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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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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轻轻在我肩上一拍,笑了笑,又探头看了看屋里,噘嘴:“那人什么时候走?每次看着都那么吓人!”
我笑:“你别对人家有意见,难道都像卢生,文文弱弱的一句狠话都不敢说才好?”
月生见我提到卢十郎,不由红了脸,啐了我一口。
她含羞偏过脸去,低声说道:“屋里头的那位,是冰冷的石头心肠,铁石一样的人,哪里能和十郎比?”
说完,仍不解气,又啐了我一口,飞快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栖有点情窦初开的意思,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不厚道笑)
第15章 出门遇狼
举人周绪宴请诸儒,请的果然都是金陵府附近有名望的儒生宾客,十几二十人围坐在一起,痛饮陈年的好花雕,畅谈古今的逸闻轶事。
我虽嘴上说不爱听,心里却仰慕极了。他们侃侃而谈,我便竖起两只耳朵细细的听。
席间一位老先生笑道:“周老爷是个风雅的人,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踏青游春,但见琳琅景致,美不胜收。与欧阳永叔的文章上写的别无二样,果真是‘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令我记忆犹新,每每想起,还总是感慨不已啊!”
周绪笑道:“惭愧惭愧。”
又转向我,笑道:“那次有幸请得七师傅同行,听了七师傅的一曲《松风吟》,叫我日夜惦念不已,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再聆听一次?”
我笑道:“去年承蒙周老爷抬举,得幸与诸位老先生共游姑苏穹窿山,长了许多的见识。如今周老爷有令,某焉敢不从?”
遂将琴扶于膝上,轻轻一抚琴弦,心中有了主意,说道:“今日诸位先生齐聚百珍斋,使得此处蓬荜生辉,周老爷敬重风雅,更见一般,某曾谱得一首《我有嘉宾》,可做庆贺。”
因周绪是个宽厚的人,我亦不怕因弹了别的曲子而得罪他。果真见他伸手笑道:“七师傅雅兴,自然不敢阻挠。”
我闻言,挑动琴弦,略显沉涩的音调顿时响起的。
这是当初弹了一次乔老五的宝琴后,留下的疑难杂症。不管我何时弹奏自己的琴,总觉得声音略显黯哑,不够轻灵空幽。
外人自是听不出别的门道。
一曲罢了,周绪带头鼓起掌来,笑道:“好啊好,七师傅,一年不见,你的琴艺又上一层楼了,真令我钦佩啊!”
说着,一面亲手倒了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笑道:“七师傅,我敬你一杯!”
我连忙倾过身去,接来酒杯托在手中向在座的老先生们都示意了一下,这才一口仰尽。
周绪又倒了一杯,托在手中笑道:“七师傅,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肯允。”
我笑:“周老爷但讲无妨,某无不从命。”
周绪笑道:“我家三儿前几日刚过了十岁的生日,我想,十岁大上若还不知雅乐清歌,只怕日后惹人笑话,不是书香门第出生的作风。因此想请七师傅每日来我家,指点小儿学琴。”
他望向我,颇为殷勤:“七师傅,您意下如何呢?”
亦有人在一旁笑:“周老爷的束脩一定不会少,如此美差,七师傅可不要推拒啊!”
我抿嘴一笑,说道:“是,周老爷抬举,某不胜感激。”
说着,我自己从桌上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送到周绪的面前使劲碰一下,一仰脖子,又是一杯。
“一杯可不算敬意。”不知是谁又说,跟着送过一杯。
这些老儒平时看着正经,几杯酒下肚,也是一腔的坏水。
我来者不拒,统统喝了。
直喝得面红耳赤,醉醺醺有些头晕了,我才推开琴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两步,扶头笑道:“各位老爷慢用,某去洗把脸就来。”
走了两步,脚下都有些虚浮了。
好容易走出了屋子,我腿上一软,猛地往前一栽,幸而及时扶住了楼上的阑干,不至于栽一个大跟头。
抽出腰间的扇子扇了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深秋了,还随身带着一把扇子。
扶着阑干往楼梯口走,楼上悬着的六角红灯笼闪得我眼晕耳昏,就快醉倒在地上了。
我低头走着,忽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
其中一人说道:“这些日子回来,怎么不见你找我出来玩了?”
另一人轻笑一声,说道:“我家五哥在家里不出门,我怎么好撇下他单出来逍遥?”
