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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_年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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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什么?”灰鹦鹉的鸟眼里透着茫然,“刚刚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尼莫猛地看向它,杰西唇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那不是恶魔的力量吗?”尼莫悚然道,“我以为我能听到是因为你——”
  “这当然不是!这些鸟又没有恶魔的血统……就算他们有,你们人类也不懂人类的所有语言吧。我为什么非得懂他们的话?不对,我听都听不见!”
  一时间,其余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尼莫身上。尼莫不怎么舒服地瑟缩了下,他不喜欢被这样注视。那些视线虽然不带有什么恶意,但像拳头般猛击着他的胃部。似乎是察觉到了尼莫的不适,奥利弗飞快地将视线转回了帕索托图那边。可安和艾德里安仍然盯着他——后者的神情愈发严肃。
  “听到。翻译。”杰西兴致勃勃地再次开口,“真是了不得的本事,我可没料到这个——一个能力凌驾于附身恶魔之上的恶魔术士。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以为你也能听见。”尼莫干巴巴地说。
  “噢,您看到啦,我们是用文字交流的。”杰西直视着他的双眼。“您得知道,他们的声音在人类的听觉范围之外,我可没那个能耐——”
  “帕索托图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奥利弗直接打断了杰西的话,“尼莫,待会儿告诉我们对话内容。我也有话想单独跟狄伦先生说。”
  杰西眉毛挑得高高的,他再次在空气中划出繁复的未知文字。青鸟们转过头,半邀请半胁迫地将三人带向出口方向,仅仅留下奥利弗与杰西两人。一墙之隔的牢笼内,帕索托图正因为伤口而痛苦地低喘,而另一只青鸟已经从房间顶部的洞口飞离,只余下飘落的羽毛。
  “安跟我提过林子里的事情。”奥利弗的语气依旧礼貌,但带着鲜见的冰冷,他不再对杰西使用敬称。“不管你哪来的情报……你一直在暗示尼莫‘他不是人类’这件事。而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欢这样。”
  “您难道不好奇吗?”杰西笑嘻嘻地说道,“您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知道的应该比我多才对。”
  “不好奇,尼莫就是尼莫。”奥利弗语气平稳。
  “啊,我忘了。”杰西瞟了一眼牢狱中的帕索托图。“美丽的爱情使人盲目——您喜欢他,对不对?没什么经验吧,拉蒙先生,您的眼神真是一点儿都藏不住。”
  “……”
  “您今天就可以向他告白,我可以向您保证,他绝对不会拒绝您——不出一周,你们说不定都能睡在一张床上,您懂我的意思吧?”
  “……你在转移话题。”奥利弗用力平复呼吸,愤怒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没有,我说的是同一件事。骑士长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那天晚上他可是隐瞒了不少事。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们恶魔术士异化的真正原因。”
  “这对话到此为止——”奥利弗的手指动了动。
  “啊,毕竟那个愿望是关于您的。命运可真是太残酷了。”杰西没有半点听话的意思,他摇摇头。“异化是因为愿望之下的欲望,不管是爱还是恨,或者别的随便什么——尼莫·莱特没有异化,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他向恶魔许下的愿望既不是出于私欲,也不带有任何善意。人类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我知道他举手投足都很像人。可说实话,您爱上的是很可能是一片虚无。您没发现吗?或许他只是在模仿人类。”
  “那是你的观点。”奥利弗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你的观点只是这样,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随即奥利弗长长地舒了口气,地道潮湿的空气中混着真菌和苔藓的腥气,既不好闻,也完全谈不上新鲜。可此刻它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你说得对。我喜欢他,非常喜欢。可这和他是什么,会不会回应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55章 涅槃
  地道被隐藏在巨树的阴影之中。在地道的浑浊空气中待久了; 外界微风中的各种气息显得愈发浓郁。水滴从真菌透红的伞盖边缘滴下,顺着蜗牛壳般的蕨类滚动,在落到地面之前就消散殆尽; 留下一抹浓重的新鲜蘑菇味儿。各式各样的绿色混做一处; 掩盖了地面上腐烂的死叶、虫壳和树干残骸。
  可它们依旧存在于绿意之下; 在脚踏过时发出浸着湿气的细碎脆响。
  身后青鸟们的态度仍然带着疏离。杰西·狄伦的神使身份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好用,再或者; 他们并不希望谁来终结这个现况。
  尼莫没有理会青鸟们的糟糕态度。他大踏步向前走着; 就算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儿去。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好缓解在心头裹着针翻滚的焦躁感。尼莫没有看向安; 也没有看向骑士长——他盯着自己的脚背,拒绝与任何活物对视。
  现实让他挫败。得到了戴拉莱涅恩的回答,他刚有一点儿想相信自己只是个有着奇特天赋的人类。他本可以将众多谜团全部归于天赋——也许只是他出生时星辰的位置刚好,抑或是谮尼不小心朝他的母亲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溅到了她身上。使他以一种滑稽的方式免疫一切源于深渊的伤害; 只留下好处。哪怕是面对威瑟斯庞时的失控,他都可以将缘由推到巴格尔摩鲁那里。它可能是刚巧遗忘了威瑟斯庞,或是它的记忆流向了他。
  可就算天赋能解释得了他的体质、力量,甚至解释得了他的耳朵; 却无法给他带来真正的知识。尼莫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只是听到了鸟鸣; 而对鸟鸣后的意思一无所知。
  只可惜他听得懂。而巴格尔摩鲁与这些鸟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随即尼莫停住脚步; 陷入了一阵轻飘飘的迷惘。这个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吗?他心想; 他甚至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相比之下; 自己是不是人类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他并不是命运唯一的玩具,如果狄伦没有说谎,那么文森镇的人将面对更为严重的境况。
  那么他在焦躁些什么?
