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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人生-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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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小瞧了这件事,这些个贺仪都是人情,有句老话叫做“人情都是债”。今日你家办大事,人家送了礼,日后待到别人家办事之时,你也得送礼表示,这样有来有往方才会长长久久,至于这依凭的尺度,便是主妇心中的那笔帐。
若是论起这些,大老爷们可是远远及不上自己家的媳妇。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些个原本极为烦琐之事,被柳世荣与任智方师兄弟二人生生给强制在数日之内完成。好在有柳章氏的诸事劳心,才让柳家四子中的第一次喜事,面子上大致还算说过得去。
喜宴当晚,酒席开了十几桌,亲朋好友聚集一堂,每桌都是照例的四盘八碗。大个的肉圆子、大块的红烧肉、大块的烧鱼、粉蒸肉、梅菜扣肉……乡间人家办喜事,无不是透着一个实惠,光是那道红烧肉,一块就足有一指来宽。
这若是在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看来,这些个菜决计是上不了大的台面,或许还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请他们吃,也只会心生畏惧,摇头拒绝。可在这乡间,若是桌上没了这几样,宾客们便会觉得主人家小气,舍不得拿出好东西招待他们。
这主要还是与地域的差异有关系,永安堡一带虽地处江汉平原,雨水不愁,可偏偏地形却是多山丘少农田,加之人口众多,每家每户的耕田刨开上交的皇粮之外,仅仅够一家老小的吃喝。若不是如此,文定一家也不至于非要有人出外谋生,方才得以养活全家。
是以除了逢年过节,家家户户的餐桌上少有荤腥之物,而且又不像江浙一带的百姓时兴劈硬柴。
何谓劈硬柴呢?这里小小的解说一下,也就是若干个相干或者不相干之人,为了一个相同的饮食渴望,各自拿出相等的钱数,聚合在一起,吃一顿比较丰盛的饭菜和酒水。彼此之间可以素未谋面,席间也可以只字不语,酒足饭饱之后,也不必一一招呼,自行离去即可。
这样一来,一份钱可以吃几份菜,既满足了嘴谗,又避免了浪费,不失为一个精明的点子,在江浙一带由来已久,而且十分的风行。
可是这里却没有这类习惯,所以便只好是碰到左右人家办大事,方才一解腹中之谗。平日里积压了许久的谗虫一经释放,这再大块的鱼肉也可以三口两口的咽下。席间老爷们豁拳,敬酒,小媳妇们则是喃喃私语,至于说的都是些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时而总是会发出一连串吟吟笑声。
任雅楠拜完天地祖宗之后,就被送回了洞房,文定则在外面来回的敬酒。今日的文定全然没有前几日那全身乏力的颓唐之色,红光满面的逢人便是一杯,若是遇上兴致特别好的亲友,非要喝上三五杯才肯罢休。
旁人都赞说文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柳章氏却不是这么想,她拉过自己的男人,道:“当家的,你看大毛这孩子,今日是怎么得了?我瞧着怎么有些不太寻常呀!”
正在席间与人饮酒的柳世荣,被她从桌上拉了下来,本就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不耐烦的道:“他有说有笑,还在与人敬酒,有什么不寻常的?你这婆娘就是喜欢胡乱猜疑。”
“不是。”柳章氏说道:“这几日,他一直便是闷声不吭的,今晚这样大反常态,一定是有问题。
“大喜的日子,你瞎说些什么呢!”柳世荣恼怒的道:“儿子先前那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现在和新媳妇祖宗都拜了,这也就是想通了,又见着这么些亲友来为他庆祝,心里自然就会高兴。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操心操心酒席上的事,去,给我再抱坛子酒来。”说着自己便重新上桌,和人豁起拳来。
柳章氏冲着自己男人的身影撇了撇嘴,喃声自语道:“从我肚子里生出的肉,一举一动我还能不知晓。”
不过,即便是觉察出了不对,柳章氏此刻也没空去管,这十几桌酒席还得她去张罗。
这酒一直喝到二更天方才散去,当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之后,弟弟们才由角落发现了文定的身影,只见他整个身子靠在墙沿,早已是醉的不省人事。兄弟几个先前一直都是在进进出出的忙活,没想到新郎官竟然喝的这般烂醉,这下可如何是好呀?
