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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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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知怎么的,好几国的使臣都站了起来,各自说着自己国家的语言,好像都在让李悠上场。

场面又变得乱哄哄的。

李悠摆了摆手,站起来向他们鞠躬。

那突厥的使臣急了,几步冲过来,扯着李悠就把他往舞队里面拉。

李悠无辜地看向我,我绝望地避开他的目光。

驸马,对不起,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救不了你。

我听见那突厥使臣很生硬地说,“乐!乐!”

然后,乐声再次响起来了。

我等对面霍党们的哄笑声,我等霓裳的嘲笑声,我等王明珠的嘲讽。可是没有,整个广场随着音乐的响起,而越发地安静,安静到好像只剩下音乐和跳舞的声音。

“李画堂,你不看么?”王明珠在我身边说。

我终于抬起头来,往广场的正中看去。

那个身影,好像融入了庞大的舞阵之中,若不是他的衣着与整个舞队不符,我根本分不出他来。只见他与所有勇士一起,和着乐声,时而俯身前行,时而旋转跳跃,时而奔跑变化阵型,一点差错都没有。然后在乐声最激荡的时候,勇士们把他推到最前面,让他独舞。

这不是真的。

我站了起来,然后太子和王明珠也站了起来。

秦王破阵乐还是秦王破阵乐,跳舞的那个却由霓裳变成了李悠。他的动作和舞姿,一动一静,完美得像是接受过最正规的训练。我有一种错觉,他不是李悠,他就是秦王。那指点江山的气魄,那少年英雄的霸气,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融合于乐声,凌驾于乐声,把秦王破阵乐的魂跳了出来!

“好,漂亮!”外国使臣们见怪不怪,一个劲儿地鼓掌喝彩。而我朝的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歌舞罢,李悠俯身行礼。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起立,热烈的掌声四下而起。

父皇也站了起来,大声笑道,“好啊!秦王破阵乐一曲,由今始!精彩,精彩!”

掌声,叫好声,经久不息。我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光芒万丈的人,顿生无限豪情。

他是真的勇士啊!他给我们家扬眉吐气了!

李悠回来的时候,满头都是汗,但却英俊得一塌糊涂。

他凑到我耳边说,“公主,嘴巴可以合上了。”

我乖乖合上嘴,一把扯住他,“驸马,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为什么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这可是秦王破阵乐,我都不会跳!”

他皱眉,“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么?”

“当然!”

他径自坐下来,再不理我了。

暖暖

宴席结束之后,我们坐马车回府。

李悠一直避开我的盘问,闭目养神。

“驸马。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会跳舞?”

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我,“我从没有说自己不会跳舞。是你说的。”

“……那你为什么会跳秦王破阵乐?”

“凑巧。”

凑……巧?这个人很不老实。我咬了咬牙,想要扑过去狠狠修理他一顿,谁知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伸出手来按住我,“别乱动。”

“那你老实交代,你会几国语言?”

“龟兹,突厥。只有这两国的语言是精通的。”

这人,难道他汉语不好么?

“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

“琴棋书画都略微懂一点。”

“略微懂一点到底是懂多少?!”我刨根问底。他万一是个极度谦虚的人,所谓的略懂一点,就能把正常人比下去,那作为他妻子的我却全然不知,岂不是很丢人?

他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我可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刚要出手,他却猛然坐起来,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掩住我的嘴,“嘘,别出声。”

一窝进他的怀里,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哪还有空出声。

他挑起马车上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低声对外面驾车的小东说,“走大路,我们被盯上了。”

“是。”

马车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

我被颠得有些头昏,李悠把我抱得更紧,脸色比往常严肃了许多。

可我们再快,都没有那些追赶我们的人来得快,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夜的静寂,还涌动着沉闷的杀气。

我紧张地抓着李悠的衣襟,连大气都不敢出。

赤京城里,天子脚下,堂堂的公主和陇西王,在从皇宫回府的路上,被人追杀。这说出去,有人相信么?

只听小东在外面说,“不知几位拦截马车,要干什么?”

“要你们的命!”