  他思索了会儿,并没有得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而此刻,他背后的青鸟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
  “你从哪儿学会我们的话的?”他的语气不算友好,漆黑的眸子冷得像石头。
  “我不知道。”尼莫耸耸肩,“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毫无头绪。”
  “短短几周就有三个人类掺和我们的事情——一个会祭祀文字,一个会我们的语言,还有一个把帕索托图迷得找不着北。”他烦躁地抱怨,“背叛和偷盗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
  “……你们真的要攻击文森镇?”尼莫没有理会话语里的敌意,他沉声问了回去。
  “攻击?这次是他们做得太过火。平时他们杀死我们的同胞,偷盗圣地的尸体,切成碎块当商品售卖。我们只是从他们那边取走一点儿代价。可这次他们盯上了帕索托图,未来的领袖,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他们可能是真心相爱的。”那本沾满血和泪渍的童话在尼莫脑海闪过,他不由地闭上眼睛。
  “帕索托图可是我们部族里最强壮美丽的那个,爱上一个怪物?”青鸟嗤笑道,深青色的矿石配上蜂蜡,随缠着它们的金属丝一起在他的颈子上摇晃。“他的脑子又没坏掉,他们准是给他下了恶咒。人类必须把那个魔女交出来,不然没得谈。”
  “杰西·狄伦有没有告诉你们……”
  “只有那些老古董才信‘神使’那一套。我妹妹的头被割下来,丢在烂泥里。只因为颅骨和大脑用不上,而他们怕死者的瞪视留下诅咒。那群不敢向成体下手的懦夫——她还那么小,骨头都没长硬。如果真的有神,那个时候他在哪儿呢?”
  指着尼莫头部的法阵加速转动,危险地震颤着。
  “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我很抱歉。”尼莫轻声说道。
  “不,你只是嘴上说说。”青鸟冷漠地应道。“你一点儿都不抱歉。”
  他们在巨树前停住步子。奥利弗和那位不着调儿的神使还没跟上。时间接近傍晚,阳光柔和了不少。令人身心放松的浅玫瑰色从天空边缘渗出,合着乐曲和灌木的摩擦声。仿佛爱抚的手或恋人的呼吸,令人愉快得汗毛倒竖。
  只可惜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大多冰冷。
  “不要太介意刚刚的事情,莱特先生。”艾德里安打破了粘稠的沉默,他的语气坚定而认真。“我想那可能与你缺失的记忆有关。按照目前的线索,我都无法得到确切的结论……多想只会让你自己不好受。”
  “谢谢。”尼莫扯扯嘴角,“等这个任务结了,我得找个治疗师好好看看我的脑袋。”
  他们就那样立在巨树前,青鸟们从各个方向凝视着他们,如同一个有着无数眼睛的巨大生命。这次不用艾德里安开口,连尼莫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愈发浓稠的敌意——神使的预言下情况尚且如此,他不太愿意想象平时的青鸟们对人类是怎样的态度。
  “我们离开这里。”奥利弗终于从巨树后绕出,动作十分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被脚下成团的藤蔓绊倒。“先去找梅罗蒂,如果杰西·狄伦没有说谎,那么她应该可以给我们一部分答案。”他听上去心情不错得有点诡异。
  尼莫向奥利弗身后瞧了瞧,杰西并没有跟在他身后。
  “可我们要怎么找到她呢?”尼莫喃喃道,他下意识向奥利弗那边凑近了些——对方脸上毫无保留的笑意让他安心。
  “安。”奥利弗转向女战士的方向,气势沉稳了不少。“分享一下。”
  “……哎哟,真可怕。”安小声说道,从山羊皮腰包里摸出纸页。她用一只手娴熟地将它展开,橙色的字符飘在羊皮纸页上方。那是一个明确的坐标。
  “什么时候——”
  “她往那个食物袋子上拍了符咒,当时我刚好看见啦。”奥利弗拍拍尼莫的肩膀,“我们的萨维奇女士怎么会轻易放任务目标走呢?”
