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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请下凡-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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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叹了叹,不忍作出反驳,也不必作出反驳。这案子已有了眉目,只要顺藤摸瓜便可,让俞生伏法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旁的小侯爷却突然发了话:“钟离大人,这个人身上,如何会有我爹的信物和钱财?”
钟离允道:“道长说,是他捡来的。”
“果真这么巧?不妨一道带回去,协助查案。”
钟离允面露迟疑之色:“这……”
俞生笑里藏刀:“大人莫非要包庇这位公子?”
钟离允道:“小侯爷,这位道长确实颇有修为,且这几日也蒙受了些许冤屈。不若这样,我来作保,将道长安置在我府上,待结了案,再放他走?”
俞生冷笑道:“大人,你这……”
钟离允喝道:“闭嘴!”
小侯爷本也只要早些破案便可,钟离允又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便道:“随你。”
东华按在赤色琉璃上的手缓缓放了下去,却抬眼看了看钟离允。虽说这般安排倒也不错,但他有些不解,钟离允今日怎的就突然对他这么好?他可不信只是因为自己蒙受了所谓的冤屈。
直到进了钟离允的府上,钟离允摒去左右,才有些激动的告诉东华:“在杨府时,那位天士的卦果真灵验,昨日那个人带了信儿来,说是三日后会来我府上。”
东华听了毫不意外,只是客套的笑道:“那便恭喜大人了。”
又听钟离允道:“我待要备上花红酒礼前去道谢,只是章台街……”
东华忙道:“那位天士向来清修,不喜人打扰,也不愿透露行踪,故而让贫道那般浑说……哦,那位天士是东华帝君的传人,大人若是诚心要谢,得空给东华帝君多上些供奉即可。”司命星君,且让本上仙占你个便宜,实在是本上仙在下界的香火越发不如百忍了。
这一夜在钟离允府上的客房安置,又有赤璃服侍,东华大神恍如回到了东极紫府洲上,睡得十分安稳。
次日,临近正午,东华吩咐厨房做了一样饭菜带上,唤上钟离允,二人直奔大牢而去。
这是东华第二次来到京兆尹大牢,但比之上次,心境分外不同。他看见俞生头发已有些蓬乱,本是双眼无神,面色颓然,但看见有人来到,眸子顿时亮起来。
东华提着食盒,隔着栅栏向里道:“俞先生,钟离大人押着我来给你送饭了。”
俞生在看清来人后,兴趣缺缺的继续靠在墙角,“有趣,公子竟会来给我送饭。”
东华打开食盒,露出盒子里的两碗饭。“俞先生不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俞生道:“便给我带来龙肝凤髓,我也没胃口。”
东华将两碗饭端出,从栅栏底下塞过去,边道:“我记得俞先生那故事里,小和尚昏倒在街头,别人给他喂的米粥打了鸡蛋花,再佐以鸡汤,当时觉得十分诱人。今日也试着做来尝尝,果然不错,便给先生也捎来一些。”
俞生在听见东华说到“米粥打了鸡蛋花”时,已经起身,踉踉跄跄走过来,东华话音方落,俞生便俯下身,将那碗粘稠的米粥端在手里,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东华。
东华温和的道:“先生尝尝看,比当年的味道如何?”
俞生有些气急败坏:“你是来讽刺我,暗喻我现在和当年一样只能靠人施舍苟活么!”他将手中的碗高高举起,便要砸落在地。
“且住!”东华忙制止道,“俞先生可否想过,砸了这一碗,也许今后再也吃不到了。”
俞生缓缓垂下手,定定的看着碗中金银二色。地上另一碗是鸡汤,汤里满满的堆着鸡肉,缕缕热气裹着香味飘进鼻子里。僵持了片时,许是真的饿了,他忽的跪坐在地上,拿起筷子,开始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
东华看了片刻,转而面对墙壁上透着天光的小孔,缓缓道:“我来不为讽刺先生,只想提醒先生两句。从前无论到何种境地,总有一碗米粥相救。但私以为,兜兜转转一条路,似乎是先生自己走绝的。”
正在埋头吞咽的俞生,肩膀倏然微微发颤,他极快的撂下碗,而后将脸埋在地上。指甲牢牢抠在地缝里,手背上暴起数根青筋。
良久,一个物件骤然从栅栏里丢出,磕在墙上发出响亮的金属声。落地,又是一声,而后滚落到那一小片日头底下。
东华不知该定论俞生是鲁钝还是倒霉。今生意外躲过命局,本可安度一世,却抹不开那可笑的执念,一心要杀镇远侯。好容易出来个夏非满来搭救,却还是执意痛下杀手,这下倒好,扯了本上仙进来,惹得天界插手。
哪怕他中间收敛一次,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可若能一早知道这许多,他也不是一介凡人了。
东华拎着食盒出了大牢,钟离允便迎上来:“他可愿认罪?”
