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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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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虚掩了她的口,笑:“不会的,他们与我素无冤仇,算计我做什么?”
  虽是这样的安抚兰英,我却在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小心。
  兰英听我这么说,只得离开。只是她舍不得,一步一回头,好容易,半天的光景,才挪出了这厢房前的竹林外,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小路里。
  我深吸一口气,颇有些落寞。
  亦不知何起。
  从那厢房里走出个十六七岁大的青衣丫鬟,她看了看我,行了个礼:“是仙栖师傅么?五爷吩咐了,请仙栖师傅屋里坐着稍候,一会儿请仙栖师傅也到隔壁厢房去。”
  我对她一笑:“好。”
  她的脸一下子竟红了,又见她偷偷瞥了我一眼,发现我正打量她,急忙又扭过脸去。
  我心里暗暗慨叹不已。
  她为我掀起屋前悬挂着的门帘,又推开门,我笑着称谢,缓缓走了进去。
  谁知我刚进去没两步,身后只听得“啪嗒”一声,我大惊,猛地回头一看,房门已经被关上了。我心里暗道不好,冲过去推门,却发现那门果真被锁上了。
  我暗暗纳罕,不知为何单把我一个人锁里面。
  我使劲推门,拔高声音喊道:“外头是谁?为什么把我锁里面!”
  没人答应。
  我越发的急了,使劲攘门:“来人啊!开门!开门!”
  外头始终不见有人答应我。
  我又疑又惊又惧又虑,反身猛地瘫靠在门上,正看见对面墙上糊着薄纱的窗子,连忙跑出去一看,谁知那窗子却是寿字纹案的实窗子,不像沁芳楼的窗子可以支起来。
  我愤恨不已,一拳捶在了窗棱上。
  却听得身后一声满带着戏谑的笑。
  我闻声跳脚,飞快转过身来,不想正对上乔炳彰充满戏弄的双眼。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抖了:“你、你、你不是……”
  “我不是在隔壁么?”他接了我的话,轻笑,一面向我走来,“仙栖,你可真傻!你在这儿呢,我为什么要到别处去?”
  我不能言语,只能紧紧盯着他,眼看的他近了,猛地一闪身,往右手边的一座四面屏风后躲去。
  我一脚刚迈入屏风后,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刚刚一进来没看见乔炳彰的人,他铁定是在这后面藏着!
  乔炳彰似乎不在意我躲他,轻笑:“仙栖,你跑什么?”
  他见我不理他,兀自笑道:“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借口请别人来,只怕你还不肯。如今既到了我的府上,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我反驳他:“若是五爷打着自己的名,我铁定是不来的!”
  他笑:“这话可是太伤我的心了。”
  忽然“叮”的一声,我心上一扰,莫名觉得这音色耳熟极了。就听他又笑道:“仙栖,我把你的宝贝琵琶修好了,你也不看一眼,说一声谢?”
  是我的琵琶!
  我连忙转了出来,伸手:“还我!”
  他抱了我的琵琶,时不时地抚一下,笑得不怀好意:“仙栖,你就副语气和我说话?”
  我挑眉:“你要听好话?”
  他竟真的点头。
  ——厚颜无耻
  我冷笑:“那您找别人去吧!我天生一张尖刻嘴巴,不会奉承人!”
  乔炳彰死死盯着我,像极了盯着肉的恶狗。他却仍是笑:“仙栖,我知道,你不是个会奉承人的人。我呢,也不要你的奉承,只要你肯服个软,我不为难你。”
  这话太气人,说得倒委婉含蓄许多,也还真为难他乔五这样的人了!
  “若是我不肯服软呢?”
  他抚了抚琵琶身,笑着反问我:“你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逼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发狠赌咒:“我不是玉,也不是瓦,只是若有人逼狠了我,宁肯与他同归于尽!”