那人便笑道:“哦?老五哪里是个闲得住的?必定是得了哪家的美人在手,这才迈不了步子了。你偏在家里打扰人家,多不识趣?”
另一人笑道:“呸!若是得手了,我还至于被他拘在眼前训斥?”
“什么样的人,他乔老五都拿不下?”
我一听“乔老五”三个字,唬得心跳漏了一拍,酒醉上了头,身子僵着不能动,只得连忙转过身去,扶着一根大柱子背对着他们,等他们过去了,我再走。
那人笑道:“是个难缠的,是沁芳楼的琴师,叫……对,叫仙栖来着!”
一听此言,不由得我如五雷轰顶一般。
原以为这些日子乔炳彰不曾找上门来,已是渐渐淡去了兴致,没想到他暗暗憋着,不知要使什么坏!
“仙栖?”先前说话的人把我的重复了一遍,说道,“沁芳楼我熟悉啊,怎么不曾听得这号人物?生得如何?与那个长秀比又如何?”
他们竟在我身后站住了,就地开始谈论起来。
不知是酒的后劲,还是听得的话太过震惊,我眼饷耳赤,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
他们没玩没了,又说道:“这个仙栖是个琴师,不肯贱卖给我五哥,所以才闹僵了。说起来,生得倒是好极了,那长秀虽然生得也好,却不如他钟灵毓秀多矣!”
另一人便笑开了:“好你个老六,遇上美人,都会说起成语来了!”
他笑了笑:“改日,我可要去会会这美人,看看是不是朵真玫瑰,还带着刺儿!”
被人当玩物似的谈论实在不是件快事。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扶着阑干悄悄地往楼下挪。指望着能趁他们不在意,悄悄地走开。
谁知最近点背,总该临着我倒霉,就听背后一声喝:“站住!”
那说话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绕到我面前,我连忙低下头,不让他看清我。
他喝令我:“抬起头来!”
我闷声说道:“小的貌丑,恐惊吓两位老爷。”
“貌丑?”他冷笑两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莫名眼熟呢?”
另一人也凑了过来,笑道:“老六,你和一个下人说那么多干嘛?”
被称作老六的人忽然拽过我手中的扇子,在手中转了两圈,猛地递过来抵在我的下巴上,愣是要把我的下巴抬起来。
我急忙扭过脸去。
谁知他却冷笑:“你以为我和我五哥一样怜香惜玉?”说着,硬是拿手来扳我的脸。
酒醉之下,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地一推,竟将他推开半步!
跟着慌不择路,夺步就要往楼下跑。
还没跑下两层,就被抓住了后颈上的衣服。
我又恼又急,扭过身来就撕打那只手。
那人抓住了我,就不肯松,硬生生拖了我从台阶拖了上来,跟着一手摁住我的肩,一手来扳我的脸。
迷迷糊糊中,我竟还能想到,他摁着我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酒上了头,加上刚刚跑的两步,我早已晕头转向,就快吐出来了,哪里还挣扎得了?
那人甚是容易地抬起我的头,往我脸上扫了一眼,忽然视线凝在我的脸上,跟着问道:“你是谁?”
被我推了一把的那人冷笑:“谁?刚刚咱们还在谈论他,这会儿你问谁?”
扳着我脸的那人愣住了,半天笑:“你就是仙栖?难怪老五念念不忘,就连我见了也……”
必定不是好话,否则他怎会噎住?
可我脑袋里一团乱麻,哪里还理得清?我只知道那先前被我推了一把的乃是乔炳彰的胞弟乔炳坤,行六,故我们也喊他一声“六爷”,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至于眼前这个,我却不能认得。
乔炳坤冷笑:“少和他废话,扛回咱们的包厢,给我五哥乐呵乐呵!”
那人却犹豫道:“这不大好吧?他肯定是出来应局的,一会儿人家找不到他,岂不要着急?”
乔炳坤大约是记恨我推他,说的极为阴险:“管他是不是出局子呢!我们乔家还怕别人来找麻烦?”说着,要来拉我,又道:“你不扛,我来!”