东华摊开手,掌心托着一枚斑驳而光洁的铜钱。
光洁是因为被人在手里摩挲的时间长了,磨去了铜绿锈迹。
斑驳,则是上面盘踞着许多划痕,好像是日积月累指甲抠的,已盖住上面纹的字了。
东华点点头:“明日即可提审。”
谁知,还不到提审之时,便听狱卒慌慌张张的来报,说大牢里有邪物闹将起来。
彼时是二更天,各人都已睡下。慌得赶紧穿了衣物,摸黑来到大牢。
东华见着大牢里的“邪物”,并不吃惊,友善的颔首:“小友,才小别半日,便又相见了。”
夏非满正在与一道青光缠斗,无暇分神,只沉声应道:“帝君为何不放过俞生。”
“不是本……”东华四下看了看,改口道,“不是我不放过,而是俞生杀了人理当伏法。他已有了认罪之意,你何苦又寻过来。”
“我已将尸体的死状伪装成水魅的手法,就不能将错就错?”
“你的确伪装的很好,可毕竟已查出真凶,当还死者一个说法。要知道,他手里可有两条人命。”
“反正人死了还可以投胎,便杀了又如何?”
东华听得直皱眉,深觉玄天改造魔族之路仍是任重道远。抬起手,对指环上的赤璃道:“除了钟离允和俞生,在场其他人全都使个昏睡诀。”今日怕是要夜审,既然牵扯进了仙魔,那便不可有太多等闲之人,留个犯人与证人即可。
一道红色光晕缓缓散开,沾者即倒地呼呼大睡,不多时吵吵嚷嚷的京兆尹大牢便清净了。
东华又道:“青阳你先停手,现身吧。”
与夏非满缠斗的青光,顿时飘至东华身侧变作青阳,俯首对东华道:“属下谨遵君上嘱咐跟了这魔人一日,见他打倒狱卒进来劫囚,方才现身拦他。未曾想这魔人身手修为了得,一时拿他不住。”
东华对他道:“这一日辛苦了,你已做得很好。”
青阳又施了一礼,方才侍立一旁。
东华转而对夏非满淡淡道:“本上仙不知你魔境是怎样个章法。但三界次序若能肆意违背,那岂非天下大乱?人生在世,没个法度纲常约束,又与魔境何异?”
夏非满直视东华道:“又是魔境。魔境再不好,也是魔境的事,无需帝君说嘴。”
对他的出言不逊,东华微笑以待:“小友曾说玄天去魔境后,广开民智,传文授字,教你们识得礼仪。你可知这些便是三界精粹?你们学了三界多少东西,吃了三界多少好处,这些姑且不论。但如今,你们自己都对魔境原本的样子厌恶至极,还不许他人引以为戒么?”
夏非满一时语塞,对比魔境前后变迁,竟觉得东华说的十分在理。他转过头,俞生隔着栅栏向他观望,眸子里一点残星未灭。
东华怕夏非满再闹起来,讲完道理便立刻道:“先将他拿下。”
青阳和赤璃瞬间上前,一边一个将还未回过神的夏非满制住,赤璃还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带捆仙锁下来,也不必这么费劲。”
俞生见了这阵仗,惊慌失措的叫了几声“神明”,便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不过半个时辰,他便经历大起大落,已是心力交瘁。
牢房里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人看时,小侯爷已经满脸不耐的走了进来。一看见牢房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狱卒,他便变了脸色。又见青阳和赤璃制住了夏非满,便皱眉问钟离允:“钟离大人,这是什么情况?这帮古怪之人又是谁?”
钟离允从听见东华自称“本上仙”起,已经瞠目结舌,做了木头桩子好一阵子。此时他寻思了片刻,发现无从说起,勉强道:“事情复杂……容日后再解释。”
俞生看见小侯爷进来,原本死寂的脸上出现一点异样之色,他眉眼缓缓弯起来:“小侯爷,小民可否斗胆打听一件事情。”
这囚犯是在垂死挣扎?小侯爷有些诧异,下意识的点了头。
其实不单小侯爷,在场所有人都是不解他为何忽然这样问。
俞生笑意渐深:“敢问令堂在令尊那里,不大受宠吧?”
