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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人生-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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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当时遣走了身边所有的人,独剩他与东家关在房里,面对面的谈了足有三个时辰。出来之后东家就当众宣布,由文定继承他师傅的朝奉之位,同时也欣喜的将文定与刘老二人的师徒关系,当着众人之面给挑明了。


顿时,这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尽皆楞住了。数年以来,文定在汉口镇所取得的成功,众人是有目共睹。虽然众人也无不深信,有朝一日文定肯定会升到朝奉那个位子,可是总得要等到蒋大掌柜隐退之后吧!

如此突然的变故,连文定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茫然不知所措,然而东家的话语就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就像上次文定晋升大掌柜一样,正当许多人在心里为蒋善本忿忿不平之时,第一个面带笑颜向文定祝贺的正是蒋善本其人。

“柳掌柜,哦,不不不,该称呼你为柳朝奉才是了,呵呵,真可谓是年少有成,是我们当铺行业里百年难遇的奇才呀!”


这等恭维之言,文定听来非但不觉得欣喜,反而是忐忑不安,赶忙回礼道:“蒋掌柜,您说笑了,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后生晚辈,当不得您如此称呼,您还是叫我文定便行了。”


面对蒋善本的祝贺,文定实在是有些汗颜,自从他迈进源生当的大门,大掌柜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而文定却一直不曾觅得机会报答于他。就在前几年,当文定升到与他一字平肩之时,面上便有些过意不去,每每与蒋善本相遇,所执的依旧是晚辈之礼。


这次听从东家的召唤,放下汉口分铺的买卖,回铺子里待命,文定便料想是为了宣布下一任朝奉之事,他早在一月之前便从刘老那里听闻到,他老人家有辞别东家,回家纳福的打算。而文定暗自以为师傅空下的位子,惟有蒋大掌柜方能顶替,不论从资历、才识以及各个方面,两间铺子之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再比他更为合适的了。


临来的路上,文定还在为蒋善本即将来临的晋升而庆幸,做了十年的大掌柜,终于熬到了这个位子。当然文定也为师傅的离去而深感惋惜,不过这毕竟是他老人家的选择,操劳了大半生,该有的,应有的荣誉都得到了,也是时侯享享清福了。

如今可好,反倒文定要高出他一个头了,日后共事之时,叫文定如何自处呢!

“这可不行。”蒋善本笑道:“若是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铺子里没了规矩,上下不分,那样可是对铺子的声誉有所影响呀!”


“善本所言,正是说到了点子上。”铺子内这种祥和的气氛,让东家很是欣慰,向蒋大掌柜赞赏的点点头,说道:“若是场面上的那些生意人,见到铺子里没了规矩,多少都会对我们铺子的印象打几分折扣。所以嘛}在人前,不论是善本又或是铺子里的任何人,都得如善本所言,秉持着应有的规矩,当然咯,私下只要文定不介意,便无需如此拘礼。呵呵,我想文定也是愿意大家与他亲近一些,是吧,文定?”

“东家,您说笑了,大伙如何称呼,文定都不会在意。只是希望大伙日后同心同德,共为铺子里的买卖而尽心竭力,让文定好不负东家所托,也就是抬举文定了。


文定说的乃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可是听在别人耳里,则变成了惺惺作态。有这种偏激想法的不乏其人,与文定有过几次过节的顺子便是其中之一,站在众人背后,暗暗向身旁吐了口唾沫。


晋升的大喜事,自然免不了要庆祝一番,先是在江夏镇大肆的闹腾了一宿。等到文定带着小瑞回到汉口之后,收到此消息的新铺伙计们,一个个是兴奋不已,不消片刻工夫便凑足了份子,非要为文定摆上一桌,又是一番动静。


文定原本不打算太过张扬,可实在是盛情难却,毕竟他们中最退的,也是与他在一起共事三四年的老伙计了,小瑞与周贵等人,更是从庙山老铺一路随他来到汉口打拼。如果驳了众人的面子,不但是情分上说不过去,日后共起事来,也难免会有所生分。只好早些时辰打佯,与众伙计一道去了内街的酒楼,又嬉闹了一宿。


只是临到了结帐之时,文定又抢先一步将酒钱给付了,而让周贵将各人凑起来的份子钱,一一退还给了他们。这些伙计出门讨生活都不易,心意他领了,就没必要再让他们破费。


这内街倒是汉口一处新的去处,说起内街,不妨将汉口几条街道的来历细说细说。初时汉口开渠之时,最先形成的便是河街,名曰河街,是因为人们乃是沿着小河筑好、修堤、填土、打基,建起一座座的吊脚楼,这依河而建的汉口第一条街道,也就随之呼为河街。而当时汉口百姓口中的小河,便是汉江。