  “去你的,我是担心她。”安翻了个白眼。
  橙色的坐标微微闪烁,蒸汽般缥缈而扭曲。而它的内容在不住变幻——梅罗蒂显然还在正常活动,尼莫松了口气。
  找到梅罗蒂·德莱尼并不难。她离青鸟部族并不远,事实上,她一直在贴着幻境转悠,一次又一次错开正确的路。他们再次见面时,她正在林间拼命奔跑,如同丑陋的旋风,或猩红的闪电。她先一步发现了他们,怯生生地在他们五步之外停住。目光里带着谨慎和些微的喜悦。
  怪物女孩比之前更加消瘦,哪怕那样貌不似人类,尼莫仍然对这一点十分肯定。梅罗蒂的身上还好好地背着那两个袋子,眼睛亮得可怕。现在她不需要费心去人类的地盘偷东西吃,她闻上去倒是好多了——至少现在尼莫闻不见那股刺鼻的酸腐味道。
  太阳即将下山,夜幕的浅蓝色衬得怪物丑陋的形貌都柔和了几分。
  “是你们。”她的声音还是带有奇异的嘶哑,并不好听。“你们……你们见过我的父母啦?”
  她的爪子抠了抠泥地,看上去紧张得如同等待判决的罪犯,只不过那紧张里混有一丁点儿小心翼翼的期待。
  “见过了。”奥利弗说道,“……我们也见到了帕索托图。”
  梅罗蒂的身体极为明显地僵住了,她张张嘴,似乎一瞬间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他在哪儿,他还好吗?他……他有没有……”
  “帕索托图被部族关起来了,跟你猜得差不多。”尼莫郑重地说,“他一直都想见你。”
  泪水顺着怪物的面颊滚下,渗入让人不适的肉褶。“我知道。”她说,“……可是我现在的样子……”
  “关于异化,现在有三种说法。”艾德里安开口道,他走到怪物前,认真地注视着那双青色的眼睛。“一般这种情况源于恶魔的诅咒,而你们管那叫神的惩罚。现在有了第三种……您想知道吗?不得不说,那有点残酷。”
  “它能改变这个境况吗,修士先生?”沉思片刻,梅罗蒂认真地问道。
  “或许能。”
  “那么告诉我。”
  “这是个法术。”艾德里安说道,“你们的相爱解除了它。而它正在解除的过程中……你是一只青鸟,德莱尼小姐。文森镇的人们可能都在这个法术的作用范围。”
  梅罗蒂·德莱尼被这个荒谬的说法震惊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住了。
  “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前任骑士长的声音低沉柔和,“关于法术解除时间差……”
  “如果这是真的。”她剧烈地哆嗦起来,呼吸十分急促。“如果这是真的……我可以解释。”
  “爱不是有或者没有那么简单。我是逐渐地,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他。我挣扎了很久,修士先生。我知道这是错的,我的父母不会认同我。我知道我会让他们心碎……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是我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到这世界充满美和希望。”
  “逃走的那天晚上,我下定了决心。我无法骗过我自己。”
  “现在告诉我,这位好心的女士……我的父母是怎么说的?他们放弃了我还是……他们是不是很难过?”她的声音透出丝哭腔。
  “他们要我们杀了帕索托图。”安挪开眼神,语气平板,几乎称得上残酷。
  梅罗蒂沉默了,她沉默了非常久。她仍然微微颤抖着,仿佛要冻死在这夏夜之中。
  “噢。”她发出一声喑哑的叹息,“……我知道啦。”
