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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灵阴阳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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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将这批小纸人放进去,心情有点低落,将额头抵在邵逸肩膀上。
“咿呀?”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九立即抬头向着声源看去,就见一只小纸人扒着邵逸的肩膀,躲在衣领后怯生生地看过来。
顾九将小纸人捞在手心里,无奈地看着邵逸,“师兄,这只又是你什么时候点的?”
“在鬼市里的时候。”邵逸没回头,只看着前面的路。
顾九心情复杂,因为小纸人们的寿命有限,每次一批小纸人离去,他总免不了悲伤。邵逸曾经说过他,不应该对它们产生不舍的感情,可是顾九控制不住,所以他平时是不太想点纸人出来的。
顾九避免自己难过的方法就是尽量少见,邵逸难不难过顾九不清楚,但他知道邵逸为了避免他这个师弟难过的法子,就是立即点一只新生纸人出来平复他难过的心情。
每次这种时候,顾九都有种自己被邵逸哄着的感觉。
新生的小纸人会天然亲近点它们的人。此时邵逸在这只小纸人心里是最受它信任的,而对顾九则是十分陌生的。
不过,小纸人们对初见到的一切东西都十分好奇,它们胆小,却也胆大。这只小纸人被顾九拢在手心,安静地害怕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开始在顾九身上四处攀爬。
虽然这只活泼的小纸人离开时,顾九一样会难过,但不得不说邵逸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至少看着闹腾的小纸人,顾九心里已经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驴车直接停在他们投宿的客栈里,在参加这个鬼市前,两人已将荆陵郡周边清理完毕,歇到天明,便可以走出荆陵郡的范围,朝着新的城镇出发了。
一直朝东走,临近荆陵郡的,是座叫“武溪郡”的城市。
两人花了一天多时间,在赶路的次日上午,踏上了通往武溪郡的官道。
“要下雨了啊。”顾九听着耳边的滚雷声,抬头看了看天,“快要秋分了,秋分一过,今年便再无雷雨天了。”
那样,在明年夏天到来时,他们身上的雷击木若是不够,就只能去买,可能又将增添一笔开支。
好在两人财运不错,自从出来,接连处理的两件事拿到的报酬都很可观,现在身家还算丰厚。
“前面有人。”邵逸忽然说。
顾九将思绪拉回来转头看去,就见前方的路中央,烂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几个男女站在路边,冲他们挥手。
到了近前,邵逸停了车。
为首的是名少女,见到他们时愣了愣,然后走上前来叉手行礼,“两位道长,可是要进武溪郡?”
顾九点头,“是啊。”
少女面露欣喜,“道长慈悲,能顺路送我家公子一程吗?快下雨了,我们的马车忽然出了问题,公子又受了伤,需要尽快进城看大夫。”
顾九看了一眼那马车,车轴和车轮都裂开了,旁边几个人身上都有擦伤,中间围着一个人,看不清具体模样,倒是看到了对方流着血的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攒功德的好事儿。顾九和邵逸对视一眼,就点了点头,“可以啊。”
他们答应得干脆,开口央求的少女反倒犹豫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人,就听中间那人道:“那就有劳了。”
说着,叫身边的人让开,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是名富贵公子哥儿,不过顾九眼神好,在对方的耳洞上溜了一圈,原是女扮男装。
顾九跳下车,没上去帮忙,让他们自己爬上去。
驴车空间小,里面坐了三人就挤不下了,顾九依然和赶车的邵逸坐在车头。
顾九看这女公子手上血流得多,怕是伤到动脉了,拿了伤药出来,让他们先止血。
女公子道了谢。
顾九便回头不再管了,倒是小弟,从顾九身上跳下来,凑到女公子身边,绕来绕去,时不时叫一声。
小弟一般不会对陌生人表现出亲近,它这样子也不像是亲近的模样,倒像在审视。
顾九就忍不住回头,盯着那女公子看,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公子家中可有病重之人?”
