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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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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看她,哽咽了半晌,方才轻声说道:“嫂子,你信我,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保师哥周全的!”
既然都因我而起,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罢!
第48章 断魂
前往乔家的路上,我想尽办法,托了无数的人脉关系,想去问一问师哥的下落,可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说。只有一个稍微要好的邻里,悄悄拉了我,同我说道:“七师傅,别问了,有人看见深夜有一人翻入乔家,可再也没出来过,乔家也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还以为眼花了呢!大节将至,不太平啊!”
我心里了然七八分,只不愿宣之于口,好像一旦说出来,就坐实了。
左思右想,回到了沁芳楼,同月生寻了一张素笺,又铺出笔墨来,坐在凳子上出了半天的神,这才落笔写了一封拜帖。
月生站在旁边帮我研磨,看着我写“五爷文几”四个字,摇头叹道:“你好不容易脱了身,也没见得他寻你,何苦再去惹那一身的骚?依我说,不如都丢下手罢!”
原来这个中缘由,她竟完全不知。
也好,估计正是这“不知道”,才保全了我的姐姐安好无损。
因而苦笑道:“你不知道,他不寻我,不为别的缘故,只为等着我自己给他送上门去。又哪里那么容易丢下手?”
说罢,琢磨着措辞,好容易写了一张拜帖,拿蜡封好了,就拜托福禄给我送过去。
这一送便是大半天,我便在月生的屋子里枯坐。
月生先问香鸾好不好,又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都问过了,见她哽了一哽,避开了师哥再无他言,托腮垂首,发她的闲差去了。
可见月生再糊涂,也是个明白人中的糊涂人,独我,不过个糊涂人非要装明白罢了。
过了良久,福禄这才回来,告诉我道:“七师傅,那帖子送进去了,好半晌才回出话来,说是知道了,若是真心要见,就等明儿早上,会有车来接七师傅去别院的。”
月生正在点蜡烛掌灯,听了这话,回头蹙眉说道:“这是怎么说?不是他们先招惹了我们,我们能巴巴的上杆子要见?这会子又摆谱子,到底给谁看?”
福禄不能言辩,只得后退了两步,求助着看向我。
我盯着那燃烧着滴着油的蜡烛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注意到福禄的目光,叹道:“罢了!这事不分先后,不过看谁有求于谁罢了。如今我求着他,他摆些架子,也是应该的。”
因对福禄说道:“烦你再走一趟,就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去向五爷请安。”
说着,从身上取出荷包来,取出一吊银子来递给他。
福禄又喜又不好意思,挠头说道:“给七师傅跑腿,本是应该的。这钱……倒是实在不好意思拿!”
我将那一吊子钱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这些日怕是还要烦你呢!就当我请你好了!一家人,别客气了才好!”
他喜滋滋的掂着去了。
月生便要收拾出饭来同我吃,说道:“我今晚上没事,这里也没有人,你就住我这儿吧!”
我摇头:“你别忙了,我不饿,不想吃。”见她又提及晚上安睡的事情,便勉强笑了一下:“我睡你这儿做什么?我自己没屋子去么?”
月生挑眉冷笑:“你当你那屋子还在呢?早被黄氏拨给旁人住了!我趁着她不注意,去你那里把你的琴和书都拿到我这儿来了,你还白日做梦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便自窗外唤来小茹,对我说道:“你既不饿,我也懒得费事。只是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叫丫头出去,去便宜坊买点就是了。”
我叹道:“何苦又让她跑一趟?你去别的房里吃了不就成了?又何苦管我?”
月生啐了我一口,一面拿出钱来给小茹,一面冷笑道:“你要作死,在外头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非得在我的面前,碍我的眼、膈我的心!”
我被她一通说,讪讪的笑了笑,只不理会。
晚上和她吃了一顿便饭,在月生的外屋大床上躺了,只是忧心忡忡的难以入睡,翻了半晌,听到里头月生试探着唤我,忙说道:“一会儿就睡了,你先睡吧!”
月生默了一默,叹道:“你莫瞒我。我虽不明白,却也不至于糊涂。你这回,多半是为了汉良吧?”
我怔了一怔,想她是我的亲姐,瞒也无益,便默认了。
月生等了一等,见我不回答她,忽然惆怅起来,说道:“从前兰英和你好,你只当没看见,我还以为你中意哪家小姑娘不好意思说,如今看来,你的心思怕是压根就不在这上头!”