  听了我这话,没想到他笑得更厉害了,他边笑边摇头,叹道:“仙栖,没想到你对我,竟如此一往情深!从前是我错怪你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我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不是疯了,否则此话从何谈起?
  他笑:“生同寝也罢了,竟要和我死同穴!如此深情厚谊,叫我何以为报呢?”
  我瞪大了眼,委实想不到他竟能睁着眼睛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般说大瞎话!
  气恼得我结巴:“你、你、你无赖!”
  他浑不在意,笑:“仙栖,像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不无赖点,怎么成?”
  眼见得我要顶撞他,他立即抬手制止我,笑道:“好容易请你来,又支开了旁人,可不是找你斗嘴的。”
  他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连连后退两步,撞在屏风上。
  乔炳彰见我避之不及,竟乐了,伸出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屏风后拽。
  我当不过他的力,被他拽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摆了一把琴,我刚躲进来的时候太急,没有瞧见。一定是他上次所提及的宝琴。
  真是宝琴,那琴身极为漂亮板正,我只看一眼,就想伸手去弹。
  然而我僵在那里,死活不动弹。
  乔炳彰笑:“这可是百年的老红松做成的,声音又润又净,可是难得的上品。你不试试?”
  我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技艺拙劣,怕玷污了五爷的好琴!”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从琴面上一划而过,琴弦被他手微微挑动,顿时发出泠泠之声,圆润低缓,不张不扬,果真是把极好的宝琴!
  大约没人知道我多爱琴——琵琶乃是吃饭解闷的家伙,琴却是知心之物。
  我的心事大概都写在了脸上,乔炳彰微笑:“仙栖,为何不来试试?虽是我的琴,可我也是特地请了你来的,为的可就是这把琴啊!”
  虽说豺狼的话不可信,可眼下我被困在屋里,屋外连个自己人都没有,我只能尽力自保。只得试探着问他:“难道,我弹首曲子,你就肯让我走?”
  乔炳彰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深知这次若是不暂且应付着他点,是很难逃脱过的,便走过琴前,跪坐下来。
  他亦在我手边盘腿坐下,笑道:“我偏爱听《胡笳十八拍》,烦你给我弹一段。”
  这倒不难,我点点头,轻拨慢捻,拣了中间一段黄钟调来弹。
  他跟着慢慢晃起脑袋来,显然很是享受。
  真是把好琴,无论乔炳彰是否在我身边,他都不能扫了我的兴致,琴声低沉浑厚,宛若君子雅音,不是乔老五这等人所能真心欣赏来的。
  一段弹完,我双手覆在琴弦上,久久不能平缓。
  沉默良久。
  抑或是半天过去了,乔炳彰忽然低笑:“仙栖,你可知为何我对你如此这般的念念不忘?”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沙哑,激得我浑身寒战,我悄悄往一旁挪开半寸。
  “仙栖,你是本该翱翔九天的凤凰,偏偏落在尘埃里也就罢了,可你偏不受一点的污染。”他朝我看来,神色深沉难辨,“世上的真君子难得,你这样的,更是罕见。”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怎么能不叫我心动?”
  我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想逃。
  还没挪开两步,就见他眼中厉色大增,突然朝我扑来!
  我避之不及,被他狠狠压在地上,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第10章 逃过一劫
  他压在我的身上,全然不顾我的挣扎,一只手从我的额头上抚过,缓缓插/入我的发丝中。
  他的脸越来越靠近,手上攥着我的头发,也越来越用劲。
  我被他扯得生疼,拼命拿手推他的胳膊。
  乔炳彰盯着我,忽然一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低下头。我下意识跟着一扭脸,他的唇便擦着我的唇滑了过去,落在我的嘴边。
  我大骇。
  “乔老五,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贴在我的脸上,闷声轻笑起来,竟反问我:“仙栖,你躲什么?”
  大约是嫌我推得他不耐烦了,他抓过我的右手,仔细看了看,竟凑过来要往嘴里含!