顾九这一问,叫女公子的两个下仆都紧张了起来,女公子神色淡淡,“道长何出此言?”
她也很是防备。
顾九仿佛没察觉她们的提防,道:“我是道士嘛,自然是看出来的,公子可知自己身上缠绕着一缕死气?这死气,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有,你这死气不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那自然是从亲近之人身上沾染到的。”
亲近之人,除了朋友便是亲眷。
女公子淡然的神色绷不住了。
第46章 灾厄
从顾九说出那女公子身上有死气后; 一车五人一猫就一路安静不再有过交谈。
这女公子身上若只因为有死气,顾九不一定会开口; 因为说不定对方家中就只是恰好有病重的亲朋好友呢; 顾九就算能看出但突然这么说也会显得很突兀失礼。顾九之所以会说,是因为他见这女公子身上缠绕了从别处沾染来的死气不说,她自身更是印堂浓黑如墨; 来势汹汹,是丧命之相。
滚雷一直轰轰作响,不过直到顾九他们进了城,这雨也没落下来。
根据女公子身边的丫鬟指的路线,邵逸将驴车停在一家医馆前; 女公子感谢他们的帮助与之前给的止血伤药,拿了车钱出来; 顾九他们收了。不过顾九看这女公子给的钱多; 在她走前,从身上拿出一枚平安符给她,“我观公子近来身边诸事不顺,这符你随身带着; 可替你挡一灾。”
女公子犹豫了一下,亲手接过,“多谢道长。”
双方便在医馆分开。
顾九和邵逸找了家便宜的客栈订下房间,然后和之前一样; 到傍晚时点出一批新的小纸人放出去,让它们标记各处阴怨之气浓郁的地点。
离得近的地方; 顾九他们晚上还会回来宿在客栈,若离得远,才会买干粮住在野外。
他们来到武溪郡的第三天,下起了小雨,顾九和邵逸便没出去成,待在客栈,画符、刻木牌,研究一下自己感兴趣的术法。
雨下了三天还没停,这天上午顾九将一个竹筒打开,倒出里面的糯米看了看,对邵逸说:“师兄,糯米发潮了。”
邵逸斜了一眼瘫在窗户上甩着尾巴看雨的小弟,“盖子昨天被它打开了一会儿。”
“嗯?”顾九瞪着眼睛看向小弟。
小弟的尾巴僵了僵,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顾九,心虚地抖了抖耳朵。
顾九没就这么揭过去,他过去将小弟提起来,一人一猫面对面,顾九道:“你爪子又痒了是吧,那些东西不能随便动的,买糯米又要花钱,这钱就从你的肉条上扣。”
小弟脑袋左右转转,不敢与自家已经长大了的崽子对视,见实在躲不过去,才弱弱地喵一声,表示记住了。
顾九就把它放下,小弟眼睛眯成菜刀眼,不爽地甩着尾巴从邵逸身边经过,冲这告状精龇牙咧嘴地哈了一声
邵逸嗤笑一声,拿脚去撩小弟。大战一触即发,小弟举着爪子立起来和他的脚战斗了一会儿,直到邵逸鞋面被抓得起毛,在顾九鞋子要被抓坏了的喊声中,极不对付的一人一猫才暂时歇战。
糯米可除邪气,有时候一些普通人被鬼捉弄,身上留有鬼拍打出来的青手印,就可以用糯米外敷,也可以用来驱散一些弱鬼。除了糯米,像黑狗血、牛眼泪这些东西,顾九他们身上都会随时准备一些。
不过受了潮的糯米除邪气的效果就没有了,小弟贪玩浪费了一竹筒罐子的糯米,他们需要买些新的装进去备用。
所幸当天晚上雨就停了,第二天顾九和邵逸找到一家米粮铺,买了些糯米换上。结果等两人从铺子里出来,就被几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人,为首之人他们恰好之前才见过,就是那名女公子身边的丫鬟。
顾九注意到这丫鬟的手背上有一道伤口,之前见她时都还没有,便在丫鬟说话之前,道:“你们公子又出事了?”