她说得我心里一咯噔,刚要言辩,又听她说道:“这也罢了。这些年,我什么没见过?还在乎你的这点心肠?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了老婆的人,等过了年,还会有孩子,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将来可怎么好?”
我心里嘴里俱是一苦,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罢了,就算当初……如今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了。往日我常听老人说,今生之事前生定,我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有的没的,权当没发生过罢!大家也都两相安好了。”
月生叹道:“你这么说,倒叫我心里十分的难受了。自从香鸾姐嫁了人,黄氏就要把我挂在最前头。可这几年,我在这上面争强的心也就淡了,说好说歹,劝她罢了。如今我也不想着嫁人了,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将来还靠着你呢!”
我心头一酸,不由滚下潸潸的泪来,只不愿让她听到,咬了枕巾,硬生生的将泪往肚子里吞。
月生不知我这里难过,仍然说道:“红颜易老,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就是眼下恩爱,谁又知道将来的事呢?这不光是说我,亦是对你嘱咐一句罢了。若是所托非人,将来,对谁哭去?”
我的眼泪滚得越发厉害,随手拿了一块搭在床架子上的半旧手帕,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就往脸上摁去。
到底没有忍住,呜咽出声来。
月生愣了一愣,长叹一声,再无他言。
白白睁着一双眼,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听着里屋的动静,月生大约还在梦里,便悄悄穿了衣裳和鞋,蹑手蹑脚的掩了门出去了。
一大清早,行院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看着早上升起的薄雾,忽然有些迷惑,仿佛那一日早上撞见乔五,也是这样的日子,懒懒的,一点的人声也没有。
命运轮回,可见都是有定数的。
门口果然停了一辆青顶的马车,我抿了抿唇,俯身钻了进去。
去乔家别院的路十分的平坦,无甚颠簸,马儿一路的小跑,很快就到了,快得叫我一时有些恍惚。
马车停在了里院内,我一下来,就有丫鬟迎了上来,一言不发,领着我往内走。我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跟了上去。
丫鬟将我带到了内室门口就停了下来,也没通报,伸手将门一推,示意我进去。
片刻犹豫,随即英勇就义一般,跨了进去。
外间并没有人,四下寻了一下,就听里间传来说话声:“回来了?”
是乔炳彰的声音。
他这么一问,倒叫我愣了好一会儿,仿佛我不是逃走了些许日子,不过早起出去散了个步,立时就回来了。而这口气,亦不像责问,倒像是寻常夫妻的日间问话。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拨开珍珠帘走了进去。
乔炳彰正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服,屋子里实在太暖和,熏得我脑袋晕乎乎的。
他一边俯身拿毛巾擦脸,一边说道:“怎么不坐?”
我便怔怔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他又问我:“吃早饭了么?”
我仍是怔怔地,摇了摇头。
乔炳彰大约是余光扫见我摇头,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丫鬟,甩着手上的水珠,叹道:“怎么能这般的不爱惜自己?一会儿我叫他们把早饭搬来,你同我一处吃了。”
他的话刮风一般的,只是难以刮进我的耳朵里。
我木呆呆的看着丫鬟将他洗脸的水泼了,又要给他梳头、倒茶,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见乔炳彰抢着先说道:“仙栖,你来,你给我戴冠。”
只好丢了魂儿似的,拖了脚步去给他梳头束冠。
刚扶正了他头顶上的发冠,忽然手上一暖,定睛一看,手上已贴了乔五的手。
乔炳彰拉着我的手,从镜子里望着我说道:“仙栖,这次回来,可不兴再走了。”
我喉咙里苦涩极了,就是说不出话。
乔炳彰像是同我说,又像是在同自己说,只是重复:“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他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叫我难受,哑了嗓子问他:“蓁蓁呢?”
乔炳彰怔了片刻,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那小丫头片子了?她守着我和你的屋子呢!你一会儿回去就能见着她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从来也没给我寄过丫头戴过的东西来吓我。
我一咬牙,不怕死的又问:“我师弟长秀呢?”
