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逝鸿传说-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开刀,我要杀给天下人看!”
“砰”的一声巨响,船舱破裂,有一人直飞出来,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阿清心念动得极快,纵身跃起,伸手在那人背上一带一扯,那人旋了两圈,撞进一簇芦苇中,不过下坠之势终于弱了。
阿清落下地,见那人艰难地挣扎着出来,一抹嘴角边的血,有些吃惊地看了看阿清。阿清冷冷地道:“趁还有机会,快跑吧。”
那人忽地双膝跪下,叩头道:“请……请帮帮忙,救救我家老爷,我劳付今后做牛做马,定当报答!求求你!”
阿清摇头道:“你别指望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帮也是白帮。”
那人呆了一下,并不犹豫,立时站起身,拱手道:“那么,你也快些走吧。”大步向船走去。
阿清见他如此果决,倒是颇为意外,叫住他道:“喂,你这个样子了,还要回去送死么?”
那人头也不回地道:“送死也比独自逃走好,我劳付可以送死,却不知道什么是怕死。”
阿清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觉得此人的勇气倒是很象自己族人。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叫道:“你若还想救你家人,先找个地方把自己藏好!”
那人一怔,随即醒悟,感激地看了阿清一眼,迅速钻入芦苇中去。阿清四面瞧了瞧,看准方位,往后奔去,边跑边喊:“须鸿大师,须鸿大师,这里有你的旧识……”
话音未落,身后轰然巨响,震得阿清头皮一麻,惊惶中往后瞧去,但见那偌大的船舱被人震得粉碎,无数木屑断绳四面飞射。
阿清倒着疾走,双手连击,拍落击向自己的碎屑。待回身再跑得两步,耳后劲风之声大作,她判定来势,往左一跃,“波”的一声,有一事物重重插入她刚才所站的泥水中。阿清来不及看清那是何物,一股怪异的力道已从半空中直压下来,既快且重,一刹时已罩住方圆数丈范围。
阿清毫不理会,跨一步,再跨一步,就在那力道及顶的一瞬间,双手一挡,身体就势猛地一沉,“扑通”一声,落入早已看中的水荡之中。那人暴怒声中,力道终于彻底压下,激起冲天水柱,人却早已不见。
那人纵身而起,跃上一簇芦苇,芦苇随风而动,他也跟着摇摆,仿若无主的魂魄。他在上面四下里瞧了一遍,吼道:“出来!刚才谁在说……滚出来!出来呀!无名小辈胆敢乱叫她的名字……滚出来,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他吼了几声,顺手扯起一束芦苇,抖了一抖,芦叶芦花纷纷飞扬,只余光秃秃的芦杆。那人内力聚于一线,刹时将芦杆凝成一支支冰箭,他凝神观察水势,辩清方位,将芦杆不住抛出,激射入水。
阿清在水中如鱼般飞速穿梭,只听周围不时飕飕作响,扭头看去,见芦杆箭破水而入,在身旁划过,带着一丝寒意。她知道这箭上带的内力非同小可,忙扭转身子尽力回避,一面绕着弯地游去,但芦箭须臾便又射到身旁,始终觅着自己的方向。
阿清躲了两次,意识到那人看得懂水势,心中不仅有些慌乱,正在彷徨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略吐了一口气,尽力深潜,一直摸到湖底,双手乱刨,掀起大团的沉沙淤泥,湖面顿时浑浊起来。芦杆箭立时失去准头,开始胡乱射击,范围逐渐越扩越大。
阿清借机游到一簇茂密的芦苇后,偷偷探头看去,只见那人弓身站在不远的芦苇丛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水面。阿清回头看着湖面,计算好了方位,深吸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中,贴着湖底向前,眨眼功夫已游出数十丈开外。