无奈之下,他们惟有去找父母商量,可柳世荣先一步被柳章氏扶进了屋里,即便是躺在床上,嘴里还在高声喊着:“喝,喝。”任凭柳章氏如何安抚也不得消停。
听到载定他们的叙述之后,柳章氏赶忙来到院子里,文定已经被他们暂时安置在椅子上,比起他老子来,他倒是安静的多,双目紧闭,缩成一团。
“哎。”柳章氏叹了口气,道:“父子两个都是一个模样。”
柳以定有些为难的道:“娘,这该怎么办呀!哥醉成这模样,新嫂子还在屋子里等着呢!”
“还能怎么办?”柳章氏无奈的道:“还不快些将你们大哥抬进去,让你们嫂子喂他碗茶水,侍侯他安寝了。”
得到了柳章氏的指令,兄弟三人一前一后将文定抬起来,载定则先去推开新房之门。
新床之上,任雅楠已经是坐了有好几个时辰,除了媒婆外,新房里一直没人进来。反正这一切她也是不大上心,这几日以来,不论她是如何的哭闹,如何的抗争,任智方便是死死咬住不肯松口。
到后来,任雅楠也由期望变成了绝望,一路上不论是迎亲还是拜天地,再到送入洞房皆是逆来顺受,任由着别人摆布。她整颗心已经是万念俱灰,一点都提不起劲来,只觉得这天下间的女子都是这般命苦,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谁不嫁谁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任谁也逃不过这命运的捉弄。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任雅楠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今晚便要将她这下半生的轨迹给定下来了。
“嫂子,你还没睡吗?”憋了半天,门外的柳载定满脸通红,也只憋出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头上顶着这方红巾,叫她如何睡下?任雅楠勉强的应了声:“嗯。”
向来没怎么与女孩子打交道的柳载定,这才如获重释将新房的门打开,兄弟三人搭着手,好不容易才将文定给搬了进来,挪到了新床上。
任雅楠只觉得一阵浓烈的酒味袭来,心里顿生一股厌恶,自己竟然还摊上了一个酒鬼。酒醉中的文定也不管那么许多,一倒床,拉开那绣着喜字的喜被蒙头就睡。
一旁的兄弟都感到有些尴尬,以定赶忙为他解释道:“嫂子,哥平常不是这样的,许是今晚太高兴了,就多喝了几杯,还请嫂子你多担待。”
任雅楠淡淡的道:“没什么。”
“娘要嫂子你给大哥喂半碗茶水,这样就会好些了。”以定心想新嫂子面皮薄,有自己兄弟几个在场,自然是不好意思,就赶紧辞道:“那,没事我们几个就先出去了,嫂子你也早些歇了吧!”说着带着两个弟弟便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道定不曾说过一句话,对于这位新嫂嫂,他并不像家里的其他人那般热心。雨烟离开之时,道定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对雨烟与文定之间的一切还不十分了解,在他心中只觉得雨烟是个对他特别好的姐姐。
然而三年半以后的如今,他已经是个头都要赶上文定的小伙子了,对男女之间的隐晦之事也有了模糊的概念。从以前雨烟姐姐表现出的种种迹象,以及雨烟姐姐失踪后,大哥如何发疯似的四处找寻,他已经能隐约揣测出他们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与亲切和蔼又漂亮的雨烟姐姐比较起来,这个冷淡的新嫂子实在是不怎么让他满意,叫道定如何替他大哥高兴呢!临出门的时侯,道定还有意的望了望躺在新床上沉醉不醒的大哥,又叹了口气方才离去。