  太恶心了!
  “滚!滚开!”我声嘶力竭,恨不得咬死他。
  他笑:“你嫌弃我?”说着,腾出一只手轻轻放在我胸腔上,缓缓摁了下去,不怀好意地玩笑:“还是,你怕了?”
  怕,我自然怕。他是公子王孙,我是市井百姓,他打个喷嚏我们都得当打雷,而我们又算什么呢?
  况且,那一耳光的滋味,记忆犹新。
  可我仍是嘴犟:“怕?为什么?狗要咬人,我自然拿棍子打!我凭什么怕条狗?”
  乔炳彰眯起眼:“你说我是条狗?”
  他放在我胸膛上的手挪到了我的脸上,贴着我的脸颊,仿佛随时准备着,再狠狠给我一记耳光。
  “别,我可没这么说!”我知道我在逞一时之嘴快,可我忍不住,每次对上乔炳彰,我总是怒火中烧,忍不住自己,“别玷污了狗!”
  不能怪我嘴狠,要怪,就得怪他太不把我当人!
  然而,仿佛我的话很有趣似的,他竟没有没有恼,把手在我下唇上,使劲一摁,逼得我露出牙来。他下劲摩挲着我的嘴唇,笑:“仙栖,你可真是张利嘴啊!好久没人和我说狠话了,如今听了,倒真新鲜!”
  我冷笑,讽刺他:“常听人说,富贵人家大鱼大肉吃厌了,还去和穷人抢糠吃。没想到五爷奉承的话听多了,如今竟跑到我这儿找骂!”
  乔炳彰闻言,抵在我唇上的手指竟往我嘴里一戳,摁在我的牙上,轻笑:“仙栖,你以为,还有谁敢这么骂我?”
  他笑,笑得极为狎昵:“你能这样骂我,还不都是我给惯的?”
  我仰倒,没想到人不要脸起来,竟能到这样的境界!真敬他乔老五是条汉子!
  我懒得和他废话,好容易趁着和他掰扯的空闲,将一条腿悄悄挪了出来,此刻趁他笑得促狭,抬起来狠狠往他身上踹去!
  他一个不察,被我踹到腿上,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我得了空,又滚又爬地往前逃,哪里还顾得上“形象体面”四个字?
  乔炳彰就势侧头在那儿,一只手支着头,看着我慌张的样子笑:“仙栖,你能往哪儿逃?”
  门被锁上,窗是死的,是啊,我往哪儿跑?
  我咬着牙,往屋子阴影里躲。
  乔炳彰不在意,他忽然轻笑着说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金丝雀,捕到笼子里后不肯吃食。眼看就要饿死了,谁也没有法子。”
  他看我:“仙栖,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还差一只脚,就隐没在阴影里了,听他问我,不由僵在原地。
  他似乎并不真的想要我的答案,继而又笑道:“我说,你们都别管,就让那只雀儿饿死好了,它要真要有这骨气,我给它打个金龛!”
  他故意逗我似的顿了顿,笑:“可惜鸟就是鸟,没人的骨气,到底没能撑住,不还是吃了食活了下来?后来每当我闷了,还知道唱歌给我解闷呢!”
  他话里有话,我岂能不知道?
  “我又不是鸟雀!”
  乔炳彰褪下手上的扳指,捏在手指尖上转着玩,过了良久方笑道:“是啊,你不是鸟雀。仙栖,我觉得,你比鸟雀聪明多了,也会识时务多了,你说,是不是?”
  我怒极反笑,问他:“难道我不应你的,就是不识时务?”
  乔炳彰笑,笑得极为无辜:“哎,你这不是很明白么?”
  我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那我偏不识好歹!偏不要你的抬举!”
  “那也好。”乔炳彰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衫,说道,“你要是放得下,我自然也没的说。”
  “你什么意思?”