那人射了一阵芦杆箭,见水势渐渐平和,心知人已游远,咆哮一声,迈开双腿,在跌荡起伏的芦苇丛上如履平地地奔跑着。突然眼皮一跳,有个小小的脑袋在远处湖中露了出来,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
那人吐出舌头,无声地笑了笑,眼中放光,神色怪异至极,似乎同时混杂着愤怒与兴奋。他回身一扯手上连着的布条,那插在泥中粗大的桅杆被他象根又轻又小的竹竿一般扯出来,高高地越过头顶,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插入十几丈外的湖中。那人拉着布条飘飘然纵到杆顶,阿清的脑袋却已不在。他扭头看去,就这么一拉一扯的光景,阿清竟又已经游出十数丈开外。
那人怒道:“什么?什么?比谁他妈溜得快么?好!老子非逮住你吃了不可!”他也不嫌麻烦,跳到水里,抱起桅杆用力一扯扯出来,嚯呀一声吼,又抛起老高,插到阿清刚才待的地方。等他纵身跃到杆顶,阿清又已向东移了十几丈。
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两人都卯足了劲,各自并不攻击对方,却在不经意间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默不作声暗中使力。
如此来来回回了十几次,阿清始终在一个范围内游动,明明有几簇又高又广的芦苇丛,她却并不借机逃走,反而有两次因为回游得离那人太近险些被擒,好在她水性惊人,总是在最危急之时猱身躲过致命的攻击。
再转一阵,那人悄没声息地停了下来,蹲在桅杆顶上,凝神观看阿清冒出水的地方,眉头越皱越紧,仿佛见到了什么让人惊疑的事。
看了移时,那人眸子突然地一缩,失声叫道:“你……你是那日林中的女孩!你……你是须鸿的弟子!”
阿清远远的冒出头来,冷哼一声道:“你才发现么?看来昆仑瑶池里的玲珑水阵,你并没有忘记嘛。”
那人颤声道:“真的是你……我……我……我刚才险些杀了你!”
阿清尽力装出小靳的派头,道:“哼,你说杀就杀得了我么?”
那人道:“怎么?啊!”猛地浑身剧震,好似乍见到日光的鬼魅一般缩成一团,一双眼惊恐地四处看着,叫道:“你师傅……须……须……你师傅在附近?”
阿清点点头,转头对着远处烟波浩淼的湖面大声道:“师傅,你出来罢,这位老伯伯果然识得你……”
那人抖得似风中败叶,手一挥,用布死死捂住自己脑袋,嘶声道:“我……我这样子怎能让她见到……我这样子……呜啊!我好丑的脸啊!”忽地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凄惨尖利,犹如坟地里冤死的鬼魂。
阿清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反应,背脊一股寒气上涌,忙道:“你……须鸿大师她……”
那人突然奋力一蹬,碗口粗的桅杆“啪啦”一声折成两段,他借势腾空而起,笔直蹿高十丈有余,跟着双臂一展,向岸上飞去,飘然若纸鸢,眨眼功夫已没入荒草丛中。只听他的哭声远远传来,似乎还在叫着:“我不能见她……我没有脸啊……呜,我的脸啊……”
阿清好久好久才吁出一口气,庆幸小靳说的果然有理,搬出须鸿的名字就将此魔头吓走。她偷偷潜回岸上四处查寻一番,确信那人已经走远,刚要到船边看看,船上忽然人声喧哗,涌出二十多人。十几名妇女哭得呼天抢地,其余人则手脚麻利地收殓遗体。
先前那劳付当先,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者走到阿清身前,不待说话,一齐跪下磕头。那老者哽咽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若非女侠出手,我劳氏一家今日就要悉数葬身此地了!”
阿清站直了,坦然受之,待一干人等行礼完毕,方摆一摆手道:“起来罢。我只是刚好路经此地而已,若不逼走他,自己也麻烦。”
那劳姓老头道:“女侠如此自谦,我劳氏更是无以为报。不知道女侠为何到此,要去何处?”