丫鬟愣了愣,道:“道长果真料事如神。”
*
顾九给身上的包裹整了下位置,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哪哪儿都写着富贵的大宅子,然后和邵逸跟在青柠身后走了进去。
青柠就是那名丫鬟,她是袁家大小姐袁飞扬,也就是那名女公子身边的大丫鬟,主仆俩自小一块长大,情谊甚笃。
袁飞扬才伤过的手还没好,昨天另一只手又被砍伤,顾九二人再次见到她时,她正背靠椅子由大夫换药。
袁飞扬见到顾九和邵逸,先时只微微点了下头,等换好了药,才起身郑重地向二人行了一礼,“多谢二位道长救命之恩。”
之前在医馆分开时,袁家内里的事情虽然被顾九道出一点,但此时袁家正处多事之秋,袁飞扬对任何人都很戒备,顾九和邵逸出现的时机又那么巧,所以袁飞扬对他们两人还是持着怀疑的,怀疑他们是受有心之人的吩咐刻意接近。
顾九给的那枚平安符,袁飞扬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才放在身上的,没想到就是这枚符,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
在来的路上,顾九两人先听青柠表明了袁飞扬的身份,然后才听青柠说,袁飞扬前天在去查看农庄收成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一拨土匪攻击,袁飞扬由几个下仆护着逃走时,被追上来的土匪砍了一刀。那一刀来得凶狠,冲着她肩膀而来,刀锋倾斜,最后的落点必定是她的脖子,却不知为何,当时她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那刀就只堪堪落在她的手臂上,最后造成的伤口也并不严重。
袁飞扬可以想象,若当时她没有脚下一滑,那刀落在脖子上,她今天是不会站在这里的。事后在下仆拼死的护送中安全回到袁宅,袁飞扬换衣服时,忽然从衣服上抖落一层燃烧过的纸灰,她才想起这些天随时被她放在身上的平安符。
于是就有了青柠来请他们到袁宅的事情。
顾九和邵逸的落脚点并不难找,袁家在武溪郡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靠着手里的势力打听两个初来乍到的生面孔还是轻而易举的。
顾九神情凝重,因为袁飞扬经过这一劫,印堂的黑雾不止没有散开,竟比上次看着还要吓人,再有一次意外,就算是顾九给的平安符也救不了她的命了,几次三番的,这明显是受人算计。
袁飞扬见这两人都盯着他看,不由摸摸自己的脸,想起上次对方说她身上沾染了死气,便道:“我身上可有不对?”
邵逸若无必要一般不想说话,通常顾九都胜任着沟通的角色,顾九问:“袁姑娘可得罪过谁?”
袁飞扬沉吟道:“生意场上有过矛盾的人不少,但说记恨到想致我于死地的,却又都不至于。”
只是人心难测,袁飞扬说是这般说,心里却也是没底,想起谁都怀疑。
顾九将袁飞扬身上的情况说明,让她心里明白严重性,最近就不要出去了,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自己的命来得重要。
袁飞扬不似一般女子,她得知自身情况如此严重后,神色也不见半点惊慌,镇定问道:“不知二位道长可有方法解开我这灾厄?”
顾九也没让袁飞扬失望,这类的事情他以前跟着邵逸时看他处理过很多,“法子是有的,只是解决了这一次,背后作乱之人不揪出来,你始终有危险。”
袁飞扬说:“我会让人去查,道长觉得该从哪方面着手?”