话音一落,外面刀剑声四起。我紧紧地抱着李悠,吓得胡言乱语,“你别怕,小东很厉害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拍了拍我的背,口气仍然淡淡的,却比以往温柔,“有我和小东在,不要怕。”

“有你在才更不可靠,你又不会武功!”

他按着我的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而后自腰间取出一个小木桶一样的东西,拉开上面的引绳,伸出窗外。“嘶”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空,一道绿光闪了一下。

我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好家伙,居然连羽林军的信号弹都会用?!

我还没惊讶完,已经有寒刀刺了进来,李悠急忙把我往后拉,那刀锋擦过他的手臂,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印子。

大概是小东赶回来救援,那寒刀退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小东在外面问,“公子,您没事吧?”

我按着李悠受伤的手臂,刚要回答他,李悠抢先说,“没事。你专心应付他们,羽林军马上就来了。”

我瞪他,他摇了摇头,我只能撕下裙摆先给他包扎。

没过一会儿,忽然有火光亮了起来,我听到秦尧的声音,“大胆刺客!快保护公主和驸马!”

有一队人马冲过来,包围了我们的马车。

我们在马车中屏息等待着,打斗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终于平息。

秦尧在马车外说,“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和驸马见谅。刺客十三人,尽已伏诛,未留下活口。请示下。”

我要说话,李悠却捂住我的嘴,自己说道,“辛苦秦将军了。还望将军马上处理掉刺客的尸首,不要将此事声张,只回禀了皇上就好。”

“这……”

“请将军照做。”

“是。那臣派人送公主和驸马回府。”

“有劳将军了。”

直到马车驶出了很远,李悠才放开捂住我的手。

他一放开我,我就发作了。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叫不要声张?有人要我们的命你不知道吗!应该要彻查,彻查才对!”我气呼呼地拍了他的手一下。他捂住手臂,皱起眉头。我这才发现打到他的伤口了,连忙扯过来看,“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跟你在一起,都要被人追杀。”

看布条上沁出红色的血迹,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明明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长不大。”

“谁,谁长不大!”

他看着我,“说的就是你!”

“我……我!”

“十年之前,你仍然是一个小女孩。任性单纯还能解释为天真可爱。但十年之后,你已经是个大人,如果处事仍然鲁莽任性,就枉费了你父皇和母后的一番苦心。无论是皇宫还是朝堂,甚至是炎凉城,都不是可以容许单纯和天真的地方。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能保护你的,不是谢明岚,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请公主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我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忽然很难过。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父皇,母后,太子李纯都在竭力地保护我,让我当一个天真的女孩。我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彻底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忘记了四周都是明枪暗箭,当有一天,我离开他们,马上就会千疮百孔。

我低下头不说话。

奇?“赤京不能久留,后天就返回炎凉。”

书?“这么快!”

网?“我在赤京城里就犹如一只任人宰割的蚂蚱。而你,连蚂蚱都不如!”

直到安全抵达府邸。羽林军的人都离开,李悠才带着我下马车。而小东这才发现他受了伤,惊叫道,“公子!”

“不要喧哗。府里的眼线太多。”

“可是公子……”

“这是命令!此事若闹大,我们又得在赤京多留几日。到时候公主的安全是你来负责,还是我来负责!”

小东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回到房里,我让小陆子打来了水,又偷偷去药房拿了药,给李悠重新包扎伤口。伤口不深不浅,虽没有伤筋动骨,却还是入肉几许。上药的过程中,他只是紧抿着嘴,一声都不吭。我尽量小心,却知道还是很疼。

小陆子一向会看脸色,见我们俩都不说话,也只是手上忙活。

包好了伤口,我让小陆子去把血水偷偷地处理掉。

李悠靠在床头看着我,脸色比平日里白了些,“公主,明日就进宫,向皇上皇后辞行。”

我绷着脸,点了点头。

他说,“炎凉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

“再好的地方,都比不了故乡,比不了家。”我起身站起来,“很晚了,驸马好好休息吧。”