阿清道:“我……我从南面来,正想要找艘船到东平郡去呢。”
那劳姓老头忙道:“小老儿这船虽然破旧,湖还是渡得过去的。女侠若不嫌弃,请上船一叙,也让小老儿全家略尽心意。”
当下阿清上得船去,劳老头子一面吩咐人手收拾船舱,修补破洞,一面叫过几位妇人替阿清安排住所,一面又有人埋锅煮饭。
下午时分,众人已自山中伐来圆木,七手八脚一阵忙活,将那圆木稍做整修,竖起来权当桅杆。几个妇人见阿清穿的衣服破烂,寻来干净衣服替她换上。此时梳洗完毕,重又穿上了少女衣服,焕然一新地依在栏杆上,看下面的人来来去去的忙碌,别有一番滋味。
晚饭时,劳老头子请阿清上座,她也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上去。一船人又再三感激了一番。
用过晚饭后,劳老头子召集全船人集中,说道:“我们劳家世代以贩茶为业,传到我这里已是第三辈了。这两年兵火再起,原以为凭老本可偏安江南,不曾想主上昏庸,以北伐为由横征暴敛,激起民变,烧掠了我家。徐州刺史桓温桓大人虽然谴兵平乱,但我家祖业已荡然无存,不得以只有重操旧业,在这贼匪蚁起之时奔走,竟不意遇到魔头,险些在此全族覆灭。若真如此,小老儿实是我劳家千古罪人!”说到此处,满座唏嘘,更有数人放声恸哭。
劳老头子抹着眼道:“今日贵人临门,我劳家却如此破败光景,见笑了见笑了。来人,依我们族礼,把人化了罢。”
一群年轻汉子将几具尸体抬到早已准备好的柴堆上,点火焚化。此刻湖上的风特别的大,火借风势,不到一刻整个柴堆便已熊熊燃烧起来,将那几具裹着白布的躯体迅速卷入烈炎中。
四周恸哭声愈烈,还有数人合十念经,与那柴火烧灼之声、冷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阿清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早已流到腮边,只是默默地听着,心中翻来覆去只念着一句话:“爹,爹……我一定要见到你!”
中午的时候,来了一艘小舟,丢给小靳几块烧饼,权做一天的干粮。小靳知道没有人进得来,跳起脚破口大骂,只想那人跟自己对骂一通,也好过一个人枯坐。谁知那人屁也没多放一个,冷冷瞥一眼他,掉头就走。待小靳回过神来时,渺渺天地,又只剩自己一人了。
他就着冷水吃了几口饼,不知这粗粮里掺了什么,又苦又涩,实难下咽,只能勉强用水冲下去,算是填填肚子。吃完后,坐在牢门前百无聊耐,看鸭子吃鱼,看白鹤撒野。
待看到一只老乌龟领着一队小乌龟游过,小靳慌忙站起来,亲切的一一打招呼:“喔唷,各位好啊!萧老毛龟?萧小毛龟?哈哈!哦,江南第一铁毛龟,你也来了,嘿嘿,看你脑袋绿油油的,真是不同凡响。哟,贺老六,陆老大,你们也来看我了?哎哟,真是客气客气了!”
就这么瞎混着,太阳也象怕了他似地跑得飞快,眨眼功夫,天空又漆黑一片了。小靳悄没声息地依在牢门上,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是听来听去,四周除了偶尔有鸟鸣叫一两声外,就只有咧咧的风声,那熟悉的踢水声却再没响起。
小靳一会儿想阿清大概不会再来了,一会儿又认为没搬到救兵来之前还是不要来的好,一会儿想这臭丫头是不是来了又藏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小靳一直坐到眼皮打架,终于太息一声,爬回洞中,在岩石上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你……你来过这里吗?”
“妈的,鬼大爷才来过。”小靳恼火的咕哝一句,翻个身又睡。
“是这里……我闻到……你的气息了……”
小靳身上的毛一根接一根慢慢地竖起,胯下一松,裤裆里再度热流滚滚。但是天下第一神贩的名头岂是浪得?当下纹丝不动,任尿顺着石缝悄没声息地淌进水中。
他心中想着:“是以前的冤死鬼?妈的,这地方冤死的只怕不少……难道是见老子面生就想下手?不行,不行……老子可不能死在这里!跟它拉拉家常谈谈心,或许同病相怜也未可知……”
只听外面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喘息着,在石壁上爬来爬去,不时还痛苦地咳几下。小靳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心中愈来愈发毛,心道:“这……这东西还有气,那不是冤死鬼了,难道是妖怪?这……这下可真麻烦了。我小靳皮嫩肉鲜,岂非正中它下怀?”