从他们兄弟几个抬文定进房,到他们三个分别走出去,任雅楠整颗脑袋一直藏在头顶上的红盖头里面,不曾见到他们的情形。掀起这红盖头的使命,原本乃是今晚的新郎官,也就是文定的权利,可是此刻的文定醉成这般模样,自然也就不成了。
任雅楠惟有自己来了,她轻轻掀起了大红的盖头,环视了这陌生的喜房。窗户上,墙壁上皆贴满了刺眼的喜字,红色的被面,红色的铺盖,两支大红烛烧了差不多快有一半。
这是她无数次梦中的画面,可惜床上躺着的人却不是梦中的那一位。
任雅楠哀怨的发出一声叹息,仔细端详了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即便是沉睡之中,文定那张白净的面容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还在与那些叔伯兄弟敬酒,只是她发现文定的眼角,隐隐有两处不易觉察到的银光在闪烁。
第八章彼此煎熬
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那个沉睡了一整夜,连眼皮也不曾瞧过自己的男人,竟就是她注定要厮守终生的相公。
多么希望这仅仅只是一场噩梦,然而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这陌生的喜房之中,多么残酷,多么悲凉的梦啊!
收拾心情,梳洗了一番后,任雅楠推门出去,下厨房准备早饭。任智方这几日一直都在向她灌输如何才能做好别人家的儿媳妇,首先一条要孝顺公婆,只有这样才能讨长辈的喜欢,自己的日子才不会难过,懒媳妇是不会让人喜欢的,所以早晨起床的头件事,便是准备一家的早饭。
可是当她来到厨房之时,柳章氏已经在那里忙活了起来,这位勤劳的婆婆,在新媳妇进门的第二日便为她树立起了典范。
任雅楠忙上前道:“伯母,您去歇息歇息,让我来做吧!”
柳章氏抬起头,轻笑道:“傻孩子,都什么时侯,还伯母伯母的,该改口叫婆婆了。”
任雅楠生怯的叫了声:“婆婆。”这生疏的称谓,还真是让她不太适应。
“嗯。”不管她感觉如何,柳章氏却是十分的高兴,她等这声婆婆已经等了好久了。瞧着任雅楠拘束的模样,身为过来人的她体贴的关怀道:“昨个一整日怪闹腾的,也没好生休息,我本想晚些工夫再去叫你们起来吃早饭的,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多睡会?快,快再去躺会,一会儿饭就得了。”
“不碍事的。”任雅楠道:“在家的时侯,都是我先起来给爹做饭吃,您先去歇息一会吧!我做起来很快的。”说着缓缓接下柳章氏手中的锅勺,忙碌起来。
新媳妇的表现让柳章氏颇为满意,问道:“大毛他人呢!你这新媳妇都出来了,他怎么还没爬起来呀!”
大毛是谁呀?任雅楠楞在那里,有些不明所以,又不好意思去问,小脸上充满了仿徨。
柳章氏见着她这副模样也楞了有好一会,方才恍然道:“瞧我这脑子,你刚来我们家,还不太清楚。为了方便,当初给他们四个兄弟起小名的时侯,就都有一个毛字,老二是二毛,接下来是三毛,最小的是四毛。大毛就是你男人了。”
原来如此,问的是那沉睡了足有一个晚上的男人,任雅楠淡淡的说道:“他昨晚喝的太醉了,一直就没醒过来,媲妇也就没叫他起来。”
“这个孩子,刚娶了媳妇,怎么就跟他爹一个模样了?”柳章氏忿忿的往外走去,走到新房门口,拍了拍房门,朝里面喊道:“大毛,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一连唤了十四五声,文定方才由里面出来,昨晚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人虽出来了,可眼睛还有些睁不开,朝柳章氏道:“娘,是您呀!孩儿的头好沉,再让我睡会行吗?”