他突然拉住我,握着我的手,极其认真地说,“你要慢慢学会,把我的故乡,当成你的故乡。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从嫁给我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一个公主,而是我的女人。我知道你将要面对什么,但那是命运为你选的路。你,别无选择。”

是啊,出生于皇室,我没得选择。

嫁给素未谋面的丈夫,我没得选择。

离家千里,从此无依,我更没得选择。

选择,从来就不是公主的权利。

第二天晚上,我和李悠一起进宫,去了父皇的养生殿。父皇,母后,太子和王明珠,甚至我舅舅王悦都在。

我给父皇和母后磕了头,谢过他们的养育之恩,李纯送了我一枚精致的印章。

“小六,这印章不值钱,却是用赤京的石头刻的。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算是哥哥的一点心意。”李纯用力地抱了抱我,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父皇,母后还有舅舅把李悠单独留下来谈话。我和王明珠就到殿外等候。

开始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说话。

后来我实在憋不住,就说,“我要去炎凉了,好久都不会回来。”

她冷哼了一声。

“你自己身体不好,换季的时候注意穿衣服。太子哥哥的身体也不好,有空多炖些补品给他养养身子。”

“不用你教!”

“你每次都偷懒,让膳房的人做。太子哥哥最喜欢吃你亲手做的东西了,你还不知道吧?”

她盯着养生殿的门,不答话。

“我不在父皇母后身边,请你帮我多尽尽孝道。”

“你有完没完?”

“我就要走了,你让我罗嗦一次不行么?”

“不行!”王明珠转身就走,“我去找太子,不跟你啰嗦。”

我悻悻地低下头,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对鲤鱼。

我抬起头看王明珠,王明珠咳嗽了两声,“拿着拿着!我跟你说,这是母后做的,我只是加了个流苏的坠子而已!”她把香囊塞进我的手里,就急急地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她。

我看着香囊笑了一下,小心地收进怀里,刚好郑德海来请我。

走入殿中,李悠坐在椅子上,舅舅正跟他说话。母后招手让我过去,“暖暖,让母后抱抱你。”

“啪嗒”一声,像是茶杯掉在茶几上。我扭头向李悠看过去,他镇定地捏起杯盖,对舅舅说,“抱歉,一时失手。”

我抱完母后,又扑到父皇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我仰头看父皇,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我稍稍放心了些。

“小六,在炎凉不比在宫里。驸马虽然脾气好,可不能总欺负人家。记住父皇跟你说过的话,要开心快乐地活下去。父皇这一生没有看过的风景,小六都要替父皇看回来。”

“是!”我握住父皇的手,又拉住母后的手,“我走了以后,父皇和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有空,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母后含泪点头,父皇又揪了揪我的耳朵。

“父皇,我们拉钩!下次再见到你,一定给你糖人和新衣裳!小六一言,八马难追!”

父皇笑着伸出手,和我拉钩,“好啊,朕等着你。”

从养生殿出来,李悠来牵我的手。郑德海一直把我们送到宫门口,坐上马车。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打趣李悠,“刚刚在养生殿,驸马怎么失态了?”

他不搭理我。

“告诉你好了,暖暖是我的小名。以后不要惊讶成那样了。”

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半响才说,“你叫暖暖?原来,你叫暖暖。”

托杜

我叫暖暖怎么了?

我叫暖暖到底怎么了?

从离开赤京城开始,到现在快一天了,李悠就没拿正眼看过我。

准确地说,从昨夜他说过,“你叫暖暖?原来,你叫暖暖。”之后,就没主动跟我说过话。好像我跟他有什么宿世冤仇一样。

我坐在马车内生闷气,小东在马车外面问,“公主,公子问您是否饿了。”

“他没嘴啊?自己不会问啊?”

“公主……”

“你去告诉他我不饿!”

“是!”

我狠狠地捶了一下身边的垫子,小陆子笑着说,“公主别生气了。我们四个人忙着赶路,驸马还要打理前后,难免无暇顾及您。

“牛脾气。他一个小小的陇西王,怎么就能给公主脸色看?”

小陆子摇了摇头,“陇西王可不小啊。陇西王这三个字在西北,能比得上千军万马。不然皇上和皇后,怎么会选他当驸马呢?”

