落得魂魄离体,化为万千星光中的一点,躯壳则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的下场。

  可在那之后,谶语花也禁锢了他的神魂,让他一天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捕灵所侵占,吞噬生机,却不能逃脱,另觅生路。

  只能等着那天,谶语花压不住捕灵了,那被镇压了数年的诅咒便会瞬间反噬,将他的神魂也一并吞噬。

  他现在是,已死的身,装着个未亡的魂。

  就连舒慎给他把脉,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受点,作出的样子罢了。

  舒慎不再纠结此事,岔开了话题,道:“我看你方才进来时神色不对,可是有心事?”

  沈梧闻言一动不动地看了他片刻,眼睛忽然微微一亮,问:“舒慎,你今年多大了?”

  舒慎笑容微僵,像是在为他问及年龄而着恼,迟了一下才道:“大概是三四百岁吧,为何忽然问这个?”

  沈梧道:“那你可知,世上有什么人,是不受天道的控制的么?”

  舒慎蹙眉想了想,道:“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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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何谓鬼
     沈梧道:“你是说鬼修?”

  舒慎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解释道:“鬼和鬼修是不一样的。鬼修,乃邪魔歪道中的一种,既是道,便难逃天道的钳制。鬼则不同,鬼不修任何道,他们仅靠自身的神魂之力存活于世。”

  沈梧听出不对的地方:“那岂不是迟早有一天会消亡么?”

  舒慎点点头:“自然,因此,世间的鬼,其实是很少的。”

  凡人灵魂太过孱弱,肉体死亡便会自动被送去投胎,这是天地法则之力。而修士,与天争命,神魂得以凝练,可在躯壳生机尽灭时存活一段时间。若是不甘心,便会自行转修鬼道,与正道背道而驰,长久不了;若是不挣扎,则会如凡人一般,投胎转世。

  所谓人死如灯灭,正是顺应自然,顺应天道之举。

  舒慎道:“若当真为了活下来,连天道都敢违背,又岂会顾惜生前修的是正道还是魔道,反正都已经死过一回了。”

  沈梧向他求证:“只有这一个法子么?”

  舒慎思忖了一下,没把话说满:“那倒也未必,或许也有其他的法子,只不过我不晓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梧避而不答,反问他道:“那鬼,最多可以于这世间活多少年?”

  舒慎:“这就得看他生前的修为了,若是修为臻至化境,神魂极度凝练,便是再活一百年,也未尝不可。”

  沈梧却想,只有一百年。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又问了一句:“那要如何辨别呢?”

  舒慎没有半点不耐烦,答道:“有能耐做鬼的,生前必然是大修士。他既未修鬼道,气息便依然接近仙,单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若是这个鬼不那么细心,忘了掩饰,他的身体,应是冰冷的。”

  沈梧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初见长梧子,他牵自己的那只手,冰冷得不正常。

  再没有丝毫侥幸,如果舒慎所言不虚,那长梧子便真真切切地,像阮听松说的那样,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那陪伴了他和周敛十年的,只是飘荡在这天地间的一抹游魂。

  舒慎察言观色,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复杂之色,不由得道:“怎么了?”

  沈梧掩饰性地低头笑了一下:“无事。我只是觉得,你知道的真多。”

  舒慎眼睛都没眨一下,弯起唇角笑了笑:“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你……”

  沈梧不欲他细究此事,有些狼狈地提起了另一个话头:“妖魔鬼怪,我这些年只见过魔和怪,方才你说了鬼,这世间可有妖?”

  舒慎的眸色有一刹那的深沉,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以前是有的。”

  沈梧的本意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闻言便顺口问道:“那妖长什么样?”

  舒慎有些无奈地笑了:“我也才活了几百年,又不是几千年,哪里就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沈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方才那番话确实很有强人所难的嫌疑,顿时有点过意不去,向舒慎赔了个不是。

  心里却还在想着长梧子和云谢尘的事情。

  他想到谶都的“星空之镜”,尽管打心眼里不愿回去面对那场噩梦,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回去重新查看一下。

     别梦宴当天,阮家家主阮听松因身体抱恙,未能入席,此次宴会便由阮家五公子阮玉主持。

  所谓清谈宴会,顾名思义,自然是以论道为主,切磋么,则是看个人了。

  别梦宴,按照惯例,会持续七天。前三天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很平静地便过去了。

  到了第四天,却出现了幺蛾子。

  毕竟是仙家人物,自持身份,大多修士都还是很讲究仪态的,便是争论,也会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声音语气都会尽量平和,绝不会出现争执不休以致脸红脖子粗的情况。
  第四天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敢问,哪位是烟萝派的高徒?可否出来让我等见识一下当年第一仙门的风采?”一个眉眼之间满是傲慢的男人如是说,目光缓缓地扫过周遭。

  周敛顿时变了脸色,但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看见一个没有人样的丑八怪就会吓得立时拔剑相向的毛头小子了,因此,尽管心里不舒服,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个出头鸟。

  身边传来一个低得仿佛是存心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周兄,莫冲动。”

  好在周敛耳朵尖,马上循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跟阮家那个五郎君还有一大群人待在一起的沈梧,当即就转移了注意力:
  “你过来。”

  沈梧大约是担心他当场发作,没跟他唱反调,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含笑向他微微颔首:“周兄。”
  周敛觉得他的笑碍眼极了:“你为何会跟他们在一起?”