顾九赞赏地看了袁飞扬一眼,这姑娘很聪明,他道:“通常此类人为灾厄,都是以八字,或是头发、血液甚至是身上的皮脂,来做媒介。”
而能拿到这些东西的,都要能近到袁飞扬的身才行,特别是八字这种多数只有家中亲人才能知道的,这就直接帮袁飞扬缩短了筛查范围。
袁飞扬看了眼屋内站着的下仆,包括青柠,这些人都是常跟随袁飞扬的,深受她的信任,但在此时,这些人身上都有一定的嫌疑。被她看到的下仆,多数都露出不安的神色,急忙出口解释不是她们做的。
青柠则很为袁飞扬感到愤怒,言被她知道是谁背后作祟,定轻饶不了她。
袁飞扬抬手,很有威势的一个动作,示意青柠稍安勿躁,转头看着顾九,又看了眼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却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感的邵逸,道:“接下来的事还需麻烦二位道长,烦请两位暂时在宅子里住下,需要什么东西,只管与我说。”
在顾九点头表示知道了后,袁飞扬却还有话没说,她道:“道长之前便看出我家中有病重之人,实不相瞒,那人是将我养大的祖母。在遇见你们之前,我只道是祖母年老,身体有了病痛才慢慢衰弱,但此时我怀疑,祖母是不是也与我一样,都是受了人算计。”
顾九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于是袁飞扬便请他们过去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有这种可能。
袁飞扬的祖母今天六十有三,在古代这年纪已算不小。老夫人居住的院落清幽安静,此时还未秋分,天气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热,但顾九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好像和他一样怕冷似得,身上盖了两床厚厚的棉被,额头明明冒着汗,时不时地呻吟中,却依然喊着冷。
老夫人一身死气,面色灰白,就这般看去顾九他们看不出什么不对,是很正常的病重症状。
顾九没动,他身上阴气还是太重,不好太靠近老夫人。邵逸走过去,让下仆将老夫人的双手拿出来,挨个看过后,对袁飞扬道:“你猜得不错。”
刚才邵逸看的是老夫人的手相,他道:“老夫人掌中地纹原本细长连贯、深秀明朗,乃是长命百岁之相,此时中间却有数条短横经过,这预示着老夫人的生命将有危险。”
地纹,用顾九知道的来说,就是生命线。
听邵逸说完,袁飞扬愤怒一瞬,神情又松了松,“是不是说明,若此次揪出暗算我祖母之人,我祖母就没事了?”
邵逸点头,“可以这么说。”
袁飞扬道:“那此事也要麻烦两位道长了。”
袁飞扬送两人出去,离开时,顾九提醒道:“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不要过多靠近老夫人,她身上的死气会加重你身上的灾厄。”
与自己的命比,袁飞扬显然更看重她的祖母,她抚了抚袖子,“我会尽量少待的。”
这姑娘看起来是心里有数的,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顾九便不再多说。
第47章 活人墓
袁飞扬身上被人算计的灾厄; 顾九和邵逸决定用替身术帮她暂时转移,需要用到她的八字。
一个人出生时的日期以干支来算; 日期则是年、月、日、时; 共有四柱干支,每柱有两个字,合起来一共八个字; 所以才称八字。
袁飞扬的八字是庚辰年丁巳月乙卯日庚寅时生,顾九换算了一下,得出袁飞扬生肖属龙,在这年的五月初九的凌晨四点过这个时间段里出生。