我难受得厉害,只能捂着脸喃喃地说道:“我不跟你走,不跟、不跟你走……”
那人却挡开乔炳坤伸过来的手,抓着我的两个胳膊把我半拎了起来,跟着一矮身,将我拽到了背上,双手拽住我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幸而他起身起得慢,不至将我喝下去的酒全都抵出来。
我迷迷糊糊地只觉得他们要带我去阎罗地煞府,却全然反抗不得,只得一个劲地嚷:“我不、我不去!放我下来!”
只怪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竟忘了这地方不干净,什么豺狼野狗的都有。
那两人扛着我,走了两步,跟着一踹门,进了一处包厢内。
就听得乔炳坤邀功似的笑道:“五哥,你瞧我带谁给你来了!”
跟着乔老五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你又弄了什么破烂货色来诳我?”
“破烂货色?五哥,你可不要后悔!”
说着,转过身来笑:“表哥,五哥他不要,烦劳你再把他扛回去吧!不拘扔在哪儿都成!”
扛着我的那个人犹豫不决,慢慢往门口去。
就听乔炳彰带了几分不确定,开口说道:“等会儿!”
跟着,一阵脚步声,一只手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温热,不像白天握着的宇文钊的手一般冰凉,亦不像宇文钊的手老茧遍布。
这是双保养极好的贵族子弟的手。
我迷迷糊糊地想。
“仙栖!”不知为何,听上去带了十分的激动。
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我这么想着,竟趴在别人的背上,沉沉的睡去了。
第16章 谁是君子?
醒来的时候,脑仁穿针般的疼,脑袋里像装满了晃荡的水。
使劲眨巴了两下干涩的眼睛,这才隐隐开始看清眼前的事物——这就是宿醉的害处——头顶的床梁雕着小狮子,莫名的眼生。
难道我还没醒?难道我还在梦中?
我扭了一下脖子,忽然听到一声轻笑,连忙转过脸来,却对上乔炳彰带着玩笑的目光。
他坐在床沿上,轻笑:“舍得醒了?”
我大惊失色,抱着被子猛地往床里头扎。
他似乎觉得好笑,看着我一直躲到了最里面,这才笑道:“现在想起来躲,是不是迟了?”
我牙齿上下打磕,还是强撑着问他:“我为什么在你这里?”
乔炳彰故作思考状,调笑道:“昨晚我把你带回来,你醉的口齿都不清楚了,还夸我这里是神仙宝境呢!你果然不记得了?真叫我伤心啊!”
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我坐直身子,说道:“我要回去!”
忽然发觉不对劲,低头一看,见身上穿的绸缎白衣,不是我自己贴身的那件,又惊又怒,问他:“我的衣服呢?”
乔炳彰笑得狡诈极了:“你昨晚吐了一身,我不替你换了,你岂能睡得安稳?”
他见我惊疑不定,又笑道:“放心,我没对你做什么,你醉成那个样子,软得像摊烂泥了,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再说我也没乘人之危的爱好不是?”
我不想和他多嘴,心里暗想着如何绕过他去。
却听他又说道:“只是仙栖,你不知道,昨晚你醉酒的样子是多么可爱!双颊如染云霞,就连身上,亦如罕见的血纹白玉,让我见了神魂颠倒。”
他说着,竟把手向我伸来,来拽我紧紧抓着的被子,一边说道“这般之绝色,恐怕天下罕见啊!”
在乔炳彰面前,我向来没有斯文二字,见他动粗,我随即放声尖叫:“滚!滚开!”
他竟连整个身子也压了上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仙栖,我昨晚做了回君子,现在后悔的要死,不如立刻就补上吧!”
说着,就来扒我身上的被子。
我缩在角落里,被他压制得死死的,情急之下,头一低,身子一蜷,想从他臂窝下滚过去。这招颇为失策,我滚到一半,就被他连人带被压在了身下。
乔炳彰把我摁在身下,扒拉我脸上蒙着的被子,边嘎声笑:“仙栖,闷死了可怎么办?”
被子把我缠得四肢难动,拼命地蹬腿去踢他,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把被子使劲从我脸上拽了下来,飞快地在我的脸上啄了一口,笑道:“仙栖,有什么好害羞的?昨晚替你换干净衣服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看过了!”
混账无赖!
我在心底狠狠啐了他一口,偏过脸去不看他。
乔炳彰一只手从我身下穿过,把我连着被子搂在了怀里,捂得死死的,像周身被绳子捆住了一般。谁知他另一只手从被窝上方伸了进来,不由分说往我衣服里钻!