小侯爷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你好大胆子!”
俞生似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却没有再理会他,只对东华道:“公子那日听了李家少爷、张家小姐和王家公子的故事吧?”
东华反问:“听了,与这案子有何关系?”
俞生盘起双腿,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着,方才轻描淡写道:“关系大的不止一星半点,否则我师父怎会惹祸上身呢?镇远侯便是王家公子,我师父便是那个倒霉的江湖术士。”
东华恍然点头:“原来如此,这么大的丑事,难怪镇远侯要除掉你师父。”这么说,镇远侯真正心仪之人是故事中“张家小姐”,怪不得俞生会恶意的问小侯爷这么一句……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靠伤害别人,来稍稍减轻自己的愤懑。
俞生蓬头垢面,衣衫污浊,那一双眉眼却弯如天上半月,这样的一张笑脸十分博人好感。他对夏非满道:“神明,你不用管我,我这回是真的活不成了。”
夏非满不甘心,又开始挣扎。忽然赤璃咂了下嘴道:“神明?你好好看看你的神明吧。”说罢将手往夏非满天灵盖上一按。
东华一句“赤璃住手”才出口一半,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咆哮,夏非满已被赤璃逼回了原型。
一只如狮虎般大小的山猫儿,瞪着赤红色的双瞳,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小侯爷蓦然惊叫一声,待东华看他时,他已经软绵绵瘫在地上。连钟离允都目光一凛,连退数步。
俞生也变了脸色,但明显不是害怕。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只山猫儿,良久,颤声道:“小……小满?”
山猫儿尾巴甩了一下,继而垂下眼皮,算是默认。
东华暗道,一向奉若神明的人,竟然是从前自己养的宠物,怕是换谁,都接受不了吧?
忽听的俞生疯疯癫癫笑了起来,攥紧拳头大力捶着牢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东华讶然道:“俞先生,你这是为何?”纵然接受不了自己的神明是只山猫儿,也不至于崩溃至此吧?
俞生视周遭空无一物,他狂笑着捶了半天,手上已经渗出了血。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两道泪痕,他又哭又笑的道:“师父——师父啊——”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发疯,牢里回荡着不知是笑声还是哭声的诡异声音,竟显得十分凄绝。
东华渐渐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制止他自残:“俞先生,你……”
俞生却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迅速扑向一侧的墙壁。
只听一声巨响,他在别人惊诧的目光中扑倒在稻草里。钟离允最先回过神,迅速走上前,隔着栅栏看了片刻,站起身道:“脑袋开花,断气了。”
山猫儿哀嚎一声,趴在栅栏前,看着俞生迅速冷却的尸体,眼中慢慢蓄起一层薄雾。
青阳忽然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东华此刻急需有人调和气氛,求之不得:“讲。”
青阳道:“其实我在司命星君处,还看过纶巾术士的往生图,只是当时觉得不甚重要,便没有带下来。现在想来,有一处意义重大。”
“哪一处?”
青阳道:“这术士临死前煮了一锅肉,炉灶旁堆着一副毛皮,很像是……这魔人所化山猫儿的毛色,因此属下觉得……属下大胆猜测,俞生以为他师父将这山猫儿煮着吃了,故而才起了歹念。”
一念之差,差的,竟是歹念。
东华眉心动了动,低头看见山猫儿回头巴巴的望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便吩咐赤璃:“让他回复人形。”
赤璃正在为方才的鲁莽抱愧,闻言毕恭毕敬的挪过去,往山猫儿的头上点了一下。
夏非满恢复人形后,便紧紧地攥着拳头,片刻之后方才哑着声音道:“那日俞生一早便去了集市,说是师父在山里躲了几天,要下来吃顿好的,让他速速准备酒肉。而我接了尊上之命,即刻要回魔境,又不懂如何作别,无以为报。便去山上抓了一只灰狍子,剥干净扔在他家厨房里。这时我听见动静,看见一个男人进了院子,于是便直接离开了。我没注意……狍子和我本体的毛色,竟是相同的……”
东华和颜悦色道:“想是本上仙看错了,小友有些难过?”
夏非满诚实的点点头。
东华问:“俞先生也是凡人,也会投胎。小友为何要难过?”