  “我从未期盼这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直到我遇到了他,擅自爱上了他,这是第一个。”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又轻又和缓。“绝望而自私,没有指望他回应的爱……你们见过他了,他多么美啊。”
  “而他依旧爱着我,这是第二个。我不该那么贪心地……指望父母能够认同我。”她的声音更轻了,如同温水中即将熔化的薄冰。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第三个奇迹。”
  青色的辉光在她的身周闪烁。腐败的皮肤脱落,青色的羽毛取而代之。巨大的翅膀从她的腰后长出,笨拙地伸展开来。扭曲的臂膀变得挺直,渐渐被鳞片和细羽覆盖。她的脸上出现了黑曜石雕琢般的鸟喙,虹膜的青色褪去,化为深夜似的漆黑。
  一只秀丽而优雅的青鸟张开翅膀。
  她张开嘴巴,可尼莫只听到了无意义的鸣叫。她显然并不懂得青鸟部族的语言。梅罗蒂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伸出化为翅膀的前臂,在空气中慢慢比划着法阵——尼莫熟悉这个法阵,奥利弗在林子里对蝎尾狼使用的正是这个。
  森林歌谣的法阵渐渐完成。
  复杂的情绪洪流般淹没了他们。它裹挟着谢意、悲伤和绝望,最终化为巨大的幸福。




第56章 相逢的恋人
  一时间没有人吭声。
  获得新身体的梅罗蒂试着挪了两步; 可能不太适应腰后突然长出的翅膀重量,她无法维持平衡,摇晃两下便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翅膀毫无章法地扑闪; 她狼狈得像只刚降生于世的幼兽。装有乐谱的袋子系绳被她躯体的扭曲撑破; 袋中书本从袋口滑出; 跌入泥土。她抬头望向他们,眼神里多了几分哀求。
  尼莫震惊地愣在原地。杰西·狄伦那番关于文森镇的声明确实惊人; 他不清楚队里其他人怎么想; 至少他自己潜意识没把它完全当真——倘若那是真的; 那么文森镇与格雷斯青鸟曾经的冲突或许过于残酷了。
  队里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四个人全部沉默不语; 只有灰鹦鹉在梅罗蒂身边踱着步子,好奇地瞧来瞧去。
  她还在地上挣扎。闪烁微光的青色羽毛掉下几根,它们漂亮得像是人造品,与肮脏的地面丝毫不搭。奥利弗第一个动作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在试图站起的青鸟; 伸出手。
  “您介意吗?”他低声问道。
  梅罗蒂发出声无意义地低叫,而那只手纹丝不动。几秒后她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她眨眨眼,不是很熟练地摇了摇头。
  “尼莫; 搭把手。”奥利弗招呼道; 谨慎地架起她的一条臂膀。“我们得帮她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如果放着不管; 魔力充沛却无法活动的青鸟绝对会成为野兽们的美食。艾德里安比他们高; 安又稍微矮了点儿。他俩身高相似; 确实不会让梅罗蒂太过不适——尼莫快步向前; 架住了梅罗蒂另一条臂膀。他们稳稳地扶着这新生的美丽生物,她终于晃晃悠悠地再次站立起来。
  安从地上拾起那本脏兮兮的童话,随便翻了翻,叹了口气。
  “……我们无法再次和她交谈了,是吗?”她低声发问,表情有点怅然。
  “她应该能听懂你的意思。等她习惯了自己的身体,你们或许可以用文字交流。”艾德里安实事求是地答道。
  女战士啪地合起书本,将脸转向了没人的一边。
  “我就觉得不是诅咒。”灰鹦鹉则叽叽咕咕地说道,努力抻着脖子。“你们瞧,我的判断还是很准的!”