他的手蛇一样钻入我的衣领里,一路从颈项滑到了胸口,最终贴在我的心口上,闷声轻笑起来。
我挣扎不过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仙栖,你认命了?”他低声问我。
我冷笑一声,不欲回答他。
乔炳彰便笑道:“你若果真认命,我可就要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他的视线胶着在我的面上,一只手紧紧贴在我的胸口上,而我的心脏就在他手下跳动着,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就像是被猎人捕到了猎物,软肉朝上,把自己最致命的地方暴露给猎者。
他果真说着来扯我的衣裳。
被窝下,我死死扯住了睡衣上的带子,不肯屈服。
他扯了两下没扯动,忽然猛地把头压了过,嘴唇抵了上来,使劲地想要抵开我的双唇。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
乔炳彰竟亮出一副獠牙,狠狠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他下嘴实在用劲,我感到嘴唇一痛,有热乎乎的血渗了出来,不由“啊”了一声,却被他得空将舌头钻了进来,横冲直撞,大有攻城略地之意。
我拼命地拿推拒他,他反倒闷声轻笑起来,圈着我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挪了过来,狠狠钳住我的鼻子。
所有能呼吸到的空气都被堵在了外面,一阵眩晕涌上头,我下意识大张着嘴,想要汲取一点点的氧气。
乔炳彰却趁势将舌头地道更深的地方,直直卡在我的喉咙口,卡得我几欲干呕。
晕头转向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唾液顺着我的喉管滑了进来,那种感觉太过清晰也太过实质,仿佛整个人都沾上了姓乔的气息,怎么洗刷也无法洗刷掉。
这种想法太恐怖了,以至于我不知何来的力气,一把从被窝里抽出手来,狠狠地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脑袋打歪到了一边。
乔炳彰侧着脸,舔了舔被我打得破损了的嘴角,再抬起头时,眼中的阴郁之色就如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那样重的戾气。
我扭头狠狠啐了一口,想要啐掉我嘴中残留的他的口水。
乔炳彰冷眼看着,忽然一把拧过我的脸,恶狠狠极了:“仙栖,你可真不识时务!”
我冷笑,好极了,这才是乔老五真正的面孔呢!
“你不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乔炳彰凶狠已极,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还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自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
我无所畏惧,冷笑:“乔老五,这是还你当初赏我的那一巴掌的。现在咱们两不相欠了,你可以滚蛋了!”
乔炳彰黑着脸,一只手已经卡在了我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掐死我了:“还我?”
我冷笑:“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难道还能比王子皇孙高贵例外?还是乔五爷头顶青天,无所畏惧?”
乔炳彰被我说得心中的邪火越烧越旺,眼中的戾色都快溢了出来。
我以为暴怒之下,他能杀了我。
也好,杀了我也比刚才好千百倍!
谁知他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冷声问我:“仙栖,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跟禽兽一样的枉法之徒?”
我脱离了他的辖制,拖着被子飞快地往床角窜,一面不忘挖苦他:“不然呢?五爷您难不成还是菩萨佛爷?”
乔炳彰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好,你既然这么说,我不妨和你打个赌——赌我不强迫你,一个月之后,你也得乖乖地来求我,做我的人。”
什么破赌?
我大笑起来,笑得不可遏制:“五爷,您白日做梦呢?我求你做你的人?我什么时候会有这么下贱的样子?我倒情愿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摸他的嘴角,闻听我如此说,沉着脸说道:“仙栖,可别把话说绝了!”
我点头:“好!若是一个月之后,我没来呢?”
乔炳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笑了:“那就是我输了,我乔老五愿赌服输,以后再也不纠缠你。”
他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套新衣服抛到床上,跟着走到了门口,背对着我说道:“你换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说完,他迈步走了出去,真如守约的君子似的。
我急忙拽过衣服来穿戴好,又套好鞋子,拿起梳子匆匆梳了两下头发,拿缎带草草束好,急慌慌地就要往外走——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走得太急,不妨撞上一人。
抑或是他故意让我撞上,这倒不是我诬陷他,要不然怎么突然他就到了我面前呢?
“……仙栖?”
我抬头看向那人,不认识,但是倒有几分眼熟。
在乔府上遇见眼熟的人,这个认知使我不由警觉起来。我不动声色地倒退了一步,问道:“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一般:“哦,鄙人姓陆,单名一个隶字。乃是乔府上少公子的表哥。昨晚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你不记得了?”