“扑通”一下,那事物跳入了水中。水声哗哗响个不停,那事物在牢门前来回跺着,道:“啊……啊……是你……是你啊……”
小靳缩得不能再小,只恨不能贴进岩石缝里去。他眯着一只眼朝外看去,月光下,有个佝偻的影子在门前晃荡,夜风吹来,依稀有些破烂的衣衫飘动。
“是人……也许是妖怪……”小靳想着,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尽量极轻极缓的呼吸。那事物转了一阵,纵身一跃,蹲到阿清曾坐过的岩石上,呆呆的望着月亮出神。
过了好久,那事物仍是一动不动。小靳因为紧张四肢绷紧,到此刻已然全身僵硬麻木。他刚想试着偷偷展开一点,就听外面那事物关切的道:“你伏在岩石上冷不冷?”
“不冷……啊……”小靳头皮一麻,呆了一下,突然听出来者是谁了——这样沙哑冰冷的腔调,不是林中的老妖怪是谁?
“不冷吗。”老妖怪道:“可是我在这里,却冷得受不了啊。”
“为、为什么?”小靳知道了是谁,反而宽了点心,反正又跑不了了,干脆翻过身子,舒展一下手脚,小心翼翼问道。
“因为我想死,却死不了;想活,可是又活不过来……你看这月光,多么温暖;这湖里的水,又是怎样的冰寒,可我……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我这死不去的身体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小靳心中狂跳,想:“妈的,果然是千年的老僵尸!这样不死不活的,弄得脑子都坏了,一会儿说冷得要死,一会儿又说没感觉。难道是没有做道场渡化?”当下道:“是吗,嘿嘿,这可不大妙……不过我倒认识一个和尚,不如请他……”
刚要介绍道曾套套近乎,那人突然暴喝一声,就如平地起了个霹雳,小靳促不及防,一交摔倒在地,耳朵里嗡嗡直响。
“砰”的一下,那人合身撞在牢门上,震得山洞都是一抖,一些松散的碎石落了下来,溅入水中。小靳神智尚未恢复,本能地爬起来就往后跑,也是“砰”的一下迎头撞上山壁,只撞得眼前金星乱闪,口鼻发热。他怔怔地伸手一摸,又粘又湿的全是血。
这一下倒总算是撞清醒了,他回头看,那人又是重重一下撞来,洞壁照例一颤,牢门却未见撞破。那人撞了三四下,终于停下,可是仍拼命挤在门缝上,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说和尚!不许说和尚!和尚……和尚都该死!不许……咳咳……杀光和尚!”
小靳见他撞不开牢门,先放了一半的心,忙叫道:“是,是,和尚都该死!妈的,老子生平就讨厌和尚!没事就喜欢罗哩罗嗦长篇大论,听他们念经那简直是上刑。他们念得唾沫横飞,倒是功德圆满了,我们这些听经的却是痛苦不堪,好似入了畜生界。我正要跟你讲,我们那里见一个和尚烧一个,见两个和尚就串起来烧。有些妖术厉害的,还要乱抓乱咬,呸,我们就先泼狗血上去再烧,哎哟,烧起来吱吱的响……”就此不住口的骂下去,直说得口沫乱溅。
那人听他骂和尚简直骂得舌绽金莲,倒也有些意外,听了一阵,又呆呆地转身回岩石上蹲着。
小靳捧起冰冷的湖水洗把脸,吐出嘴角的血丝,暗道:“妈妈的,今日看来是要跟这老疯子妖怪耗上了。这牢门也不知守不守得住,可就算他不进来,用那个什么冰霖掌把这里冻起来,我就成冰窟里的耗子了。不行,得稳住他。”
当下打个哈哈道:“你老人家万福金安。刚才你老人家在找什么?是贵府的狗跑了还是猫不见了?小的在这里歇了一天,也没什么贵客来访啊哈哈。”
那人叹一口气,幽幽地道:“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丫头,我闻到味了。没错,”他伸手在石上深深抚摩,道:“就是这里,她的味最浓。真是好闻的味道啊。”
小靳想了一下,脸上的冷汗就跟流水似的下来了。自己躺着没一丝动静,这人就知道是谁,而且竟然是凭着味道来的!