  他笑:“倘若你舍得你那宝贝师哥还有痴情姐姐,真不在乎这人情世故,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乔炳彰将扳指戴回手上,敛了笑容:“这样更便宜我,把你捆了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扔去,连问都没人问一声。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当笑话看,还真能娱乐娱乐我不是?”
  “简直无耻!下流!”
  我一转眼,看见台子上的空花瓶,也不知哪来的怒气,抱起那瓶子就朝他砸去!
  那花瓶自然不会飞那么远,乔炳彰也不动,只冷眼看着我砸了花瓶,又去抱另一个。
  他不拦我:“你砸,可着劲的砸。我一个也不要你赔。要是你把这一屋子的瓶瓶罐罐都砸了,能砸出个笑来,我倒情愿你放开了砸!”
  我一听这话,顿时丧了气,抱着花瓶的手一松,随它就这么落在地上,砸了个片片乱飞。
  再不能与这种人呆在一起,否则非得疯!
  我看了一眼屋子的正门,又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前无进,后无退,我咬咬牙,往后退了两步,跟着飞快地朝屋门撞了过去!
  余光瞥见乔炳彰居然震惊了,他这次可来不及拉我,我的决定,更是由不得他篡改!
  猛地一下,我狠狠撞在了门上,把锁住的门给撞得剧烈晃了晃,可惜还差点。我不死心,想要再来一次。
  “你干什么!”乔炳彰突然暴呵。
  我不理他,要他管!
  我沉下去,还想再去撞一次。我不信,就撞不开了!
  乔炳彰冲向我,我冲向门。
  老天!我在心底祈祷,让我出去吧!情愿供奉你!
  我这么想着,竟跑得比乔炳彰快半步,再次狠狠撞在门上。疼得我半个身子都麻了,可那门前后直晃,就是不见开!我恨啊,这有钱人家的门都是拿什么做的?
  有心再来一次,可我胳膊和右半侧的小腹疼得发慌,一时难以动弹。
  乔炳彰凝视着我,神色难辨。
  他缓缓在我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右胳膊。
  我懒得揣摩他的想法,抱着胳膊侧过身去,躲开他的碰触,眉头也皱了起来。
  “仙栖,你找不痛快?”他说着,语气也不善起来。
  “滚!不要你管!”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眉间的戾色越积越浓。跟着,他一把抓过我的左胳膊,将我往地上摁,一面去拉扯我的衣服。
  我大叫起来:“干什么你!滚!滚!”
  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正在我恨命的时候,他突然停了扒衣服的手,重重摁在我的肋骨上。
  想来是撞青了,我被他摁得直打颤。
  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跟着是疾呼:“五爷,五爷!您在里头吗?”
  是兰英的声音。
  她见屋里没有回应,把门敲得愈急了,叫得也愈尖锐了:“五爷,五爷!”
  我怒瞪向乔老五,心里暗道,兰英多胆小的一个人呢!逼急了,也能和人翻脸的!
  乔炳彰大约是没想到兰英自个儿跑到这里,脸色一变,接着摁在我身上的手冷不防地使劲一摁——我没防备,疼得一下尖叫出来!
  门口兰英的敲门声停顿片刻,随即就听兰英尖叫:“五爷,五爷!里面出什么事了?您再不应声,管家就要砸门了!”
  就听她又和管家说道:“你说屋里没人,刚才那一声又是谁叫的?倘若五爷出了事,是你担待得起得么?”
  好个兰英,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你竟比我有主意!我自愧弗如!
  我眼珠一转,随即也叫:“五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好歹出个声啊!”
  乔炳彰本是一脸凶厉,没想到我竟来了这么一招,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笑:“仙栖,你……”
  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管家已哆哆嗦嗦地在门外试探着喊:“爷?五爷!”