他说得极为温和,可“昨晚”二字一下叫我不舒服起来。
我虽醉得厉害,可仍记得有个人把我从楼梯上硬生生拖到了廊中。我亦记得,在此之前,我还使劲推了乔老六一把。若不是乔老六拽的我,就是眼下这个笑得一脸宽和的陆隶!
伪君子,大约这就是活生生的写照。
我不欲和他纠缠多言,微微点了点头,就想绕过他走开。
谁知他又开口:“仙栖,这是你的东西吧?”就见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把折扇,递到我眼前。
昨晚迷迷糊糊间,我亦记得是乔老六夺了我的扇子去,怎么现在又在他这里?
我挤出一个笑来:“多谢陆少爷了。”说着,伸手去拿。
陆隶手却往外一撇,跟着“啪”地将我的扇子打开,他看了看扇子,又看向我,笑:“这把扇子上画的是西湖的灵隐寺吧?山水泼墨之间,极为灵动,我看了很爱。不知你肯否割爱,赠扇与我?”
我闻言,不由蹙起眉来。
不是我舍不得一把扇子,只是那扇面上的画是我自己画上去的,若是送给他,显得太过尴尬。
一转念,我想到这人是乔老五的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不要过于多说为好,再说区区一把扇子,送了他,我再重画一把,亦不是难事。
于是说道:“既然陆少爷喜欢,就收下好了。不过一把扇子,某还是送得起的。”
说完就要走。
陆隶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来,他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我题着姓名的落款处抚过,跟着收起扇子藏入袖内。
这一连串的动作我看了,不知为何如此的碍眼。
不愿多生是非,我急忙要走。
陆隶又抢上一步,拦住我,在我惊愕的神色下,莞尔一笑:“仙栖,让我送你回去吧!”
第17章 两送别
马车上,我一个劲悄悄往车厢边角上靠,陆隶坐在我身边,一直含笑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本来说什么我也不肯让他送我的,结果被乔炳彰那厮知道了,只说好,那就麻烦表少爷了。跟着不由分说,硬是把我塞进了马车里。
陆隶忽然开口:“仙栖,你去过蜀中么?”
我怔了一怔,那么遥远的地方,我怎么会去过呢?遂摇了摇头:“没有。”
陆隶微笑:“哦,我随口一问,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摇头:“不会。”
他顿了顿,继而又笑道:“只是我出生在那里,那里‘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美景,我终生难忘。若有机会,真想带你去看一看。”
我不由侧头:“带我去?”
他盯着我,微笑着颔首。
我摇头:“我不去。我生在此处,死,也愿意死在这里。”
陆隶讪讪一笑,说道:“是,自古‘游人只合江南老’,可天下名山名水那么多,你真的不想去看一看么?”
这人,忽然有点意思起来,平白的献什么殷勤?
我笑了笑:“不是不想去,去,也得和亲近的人去。”
陆隶忙笑道:“那些人才能算得上亲近?”
我笑了:“亏陆公子还是个读书人呢!这么浅显的道理您也不知道?上有父母先祖,下有妻子儿女,再不然,还有朋友兄弟。这三类人,都是最为亲近的。”
陆隶笑道:“那对你来说,何人才能算得上亲朋好友?”
金兰之交、贫贱之交、莫逆之交……不知为何,我脑海中闪过这一串的词汇,想到的,都是师哥的面孔。
我笑笑,不回答他。
陆隶却又说道:“我有一干酒肉朋友,平时吃吃喝喝笑笑,全都不当真,偶尔想和人说几句真心话,却没有一个能说上几句的。你说,我是不是很悲哀?”
我笑:“陆少爷的福气,不是我们升斗小民能明白的。”
陆隶叹了口气:“仙栖,你这样的冷漠真叫我伤心。”
我摇头:“不是一路人,难讲一路话。我与陆少爷攀不起亲近二字。”
陆隶噗嗤一笑,说道:“仙栖,你可真像块硬石头!”
他说着,从袖子里又摸出一把扇子,递到我面前,笑道:“我拿了你的,你不妨收下我的,今后见面,也就算是认识了。”
我不想留下他的东西,遂笑了一笑,扭过脸去看马车外。
陆隶拿着扇子的手不肯收回,执意笑道:“我知道,你和老五有纠葛,可那是你和老五的事,你不能为此就把我们一竿子都打死了。”
他用手臂杠了杠我:“仙栖,你是个明白人,我说的难道不合情合理?”