难道这老妖怪真的吃人吃成精了?
那人接着自言自语道:“她是须鸿的弟子,真好,真好。”一个“真好”他念经似地一直念叨不停。
小靳慢慢走到牢门前,想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忽然眼前一花,他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牢门上,一股腐败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黑暗中,那人一双眼睛幽幽发着绿光,道:“你也是须鸿的弟子,对不对?”
眼前的一根木头刹时便结上了一层霜。
“老子不是!老子不是!天打雷劈!”小靳往后猛退,双手乱抓头发,扯着嗓子喊:“我他妈发誓!要真是须鸿的弟子,我会被这群水耗子抓鸡一样抓来关起?你、你自己也掂量掂量,须鸿能有这样窝囊的徒弟?我这话要有一个字不实在,我……我……老子断子绝孙!”
“我想也不是。她……她是那样高傲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子?我想也不是……”那人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喃喃念了两句,终于再次退回石上,霜气也随之消失。小靳一屁股坐在水里,半天才缓过劲来,前胸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可是……真好。她是须鸿的弟子。”他说了这句话,便怔怔地伸展四肢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了。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人仍旧一动不动。小靳惊吓过度,脑子里越来越混乱,眼皮也重愈千斤。他想:“妈的,果然月夜出妖魔。这老家伙跑到我这里来撒泼发疯,完了往那里一躺挺尸。老子站在旁边,难道还要替他端屎倒尿侍侯不成?反正这笼子跑不出去,他也跑不进来,管他娘的!”
他想开了,抹一把汗,轻手轻脚躲进洞子最深处睡下,不多久便鼾声大作起来。
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人哀号痛哭之声。小靳勉强翻个身,眯着眼朝外看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老大的雾,灰茫茫一片,连牢门都见不到了。
“妈的……真的是见鬼了吗?”小靳翻个身,继续睡觉。
不对……
小靳再次侧耳凝神听,这次听得更清楚了一些,依稀是那老妖怪的声音。
只听他断断续续哭道:“师父……我冷啊……我好冷啊……我没有脸了。我……我死不去,也活不过来……我真的冷啊,师父……我心里……这里……有一块万年不化的冰,永生永世见不得阳光……无论我怎样地坐禅,怎样地念经,都没有用……我看不到彼岸,我、我悟不透……师父,我、我……我把你吐出来好不好?我把你吐出来……呜……我吐不出来了啊,啊……”
小靳伸手捂住耳朵,迷迷糊糊地想:“这个老妖怪,吃鱼卡住脖子了么?卡死了倒好,省得现世丢人。”
他虽然有些害怕,毕竟年小睡意大,任凭外面哭声怎样越来越凄厉,不消一刻彻底睡死过去。
第二日清晨,大雾还未散尽,劳老头子一家忙了一夜修补船舱,此时虽然人人疲惫不堪,但还是趁着雾气起航。阿清担心小靳的生死,睡不着觉,一早便来到船头,看众人熟练地操纵风帆。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道:“阿清姐姐,这么早就起来了?”阿清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总角丫头一蹦一跳地奔过来。阿清知道这是劳老头的孙女劳歆,今年才九岁,却已跟着爷爷跑了不少地方了。
劳歆过来拉着阿清袖子道:“姐姐睡不着吗?是不是床睡着不舒服?”阿清笑着摇摇头。劳歆又拉拉她的领子,吃惊地道:“啊,姐姐怎么穿这么少?一大早怪冷的,小心着凉啊。是李妈妈没替你找衣服来吗?我问问她去。”转身要跑,阿清忙拉住她道:“不了。我一贯穿这样的,真的不冷。”
劳歆摸了摸她的手,呆了一下,惊疑地道:“姐姐的手真的不冷。你会仙法吗?”用自己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脸,尚且觉得冰寒,更是吃惊。
阿清道:“这世上哪那么容易学到仙法。只是以前冰天雪地的时候在水中游泳惯了,所以不觉寒冷。”劳歆张大了嘴,道:“真的吗?啊,爷爷常说功夫好的人会什么……什么内功?姐姐就会吧。真好。”她羡慕地摇着脑袋,道:“有了武功,就再不用怕坏人了,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
阿清见她摇头晃脑,实在可爱,便耐心地道:“有武功也不一定就是用来杀人的啊。我师父说,武功的本意乃是强身健体,探求自身之潜力。但是世俗之人却用它来争名逐利,欺凌弱小,坠了下乘。昨日来袭击你们的人不就是位武功高手么。”
劳歆听阿清提到那人,浑身一颤,露出无比恐惧之色,靠近阿清,低声道:“那……那真是人吗?我觉得是妖怪呢。他的那张脸……我昨晚连着做噩梦,吓死我了。而且,他还要吃人呢。哪有人吃人的事?”