  “可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尼莫无情地补充道,然后越过垂着头的虚弱青鸟,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奥利弗。“奥利,我们要不要把她送到帕索托图那边?他们应该不至于排斥现在的她,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把她丢在森林里。”
  “我是有这个打算。”奥利弗小声说,“可我有点担心……希望他们至少把帕索托图放出来,我不认为他们会干脆地承认梅罗蒂。”
  “可是如果她向他们使用森林歌谣……”
  “没用的。”随着太阳下山,林中愈发昏暗。眼下艾德里安正代替奥利弗施放着照明术,他头也不回地说。“她只是导。火索,不是根本原因。他们想要战争,德莱尼小姐的表态改变不了这一点。”
  青鸟的头垂得更低了。
  “……如果他们要围殴我们,我们应该扛得住吧。”尼莫沉痛地确认道,“我是说,万一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可别害死她。”
  “扛得住,我来扛。狄伦好歹挂着神使的名头活到了现在,他们不至于和我们拼命。”安在昏暗的月光下翻着那本童话,“这姑娘抛弃了一切,她值得一点儿回报——如果天上那位没这个打算,我愿意代劳。”
  他们顺着来路往回走,幻术似乎在不停地变幻。来路上多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树,于是他们只能凭直觉强行前进——一路上不知道迎面撞上多少虚幻的树木和巨石,架着梅罗蒂明显减缓了队伍的前进速度。直至午夜,一行人才摸到熟悉的幻术边界。温水般的触感使人身心舒畅,而短暂的温暖过后,夜晚的巨树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夜里的巨树比白日更加美丽。橘黄的光从青鸟悬挂在空中的巢里透出,粗壮的树枝如同悬满圆月。这次没有青鸟同他们一起进入幻境,半分钟不到,走在最前面的艾德里安便被几个守卫拦了下来。
  守卫青鸟顶着不伦不类的古怪头盔,盔甲第一眼看上去比较零散,却极为巧妙地遮掩了他们的要害。青鸟们面前几乎立即腾起法阵,前肢上绑着的金属利刃直直朝向他们,薄薄的刀刃上透出药物浸润过的危险光泽。
  队伍里三人一鸟同时望向尼莫,只有梅罗蒂愣愣地看着巨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尼莫调整了下呼吸:“我们发现了一只落单的青鸟,而这里是最近的部族。首领应该没有禁止我们的进出。”
  “她不是我们的人。”其中一个守卫语气不善地回答,他的头盔比旁的多了一圈深色碎矿,应该是位小头领或者类似的角色。这会儿他正直直盯着尼莫的嘴巴,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恶而肮脏的作弊手段。“这个国家没有别的部族,她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您分不出您的同类吗?”尼莫有模有样地悲叹道,“她的情况不太好,虚弱得站不起来。如果那么放着不管,您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守卫头领瞪着他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怒意,而尼莫假装没有看到。
  “‘好心’的人类,这还真是第一次见。”那青鸟一步未退,语调里带着讽刺。而尼莫用手指蹭蹭鼻尖。真奇妙,就算是充满恨意的话,那旋律也依然算得上动听——尽管确实压抑了点儿。
  “如果您实在是信不过我们,请把首领或神使找来。”他突然有了个主意,并立即打算实践它。“我们总不能在这对着站一宿。”
  事实证明,他们和这些青鸟对于杰西·狄伦的态度至少是一致的。不知道是出于排斥、厌恶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尽管夜色已深,青鸟们还是干脆地找来了首领。
  “帕索塔洛,我们见过。”首领斜了尼莫一眼,简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把面前人类当回事的意思。他的目光倒是在梅罗蒂身上停留了很久。
  “尼莫·莱特。”尼莫还架着梅罗蒂的手臂,只得微微欠了欠身。“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非常重要的话。”
  “你的要求太多——”
  帕索托图的父亲举起前臂的翅膀,示意守卫们退开。
  “至少他们没有敌意。”他简单地点点头,“有话快说。”
  “您为什么把帕索托图关起来?”尼莫语速很快,尽管他不清楚这对所谓的“思维传达”是否有效。“是因为他爱上了人类吗?”