他说起话来倒比乔老五拎得清楚,我那时耳根子软,脸皮又薄,一下没忍住,噗嗤也笑了出来。
这么一笑,刚才凝滞的气氛一下子也就活跃了起来。
我接过他递来的扇子,缓缓展开一看,乃是一幅墨梅傲雪图,梅树枝干如骨,一笔笔泼墨极重,看得出是多年功夫之所在。我顺着画,望向落款,乃是“青城居士”四个字。
我遂笑问:“这青城居士是谁?闻所未闻,可这画作却是罕见的有风骨。”
陆隶听了很是受用,微笑道:“不才,正是在下的别号。”
我听了,这才真的震惊起来,以为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有学之士,不由有些羞惭,低头笑了笑,合拢了扇子说道:“多谢陆少爷厚爱。”
陆隶笑道:“陆少爷这三个字实在不亲厚,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你以后就叫我越之。”
我愣了愣:“越之?”
他大大的应了我一声,点头,笑:“是啊,这是我的表字,这样,不就亲厚多了?”
这也就是他们读书人家的习惯,我们穷苦人家不还是一个名字念到死?谁还有什么字不字的?
不过我也就是在心底腹诽一番,到底不能再和陆隶摆脸色了,遂笑道:“好,承蒙陆少爷看得起。”
他故意瞪眼,笑:“还陆少爷呢?”
我不好意思了:“越之,越之。”
陆隶见我应承下来,眉眼上都染了笑意,一个劲地跟我吹嘘着蜀地的风土人情,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害臊。
我默默听着,只是笑叹他们表兄弟,真不是一样的人。
事后回想起来,亦只能感慨一句自己年少无知,不更世事。譬如人家说“字如其人”四个字,可有多少奸佞之辈还不是写得一手好字么?
马车在沁芳楼的门口停了下来,陆隶率先跳下去,深吸一口气笑道:“马车坐久了,果然也是会气闷的。”
我跟着跳了下来,一抬头望见题着“沁芳楼”三个大字的匾额,竟觉得倍加亲切。
我向陆隶告辞,立刻就想飞回我那屋子,躲回我那一方清净之地。
陆隶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在我略显愕然的目光中,笑了一笑,说道:“仙栖,五日之后是犬子的百日宴,你能否前来赴宴?”
他看我张口就要拒绝,连忙补充:“就当给我个薄面。”
我硬生生把果断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想了个委婉许多的措辞,说道:“越之,这是和你的亲朋好友相聚的日子,若是想聊字画,我们可以改日再约。”
陆隶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神色。
突然间,我竟莫名觉得自己无情起来,一时嘴快,补充说道:“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前去伴奏应唱,只管和黄妈妈说就是了。”
他听了,骤然一笑:“真的?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默了一默,答应去唱曲?这有什么难得的,也值得他高兴?
我不明白他突然的展颜是为何,匆匆点了点头就想走。
陆隶又笑道:“真好,仙栖,你不知道,我总觉得问过你自己的意思,你自己答应了,我心里才能痛快。”
我被他缠得有些烦闷起来,且他说话云里雾里,颠三倒四的,实在叫我琢磨不透,只得应付着笑道:“越之不必如此,仙栖本就是伴唱的琴师,不管是谁定下了,自然都该赴约的。”
说完,一揖到底,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多谢专门送我一程,告辞了。”
话音未落,我掉头就跑,一早上起来受到惊吓的阴影还没完全消散,我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和他满嘴拽文拽词的乱说?
路上好几个扫地抹窗户的小姑娘和我打招呼。
听她们脆生生的叫一声“七哥”,我心里说不尽的受用。
紧赶慢赶走到我自己的屋子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宇文钊坐在屋门口上,一只手扶着他那柄宝剑,一只手拿着干净绢帕,正在擦拭他的剑。
那剑已然明晃晃的让我眼前晕眩,被他擦来擦去,更是泛着一股骇人的银光。
宇文钊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放慢了脚步,生怕一个动静,惹恼了他,他挥剑就能杀人。
谁知他抢先抬起头,张口就问:“你昨晚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回来?你的琴怎么叫别人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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