阿清目光霍的跳了一下。她转过身,看着清冷的湖水,隔了很久,冷冷地道:“人吃人吗?在这乱世还真不少呢。从前汉人的八个王作乱的时候,成都王颖在河间王颙的帮助下打下了首都洛阳,把他俩的弟弟长沙王捉住,当着众人的面烤来吃了。后来有个叫张方的大将乘机在城中烧杀,抢了一万多宫女和财产走了。回去的路上,张方的部队闹粮荒,就把抢来的女人杀死吃掉,从老的吃起,吃完了再吃年轻一点的。就这样一直吃啊吃啊,吃到长安城的时候,只剩下三十几个宫女了。再后来幽州的王浚又看不惯司马颖,也想打到都城去。他自己打不过,便联络乌桓国的鲜卑族骑兵助战,结果鲜卑骑兵还没来,王浚已经战败了。鲜卑骑兵在邺城乱抢了财物,也抓了许多妇女走。到了易水边上,王浚派人来不准带她们走,说就算死也不能带给胡人。那是自然,汉人的女子怎能做胡人的奴婢呢?鲜卑人于是在易水旁支起锅煮人吃,吃了三天还吃不完,就把剩下的八千妇女全部淹死在河里。那时候啊是春天,易水比这湖还浅,人在河中还能站起来,但是鲜卑人用藤条把女人们脖子圈起,下面坠着石头,还真的一个个淹死了。此时此刻,就在邺城的边上,羯人的首级堆积如山,有好多尸身却已不见了,因为蜂涌而至的人一一抢回去吃,连野狗都抢不到……”说到这一句,喉头忍不住一哽。
忽感有人猛地摇自己手臂,阿清回过头来,却是劳歆正拼命拉扯自己。她一张小脸已是惨白,还有小小的汗珠淌下,颤声道:“姐、姐姐,别说了,别说了!我好怕。”阿清看着她娇弱的样子,心中不忍,勉强咽下口气,住口不说了。
劳歆扶着栏杆在她身旁呆站了一会,忍不住又问道:“姐姐,你……你适才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阿清伸手抚摩她冰冷的脸,道:“还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好。别去想了,这乱糟糟的世道,人人都逃不过的,那也是命。我师父说过,万事万物只在人心,我一直不明白。不过现在想想,若真的万事皆空,那也好得很啊,不必在乎自己是谁,也不用去想将来该如何走。”
劳歆一对大眼睛转来转去,小心拉着阿清的衣衫道:“姐姐,我真的不懂啊。你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清心中凄凉,却又不知如何跟她说起,摇头不答。过了一会儿,问:“对了,这湖里有水匪的,你们经常打这里过吗?”