河街之后,汉口便聚集了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人们视防水填土的实际能力,逐年扩张,接着便有了正街。文定他们新铺所在的位子便是正街,乃是汉口镇顶顶热闹的地段。

然而这些年下来,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眼前狭小的地域,又先后填土扩镇,一步步向北面或向东面,背离江水的纵深地带延伸,便有了如今的内街、夹街、里巷。


前几年,文定初来汉口之时,那一带还不过只是刚刚填充起来的泥地,一片荒芜,连棵树木都没有。然而这几年下来,一栋栋民居、一间间商铺拨地而起,内街、夹街等街道也渐渐形成规模,虽然还远远赶不上正街的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倒也成了极佳的去处。


特别是,对那些陆续赶来汉口谋生活的人来说,繁华的正街虽然在各个方面都要来的优越一些,可一应费用亦是不菲。当然,那些雄心勃勃的大商家不会计较这些,只要回报丰厚,前期的投入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而对于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工匠们,又或是本钱不够雄厚的小商人而言,偏远一些的内街、夹街也是个不坏的选择。


这几年来,附近州府很是时兴一句口头禅—下汉口,从九州各地涌入的商贩、工匠,将汉口这个荒芜的滩头打造成兴旺鼎盛的城镇。而汉口镇区别于神州大地其他城镇的各种特别之处中,重要的一点便是其居民之中是九分商贾一分民。

真正不靠各类买卖营生来养家糊口的百姓,只占汉口镇人数的十分之一,可想而知,汉口的买卖是如何的兴旺。

这几年在汉口你来我往,马不停蹄的应酬、交际下来,也让文定明白了许多之前难以理会的道理。


做生意,楞就是一门大学问,并不是说你有钱我有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清楚明了。不论是货物有多好,无论对方是如何迫切需要,总要是买卖双方经过明里暗里反反覆覆的讨价还价,方才能谈得成。而谈生意的场所也不外乎酒桌上、茶案旁,甚至于画楼、桂堂之中。


今日你请罢我,来日我再回请于你,你来我往的,每日在馆子里见到的都是些熟面孔。去的久了,文定也就能渐渐融入其中,没有初来时那种生涩的神行语态,从他们的闲谈之中也能学习领会到许多的人情世故。


便像是画楼、桂堂之类的,名虽叫的文雅,其实不过便是勾栏之所的又一雅称罢了,若是五年以前的文定,断然不想与它有所牵扯的,然而经历了楚妆楼以后的文定,虽然不至于是抵死不入,可心中总还是有所抗拒。然而如今的文定,涉足于此烟花之地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老鸨茶房每每看见他,亲热的就像是看到亲人一般,老远就开始招呼起。

文定除了坚持不留宿之外,喝酒、听曲,说些场面上应酬的玩笑,如今都变得从容应对习以为常。

或许回过头去,以四年前的文定看待今时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辨认不出来。有些人管这叫成熟,可也有些人会管这叫世故。


当上了铺子里的新一任朝奉后,文定依旧是在汉口新铺这边坐镇,蒋善本则还是留守庙山总铺。地域的优劣,很是决定买卖的收益,近几年来,地处汉口闹事的新铺,进项是一年比一年好,早就将趋于稳定的老店给比了下去。


东家也将自己买卖的重心,由庙山镇搬到了此处,一年之中反倒有七八个月要待在汉口。这也难怪,商人嘛!总归是为一个利字所驱动,既然九州大地纵有千里之遥,亦有人不辞辛苦而来,那坐拥诸多便利的章传福,又为何要跟那大把的银子过不去呢!


以蒋善本的能力而论,庙山总店那不算繁重的买卖,根本是不在话下,是以东家也就放心大胆的全权放手于他自己一心扑向这边的买卖,不但可以开创新的财源,还可以从旁点拨文定,一举两得。

这几年下来,章传福也不单单只是经营当铺买卖,在与燕老板等一干老友的鼓动下,不但零零碎碎的与他们一同做了些倒手的买卖,还正经八百的开设了一处客栈。


当然咯,多财善贾,以他家底雄厚的章某人而言,自是不屑于开设那一般二般的小客栈。这新起的“源生客栈”是前栈后仓,专门为那些来往的大商户提供仓库以寄存,那些不便于随身携带,又不便于存放在码头上的贵重物品,正好寄存在他这里。