柳章氏故作不悦的道:“都到了什么时辰了,还睡?”转而又小声的对文定道:“一会儿,新媳妇要给一家人敬茶了。你再不起来,惹恼了你叔父不说,还不让刚进门的媳妇伤心呀!”接着又放大了声量道:“你这个混小子,还不快去梳洗梳洗,都是成了家的人了,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文定无可奈何的转身进屋穿衣,一会工夫后,任雅楠便在婆婆的指使下,端了盆热水进来。昨日拜天地之时,任雅楠的面容被红盖头给挡住了,文定既看不清里面,盖头之下的任雅楠也看不清外面。
他们二人刨开昨日那次不算,这才是第二回碰面,可已经是经过众多亲友见证,在祖宗面前行过大礼的夫妻了。只是此刻碰面却都是十分尴尬,相互间谁也不知道该张嘴说些什么。任雅楠一句话不说的在他面前放下了水盆,文定也只是径直的取来洗脸布净面梳洗。等到文定洗完之后,他的这位新婚妻子又端着水盆,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方才见她一踏进这门内,文定便觉得这房里的空气倏然间变得紧迫起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直等到她走出房门之后,文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刚见面就是如此沉闷,日后这下半辈子的光阴,可叫他如何是好呀!
唏嘘了一阵后,文定决定暂不去想这烦心之事,好在自己就要回汉口了,到时自不必碰上这尴尬的处境,只是现在爹娘面前,尚且需要去应付一番。
待到文定梳洗完毕,出得堂屋里来时,三个弟弟、娘亲,还有那位新媳妇已经正襟危坐,等待一家之主的身影了。文定也赶忙站到自己的位子,没过一会工夫,里间屋的房门便被推开了,一身褐色袍衫的柳世荣缓缓走了出来。
那袍衫仅仅穿过几回,看上去成色还是很新,须发间也似乎是特意收拾了一番。一进来,柳世荣便径直在主座交椅上落座,神情非常庄重,让底下的子媲们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柳章氏坐在他右手边的座位上,欣喜的道:“好了,好了,新媳妇给公爹敬茶。”这个时刻她可是等了足有二十多年。
文定偕同着任雅楠跪在二老的膝前,双手奉上任雅楠刚刚沏好的新茶,嘴里还说道:“叔父,娘,请用茶。”
“公公,婆婆,请喝茶。”任雅楠亦道。
柳世荣依旧是面带严肃,像征性的饮上一口,柳章氏则是眉开目笑的接过,一口气便将杯中的茶水饮了足有三四分,再喜孜孜的由身边掏出两封红包,分别递到他们手里,然后祝福道:“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说着又忙给左手边的老伴打眼色。
柳世荣不理自己女人的催促,慢条斯理的拐了拐胡须,将准备好的红包一一交至他们手上,又说道:“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是两口子了,要做到相敬如宾,遇事须得多多谦让。文定媳妇,你既是任师弟的女儿,如今又是我儿大毛的新媳,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往后居家过日子,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不会跟你客气,到时你不要怨怪哟。”
“媳妇省得其中的道理,日后有什么错事,请公公、婆婆多多提醒。”在家里的时侯,任智方便对任雅楠面授机宜,这位公公向来最是讲究辈分礼数,来到柳家之后,可得小心伺侯着。
“谈。”柳章氏颇有微词的道:“这新媳妇刚进咱柳家门,一切都还没适应,你跟孩子说这些个干嘛,看把孩子吓的。”
“我在这说话,你插个什么嘴!正是因为刚来咱们家,所以要把规矩说在前头。”