乔炳彰转过头来看向我,笑了:“一大早的,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长秀是你的师弟,又与我有过旧情,难道我还能亏待了他?他在西厢房住着呢!等你吃了早饭,我带你去见他。”
我将簪子□□他的发冠里,盯着他,说道:“不,烦劳五爷现在就带我去吧!不见着长秀,我不安心。”
我不知道乔五这个人得有多狠心,竟把断手之痛一笔抹过了,恍若没事一般。
我只心疼长秀。
乔炳彰拗不过我,只得带我先去,路上还和我玩笑:“长秀在我这儿住着,我还能委屈了他不成?偏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会儿见着了,你替我问问他,我可曾亏待了他?”
我却丁点笑不出来,更是越发的觉得乔五难以捉摸。
到了西厢房,乔炳彰先扣了扣门,却没有人应答,我脸色一变,急忙伸手就要去推门。
乔炳彰先我一步推开门,犹还在笑:“想是睡得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却顾不得他了,飞快地跑了进去。
内室的门虚掩着,我唤了一声长秀,又是一声,只无人理会。抖了手将门一推,往中间一看,顿时瘫倒在地。
我的长秀师弟,悬在梁上,脸色早已青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长秀下线了。。。。。。。
第49章 发丧
撕心裂肺的一声吼。
我从来也不知道,我竟发出这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我朝着长秀,抑或是长秀的尸首,扑了过去。长秀已逝,我无能为力,抱住他的双脚,愈发的痛恨我与他的身世,也愈发的痛恨这个世道。
不知是谁,大约是乔炳彰罢,吩咐人将断了气的长秀解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叹道:“怪我。当初长秀不要人伺候,我就该知道的。怪我没想周全。”
长秀,你听见了么,你的死,换来的,不过是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长秀,你何其痴傻!
我缓缓跪了下来,抱过长秀的尸首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轻轻抚摸着他仍然柔软的长发,忽然发现,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五爷。”我甚至笑了一笑,其实并不想笑,只是忍不住了,“你知道么,长秀他,是很爱慕五爷的。”
乔炳彰语塞良久,也笑了一笑,却有些尴尬,仍不忘着表白自己:“仙栖,我与长秀么,当初不过是露水的情缘,都是你情我愿的。再者,长秀在我之前,不是也有过……一二个相好的么?不过,自与你好了之后,其余的,我都断了,再也没犯过。仙栖,你是个明白人,何必和过去的事情纠缠不清呢?”
我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乔五的这番话——第一层么,自然是说长秀不过是个卖的,他的恩客很多,不多他乔五一个;第二层么,是说他自己,现在除了玩我一个,也算得上洁身自好了,所以长秀如何,并不与他相干;三则却是说我,依着他的口气,我大有吃醋捏酸的嫌疑,否则,干嘛拎着他的过去不放?
不由的心底冷笑。
好个乔五爷,好个会撇个干净的乔大君子!
最后一条,我暂且懒得与他理会,只是长秀,难道他是甘心自贱自卖的么!难道他的一番心、一番情、一番意,就是任凭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作践诋毁的么!凭什么!
一口恶气冲上心头。
我将长秀右边垂着的袖管卷了上去,果然露出空荡荡的一截。
因而问他乔炳彰:“长秀不过是思慕五爷,到底犯了什么重罪,竟要受这样的折磨?都说五爷惯是风流场上的温柔人,就是这么温柔体贴人的么?”
乔炳彰一脸受了天大惊吓的样子,装出一副天底下最无辜最良善的面容来,连声音也抖了,直说道:“怎么、怎么会?”又看我一脸不加掩饰的怒容,连忙反问我:“难道你以为是我做的么?仙栖,难道在你眼中,我乔五是这样残忍不折手段的人么?”
也不要我回答,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长秀的断手上,只是不断的摇头:“不是我做的,并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
他的脸色也青白了。
唔,果然是好演技。
长秀的尸首未寒,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冷笑着问他:“五爷,自打长秀来了您这里,可曾离开半步?”
不过是个小小的问题,乔炳彰却不能应对,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真不是我,仙栖,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我……我虽与他恩情已断,可毕竟有过一段缘分,又怎么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我失望已极,摇头说道:“倘若五爷肯承认,也不失为坦荡荡的君子行径了,这般的掩饰推诿……却实在的让仙栖这样的河下人不耻!”