而这源生客栈的作用还远不止于此,那些商人们将东西寄存在此地,人自然也不会住往他处,而客栈前面富丽的大茶楼,刚好又为他们提供了谈买卖的绝佳场所,这一举数得为他们提供了便利,自然也就赢得了众商家的认同,不长的时间里,源生客栈、源生仓库便在竞争激烈的汉口闯出一片天地来。


还有一个方面,也是让章传福兴起建这大客栈的原因之一。自从这源生客栈建起之后,自己宴请他人,谈买卖的交际花费可就大大的降低了,除了那些花街柳巷,免不了的场面应酬外,余下的这客栈里就可以给他包圆了。别看只是客栈,可他聘请的厨子康师傅,就是与醉仙楼的纪师傅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很多本地的商人还专程过来一尝这康师傅的精湛厨艺。

今日燕行舟燕老板便约了一票朋友过来捧场,而文定、章传福与刘老也纷纷作陪。东家是因为要顾及到这边生意,所以文定回来没多久,他也就过来了。


而刘老呢!原本辞别了东家之后,他就可以全然不管这铺子里的一应事务,赋闲在家逍遥自在。只是他还不敢放心让文定全权处理这朝奉的大小事务,也跟了过来,再带文定熟悉一段日子,权且当作是教徒弟了。

“老章呀!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精呀!往日人说你长了颗八面莹澈心,我还不大在意,这回真就算是领教到了。”方才坐下来,燕老板便开始揶揄起章传福来。

章传福反讥道:“是什么又让我们燕大老板发出如此感慨呀!行舟兄别是又再惦记我们荷包里那点少的可怜的散碎银子吧!”

同座之人无不轻笑起来。

燕行舟不急不缓的道:“看看、看看,你这客栈开的,不开则已,一开则断了三家的财路。又是货仓,又是客栈,又是酒楼的,你可是雄心不小呀!”


“谈,行舟兄,何来断人财路一说。”章传福辩白道:“这偌大的汉口,客栈不下十数间,酒楼少说也得数十间,至于大大小小的货仓嘛更是不下百间。就是如此,往往还有人抱怨拥挤的很,这么大的场面,谁家也不敢说能独自整个的吃下。老弟我只是开了间小小的客栈,小小的酒楼,再加上间小小的货仓而已,放在哪个行当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再说了……”


章传福歇了口气,继续道:“无论哪个行当,若是只此一家,别无他号,这市面也不会热闹起来,各地的商贾也不会慕名前来。老弟我这么一参合进来,将市面搅红火了,岂不是对大家都有利吗?”

如今的汉口,不愁客源,不愁买卖,略显不足的就是地域狭小,年年都在不停的填河造镇,可总就是赶不上商家们发展的脚步。


“是呀!”燕行舟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笑道:“章老弟的这三间买卖,放在哪个行当里都不算顶大的,可是能将这三个联在一起的,满这汉口镇的去访访,除了你这一家之外,就再别无分号了吧!”

这也是让章传福颇为自得的,正是这个出奇制胜的点子,让客栈打开张之后生意就源源不断,大有盖过那些旧客栈的势头。

“不仅是如此。”一位姓苏的老板说道:“竟然还让章老板请到了这么一位出色的大师傅,连醉仙楼的冯老板都开始抱怨,说是章老板抢了他不少的生意,呵呵。”


章传福辩解道:“哪里,哪里,小冯那人就是爱说几句玩笑,他那醉仙楼的生意,何时曾减弱了一分半分。我请的这位康厨师,厨艺嘛倒还过的去,可是与小冯他那纪浮云大师傅比起来,还是显得稚嫩许多。”


说起这小康师傅,年岁不大,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光景,倒还与醉仙楼的纪师傅颇有些渊源。当日章传福盘下这座客栈,后面又加盖了仓库,这些都没什么为难之处,只要出钱便行。就是这厨子不好找,总不能去别家相熟的酒楼挖过来吧!这聘请厨师的差事,最后还是交付给了文定。

文定虽说是当铺里的人,与这客栈没多大干系,可毕竟是东家用熟了的伙计,使起来也比新人来得顺手,所以这源生客栈从筹备到开张,许多事章传福都是让文定来操持。

东家既然将差事委给了他,文定自然也得是想辙,想来想去,也惟有向自己的那位纪世叔求援。


可巧了,当文定求到纪师傅门上时,正好有个师侄也从他处而来,拜托纪师傅给谋个落脚的酒楼,做厨子糊口,两好合一好,便将这个小康师傅介绍给了文定。细说起来,文定与小康师傅也算得上是世交,传授康师傅手艺的那位厨子,不但是纪浮云的同门师弟,也是文定父亲的师弟,有文定在那看着,纪浮云也算是放心了。