柳世荣一个眼神就让柳章氏紧闭上了嘴巴,不敢撄其锋芒。跪在底下的任雅楠更是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一家之主这才满意的收回自己逼人的目光,转而投向还跪在地上的文定,道:“还有你,从昨日起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往后在外面更要加倍努力,凡事要多想想家里人,断不可学外面那些乌七八槽的东西。”
文定也是诚惶诚恐的应道:“孩儿明白。”
“好了,都起来吧!”柳世荣发话之后,文定与任雅楠方才敢立起身来。
接着任雅楠又向文定的三个弟弟一一敬茶,当然就用不着跪着了,一切完结之后才算是礼毕。
柳家人这才围坐于饭桌周围,享用这新媳妇做的第一顿早饭。乡间人家不似城镇百姓,一般没有三餐之说,清晨先要出门耕种放牛,辰时左右方才回屋吃早饭,然后再出门,一直挺到日落时分,等外面忙完之后,再回来吃晚饭。个别大户人家才会在夜间开上一顿夜宵,也不能与正餐相比。
贫苦人家的夜宵偶尔也是会有的,那得是农忙时节,需要重体力干活时才行。而且也只是家里的男人们才有,女人家是不会有此殊荣的。
食不言,寝不语,别看在酒桌上柳世荣话不少,可在只有自家的饭桌上,对祖宗传下的规矩却是坚守不渝,在饭桌上唱歌哼曲更是大不敬之罪。为此道定小时侯没少挨打,可这小子就是忘性比记性大,老是撞在了刀口上,倒是叫其他的哥哥们很长了记性。
一饭无话,饭后老二柳以定便扛着锄头,牵着大黄牛往自家的田地里去了。以前家里的几亩地全凭他一个人便足够应付了,后来田地多了,他一个人便感到有些吃力,让老三帮忙吧又怕荒废了他的课业,总不能让二老来吧!
文定知晓了以后,叫人捎回了银子,让老二选了一头上好的黄牛。自从有了她来帮手后,这些田里的活都不成问题了,非但是如此,以定还时常帮那些有困难的乡里乡亲干些活,在这附近的湾子里成了人见人喜的好后生,这也让没什么长处的柳以定很是自豪,这头牛也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文定如今在家是百无聊赖,一迈出房门就会碰上那位陌生的妻子,然而即便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能幸免。早饭过后没多久,柳章氏就不让新媳妇再四处收拾了,硬是把她推进了房里,一时间二人又是十分尴尬。
不得已,文定只好出门去拜会那些亲友,借此来躲避这令人窒息的场景。
先是去书馆拜会了一下柳老夫子,前几日家里乱哄哄的,文定也没心情去探望这位启蒙夫子。接下来又走访了几家亲友,他就这么在乡间兜转了一个上午,流连于故乡熟悉的一草一木之间。
人的记忆有时也是非常奇怪的,文定这几年出远门的机会多了,每每走到异乡,见到那些远近驰名的山山水水,老是爱跟自己家门前的山水做比较,而且往往还会感觉略显不如。待到自己再回到家乡,亲眼见到那些真实的山水后,才会发现,原来在自己梦中高大的山峰远没有外面那些真正的山峰高大,矮小的山丘只是被自己的思乡之情所肆意放大了。
直到了中午,文定才向家的方向折返,本来文定还不打算回去的,对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实在是让他局促不安。无奈他这些年在外面,吃午饭早已养成了习惯。乡间人家不开午饭,文定自也是不好意思叫人特意为自己加餐,只好硬着头皮回家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果腹的。
这还不能叫叔父知晓,不然又得数落自己在外面养成了坏毛病,只能在私下求求娘亲,让她老人家偷着给自己做些吃食,往常回来的时侯皆是如此。
文定小心翼翼的进了大门,还没等看清楚院里的情形,就听见道定大声的喊道:“大哥,你到哪去了呀!害的我是一阵好找。”
这个冒失的么弟,让文定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的心血化为乌有,没好气的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跟那些朋友们聚聚,没事找我做甚?”害的他又不知要费多少周折,才能瞒过叔父吃上午饭。
“哥,汉口来人了,是找你的。”