  沈梧一愣:“有何不妥么?”

  你一个魔修跟一大群自诩正道的仙修混在一起,居然还问我有何不妥?
  周敛面上带了点青色,他头一次发现,这小子还是有些地方没变的——跟十年前一样蠢。

  “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魔修的身份么?”他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

  “啊,”沈梧一怔,随即又笑开,不以为意道,“不妨事的,绮年借了我一件灵气,足以掩盖我身上的魔气。”

  周敛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周身弥漫着的魔气果然淡了许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他却并未因此就舒了口气,回味了一下沈梧方才说的话,脸上郁色更浓,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绮年是谁?”

  沈梧便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些一目了然的惊讶,仿佛是在诧异他来赴别人的宴,却连主人家的名号都不知道,顿了一下才道:“绮年便是阮家五郎君,阮玉。”

  “哦,”周敛点点头敷衍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紧跟着又淡声问,“你与他很熟?”
  “尚可。”沈梧一头雾水地答完,猛地醒悟过来,他过来本只是想提醒一下周敛,周敛怎么反倒盘问起他的交际了?

  他赶紧道:“周兄。”
  话一出口,他便茫然地看到,周敛的脸色应声差了几分。

  这是……不乐意看到他么?

  他决定速战速决:“无论发生什么,周兄务必谨慎克制,莫要冲动。”
  言毕,为了不继续碍着周敛的眼,匆匆沿原路返回了。

  周敛本就不大好的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望着沈梧仿佛唯恐避他不及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想,什么意思,他都没嫌弃他,这小子居然还要避着他了?

  那个不长眼又没长脑子的东西还在叫嚣,旁人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却无一人出来阻止。周敛冷眼旁观,只觉得这整个宴会都变成了一个大蜂窝,嗡嗡声不绝如缕,直往他耳朵里钻。

  他渐渐失去了耐性,手握住剑柄,正要一剑把那个带头叫的苍蝇劈成两半,却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道:

  “云某便是烟萝门下弟子,这位郎君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深奥的问题:为什么他们还没在一起?





第41章 回归
        这话并未辅以灵力,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里,独属于大修士的威压弥漫开来,那苍蝇登时又变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鹅,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周敛立刻把那出头鸟的挑衅抛在了盲目,扭头去看那众人目光的焦点。

  云谢尘。

  他怎会在这里?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又有一道柔和的女声打破了满场的死寂:“云师弟光临寒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便见一个女子御风而来,众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迭声地道:“家主!”

  “阮家主!”

  其间也夹杂着些许不和谐的声音:“阮家主怎会是个女子!”

  云谢尘面不改色,仿若没察觉到众人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风度翩翩地朝阮听松点头致意:“阮师姐,好久不见。”

  阮听松也笑道:“是许久未见了,不如你我叙叙旧?”

  云谢尘道:“可,我看此处便很不错。”

  阮听松迟疑:“怕是不妥。”

  云谢尘便很温和地问:“雅闻西亭别梦宴,天下修士皆可入,莫非是我听错了?”

  阮听松的脸色有丝古怪:“云师弟是要为烟萝派出头么?”

  云谢尘面不改色地道:“有何不可么?”

  阮听松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表情最终归为一个欣慰的笑:“你师兄若能看到,定然会很高兴。”

  云谢尘笑容一敛,淡淡道:“不劳阮师姐费心。”

  阮听松歪了歪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的事。只希望云师弟给师姐一个面子,莫毁了我这别梦宴。”

  云谢尘道:“阮师姐想哪去了,我怎会与一个小辈为难?”

  他同阮听松旁若无人地寒暄完毕,缓步行至那人跟前,他比那人高了半个脑袋,看他的时候便微微低下头,无端地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和,客客气气道:“这位郎君,有何指教?”