“他有什么好?会跳个秦王破阵乐就了不起啊?又不会武功,也不会打马球,就知道训我!他以为我怕他!”

我话音刚落,马车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李悠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来,“天晚了,下来住店。”

前一刻我还在大放厥词,这一刻却缩了缩脖子,乖乖地出去。

我怎么能不怕他呢?我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小陆子先跳下马车,伸手就要扶我。

李悠说,“出了赤京城,就没有什么公主了。下马车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做。”

我瞪他。他不理我,径自翻身下马,把马鞭交给小东。

我只能自己跳下马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开始。

这一切果然只是开始。

从赤京回炎凉的一路上,我不仅要自己睡一个房间,而且小陆子被李悠严重警告,不能伺候我。我甚至每天要起得和小东一样早,做许多诸如盛饭和端菜的小事。刚开始我反抗,哭闹,李悠就饿我肚子。我受不了了吵着要回赤京,他毫不挽留地让小陆子送我回去。

最最可恶的是,这个人软硬不吃,我发怒或者撒娇,他全给我挡回来,最后我彻底没辙了。

就在我没辙的第二天,我们穿过了一段荒芜的戈壁,到达了西北最大的城市,炎凉城。

我从马车里面,看到巍峨的城墙,飞扬的旗帜,还有宏伟的城楼。

穿着各色各样民族服饰的人,来来往往。

这一路,每当接近炎凉城一点,我的心就凉一些。因为满目所及的荒芜和凋敝,让我觉得炎凉最多就是一个穷困的小土城。可当真正进入了炎凉城,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里的热闹和繁华,还有北方人,突厥、龟兹等各族人的热情和豪爽。

这里的人,可以站在路边大口地吃肉喝酒,大声地交谈。

这里的人,相互之间不用认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真诚的笑容。

这里的建筑,可以是任何的风格。有南方的屋瓦,有北方的土墙,还有别的民族的小毡包,毛地毯。

我们沿着最宽的一条道路一直走,尽头出现了一座恢弘的建筑。

说它是府,它却有点超出府的规模。说它不是府,它的大门上却挂着“陇西王府”几个大字。每一个百姓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都会俯身行一下礼,就像那是他们所信仰的一个圣地。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许多的百姓围堵过来,纷纷匍匐在地上。

人越聚越多,一边高喊着,“忽底,忽底!”一边朝着李悠跪拜。

李悠连忙下马,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

百姓们这才停止了呼喊,纷纷站起来,把李悠团团围住。

我回头问小陆子,“忽底是什么东西?”

小陆子摇头,“奴才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掀开车帘,只见一个年迈的老者上前来,虽然须发皆白,但双目矍铄。他俯了下身说,“忽底,您是否承担了非日则,带来了我们的女主人?”

李悠转过头来看向我这里,我连忙把车帘放下去。

我握了握拳头,掌心全是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我听见李悠正用奇怪的语言与老者对话。

随后小东高声说,“托杜大人率炎凉城的百姓,恭迎王妃殿下。”

得,这话我听懂了。

我不得不掀开帘子下车,笑着向众人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啊。”

他们看着我,先是沉默,然后哈哈大笑。

黑压压的一片人,轰隆隆的笑声。

那个老者很高,脸上的轮廓也很深,长得跟我们一点都不像。他走过来打量我几眼,又用奇怪的语言跟李悠说了一句话。

李悠淡淡地点了下头,老者笑着伸手拍他的肩。

我看向站在一旁的小东,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小东走过来问,“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果然一到他们的地盘,我就不是公主,而是王妃了。

“你给翻译翻译,他们刚才说什么了?我说,这里的人说话我怎么都听不懂?炎凉是我国的国土吧。”

小东笑了一下,“当然是我国的国土啊。只是炎凉城与突厥龟兹等国相毗邻,很多外邦人在这里生活,尤以突厥人为多。托杜大人和王爷正用突厥语交谈呢。托杜大人说公主的个头看起来很弱小……恐怕不利生产。”

生产?!

这才见第一面就讨论生产的问题了?!