“是吗?”这个时侯来人,一定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文定道:“人呢?领我去看看。”
“朝奉,我可是把您等回来了。”没等道定出声,堂屋里便有人伴着声音走了出来。
文定定睛一看,乃是铺子里的伙计李强,他乃是汉口新铺子开张之后才招进来的伙计。还记得文定初到分铺的当日,他与那个叫阮三的伙计还曾与文定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经历。
若说起来,那件事全是阮三的过错,可却将他也给牵扯了进来,好在后来文定并没有计较这件事情。自那次不愉快的初次见面之后,虽然有了文定的保证,可李强心里一直还是存有一份担心,后来的日子里,文定真的如他所说一视同仁,没有丝毫针对他们的意思。
是以李强对文定是尤为感佩,这四、五年来李强做事是兢兢业业,再加上他本是汉口人氏,对汉口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在文定手底下做事,很给了文定一些帮助,所以今年经几人商议,将李强升为了分铺的三掌柜。
李强私下认为,这是文定有意在栽培自己,心中对他的感激之情便愈浓,每每见到这个比自己的岁数还要小上几轮寒暑的文定,都是用敬语称呼。一开始,倒还真是让文定很有些不能适应,好几次特意暗示他不必如此拘礼,然而李强依旧是坚持如故,久而久之文定也就随他了。
谁知这样一来,铺子里的同仁们也随之拘礼起来。虽然职位是晋升了,可铺子里原本还可以说上几句的朋友却也越来越稀少了,为此文定还颇有一番触动。没有了那些冷嘲热讽固然是好,可被包围在盲目恭维之中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
今日在自己的家里,当着父母亲人之面,听到这样的称呼,文定心中的不安尤为强烈,赶忙掩饰难堪的说道:“李掌柜,你怎么来了,难道是铺子里有何事发生不成?”
李强恭敬的道:“东家听闻您大婚,便让我代表他以及铺子里所有的伙计、掌柜前来表示恭贺,众人凑起来的贺仅方才已经交给太爷了。”
“怎好意思惊动诸位呢!”这件事文定本就不愿意让人知晓,现在可好,只怕是汉口那边的风声已经不胫而走了。文定那些个心头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对人述说,又自责的道:“还麻烦李掌柜亲自跑来一趟,是不是东家另有什么吩咐吗?”
“这叫我如何好说呢?”李强面有难色的道:“柳朝奉新婚燕尔,买卖上的事本来是不该让您操心的,奈何这是东家的吩咐,小的也是遵命行事。”
原来李强一路上都是心绪不宁,怕文定怪责他不该这个时侯来打搅,殊不知此刻看见了他,文定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文定内心虽万分惊喜,面子上还是不能表露,问道:“东家究竟是有何吩咐,李掌柜但说无妨。”
“具体的事也没跟小的说,只要我给您捎带个话,若是这边的婚事忙完之后,请朝奉尽快回铺子去,说是有要事。”
多的话,自然也不会对他这个刚刚晋升的三掌柜说。须知道文定原来在庙山当三掌柜的时侯,也就是拨拨算盘,督促伙计们不要偷懒,那些要紧的事情,都是来到汉口分铺之后才渐渐涉足的。
这样一来,正合了文定的心意,文定虽然尽力掩饰,可脸上的春色还是不由自主的显露了出来,恨不得立即转身迈步,便离开这个充满压抑的家。只是在此之前尚需要将家里的诸事交代一下,道:“李掌柜里面请,这一路赶过来,一定是还没用午餐吧!待我陪你用过了之后,我们再一同起程。”如此一来连自己午餐的藉口也找到了,文定心里简直乐开了话,这李强来的当真太是时侯了。
进到堂屋之后,文定的叔父柳世荣,娘亲柳章氏都赫然在列,那位新妇大约是怕见生人,已经遴入新房之中。文定又向二老引荐一番,其实也不必他介绍,在文定回来之前,李强便拜见过二老,自是心中有底。
只是对于文定即刻便要返回汉口,柳章氏略有微词,道:“昨日刚刚完婚,哪里就有今日便要辞家上工的道理?怎么着也要歇上个三五日的吧!”