夏非满目光一颤,看一眼俞生的尸体,将头抿了下去,道:“来世他就不记得我了,他也不再是我认识的这个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东华叹道:“因小友的出现,篡改了他的命数。他本该这一世为善,最后被恶人害死。来世投胎,他原定的本是个好命……一念之差,可惜了。”
东华叹归叹,他没有不合时宜的道出心里的一点疑惑。纵然俞生一时激愤毒死师父,可事后他就没有发现那皮毛和骨肉并不属于一只山猫?是不敢去确认,还是不敢去承认,他自己会有看错的可能?后来将一切过往全都付诸刀子施加给镇远侯,将自身的痛苦归咎于那一枚铜钱。桩桩件件都交代了,唯独不愿提起山猫儿之事。
在本上仙看来,俞生不过是一个不敢面对真相的可怜人罢了。
诙谐的是,本上仙如今赖在凡间,与这可怜人自我麻痹之举,似乎是同出一辙。
忽听夏非满嗫嚅道:“那他如今所为……来世,还会按这般轮回么?”
东华微微摇头:“不能了。这一世他造了杀业,来世多半是要投入畜生道。”
夏非满怔怔的道:“畜生道……不行!”他蓦然翻脸,抬起一掌劈碎栅栏。闪身进去,扶起俞生的尸身,抬手抚上他稀烂的额头。
青阳也已经反应过来,极快的飞身上前:“放肆,竟敢抢魂魄!”
东华赶紧道:“夏非满,不可一错再错!”
夏非满手上吸着一半魂魄,赌气道:“反正下辈子也要任人宰割,还不如让我带回魔境,给他找个别的躯壳,总好过被天管,被天收!”魂魄的另一端已被青阳牢牢抓住。一沓叠影痛苦非常,发出一连串怪叫。
青阳见夏非满言行决绝,不由也动了怒:“魔人无知,就是毁了这魂魄,也不能给你拿去胡作非为!”
东华垂下眼睑,算是默许了。俞生怨念太深,带去魔界日后必成祸患。且此时夏非满又誓不甘休,倒真不如……
青阳瞧见东华神色,便在手上注入灵力,魂魄的怪叫声骤然提高,而后,归于沉寂。
夏非满瞪起眼睛,嘶声叫道:“你做了什么!”
东华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因为你不肯放手,你们两个扯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审的快些,真要命。。。
☆、何夕(十七)
夏非满朝青阳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何不放手!”
青阳道:“你不放,我也不放。”
夏非满虽怒不可遏,却陡然垂下手,有些无措的看着这一地零碎魂魄。他扑过去,手忙脚乱的拢了拢,却怎么也聚不起来,其中一些小的碎片,已经开始趋于浅淡。
东华好心的提醒道:“没用了,人为万物之灵,魂魄最是难修。他的魂魄不仅破碎,且破碎之后已开始消散,回天乏术。”
夏非满瞬间暴跳如雷:“我杀了你!”一旋身,甩开不要命的架势,继续扑向青阳。
赤璃在一旁搓搓手,小心翼翼的看向东华。东华拍拍他的头:“去吧。”
赤璃顿时神采奕奕,响亮的应了一声,闪身前去帮青阳。一魔二仙顿时打的不亦乐乎,夏非满虽然天资奇好,只可惜对手太强,且还是两个,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露出了败势。
趁着这个间隙,钟离允凑到东华跟前,面色复杂的道:“你是神仙?”
东华坦诚的点点头。
钟离允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指指上面,再次确认道:“天上……的那种?”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牢里的一口天窗,透着外面悠远的夜空。
东华收回目光,依然坦诚的点头:“不错,天上的那种。”
钟离允的胸口剧烈起伏,还要再说什么时,忽然从夏非满的袖子里飞出一个物件,正打在东华的脚踝上。即便隔着靴子,东华还是疼的险些动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折扇。他对这东西已好奇许久,当下便弯腰拾起来。
记得俞生说,这只是昔日画的一把山水扇子。打开看时,果然不差,扇面上画着青山绿水,再往下看,便会发现角落的一处石头下,安卧着一个小小身影。
那是一只灰黄色的山猫儿,外表十分寻常,奇的是,它圆圆的眼睛竟是红色。
夏非满见自己最金贵的东西落在了他人手上,一时心急,便分神咆哮道:“还给我!”