然后顾九再根据袁飞扬的八字颜色属性,向她讨来红、白、黄、青四种布料; 其中红色双份,白色双份; 黄色三份; 青色一份。之所以要这些,是因为袁飞扬八字中对应的颜色,庚字五行属金为白色,辰、乙、寅三字五行属土为黄色; 丁、巳二字五行属火为红色,卯字五行属木为青色。
拿到布料后,顾九将其缝制成衣。
邵逸则让袁飞扬寻来松树枝与干燥的稻草,以松树枝做骨; 塞进红布做心脏,外面裹上稻草; 扎成稻草人,将顾九做好的成衣套在稻草人身上。这个稻草人的身高与袁飞扬等高,头上一眼看去光秃秃的,但细看的话会在上面找到几根黑色长发,是从袁飞扬头上拔下来的。稻草人的脸还贴了一张白纸,邵逸在上面画下几笔,草草勾勒出的五官,没有双眼,却与袁飞扬有几分神似。
因为不知背后的人何时会做法,所以替身转移的法事宜早不宜迟,当天晚上,顾九和邵逸就在院内摆上了法坛,只袁飞扬与青柠二人在这里观看。
替身术这事,只有她们二人清楚,其他近身伺候的下仆们都不清楚。
稻草人被放在坛前,如一个人一样平躺着,院子挂着的灯笼投下的阴影让草人的五官显出几分诡异。
邵逸持剑在身前,剑尖刺一张符纸近前碾燃,挥剑做法。
“替身代身,白纸作你面,绸布作你衣,三十六节松化你三十六节骨,节节都是身、都是人,开你身开你面,开你耳空听分明……”
坛前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两滴从袁飞扬身上取下来的血,邵逸念完咒语,用剑尖点着这两滴血,在稻草人的四肢各处点过,最后在纸贴五官的双眼上点过,原本躺着的稻草人忽然间就站了起来。
这一动静惊地站在袁飞扬后面的青柠低呼一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袁飞扬很镇定,只略惊讶地挑了挑眉,眼中严肃的神色微微放缓了些。
“可以了。”在稻草人站起来后,顾九便说道,“在袁姑娘下一次的灾厄到来时,灾厄会被转移给稻草人,可保袁小姐一次性命无忧。”
袁飞扬点头,“辛苦两位道长。”
之后顾九就把稻草人抱起来,抱进了他和邵逸住的房间。
袁飞扬暂时是没事了,但他们摸不清背后的人会什么时候动手,她能等得,老夫人却不能等了。上午顾九和邵逸才去看过老夫人,此时再去,老夫人身上的死气并没有增加。但就在邵逸刚拿出符纸,准备帮她揪除一些死气时,便见老夫人身上的死气忽然又再增加了一点。
邵逸眉目一凝,冷哼一声,碾燃符纸,“清清灵灵,壬癸朝真。三魂归体,七魄安宁。台光灵幽,精速附童体。急急如律令。”
邵逸将老夫人已然陷入昏沉的魂魄唤醒,生机暂时重回体内,便见刚才还在老夫人身上环绕的死气骤缩了一圈。袁飞扬见随着邵逸手上的符纸燃尽,她那已意识混沌多天的祖母忽然睁开了眼,眼神难得的清明。
“祖母!”袁飞扬也顾不得之前顾九的叮嘱,激动地趴在床边,握住了老夫人颤颤巍巍伸出来的双手。
“飞扬……”老夫人有气无力地看着孙女。
袁飞扬眼睛泛着泪光,“祖母,您终于醒了。”
老夫人口齿不清地念着:“飞扬,别哭啊,你祖父要来接我啦,高兴地直跳呢……”
袁飞扬一听,之前还能忍着的眼泪这下彻底流出来了。
老夫人精力有限,她只清醒了一会儿便又昏沉了过去,不过因为死气减少了的缘故,眉头不像之前皱得那样厉害,睡着比先前安稳。
袁飞扬擦掉眼泪,与顾九和邵逸一起出去。
刚才老夫人身上瞬间的变化顾九都看在眼里,他看着敛目沉思的邵逸,问:“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邵逸抬头看他,“不太确定,我怀疑是有人给老夫人立了阴碑,烧阴香。”
袁飞扬不解道:“什么是阴碑、阴香?”