  乔炳彰盯着我,良久方笑:“仙栖,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倒是越发让我惊喜了。”
  他凑到我耳边,不顾我惊慌的神色,低笑:“你放心,我不用强,自然也有手段让你服服帖帖的。”
  他说完,松开手让我起来,一面应付门外:“我没事,你让兰英姑娘进来吧!”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门声,紧接着,门刚被吱呀推开,兰英已经夹着风冲了进来,张口就喊:“仙栖!”
  幸而我已经拉好衣服站了起来,不至叫她看见我这幅狼狈样。
  我勉强笑了笑,回应她:“兰英,我没事。”
  管家看着好端端的乔老五,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乔炳彰亦恢复了人模样,他朝着管家挥了挥手,说道:“既然把兰英姑娘送到了,你就退下吧。再备点好酒菜,我请兰英姑娘和仙栖喝两杯。”
  看着管家唯唯退下,我方知自己逃过一劫。


第11章 脱险
  兰英惴惴不安地看着我,没了刚才叫门时的胆量豪气。她本是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只不过是为时所逼罢了。
  我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的。
  乔炳彰在屋子正中间的案几边坐了下来,抬头看见我和兰英都杵在那儿,不由挑眉笑道:“坐啊。”
  兰英抱着琴,期期艾艾说道:“五爷,奴家出来好些时日了,妈妈该着急了,能否让奴家和仙栖先回去,改日再登门回礼?”
  乔炳彰轻笑:“我一个曲子都没听呢,你就要走?沁芳楼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我捂着右胳膊缓缓坐了下来,胳膊上一刺一刺疼得发慌,却叫我记着,眼下是在豺狼虎豹的地盘上,哪有我任性的份?为今之计,唯有拖延过去,才是硬道理。
  兰英见我坐了下来,只得也缓缓坐了,抱着琵琶低了头,眉尖染了几分愁怨。
  她还是个孩子呢,我看着她微微有些肉乎的脸颊,心中忽然一软,我比她大,又是男子汉,我得保护她。
  这个意识一旦生根,立即付诸了行动。
  我往前挪了挪,将兰英半挡在我的身后,在乔炳彰玩味的笑容中,说道:“五爷,我右手受了点伤,今天的曲子怕是不能弹了。不如这样吧,我听说五爷爱下棋,正巧得空我也爱杀一盘,今天就请五爷屈尊和我杀一盘吧!”
  其实我连他会不会下棋都不知道。
  可不是说,大户人家出身的,连小姐都是琴棋上的高手么?也不算冤枉了他。
  乔炳彰似笑非笑:“你要和我下棋?”
  我点点头。
  他反问:“若我不愿意呢?”
  我笑了:“仙栖自然也不能违拗五爷的意思。”
  他沉默一会儿,这个空档里,管家领着人来送上酒菜。趁着他们布菜的空儿,兰英悄悄扯我的衣角,关切极了:“仙栖,你胳膊疼得厉害么?怎么脸上出了这么多汗?”
  我摇头,骗她:“不疼,就是不太好活动它。”
  哪里能不疼?我什么时候愣是把自己往门上撞过?现在一片都麻了,一摁钻心的痛。要不我也不至于要和乔老五下棋来拖延时间了。
  布好菜,管家带着下人鱼贯而出,中间一个字也没说,很是训练有数。
  也是,乔家好歹是一方名望之家。
  乔炳彰执起酒壶,翻出两个空杯,分别倒了一些酒,一杯递给兰英,另一杯拿在手上,看了看我受伤了的右胳膊,放在了自己面前,笑:“你既然伤了,就别喝冷酒了。”
  他举杯向兰英示意:“来,兰姑娘,我敬你一杯。”
  兰英慌忙端起酒杯,回敬:“兰英谢五爷抬举。”说着,抢先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乔炳彰笑了笑,也抿干了杯中的酒。
  他执起筷子点了点面前的龙井虾仁,笑道:“兰姑娘,动筷子呀!”