这康师傅是个祖籍孝感的厨子,平时也不大与人搭话,也不大上街,没事就喜欢在厨下待着,做出来的菜色简直使人垂涎欲滴。虽然在火侯上还不及纪师傅那么熟练,可人就是喜新厌旧的,汉口的商人们吃惯了纪厨子做出来的菜色,就会不自觉的想换换口味。


如今这店里的生意,有一半都是被康师傅的手艺给吸引来的,东家对他也是十分的满意众人笑话过后,章传福又禁不住的问道:“对了,沈老板呢!最近老没看见他,你们知道他这一向又再忙活些什么呀?”

一位周姓老板反问道:“哪个沈老板呀?”

这圈子里头个个都是老板,光只是通个姓氏,还真不大好认出人来。


“就是丰恒盐行的沈老板嘛!与我们燕老板一向也是亲密的很呀!这客栈开张那会还经常来光顾,怎么最近一段日子总是没瞧见他?别是章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他埋怨了不成?”

“咳,章老弟说的是老沈呀!”燕老板恍然大悟,接着又颇有些感慨的道:“他如今可是无暇来此与我等消遣咯。”

“如何?难不成他老兄只顾着忙大买卖,都无暇与我们这些老朋友会上一会了?”

“哪里呀!”苏老板为章传福解释道:“章老板还不知道吧!沈老板近些日子遇上麻烦了,正为银子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呢!”


丰恒盐行的沈老板,在文定随东家第二次踏上汉口当日就曾遇见过。那次还是在醉仙楼,他们几位富甲一方的大老板给东家接风洗尘,还正巧碰上纪世叔,与浙江来的丁三刀丁厨子比试厨艺。


之后的几年里,文定也曾在各种场合遇见过沈老板几回,在文定的印象里,沈老板是那种花钱如流水般的阔绰商人,一个晚上为粉头购置的首饰都不下几百两,就像那些不是他自己的钱似的,他如何还会为钱犯愁?

这件事显然也让东家大惑不解,有些不太相信的道:“不至于吧!老沈是家大业大,一年的盐款下来,可抵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怎么会反倒为银子犯起愁呢?”

燕行舟惋惜道:“可不就是因为家大业大,才有眼前这等困境吗?若不是往日里他大手大脚惯了,以他赚下的银子,纵然是全家老小躺着吃喝,几辈子也决计是花不完的。”

文定奇怪的问道:“那,那沈家不是还有每年的买卖进项嘛?”

这几年盐商的阔绰,让文定是大开了一番眼界,可不论他们怎么花,这一年到头还是进的多,出的少。


“这,文定你就是有所不知了。”燕老板娓娓说道:“若是在前几年,不论如何,老沈也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然而,近几年的生意是大不如前了,可那一大摊子跟他混饭吃的伙计,还要照旧支领工钱,这上上下下的打点又不能短少分毫,再加上他自己的挥霍无度,可不就变成如今这番田地了吗?”

“老沈的生意大不如前了?这是怎的说起?旁的买卖也就罢了,他那盐行的买卖能坏到哪里去?”

百姓们少点吃,少点穿的,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菜饭里少了盐,不但是浑身乏力,还会得上大脖子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卖盐的买卖,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可是老沈的丰恒盐行可就是江河日下了。”

“这都要怪那些山西老妪!”苏老板突然愤慨的道:“不是他们进来胡搅,沈老板哪里会弄的这般狼狈。

近几年,汉口镇涌入了大量来自九州各地的商人,其中来自三晋之地的商人尤为居多。


三晋人喜欢吃面,一日三餐都短少不得,什么剔尖、擦面、拨面、猫儿朵、河捞、拉面、刀削面、拨鱼、揪片、炝锅面、醮面片、拷栳栳、转面、翡翠面、蛋黄面、浇肉面、打卤面、三和面、鸳鸯面等等等等,若细说起来,真是可以让人目瞪口呆。