  “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帕索塔洛声音沉了下来,“他的母亲被人类杀死,我不会再有后代……而他居然敢不知好歹地爱上——”
  “这位是梅罗蒂·德莱尼。”尼莫小声却清晰地说道,“您的儿子并没有爱上人类。”
  帕索塔洛的反应很是干脆,他没有花费时间发愣,而是在身前一口气画了四五个法阵。法阵热风似的吹起梅罗蒂头颈处的长羽,她只是瑟缩了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确实是我们的同胞。”他的声音中终于多了几分迟疑的意思。
  “我们还没有确定杰西·狄伦的说法是否是真的,但至少梅罗蒂·德莱尼确实不是人类。”
  “尽管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把这位女士弄到手的。但如果你们想用她冒充那个魔女,来包庇文森镇的人类……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简直愚蠢。”
  “让他们见一面不就行了,您总了解您的儿子。”天啊,他真的不擅长这个。尼莫并不喜欢这样的交锋,眼下他只能把面前的青鸟首领想象成一颗巨大的青色土豆。
  “没有必要。”
  “您不好奇吗,我们为什么能弄到这样的成体?只是见一面,反正我们也知道地牢的位置……只需要耽误您一点儿时间。”尼莫努力无视自己慌乱的心跳,竭力保持着口气的镇定。
  帕索塔洛眯起眼睛。梅罗蒂至少能听懂尼莫的通用语,她抬起头,用满怀希冀的眼神看向面前陌生的同类。
  “……好。”似乎是被梅罗蒂的眼神所打动,帕索塔洛语气僵硬地答应道。“我只给你们十分钟。”
  而他们都低估了这虚弱姑娘的决心。
  与白天不同,此时的地牢燃上了松油火把。帕索托图待在栏杆后一动不动,身上甚至没有发出锁链发出的摩擦轻响。而梅罗蒂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便挣脱了奥利弗和尼莫的搀扶。她决然地向前扑去,犹如扑向火焰的飞蛾。尽管变化后的身体十分虚弱,她的两条前肢还是裹上了法术的光辉——梅罗蒂·德莱尼狠狠地扯开冰凉的金属栏杆,然后从变形的豁口中挤了进去。
  帕索托图则站起身,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注视着面前的陌生青鸟。眼睛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小心地确认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梅罗蒂勉强却倔强地保持站立,试图在恋人前画出一个森林歌谣。可和不久前不同,这次她的前肢抖得厉害。未成形的法阵一次次在空气中溃散。
  她放弃了,沉思片刻后她再次温柔地举起前肢,开始了奇异的比划。一次又一次,简单地重复。
  “战语。”帕索塔洛的语气愈发僵硬。“这不可能。”
  “战语?”
  “只有这个部族和文森镇的人类才懂。”首领的羽毛再次炸起,“那群蠢货什么都听不见,这是我们在战争中用于交涉的手语。她究竟……”
  “她说了什么?”尼莫发现自己对梅罗蒂正比划的东西一无所知,这让他稍微安了点心。
  而帕索塔洛回答了他的问题。
  奥利弗发现尼莫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他安抚性地搭上他的肩膀:“她在做什么?”
  “她在用文森镇的战争手语重复一句话……那是他们之间唯一共通的语言。”尼莫的声音有点发闷。
  长久的交战中,有那么一种手势语言渐渐兴起——两方无法交谈,甚至无法判断对方脸上的表情是喜悦还是痛苦,只有眼泪和鲜血是共通的。可战争会产生战俘,他们不得不与对方交涉。于是他们冲对方挥舞臂膀,用极为简单有限的词句交换着仇恨与轻蔑。
  “什么话?”
  “‘你杀死了我’。”尼莫轻声答道。
  笼内的两只青鸟凑到一起。梅罗蒂下意识抬起前肢,似乎是怕控制不好力道,她犹豫了一阵,又怯生生地收回。最终她用脸颊贴着恋人失去视力的右眼,闭上了眼睛。帕索托图微微叹息,叹息声几乎被锁链摩擦的哗啦声响淹没。随即他发出一声轻柔的鸣叫,那声音十分温暖,或许是尼莫听过的最温暖的旋律。
  “……而他也回答了她。”尼莫继续说道,将脸转向奥利弗的方向。他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看得出苍白,甚至带着一丝茫然。
  “帕索托图?”
  “是的。”
  “他认出她来了?”
  “……他说‘我也爱你’。”




第57章 伪神沉眠之地
  那一刻巨大的空虚将他包裹起来。尼莫甚至无心去关注奥利弗的反应; 他的目光迅速回到了那两只青鸟身上。他的世界被戳了个巨大的口子,此刻他所感受到的动摇不比与威瑟斯庞战斗之后少。
  尼莫一贯的认知中,那些异常顶多算缠住树干的寄生藤蔓。它们吸食着他为自己预设好的幸福; 将代表常识的树干勒得七歪八扭——可那棵树仍旧牢牢地扎根在土壤之中; 就算注定要慢慢朽烂。
  现在它危险地摇晃了起来。
  梅罗蒂·德莱尼只是一个在边境长大的普通女孩; 就算她的外貌和才能算不上平凡,可也没有突出到举国称颂的地步。她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
  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
  路标镇自然也有些分分合合的情人——可那都是极易理解的; 标准的恋情。人们互相欣赏; 互相磨合; 在成功后携手,失败后分开。期间当然少不了腻人的甜蜜,唾骂或冷漠。尼莫可从来不相信命中注定或一见钟情之类的形容,那些浪漫的故事只出现在纸面上或传言中。
  尼莫·莱特将作为路标镇的普通镇民,注定和一个同样不怎么特别的姑娘在合适的年纪组成家庭; 并抚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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