赤璃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前:“不许对君上无礼。”
夏非满吃痛的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血来。
东华看看自己手中的折扇,又瞧瞧俞生尸体,尸体旁是碎掉的魂魄,已经飞散近半。他忽然意识到,先不论动机好坏,手段对错,夏非满在凡间所珍视的东西,似乎全都没有保住。
非满,不圆满……这名字莫非是俞生起的?厉害,真是贴切,未卜先知。
“青阳赤璃,你们住手。”东华长长的叹了一声,将折扇扔还给夏非满。后者失而复得,放在手里小心的摸了摸,而后慌里慌张的藏在衣襟里。
东华看着他道:“事已至此,你不若想想魔境,想想你家尊上,你还要继续留在此间给他添乱么?”
夏非满狠狠擦拭着嘴边的血迹,动作虽粗鲁,却认命的垂下了眼皮。
青阳道:“君上这是要放他走?”
东华整了整衣摆,缓缓道:“无论如何,他曾照料我数日,本上仙不能恩将仇报。眼下他已受重伤,暂无法兴风作浪。不若卖我一个人情,留他残命吧。”
夏非满面无表情的看了东华一眼,抬手吸走地上残存的魂魄,而后走到俞生的尸首前站定,没有吭声。
东华告诫道:“魂魄你尽管带回魔境,这尸首需交给官府,否则在场的凡人都不好交差,请小友见谅。”
夏非满的双手紧紧攥起,他闭了闭眼,又深深的看着俞生满是血污的脸,忽然说了句:“我看三界,如三界看魔境。”
东华又落下一叹:“即是如此,请你速速归去,今后也不要再来了。”东华想,俞生这一段愁云惨雾的人生,确实是令人如鲠在喉。连自己一个神仙都莫名觉得不快,更遑论来自魔境的夏非满。
夏非满化作一道旋风消失,昭示着这一桩公案终于可以了结。此时天光微亮,各人脸上均有疲色,青阳自回天界复命,赤璃在指环上休养生息,小侯爷也被醒来的狱卒抬回自己家。
若说钟离允之前对东华的态度是客客气气,那么此刻便是恭恭敬敬。东华同他回府,他几乎是一路微微躬身跟在后面。晨光一照,他本来比东华高几分的影子,如今倒是持平了。
东华回去之后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下半晌,便合计着,这下真该回终南山了,免得再生风波,不若明日就走。
谁料第二日打点好行李时,却不能出门,钟离允一早便不再府中,东华纳闷的向前一问,原来今日府上要来一个极尊贵的客人。
再问这客人是谁,却是谁也不知道,只说是钟离允特意吩咐的。今日府中不得走动,亦不能随意出入。
东华便想起司命星君给钟离允的一番预言,“你想见的人,下个月中旬会主动来找你”,且前日钟离允又兴高采烈的说得了信儿,那来人,必是钟离允的心上人了。
东华暗道,看不出,又冷又硬的钟离允,居然还有一怀痴念。罢了罢了,今日是人家的好事,本上仙便不添乱了,明日再走亦是不迟。
又听人们传说镇远侯被杀一事结了案,是被城北一个卖书的见财起意,拦路截杀。叹者有之,疑者有之,仇富者有之,事不关己者亦有之,交头接耳,众说纷纭。不多时,便被管事的喝退,四下散去,躲进各自房中。
东华原地站了半晌,而后收整了思绪,去架子上寻了一卷书,坐在案前细细看起来。
及至正午,忽听得窗外有脚步声。钟离允的府宅虽不十分气派,但也不小。东华住的客房在宅子最南边,后面只有一个假山,山下是长满了浮萍的池子。因这里风景实在乏善可陈,故而不常有人来。
东华将目光从书卷上挪开,正在想,府上今日不让走动,能有谁徘徊在本上仙的窗外?
便听一个女子在说话:“此处倒是僻静,不过那里露着一扇窗,里面可有人?”
东华听这声音,清丽细致,疏离中颇有几分高傲。心里一动,该不会就是钟离允的那位……
果不其然,紧跟着响起的就是钟离允的声音:“那屋里不是人,是……”
女子轻笑一声:“是鬼?”
钟离允忙道:“不是鬼……”
女子讥道:“钟离允,几年不见,你竟然学会了风趣?”
钟离允道:“请娘娘不要取笑。”
女子淡淡道:“你可知本宫来找你所为何事?”
钟离允恭敬的道:“臣不知。”
女子哼道:“好一个不知,戍边之事,是你自己跟圣上提出的?”