我低着头走到李悠身边,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怎么了?”

“你,你告诉他,就说个头的大小跟生产没关系!”我指着托杜,大声地说。

谁知,那托杜在我背后说,“啊,原来如此。看来是小的多心了。”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他竟然能听懂?

我转过头去瞪着托杜,托杜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姑娘啊。我喜欢。”

“你懂我们国家的话?”

“恐怕是的,殿下。”他调皮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用突厥语说话!”我指着李悠,质问托杜。

托杜微笑,“孩子,那只是一种习惯。”

我没脾气了,彻底没脾气了。炎凉的人跟李悠全是一伙的。

连个老头都这么嚣张!

李悠看了我一眼,把我拎到他身边,按着我的头说,“这丫头被皇上和皇后宠坏了,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外公您别放在心上。”

至此,我李画堂,在炎凉城的陇西王府前,彻底化成了一座沙像。

我是怎么进的王府,我不知道。

我是怎么到的房间,我也不知道。

我是怎么坐在托杜的面前,像尊雕像一样地望天,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人是李悠的外公。

换句话说,也就是我的外公。比父皇还要大的长辈。

我在炎凉城那么多百姓的面前对他大呼小叫,他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他会不会怂恿李悠休了我?

“王妃殿下。”

“别,您喊我画堂成吗?我叫李画堂,赤京人。”

托杜笑了,学着我的口气说,“那我叫托杜,突厥人。”

我猛灌进嘴里的茶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我求求你了。你可以喊我画堂,我能喊你托杜么?

还有,他说他是突突……厥人?我掰着指头算起来,他是李悠的外公,那李悠的娘就是突厥人,那李悠岂不是有一半突厥的血统?

托杜笑起来,“对,悠儿有一半突厥的血统。”

“哦。我今天才知道,难怪长得那么特别。”

“那你知不知道,按照我们突厥人的习俗,男人要把女人带回家,才能洞房?”

“啊?”

托杜摸着胡子,高深地笑了一下,忽然凑到我面前,“悠儿在赤京跟你成婚之后,是不是找了各种理由不跟你圆房?”

我愣了一下。这老头真的是突厥人吗?他为什么连圆房都知道……

见我不回答,托杜点了点头,自顾地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刚要说话,托杜已经站了起来,“我去找悠儿。咱们今晚就把正事给办了!”

仪式

托杜要我就坐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等着李悠回来。

我就听话地坐着等。

时间从正午到黄昏,其间小陆子来给我送过一次饭,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小陆子,你怎么了?”

“公主,传言都是真的。我在王府里走了一圈了,没看见一个女的。”

“真的?!”

小陆子凝重地点了点头。

“公主,驸马的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按理来说,正常的成年男子,又是这样的高位,不养几个姬妾,实在说不通。”

我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去你的,你还想让别的女人来跟我争宠是吧?”

“公主,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小陆子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奴才听说突厥的可汗和龟兹的国王都曾经送过舞娘给驸马,驸马收下了。可这府里,别说舞娘了,连个大娘都没看到。公主说,那些舞娘去哪里了呢?”

“也许驸马不喜欢,又送人了?”

小陆子点头,“这个能说得通。不过,另外一个就说不通了。”

“什么?”

“突厥可汗的小女儿那云,公主听说过没有?”

那云?这个名字我好像真在哪里听过,但具体是哪里,我想不起来了。

“那可是突厥第一美人啊。不仅如此,她跟驸马可是一起长大的,突厥可汗也一直有意要把那云公主嫁给驸马爷。”

我现在对“一起长大”这种关系深恶痛绝。所以就不耐烦地说,“那又怎样?”

“刚刚奴才经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两个下人在讨论。说不知道为什么驸马拒绝了亲梅竹马的那云公主,而娶了素未谋面的赤京公主。要是公主你,会选谁呢?”

我一愣。

是啊,为什么是我?难道真像外界传言的,是他跟父皇达成了某种协定么?不然,为什么他放着突厥第一美人不娶,要娶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主?