三晋的商人将生意做往了神州各地,也将三晋这些种类繁多的面食带到了各地。

不知是因为南北饮食习惯的差异,又或是那些山西工匠、商人们平日里的用度较为节俭,让习惯了出手阔绰的商贾们产生了误解,仿佛三晋商人便皆是带有小气的习性。

第二章三晋商人

桌上几位老板与文定也都是长来长往了,是以与他们的交谈,文定自也是不必拘谨。

“有何干系?干系大了。”苏老板言道:“他们一来,不但抢走了沈老板大量的盐引,还多方截走了客源,打击他的买卖,让他如今是苦不堪言。”

“会有这等事?沈老板可是我们荆楚之地最大的盐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怎的就如此一败涂地。”章传福心中泛起疑云阵阵。


这几位之中也就是燕行舟颇为知道内情,既然大伙都说开了,他也不必有所保留,道:“要说沈老板盐行的买卖兴旺,就是因为朝廷二十几年前烦布的折色兑银之法,而如今这窘境也全是因为此法。”

原来,我大明盐政自开国以来,实行的乃是开中之法。之所以实行开中之法,便是因为北方边界上鞑靼人的不断侵扰,所以朝廷不得不常年驻重兵于边塞之上。


驻守重兵自然免不了钱粮的花消,太祖于当地推行的屯田之策虽然亦能补给,可那苦寒之地微薄的产出,对于庞大的驻军而言,不足尚多。然而若是由朝廷出面运粮补给,那花在路上的耗费,比起粮草本身则要大去了数倍不止,是以便有了开中之法。


开中之法,便是开中盐课,例该召商,以备边储之意。商人只要将粮食等军用之物运到边境仓库,当地的官员在确认收到之后,便会向商人们发放贩运食盐的盐引,商人可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去支取白盐,再转到朝廷规定的地域之内销售所得之盐,以获取利润这样一来,既可免去了朝廷的负担,又带活了边塞贸易,更让许多闲置百姓找到了谋生之路。太祖出身民间,越发洞悉民间的疾苦,此计乃正是太祖的上上之策。

利益虽丰,然而一路的辛苦,沿途的寂乏亦不是常人能以忍受。能在此法中获利的,往往都是比邻京都的三晋百姓。


人多地薄的山西境内,百姓们纵使是在大丰之年,也不能由祖上传下的黄土地上挣回全家老小一年的口粮。所以这开中之法一经推广之后,三晋男儿便纷纷辞别父母妻儿,走西口,上边塞,出外谋生。

时晋人曾有言:“计春挟轻资牵车走四方者,十室九空。”其规模之巨,可见一斑。

盐课丰硕的回报,也确实让他们这些满原本是一穷二白的山西汉子赚进了大笔大笔的银子。然而纵使再高明的律法,也必须经由无数凡人之手,方才得以施行。


起先的许多年里,此法倒是得以大力推行,实实乃是起到了富国强民之功效。可过了百年的岁月后,却在层层官吏的私心之下积重难返,最终这原本与朝廷,与边防,与三晋百姓大大有利的开中之法,也不得不加以废除。


随之换来的便是折色兑银之法,运去边塞的米粮不再换成盐引,而是直接兑换为银钱,盐引则由官府出售给各地的盐商。这样一来,盐引一物不再是三晋商人的专属,而他们辛苦运去的米粮,换来的仅仅只是些许的银子罢了,此法一出,让三晋商人损失惨重。

有人失,必然也就会有人得。


如沈老板之类的两淮盐商便在短短的数年中,由原本的次级盐商,摆脱了三晋盐商的控制,由官府手中直接买到了盐引,霎时间风生水起,银子便像流水般装进了他们的口袋此事若是就此终结,也就不过只是此消彼长,时局异而人事改的旧谈。可是顽强的三晋商人却不肯就此罢休,虽然与两淮盐商相比,他们欠缺了地理的优势,可在折中之法推行了百多年后的今日,他们早就不是一贫如洗,只为了糊口而奔波四方的落魄百姓了。

凭藉着手中多年累积的银钱,以及他们那独行千里的魄力,果断结束了大部分边塞的营生,大举南下分散于九州之地,重新夺回自己的市场。

沈老板则正是因为准备不足,才被逼的手忙脚乱。

听完燕行舟的叙述之后,文定等人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为此,在座诸位皆是唏嘘不已。

这盐商之间的你争我夺,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他们私心下都希望沈老板能在这激烈的商战中度过难关。


苏老板更是颇为热心的道:“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吗?燕老板,在我们这些人中,往日里就数您与沈老板最是相熟,若是实在有什么为难之处,他不好向我们这班朋友言明的,您代为表诉也是一样,大伙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在座诸位虽说与沈老板有些交情,可银钱上的事,终究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最为保险。为沈老板的遭遇也就难过罢了,就算是他主动求告上门,各人心中都得要掂量掂量。这苏老板倒好,主动提了出来,让在座诸位无不是有些意外。