我说到最后一句,连声儿都变得尖锐刺耳起来,便像是钢钉擦过了钢板,也不如这般的锐利。
忍不住往脸上摩挲了一把,没想到竟抹得一脸的水珠,原来我还是没撑住,到底落了泪,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故作镇定,装腔作势罢了。
何其悲哀?
被乔炳彰硬生生扳过肩来。我不愿意看他,他便来拧我的脸。我始终不肯看他,他便在我耳边说道:“仙栖,不论你信不信,我乔五敢作敢当,只要是我做的,没有我不认的。只是别人要陷害我,却也不能!长秀的事,不说你伤不伤心,就是为我的名声,我也势必要查清的,到时,必定还你一个真相!”
他抓着我的手,连着他的手一起举了起来,赌咒发誓说道:“若我有一个字是假的,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便是粉身碎骨,这世间也再没我容身之所!”
这般的狠毒誓言,莫说是他乔炳彰,就是寻常人等,神佛菩萨都在心里,谁敢昧着良心发出这样的毒誓来掩饰自己?
我愕然片刻,忍不住抬起头朝他看去。
乔炳彰忽然也落下泪来,竟紧紧将我搂入怀内抱住,在我耳畔不断嘀咕:“仙栖,求求你了,相信我一次罢!我、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还这般的……”
他说不下去了,抱住我只管将眼泪抹在我衣服上。
我怔怔地愣在那儿,思量片刻,还是问他:“我汉良师哥呢?就算长秀的事不是你做的,那我汉良师哥呢?”
瞬间感到乔五在我肩头僵了一僵,从我肩上直了起来,离我的面容不过半寸远,皱眉问道:“你那……,你师哥不是同你一起走的么?怎么现在又来问我?”
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我不由的恍惚起来,难道师哥竟没被乔五扣下么?
若是扣下了,为何又同我扯谎?若是没扣下,我的师哥现在身处何处?可还平安?
这些疑问,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
我没有力气推开乔炳彰圈着我的胳膊,也不打算这么做,便虚虚地靠了他,轻声说道:“五爷,你总说我不相信你,这次的话,我便信你了。但求我将来没有那后悔的一日,五爷,你说好不好?”
乔炳彰又是一僵,随即死死的用双手扣住我,只是不断的点头。
长秀的丧礼是乔炳彰给办的,虽不如乔家平时做事的风光,可在河下人的眼里,却已经是十分的体面周全了。就连给长秀的那两块板,乔炳彰也殷勤的叫我瞧过了,果然是非常难得的好木头,难为他竟给的不心疼。
只是长秀九泉之下,不知还能不能体会乔五的这番心了。
他的丧礼上来的人大多是行院的旧相识,那些有头有脸的旧客们,大多自然是要撇清的。只迁居了扬州的吴世禄回南京来探望亲戚,听说给长秀发丧,竟也来了。
我遥遥的看见他,还以为看走了眼,只等乔炳坤在我背后推了一下,嘲笑道:“那样油腻腻的老家伙,你也愿意看?只怕我五哥还不愿意吃这个醋呢!”
我来不及和他拌嘴,只管指着吴世禄问他:“他为何来了?”
乔炳坤嗤笑一声,说道:“他愿意来,难道我们还把他撵出去么?”
又看向我,挑眉说道:“怎么?你和他有什么纠葛,竟这么提防着他?说出来,也让我乐乐!”
实在没心情领会他,只是恨恨的望着吴世禄。
这个人,居然还有胆量来长秀的丧礼上!就不怕长秀变成鬼,去索他的命么!若不是他,长秀,怕是落不到今天这般田地!
我走到门口,抡起栓门的长棍子掂了掂,只恨不够沉,悄悄的往吴世禄身后蛰了过去,在他身后站定,看着他虚情假意的抹了一抹他的眼睛,心里作了一番呕,抡起棒子就朝他挥去!
还没等抡实了,却被人抱住了手。
“仙栖,别这样,那么多眼睛看着呢!”
仍是乔炳彰坏了我的事。
我不耐,丢了棒子不想看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乔炳彰追了上来,讨好着笑道:“你讨厌那个老头?那也不值你亲自动手打他!一会儿等他出去,我叫小厮们拿个布袋子把他蒙头罩了,使劲打一顿给你出气!你说好不好?”