这时,小东带人进来了。

“陆有之,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给公主送饭的。这就走。”

陆有之好像很怕小东,连忙向我告退。

小东给我提来了热水,又准备了沐浴用的木桶和换洗的衣物。

“王妃,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我看了看这间大得离谱,又装饰得很简单的房间,试探地问,“小东,这是我的房间吗?”

小东一下子就笑了,“是啊。不过这之前一直是王爷在住。”

难怪这么简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小东的笑意更浓了,“王妃和王爷是夫妻,当然应该睡在同一个房间。何况这是王爷交代的。”【小说下载网﹕。。】

竟然是李悠交代的?。

我宁愿相信这是托杜外公的主意。

我一边坐在木桶里沐浴,一边望着头顶那些奇怪的图腾。明明是我熟知的建筑风格,却处处透着一股异国的风情。从进入炎凉城开始,我的好奇心就没有停止过。比如为什么偌大的城池看不到任何守备的军卫,再比如,为什么明明是我们的国土,城里的百姓却不讲我国的语言?最重要的,就是小陆子所说的那个什么那云公主。

她究竟长得有多美,跟李悠有多好呢?

大概是连续十几天都在赶路,实在是很累了。我靠在木桶的边沿上,居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梦里,父皇和母后对我笑得很灿烂,李纯和谢明岚也都看着我。

东直道上的小笼蒸包,还有小阳春莺莺杳杳的唱腔,好像都没有离我很远。

可是我却不知怎么的,哭了出来。

朦胧中,感觉有一股热气扑在我的脸上,我茫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李悠的脸离我很近。

近得让我怀疑他刚才在偷亲我。

大概是我突然醒过来,他有些意外。但他仍然淡淡地拉开与我的距离,转身递过来一块布,“水凉了,快起来。”

“那,那你也得出去啊!”我指着屏风的外面。

他大步走出去,不小心碰倒了放着我衣服的椅子。我这才知道他的内心也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我擦干净身体,起来穿好衣服。大概是在凉水中跑了一会儿的缘故,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吸了吸鼻子,绕过屏风,看到李悠正站在窗口的地方。

今天一整天,窗子都是关着的。而我忙着胡思乱想,也没心思去开窗。此刻,闻到窗户外面涌进来的花香,忍不住跑到李悠身边,伸头往外看。

外面好像是一片桃花林,粉红的小花簇拥在枝头,明艳如霞。风吹花动,时不时又如飘落的粉蝶,在林间蹁跹起舞。桃树交错层叠,放眼望去,一片花海,竟似看不到头。

“哇,好美!”我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桃林之外的夕阳,夕阳下的桃林,像是一幅绝佳的图画。

忽然,被我胡乱挂在脖子上的布被他拿了起来。

他用布兜住我的头,轻轻地帮我擦起头发。

他指尖的温度,传到我的头顶。然后,那温度像一股激流,急速地冲向我的心房。

“我自己来!”我着急地抓头上的布,却抓到了他的手。情急之下,缩了缩身子,就要把手收回来。

他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把我转了过去。

我低着头,希望那块布能把我的脸全部遮住。我的心跳飞快,血液都好似翻滚了起来,涌向脑门。

“我……”这样安静的时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喜欢我吗?”

“啊?”

“回答是或者不是。”他的口气仍然淡淡的。

我极力地要收回手,他却握得更紧,甚至把我带到他的怀里,目光专注地望着我。

“我们认识才没多久……”

“那,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和我共度一生?”

“不是,已经是了吗……”我的头低得更下,脸颊发烫。

“还不算是。”

我疑惑地看着他,“那怎么样才算?”

他不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更加地靠近我。

我因为屏住呼吸,全身绷得紧紧的。他的呼吸,如羽毛一样,轻拂过我的脸颊。

他的睫毛很长,我感觉到了。然后,他的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软软的,像是年糕,还有甜甜的味道。

“驸……马……”我的声音都在喉咙里,“我们……”

他没有继续这个吻,而是伸手揽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向床的方向走去。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开【奇】始焦躁地发热。直到我陷进【书】柔软的床榻,而他压在我身【网】上的时候,我仿佛才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战栗着,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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