劳歆道:“爷爷说,这水道相比之下还是安全的,至少没有兵火,若是遇到匪徒,上下打点一下也就过了。几年下来,跟水匪也很熟了,所以爷爷说宁愿带着我们上路,也不放心任我们留在故里。”
阿清点点头,心道:“小靳那家伙倒也见得准。不过他也是到了这里才想到的,哼,什么东平双杰,我看是天下第一胆小笨贩子。”
正说着,眼前一亮,原来雾气逐渐消散,天空中风流云动,几束阳光透射下来,映得远远的湖面上流光飞舞,引来一群野鹤在芦苇丛中欢腾跃。劳歆惊喜地啊了一声,道:“好漂亮。”阿清依在栏上见了,也觉胸中一宽。
劳歆突然道:“姐姐,你不是汉人吧?”
阿清一怔,随即点头坦然道:“对,我是羯人。怎么,你们也见到了悬赏羯人的告示?”
劳歆喜滋滋地道:“果然,爷爷没有看错。姐姐眸子看着阳光时是碧色的,真好看。我就不喜欢汉人,他们太狡猾,又善变。哦,忘了告诉姐姐了,我们本是鲜卑拓拔部落的,世代放牧养马,后来爷爷的祖爷跟随魏武帝南征,在赤壁吃了败仗,便带着族人流落到江南,做起了买卖,就在青州一代定居下来。我们表面看起很象汉人对不对?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哼,这次若非汉人背叛,我家祖业也不会被烧抢一空了。”说完叹一口气,俨然一派大人口气。
阿清淡淡一笑,道:“汉人么……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坏人的。只不过现在的世上,好人太少了……”
正说着,前面几艘小舟驶来,原来是水匪前来收过路费。劳老头子笑呵呵地迎上去称兄道弟,果然是熟得紧了。这么查了一回,水匪还派了两只梭舟护送。阿清心道:“这些亡命之徒,倒比之官兵还讲信用。”她不愿露面,自与劳歆下到船舱里去。
“怎么,真被王八吃了?”小靳有气无力地靠在牢门上,眼巴巴地等着送饭的人来。但是眼瞧着早过了晌午,一个鬼影都没出现。早上起来的时候那老妖怪不知道跑哪里吐鱼刺去了,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热腾腾地晒着,连鸟也见不到一只。小靳甚至有几次想,有那个老妖怪陪着说不定还热闹些。
再过一阵,小靳肚子雷鸣不止,忍不住想:“要是水耗子们全死光光了,那我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变成小乌龟逃走?”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背上寒毛一竖,隐隐听到洞顶好象有野兽在撕咬东西。他耳朵贴在洞壁上听,真的有响动,间或还有咯咯的响,难道是……
“哗啦”一下,有样东西跌落入水,溅起的水花落在小靳脸上,他伸手一摸,红红的,是……血。
“哇哇哇!”小靳往后猛退,只见那水里慢慢浮起来的赫然是一条人的大腿。老妖怪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吃啊。你不是没吃饭吗?”
小靳转身张口便吐,但是胃中空空如也,吐了半天只吐出些苦水来,难受得几乎晕死过去——原来送饭的把自己送到这家伙五脏庙里去了!
听见洞外又是一响,老妖怪跳了下来,手里捧着不知是人的哪一部分,满脸血污,嘴巴又撕又咬,正跟一条老筋较劲。他见小靳扶着石壁摇摇欲坠的样子,便道:“怎么不吃?这可是我特意替你弄来的。来啊,来吃。”
小靳想骂滚你妈的老子要吃吃你的切块背脊肉给我好不好,但是不敢。回头看了他几眼,忽地一怔,只觉那老妖怪神情竟是无比诚挚,道曾劝自己一心向善时也就这模样了。他小心地扯下一条肉,递进门来。
小靳觉得喉头发干,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他待着不动,那人也不走,手一直伸着,耐心地等着小靳来拿。过了半响,小靳迟疑地道:“我……我不饿。”那人哦了一声,这才抽回手,拾起水中的人腿,坐到岩石上继续吃去了。
小靳这下败了胃口,一下午肚子里翻江倒海,干呕了好多次。看着血漫进来,连水都不敢喝了。那人吃饱了,扛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