  兰英愣了一下,她们陪客人的规矩,是只喝酒,不上桌吃饭的。
  谁知乔炳彰已经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我面前的碗中,笑得极为温和良善:“仙栖,你不方便,我帮你。”
  我和兰英谁也没动筷子。
  乔炳彰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笑道:“可不早了,你们不饿?”他兀自夹了菜往嘴里送,嚼了嚼咽下之后,笑道:“我可是到了点就得吃的。你们不吃,是嫌我府上的饭菜不合胃口么?要不,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他们重去做。”
  这最后一句,分明是对着我说的了。
  我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只得用左手巍巍颤颤地拿起筷子去夹。可那虾仁该死的滑,我又不是天生惯用左手的,那筷子在我手中不停地戳,虾仁在筷子底下不停地打转,就是夹不上来。
  尽管时机不对,兰英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她抬头看见乔炳彰正紧紧盯着我,那笑就僵在了脸上,一时很是局促。
  “仙栖,要我喂你么?”乔炳彰笑得极坏,“今天我服侍你,如何?”
  如何?我拿筷子砸死他还不错!
  我勉强笑了笑:“岂敢劳动五爷大驾?”说着,放下筷子,也不管丢人不丢人了,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送入嘴中。
  这是我尝过最好吃的龙井虾仁,茶香清而润于虾仁之中,肉质细嫩而不腻。若是忽略了某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那是相当惬意的。
  然而,那道目光太过实质,我无法忽略。
  我将嘴里的食物匆匆咽了下去,说道:“多谢五爷款待,我与兰英当之有愧,改日等仙栖伤好了,自当为五爷弹奏一曲,以表谢意。”
  乔炳彰笑了:“仙栖,你我之间,何必说得如此生分?”
  就是对你,才说得生分的。
  他亲自盛了点饭在碗里,把那碗送到我的面前,又拿过我的碗装了饭放在自己面前,正想拿兰英面前的碗,兰英已抢着赔笑道:“五爷让奴自己来吧!”
  乔炳彰缩回手,向我努努嘴:“吃饭!”
  他果真端起碗来吃饭,斯斯文文的,和书上说的大族子弟上的教养一样,一声不吭,嚼得极为细腻。
  兰英无措地看了看我,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吃饭吧!”
  乔老五这个人,我算看透另一半,一阵风一阵雨的,想到哪儿做哪儿,任性极了。
  任性也就罢了,还得叫所有人陪着。
  沉默中,我们各自吃了饭,只是这阵仗着实奇怪。这大约是我,也是兰英,上人家的门去唱曲,结果一支曲子没唱,反倒陪着正正经经地吃了一顿饭。
  倘若说出去,别人只当我们是疯了罢?
  吃完了饭,乔炳彰让人端上茶来喝,一面起身走到内室,把我和兰英留在那儿。
  兰英不安极了,问我:“仙栖,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我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别急,时间过了,黄妈妈会打发人来接的。”
  然,我也不确定黄妈妈是不是真的会派人来接。她卖我一次,难保不卖我二次。
  正说着,乔炳彰自里屋走了出来,捧着一盒棋子,看着我笑:“仙栖,你想玩,我就陪你杀一局。”
  我捂着受了伤的右胳膊,很想骂人——我只想回去睡一觉,养养我的胳膊,并不想和这个人渣下棋。
  眼下却只能听他的。
  他将棋盘摆好,又放上棋子,却是象戏。
  我抿了抿嘴唇,拿过另一方的棋子来一一放置。
  乔炳彰笑了笑,将骰子放到兰英手中,说道:“仙栖,你先走吧。”又对兰英笑:“兰姑娘不妨做个裁决的人。”
  我盯着他:“五爷得先说清楚赌注。”
  乔炳彰一笑:“仙栖,你防我之心可真重啊!”他虚掩了胸口,佯作伤心:“真叫我心痛!”
  我懒得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心中警钟直敲,于是说道:“既然五爷不愿意和我计较,不如就由我来说——若是我赢了,请五爷立即派遣车马送我和兰英回去。”
  他笑:“若是你输了呢?”