顾九跟她解释,“阴碑,是给死人立的石碑,而阴香却是给活人烧的香。这香烧起来,是对着死人碑将活人当死人祭拜,香燃一寸,活人生机便失一寸,香烧到一定数量,这活人生机尽失,便成了死人。”顾九还跟她说,“刚才老夫人身上的死气忽然增加,而现在还处于亥时,为阴时,阴香要有作用,只能在阴时烧。”
可是袁飞扬抿唇道:“可我祖母的生辰八字,除了我和她自己,便只有她的父母与我祖父知道,她当年嫁过来的庚帖至今还锁得好好的,并未遗失。”
生辰八字这东西太重要,非一般人绝对不会随便告知。一般人家会将八字贴锁住,等死去了再由后人打开,刻于碑石记录生前。
老夫人锁着八字帖的小盒从前只由她自己保管,她生病了后就由袁飞扬保管的,那小盒的锁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对。外曾祖父、母与祖父都与去世,现在知道她祖母八字的,只有她们两人,她敢确定,再没有另一个人知道。
这么说来,立阴碑、请阴香的事好像就说不通了。
邵逸却道:“除了立阴碑,还有一种方法。”
顾九猛地想起来,脱口道:“活人墓!”他问袁飞扬,“你已经去世的祖父葬入的可是双人墓?”
袁飞扬神情一变,“是的,祖父棺木旁边还留了个位置,是给祖母准备的。”
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提前十几年开始准备自己的寿木,时不时拿出来刷刷桐油什么的,而家里有点底蕴或者是感情好的夫妻,在准备身后事时,大多都会准备双人墓合葬,以求死后也能继续在一起。这种墓的碑石总体为一块,分两半,一半各刻一人的生前记录。
这种活人还在,墓地与碑却都已立好的墓地就叫活人墓。
在祭拜时,不能对着活人墓拜,因为当初立碑立墓时,大家就都知道活人墓是为谁准备的,无意识中就在世间形成了一个规则。拜了活人墓,虽然对活人不至于造成丧命的影响,但长时间下来生病是免不了的。
顾九道:“你现在带我们去你祖父的墓地看看,我们怀疑你祖母空置的那边,被埋了东西。”
“我现在就叫马车。”袁飞扬说。
很快,顾九和邵逸与带着青柠的袁飞扬出了袁宅,披着月色往袁家的墓地跑去。
袁家虽然子息凋零,但在武溪郡是超级有钱人那一类,袁家的祖坟所在地是一座独立的山头,袁家人的坟墓都建在山腰上,平常都有看守打扫。顾九他们到时,动静不小,但山脚下小屋里的守墓人却半天不见出来。袁飞扬冷了脸,青柠指了一个壮年男下仆过去拍门。
寂静的夜色中,门被拍得哐哐响,却也没惊动那守墓人,下仆便抬起一脚将门直接踹开,进去一会儿后,提溜着一个一脸迷糊的中年男人出来。
下仆道:“他被迷晕了。”
中年男人迷瞪了一会儿后终于回神,看到袁飞扬,惊讶道:“少家主,您怎么会在这?”
袁飞扬蹙眉道:“最近墓地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中年男人摇头道:“没有啊。”他有点惊慌,“少家主,我每天天亮就去墓地打扫,我没偷懒的。”
袁飞扬看他也不似撒谎的样子,暂时先将他撇开,让下仆提了灯笼出来,一行人沿着山路慢慢上山。
袁家人将这座山头整理得很漂亮,山路两边都是花,若在替他地方、其他时辰,大家兴许还有心思欣赏,不过此时此地,大家都盯着脚下一心往上爬。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便豁然开朗,一大片坟墓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月色下立着的墓碑与悬挂着的白幡影影绰绰的,好不阴森。
顾九和邵逸在袁飞扬的带领下,经过几座坟墓,来到了一座双人墓前。
袁飞扬道:“这就是了。”
活人墓看起来半点变化都没有,好像一直就是这样。
顾九与邵逸对着袁家老太爷的那边拜了三拜,“今夜叨扰,逝者勿怪。”
来之前顾九就跟袁飞扬说了,必须开坟看一下,袁飞扬也没反对。拜完之后,顾九从袁家下仆手里提过灯笼,与手里拿了铁铲的邵逸走到活人墓那边,走了几步选定一个方向,一铲子插了进去,带了一铲子的土出来。
顾九将灯笼凑近,邵逸拈了一点泥土在手上看了看,说:“阴气太少,是新土。”