“确实不该,确实不该。”李强连连自责,他初从东家那接过这件差使,便感到有些为难,只是拿着人家的工钱,又怎敢对他的决定说三道四呢!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文定生怕这件事被娘亲打破,赶紧说道:“若不是十分紧要之事,东家必也不会如此,孩儿特来请示叔父、娘如何是好?”
柳章氏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柳世荣抢白道:“男人们在外面辛苦操劳,岂是你这妇道人家能够明白的道理?如果任何时侯都首先想着家里那些琐碎的破事,一点出息都没有,那还算个什么大丈夫?怎么在这世上为人?”
柳章氏听得是哑口无言。
接着,柳世荣就朝文定说道:“这些年来,你那东家十分器重于你,家里的一切也皆是东家的赏赐,连你的婚事也惦记着,对你可说是仁至义尽。你若不好好为人家做事来报答这番恩情,便不是我柳家的子孙,且不可只顾那些儿女情长,因私忘公。”
“儿子明白。”东家与师傅对他的恩情,文定即使肝脑涂地,也决计是报答不完的。又向母亲求道:“娘,这李掌柜不辞辛苦,大老远的来了,还请您老人家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食没有,总要留人家吃顿午饭,吃完之后我们也好赶路。”
“嗯。”柳章氏自然是满口答应,转身就往厨下走去。
李强一听是老夫人下厨,怎好意思收受,赶忙起身客气道:“不必了,不必劳烦老夫人了,来的路上我已经是用过了。”
“谈,这么大老远的来到我们这里,岂能有连餐饭也不吃便回去的道理?这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会怪责我们柳家没尽到待客的礼数。”柳世荣催促着自己的女人去厨下备些好酒好菜,他要陪客人喝上几盅。“
颠簸了一个上午,李强腹中也是饥肠辘辘,客气了几下后,也就没再坚持,与文定的叔父攀谈起来。这李强打小生长在汉口,对那里的变迁极为熟悉,在这点上,文定他们这些后来之人怎么也比不了。可巧柳世荣在十年以前,自己人生最为忙碌,最为自豪的那一段光阴也是在汉口度过的,对当时那些旧的街坊,旧的见闻也是十分有印象。
两个人在这些旧事上倒是挺谈的来,这里面连文定也插不上嘴,只好去厨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家里来了客人,新媳妇自然不能让婆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当文定来到厨下之时,任雅楠已经在里面忙活好一会了,边做还边和婆婆两个有说有笑的,婆媳二人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然而自文定进来之后,这厨房里原本和谐的气氛就陡然直下,任雅楠藉故道:“婆婆我先出去淘米,完了再来帮您。”
“行,记得把旁边的萝卜、青辣椒也洗了,一会儿好做菜。”在柳章氏的眼中,任雅楠这种回避不过是新妇人的羞涩,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许多她并不知晓的内情。
任雅楠依言行事,错过文定时一脸的漠然,文定也是让过一旁,生恐有所沾染似的。这昨日方才拜过堂的二位新人之间,不但是不曾说过一句话,就连一个交流的眼神也不曾有过,皆把对方当作是洪水猛兽一般,惟恐之不及。
直到任雅楠的身影走了老远之后,文定才凑到娘亲身旁,柔声道:“娘,有什么事孩儿可以帮您的?”
“娘这没什么要帮手的,可你媳妇那怎么办?”柳章氏怨责的道:“昨日才完婚,今日便要上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妇道人家如何是好呀!”自己男人那肯定是不会理会,这些牢骚柳章氏也只好冲着自己儿子发发。
然而从昨日到今日,文定虽然没与那任雅楠有过交谈,不过却也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她初步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她对这桩父母敲定的婚事,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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