  我毫不退缩:“那改日仙栖愿登门谢罪,为五爷演奏一曲《高山流水》。”
  只不知道你听得懂听不懂。
  他玩着自己的帅,微笑:“仙栖,你这赌注可不怎么大啊。”
  我冷笑:“要看我出的条件是什么了。五爷送我和兰英回去,难道不是事前说好的?”
  乔炳彰看向兰英,挑眉:“哦,是么?”
  兰英怯怯一笑,说道:“五爷乃真君子,自然一言九鼎。仙栖不要再质疑五爷了。”
  好姑娘,一下把他架了上去!
  乔炳彰玩味着,终于化作一笑:“也好。”他手一伸,笑:“仙栖,请吧!”
  我出于礼貌,将小卒挪出一步。
  他笑:“仙栖,你还真是个谦谦君子呢?”
  他亦挪了一步小卒,笑:“你看,我亦是说到做到。”
  我一愣,忽然想起他说的,不用强,自然也能让我服服帖帖的。这人,借题发挥倒是一把好手!
  我板下脸,将炮往当中间一架。
  他走马来护。
  慢慢去了好多子,我脖子低得有些酸疼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窗台下燃烧着一炷香已经耗尽了,余下一炉香灰。
  乔炳彰亦跟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轻笑:“咱们这局杀得够小心谨慎的!”
  我奉承他:“五爷精通棋艺,仙栖只得倍加小心。”
  “果真?”他笑,“你我之间,何必说假话!”
  这倒不是假话。这人精坏,走棋亦是如此,叫人防不胜防,不得不多想几次,免得陷落他的圈套。
  我亦没有让他更加得意的必要。
  我将马往他的腹地一跃,轻笑了一声:“将军!”
  我等着他缴械投降,抑或负隅顽抗。然而,半天却不闻他的动静,我抬头一看,正对上他痴怔怔的注视。不由恼了,这人,随时随地要发情么?
  他突然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兰英没听清,不明就里看了我一眼。
  我的脸色却不大好,他说的,我听得分明——仙栖,你笑起来可真蛊惑人心——真叫我恶心!
  乔炳彰不知是怎么了,说完那句倒像是不好意思了,掩饰性地向帅往外一挪。
  我不信,他这人,还能不好意思?
  真真奇闻!
  我指了指自己早已歪出来的将,说道:“五爷,可怼上了!”
  乔炳彰一反常态,竟将自己的棋子往前一推,笑了:“算我输了。”
  他将棋盘一推,站起身来:“走吧,送你回去。”


第12章 聚散离别
  一天冷似一天,沁芳楼里开始预备冬衣了,上从香鸾,下到底下洒扫的小丫鬟,都开始做起冬天的针线活了。
  早上能从窗户外看见她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穿针引线。
  院子里的树叶逐渐凋零,连初秋开得菊花都开始凋谢了。唯有桂花渐渐冒出了嫩骨朵,给这寂寥的秋色一点点的慰藉。
  自那次从乔炳彰的地界回来,我一直安静地养着胳膊,毕竟,若是右胳膊废了,我也再弹不了琴了。我虽不是沁芳楼的招牌,却到底有些名声,故而黄妈妈也没有勒令我出去赚钱。只是每每看见我,多了些脸色罢了。
  我不理她。她卖我的账,还没和她算。
  乔炳彰亦不来烦我。大约是终于察觉我也不比别人多条胳膊,终于厌倦了。
  如此正好。
  师哥常陪着我。
  说是陪,其实我们之间也无话。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自然没有什么好吹嘘闲磕的。
  偶尔太过寂寞,我会讲点故事给师哥听。
  乔老五说得没错,我确实识字,也读过不少书。可有什么用呢,平常人家的子弟可以考学中举,我们这种在籍人家的孩子,却没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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