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变化的活人墓,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过,并做了一番伪装。老夫人的身体,果然与活人墓有关。
第48章 叔祖父
邵逸在袁家下仆的帮助下; 将坟墓空置的那边打开,就见老夫人那边本应该空空的地方; 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草人。
“猜得果然没错。”顾九将那个小草人拿在手里说道。
袁飞扬伸手想去碰小草人; 被顾九闪开了。
顾九道:“这个是用坟头草扎成的,你不要碰。”
坟头草,长在坟墓之上; 以阴气催发,从头到尾都带着阴气,常人最好不要碰,特别是袁飞扬身上还有灾厄。而用坟头草扎出来的草人若用以诅咒,效果要比普通稻草厉害很多。
小草人身上裹着一件小衣服; 不用多想便知道是从老夫人曾经穿过的衣服上割下来的布料。此时这个穿着衣服的小草人,身上有老夫人的气息; 在之前已经形成的规则下被埋进了属于老夫人的活人墓里; 小草人默认与老夫人一体,老夫人躺在家里就如躺在坟墓里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明明盖了那么厚的被子,出着汗却还一直喊冷的原因。
算计之人在阴时每对着小草人祭拜一次; 老夫人身上的生气就会被小草人身上的阴气吞噬,显出死气。
顾九在墓碑前找了找,很仔细很仔细地,才在墓碑的边角上找到了一小块纸燃烧过后的黑色纸灰; 他道:“看来这个人很是小心。”
袁飞扬则问:“将这个拿出来就没事了吗?”
“没事了。”小草人与老夫人为一体,小草人离开了墓地; 也相当于老夫人离开了。顾九扯掉小草人身上的衣服,然后再将小草人身上的阴气绞散,道:“不过老夫人的身体已经被拖垮,如今正虚弱,从现在起,你就要留人在这里守住墓地,不能让人再对着老夫人这边的活人墓祭拜烧香。”
袁飞扬当下便留了两个下仆叫他们守在这里。将墓地重新覆盖好,顾九他们便回了袁宅。
在回来的路上,顾九建议袁飞扬最好引蛇出洞,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袁飞扬也认为既然知道自己是受邪术暗算,那就不能坐以待毙,未免打草惊蛇,回来的路上,他们就制定了一个计划,明日实施。
忙碌一夜,回到袁宅时已经过了子时,顾九和邵逸草草洗漱后,两人带一猫便纷纷滚进床睡觉。
次日天刚亮,袁飞扬带着青柠和另一个丫鬟来到了顾九他们住的小院,两人过来时,顾九和邵逸正往袁飞扬的替身上贴符纸。
顾九转头将这主仆三人打量一番,“准备好了?没惊动其他人吧?”
今天的青柠穿着袁飞扬的衣服,无论是发型还是走路的姿态,都尽可能在模仿袁飞扬的样子。那丫鬟则在模仿青柠,两人身高相仿,站得远些,竟注意不到她们的伪装。
袁飞扬道:“道长放心,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今日天阴,青柠穿了一件袁飞扬的兜帽薄披风,袁飞扬留在了顾九他们这里,青柠将披风戴上,和假青柠转身出去。
袁飞扬叫住二人,“一定当心。”
青柠笑着道:“小姐放心,我们就是出去溜一圈,不会有事。”
灾厄附身,平地摔死的都有,但袁飞扬几次出事,都是在外面发生的,这算计之人似乎不想袁飞扬死在袁宅子,所以他们才想出这么一出,让青柠伪装成袁飞扬出去。对方必然注意着他们的行动,昨夜出去时,顾九就考虑到这一点,出去时用了点障眼法。
青柠走后,顾九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思维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的袁飞扬,道:“是谁在算计你,过了一夜有头绪了吗?”
袁飞扬淡淡道:“有是有,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
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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