  那人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云谢尘弯着眼睛笑了笑,和蔼可亲道:“郎君不必紧张,云某非是那般不讲究身份的人,只要郎君不为难本派弟子,云某也不会为难郎君你的。”

  那人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直观地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周敛了解了一下何为“猪肝色”。

  然后他冷静地站出来拆了云谢尘的台:“事关本派,不敢劳云前辈费心。”

  云谢尘涵养极好——又或者说修为够高,被人当场拆了台子,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含笑道:“师侄。”

  周敛这些年忙着修行,显然还没时间学会给人留面子,直接漠然道:“不敢高攀云前辈。”

  言毕对另一人道:“本尊便是烟萝派本代掌门人,你想见本尊……”说到这里,目光挑剔地在那人脸上扫了一圈,轻慢道,“也不怕伤了本尊的眼么?”

  他本就生得极好,五官出挑到了扎眼的地步。因是来赴宴的,穿得还很正式,宝蓝直裰,宽袍大袖的样式,眉间还点缀着同色的额饰,累赘是累赘了些,却很有些湛然若神人的味道。配上周少爷那天然就自带傲慢的表情,和多年修剑得来的一身锐利无匹的气势,实在是很……招人恨。

  那人方才被云谢尘那般压得抬不起头来,已是大大地失了颜面,心里正自恼恨,眼见这会居然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也敢这么羞辱他,顿时恼羞成怒,先下手为强道:“那爷爷就先废了你这对招子!”

  周敛冷哼一声,朱明瞬间出鞘,剑意炽盛如烈阳,剑锋未至,剑刃处闪现的一线雪光已携着浓重的剑意,照亮了那人猛然大睁的眼。

  下一刻,惨烈的嚎叫声响起。

  云谢尘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道:“师侄。”

  周敛下巴微抬,剑尖直指他面门,冷淡道:“还轮不到你来护着我。”

  他今天接二连三地遇到糟心事,心情已糟糕透顶,说完不管云谢尘是何反应,目光缓缓地扫过四周,混不吝道:“还有谁想见识一下本派的风采,周某一并接下。”

  他这一番话成功地引起了群情激愤,有那么些资历的倒还只是沉了脸色,青年才俊们却连烟萝派这个名字都没听过,愤怒不已,纷纷嚷着“烟萝派是个什么东西”,但被他方才的惊鸿一剑震慑,加上出头鸟的下场就在眼前,因此,一时竟然没有第二只鸟冒出头。

  没有人送上门来,主人又还在一边看着,周敛不至于混不吝到在别人家大开杀戒的地步,因此只在心里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准备把朱明收回鞘中。

  这时,却有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道:“敢问阁下可当真是烟萝派掌门?”

  周敛懒懒散散地看他一眼:“自然。”

  那男人便对他抱拳一行礼,彬彬有礼道:“得罪了。”

  说完手上忽现出一对短剑,疾如雷电地攻了过来。

  他走的是速战速决的路子,无论是修为还是招数,都比出头鸟高了不止一筹。周敛开始还有点兴趣,和他缠斗了片刻,便失了兴致,最终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中一剑斩下了他的双手。

  他一步滑开,避免飞溅的鲜血沾到他身上,道:“谁让你来得罪我的?”

  男人的眼里猛地爆发出了强烈的恨意:“我一家人皆因你烟萝派而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哦,”周敛眼神波澜不惊,淡然道,“方才云前辈说他是烟萝派的人时,怎么不见你出来寻仇?”

  男人死死地盯着他:“冤有头债有主,他又不是烟萝派掌门人,我怎能牵连无辜,那和你们烟萝派门人有何区别!”

  周敛皱了皱眉,好歹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秋江顾氏?”

  男人挺直腰杆,掷地有声道:“是!”

  周敛简直是把他的面子扔在地上踩,毫不留情道:“拿了我烟萝派的好处,自己护不住就罢了,这般欺软怕硬,被灭门难道不是活该么?”

  男人目眦尽裂:“你欺人太甚!”

  周敛已经不想再搭理他,留下一句“我也欺软怕硬”便移开了视线。

  这一移开视线,视野里便闯进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沈梧不知何时已脱离了那一大堆人,独自站在一株海棠树下,静默地看着他。

  他似乎已站了有些时候了,肩上发间,都落了好些海棠花瓣,看起来萧瑟又孤独。

  周敛有些迷乱的心境几乎一下子就恢复了冰雪般的澄明,明明不觉得自己做错,这一刻却还是忍不住想,小崽子会不会为此而更加疏远自己?
却忽然看见沈梧对他笑了一下。

  他顿时一阵安定,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腔子里。

  砸得他还挺疼。

  他对一边出现后只跟云谢尘寒暄了几句便再没说过话的阮听松抱拳致歉道:“小子孟浪,无意搅了前辈的宴会,来日定当向前辈负荆请罪。”

  阮听松柔柔一笑,瞧着还没有海棠花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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