就连向来不怎么张嘴的刘老也禁不住问道:“苏老板似乎对沈老板之遭遇十分的上心,不知里面是否有何缘故呀?”这也正是余人想问又未曾明言的。


苏老板郑重其事的说道:“诸位难道还不曾察觉到,近两年来,汉口的地面上多了许多的三晋人氏吗?他们有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工匠,有的则是资力雄厚的商贾,已经渗透到汉口镇里的各行各业。”


“咳。”瞧他如此严肃的表情,还以为是如何了不得的大事,章传福说道:“汉口这地界,正是如日方升,谁不想来发财呀!别说是山西商人了,满这大明朝的找去,这天下九州还有什么地方的人是汉口所没有的?”

是呀!在座的诸位细说起来,还不是来自大明四处,为的也不过就是个钱字。


可苏老板却没章传福那么轻松,感慨的道:“大家远道而来,自然都是为了讨生活的,也不必分说是哪里人氏。可燕老板您是有所不知呀!您想的是和气生财,别人可是不一定都如同您这个想法呀!”


接着,苏老板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向桌上的七八个人道:“在下听说,他们三晋人之间,无论谁的买卖大或小,都不是独自一个人或是一家人,有所谓的帮派暗中支援。不论是买卖上还是旁的地方,一人有难便会八方来援。不然,你们想想,以沈老板的家底,就算是他那些银子汤里来,水里去的不曾留下多少,可毕竟是烂船还有三斤钉,他累年的盈余也是相当可观的呀!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挤兑到眼前这地步?”

众人一琢磨,这事还委实不虚,若不是有许多人共同联手,很难想像单凭一家之力就可以让荆楚地面最大的盐商如此狼狈。


“这事我知道。”燕行舟到底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道:“历年来,在旁的地方,我也曾与这些三晋商人打过交道,他们的确在许多方面上都是相互扶持。不但是如此,每到一处都还会建起会馆来,供乡亲间联络走动,商议买卖上的诸多事宜。


“我再怎么说来着,还是燕老板您经历的多。”苏老板随带着奉承了燕行舟一句,又说道:“这些日子里,苏某就在为这事犯愁,他们这么些人涌进来,顿时便成了一股较大的势力。当然,如今在汉口他们还不曾站稳脚跟,若是日后形成了可观的势力,那还不会极力打压我们这些三晋以外的商人,就像是沈老板这般,到那时侯,以我们每家一人之力,谁能与之抗衡?”

苏老板的话,让在座诸位的心头无不警觉了起来,以寡敌众,谁也不敢说自己有这个实力,连文定的东家章传福也隐隐有些忧虑。

刘老则若有所悟的问道:“苏老板,你是不是在买卖上曾经吃过他们的亏,方才有此一虑?”


被说中心事的苏老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道:“刘老就是刘老,在下这点心思一点都瞒不过您。不错,今年春上,我原本从苏杭一带选中了一批物美价廉的绸缎,正在与上家商谈之际,却硬生生让他们给捷足先登了。

怪不得他对三晋商人如此愤然,原来也是同沈老板一般,吃过他们的苦头。

一旁的周老板关心的道:“苏老板怎的如此大意,不曾提防呢?”


“哎,如何能提防?”苏老板苦涩的笑道:“那上家原本就是他们晋帮中人,我货都已经看好了,正在与上家谈论价钱,谁知第二日一去,便告知我那船绸缎已经卖给他山西同乡了。这还不算,不但是货没买到,回到汉口后,买进那些绸缎的晋商又以低于市价的三成出售,让我的那几间铺子很是亏了一笔。”

“做买卖嘛!你有货我有钱,公平交易便是了,干嘛还要分说是哪儿哪儿的人呀?这帮家伙非要捆绑在一起,真是不知所谓。”周老板也是为他打抱不平。


得到了认同的苏老板越发的来了精神,慷慨激昂的道:“所以嘛!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让沈老板被他们打压下去。如若他们这次得逞了,只会是助长他们的气焰,最后诸位与在下都只能是任他们摆布。”

桌上的几位老板经他如此一鼓动,立即是群情激愤,纷纷要联合起来襄助沈老板,抵制三晋商人。

其中,惟有与沈老板最好的燕行舟反倒是不动声色,等他们一个个说完之后,方才道:“诸位听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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