我心里的气撒不出去,站住脚瞪着乔五,说道:“我能和他什么仇?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不想想,倒来拦我!实话同你说罢,若不是这个吴世禄,长秀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这样的畜生,留着他干什么?还是你和他蛇鼠一窝,所以才来拦我?”
其实这话我是赌气说的,乔炳彰与吴世禄有没有关系,又是什么干系,我其实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恨得厉害,非要拿一个人来撒一撒罢了。
乔炳彰果然做出委屈的模样,说道:“你说我,我不恼,怎么好好的就把我和那人连在一起了?我做过什么了,就和吴世禄那老头蛇鼠一窝了?”
我抿了抿嘴唇,自知理亏,转身就要走。
乔炳彰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拦住我,忽又笑了:“仙栖,难得你肯对我使一使性子,你说什么,我都认了。只是那吴世禄,既然你很看不过,不如就按我说的办吧,你说好么?”
我心里一团火,居然觉得他的主意颇为顺耳,便顺势下坡,点头说道:“也好。”
乔炳彰听了这两字,就像得了甘泉一般,眼睛猛地一亮,拍手说道:“好!我这就办去!”说罢,风也似的去了。
好容易挨到晚上守灵,我坐在长秀的灵堂前陪着他,只是默然无言。
外头敲了三更的钟,胡思乱想间差点昏睡过去,忽然听到屋外一声怒吼,紧接着纷纷攘攘起来,各嚷各的,一片吵杂。
我心中忽然一惊,急忙凑到门口听,却听见他们都在叫“抓人”,又说伤了五爷之类的。我急忙推开门出去,却和一个黑衣人撞了满怀,刚要说话,却被他掩住口。
他捂着我的嘴,将我推回屋里,猛地一扯下眼前的黑布,顿时叫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竟是我的汉良师哥!
第50章 舍与得(上)
《地藏经》上说“舍一得万报”,倘若我能这样的舍得,事情大约很不一样。然而我从来都是个小气悭吝的人,所以一切的灾祸,大约都是我自己致使的吧!
无可奈何。
那一日师哥从长秀的灵堂外卷了进来,他掩了门,一把将我拽到了帘子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我肩上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我亦惊亦喜,惊的是他从天而降,喜的是他完好无损,鼻间一下充斥着满满的熟悉的师哥身上特有的味道,我顿时放下悬着的心来,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师哥感到了我的视线,也底下头来看了看我,笑了。
他一笑,便显出下巴上突出着的青青的胡茬。
“你这些日子都在哪儿?真叫我担心。”
我的声音压到了最低,听上去很像是蛇在嘶嘶的作响,不过师哥听懂了,对我报以一笑:“在师娘那儿,没人想得到去那儿找我。”
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我的头发,都快碰到我了,忽然颤了一颤,又收回手去。扭头看了长秀的灵堂一眼,目光很是沉重:“长秀的事……我都听说了。”
这句话似乎没有说完,可师哥说到这儿就打住了,似乎没有丝毫要往下说的意思。
外面仍在吵嚷,声音也越来越近。
我的手无意间在他的手上碰了一下,师哥却忽然把手一缩,背到了身后。
我怔了一怔,不管他愿不愿意,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果然触手有些滑腻腻的,我大着胆子将手放到鼻子边嗅了一嗅,不出所料,有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我一下子明白了。
“长秀的事,你听说了,所以去给他报仇了?”
师哥本意大约是怕惊着我,但见我现在思路清晰的很,便正了面容,说道:“长秀也是我的师弟,他出了事,受了不白的冤屈,做师哥的不该给他出头么?”
还没等我来得及回答他,灵堂的门上传来敲击声。
外面是蓁蓁的声音:“仙栖少爷,开开门,是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窗户这儿看不见门口的情境,我想了一想,恐怕有诈,便将师哥往灵堂后面推。
蓁蓁见我不回答她,又连连的唤了几声,听得出,有些着急了。
我急忙拔高声音应了一声,一面往门口走,一面不忘示意师哥不要轻举妄动。
将门打开,只见蓁蓁双手托着茶盘站在外面,后面果然明灯亮烛的站着管家他们那些人。小丫头似乎受了惊,面色很不好看,隐约还在发抖。
一下子就猜到了,管家他们几个,大约是胁迫着小姑娘来敲门的。
顿时心疼起来。
我侧过身,让出一点点的空间,对着蓁蓁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会意,蝴蝶般飞快地从这个小缝中穿了过去。
等蓁蓁一进来,我便对管家说道:“什么事?这样的吵吵嚷嚷?五爷不是吩咐了么,今晚我给长秀少爷守灵,不许你们在外面喧哗,也不许你们来打扰的!”
我原不是这样和旁人说话的,但非常时刻,便也顾不了许多了。
大约是从不说狠话的人忽然严肃一下,反倒比平常更有威慑力。管家随即俯下身来,垂手说道:“是,五爷本是吩咐过的,叫不惊动仙栖少爷。只是家里闯进了生客,还险些伤着了五爷,我们四处找都没找到,所以才来问问仙栖少爷的。”
我冷笑:“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藏了什么人在这儿?”
管家仍垂着手,脸却抬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笑开了:“仙栖少爷说得哪里话?小的怎么敢妄自揣度少爷呢?只是……少爷给长秀守灵,门怎么关上了?”
我暗呼一声不好。
师哥掩了门,不过是为了安全,可落在他们眼中,便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不然,招魂之夜,为何不将门打开,好放幽魂归来,反倒将门关上了?
管家趁势说道:“小的不敢说少爷私藏了什么人,只是那个生客实非善类,若是为了活命闯了进来,小的担心他伤害少爷的性命。请少爷让我们进去看一看,若是没人,我们立即就走。”
不愧是在乔家服侍惯了的老人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的,听上去还是为我好。
可我哪能真放他们进?
“你的好意,我知道了。只是这里有长秀的亡灵,不相熟的进去了,只怕会冲撞。所以不说你们了,就是那生人,轻易大约也不敢来我这里的。”
我仍用身子挡住门,一手还攀在门框上。
管家无法,又不能硬闯,只能赔了笑说道:“要不少爷你把门打开大些,我们不进去,就在这门口往里看看。等会回去,也好回话不是?”
这个主意听上去无甚大碍,他们大约看一眼,见没人也就能安心回去了。我刚要将门推开些,忽然注意到管家身后站着的那几个家仆,个个虎视眈眈的,大有我一让开,就扑进来的架势。
心中一寒,刚侧开一点点的身子便立刻正了回去,故意阴阴一笑,说道:“管家,你知道为什么之间屋子的门关上了么?”
管家是不关心这个的,他眼看得门要开了,但见我又提起这一茬,一点放他们看一眼的意思也没有,只好强打起精神来,陪笑道:“少爷,小的哪能知道呢?”
我将头凑近他,在他耳边故意压低声,说道:“方才你没来之前,屋里刮了一阵阴风,像是从外头那棵榕树梢上刮进来的,旁的东西都没有动,只那两面灵旗扑棱着扇了好几下,紧跟着,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分明看得他抖了一抖。
我继续吓唬他:“你知道,这里除了长秀,没旁的魂会来。长秀大约是还念着我,或者念着五爷,所以特地回来看看的。若是被什么人惊动了,翻了脸,人和鬼是交流不了的,那我有心也莫能相助了。”
心中只暗想,长秀,若是你真在天有灵,就保佑一下你的两个师哥吧!
管家被我阴阳怪气的声音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向精明的人,在神佛鬼怪的事上也精明不了了,只是结结巴巴的笑道:“是、是吗?也、也好,也好。”
他语无伦次的模样忽然让我心中一动。长秀在乔家住了这些日子,大约很受了他们这帮人的一些气,所以他死了之后,反倒叫这些人都怔住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
原来在这样的世道里,做人竟不如做鬼!
也不知是不是我心中的怨、心中的苦真的叫神鬼听见了,我话音未落,忽的从灵堂里刮出一阵阴风,卷着两面灵旗扇动个不停,连灵堂里彻夜点着的蜡烛的烛光,也摇晃个不停。
“管家,这边大概真的不干净呢!”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出去吧?就和五爷说,这里查过了,只没查到什么可疑的。”
后面跟着的家仆也受了那股阴风,七七八八的议论起来,大多都有些心惊胆战。
管家一时间进退两难。我看得出,他似乎也被吓到了。
或许冥冥之中真得了长秀的保佑,我竟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将身子一侧,让开路来,说道:“你若真要进去,我不拦你。你只管进就是,只是后头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也不管了。”
我说得大大方方,十分的光明磊落,那烛光也越发配合,摇曳得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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