钟离允没有作答。静了片时,女子带了几分怒意道:“钟离允,你竟然枉费本宫的苦心。”
钟离允仍然没有作答。
东华腹诽钟离允不聪明,好不容易心上人出现在在自己面前,再不济也得说几句话,表一表衷肠,才算不辜负这一番痴心。
钟离允道:“娘娘需明白,臣的抱负不是这个。”
女子笑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你竟怀着别样的抱负,很好……就当本宫白来一趟。”
东华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这时,赤色琉璃忽然亮了亮,赤璃带着睡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君上,我们坐上马车了么?”
东华忙“嘘”一声,但为时已晚。便听见窗外女子一声清叱:“什么人在里面?开窗说话!”
东华无奈的叹了一声,起身前去将窗户打开。
只见满池枯萍旁,钟离允身侧立着一个华服女子,金钗云鬓,乍一看贵气逼人。待细看时,可见她身姿曼妙,风华绝代。只是她带着面纱,仅仅露出一双泛着波光的桃花眼,眼尾与眉尾之间缀着一颗淡紫色的小痣,顾盼间勾魂摄魄。
东华暗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凭着一双美目,就将天界的一众仙娥比下去一半。不知那面纱下的鼻子嘴生的如何,若也是同等的出色,那本上仙就该留意留意是哪位仙娥私自下凡了,土生土长的凡人可生不出这样的。
且慢,这颗痣……有点熟悉,本上仙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既然眼熟,那这位女子必定是私自下凡的仙娥无误了。
只听那女子喝道:“大胆,你敢盯着本宫看。钟离允,你不是说此处无人么?”
钟离允恭敬的看了东华一眼,答道:“此处确实无人。”
女子惊异的指了指东华:“那个不是人么?”
钟离允诚实的道:“这位不是人。”
女子倨傲的走向东华,眼中现出了然之色:“长得还行,原来是个鬼,可惜了。”
东华的嘴角抽了抽,对钟离允使了个眼色,顺着她道:“你不怕我?”
女子不以为然的道:“本宫天生凤命,你一个小小的鬼算什么,当是你怕我才对。”
东华点点头,恳切的道:“我确实很怕你,二位继续,我先关窗了。”说罢,还真关上了窗户。
东华松了一口气,撞破了当今娘娘和下臣的情事,还真是有那么些尴尬。又听见女子傲然哼了一声,继而冷冷的道:“钟离允,本宫对你失望至极,今后不想再见到你。”
而后二人无话,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后半日清净无比,早早用过饭,东华正准备去花园中遛食,却见钟离允找上门来。
东华心里咯噔一声,别是这钟离允白天被本上仙听了墙根,晚上趁着月黑风高,灭口来了吧?
再看时,钟离允手上还拿着两壶酒。东华于是了然,这是来找本上仙诉苦来了。
果然,钟离允自顾自地打开酒壶,斟了两杯,十分消沉的道:“今日冒犯了仙人,少阳道长,请不要怪罪。”
东华看着那两杯酒,迟疑道:“倒是无妨,不过钟离大人,这是要和我对饮?”
钟离允连叹两口气,道:“事到如今我连个倾吐的人都没有。其实今日与她会面在道长窗下,本是有意为之。”
东华讶然道:“这是为何?”
钟离允低下头:“道长是仙人,我便顺势对道长倾吐一番,道长必定也只是听听不屑宣扬。但首先,还得少阳道长愿意听才是。”
东华本不欲知晓这类事情,但钟离允的这位旧情人,东华却是十分有兴趣,于是便温和的点点头:“钟离大人说哪里话,我洗耳恭听。”
钟离允说话前先饮了一杯酒,又将另一杯推向东华:“仙人,可以饮酒的吧?”
东华端起了酒杯,不确定的道:“我试试。”举到唇边,小心沾了一点,甘醇之气从嘴里散开,没有半点不适。东华便放下心来,一饮而尽。
随后二人一面饮酒,一面听钟离允叙述自己那段轻薄如纸的前缘。
钟离允与他的旧情人青梅竹马,且又是指腹为婚,本以为从此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可惜造化弄人,钟离允的父亲因犯了官司,被革职查办,待放出来时,已经家道中落。旧情人的父亲官途却是一路亨通。这一对未婚男女的门楣,逐渐变得天差地别,旧情人的父母便有悔婚之意。
终于在某一年,旧情人一家去庙里进香,不知遇到了哪里的和尚还是道士,非要给旧情人算命。末了惊呼:“凤命!凤命!这位小姐日后必贵为皇后。”
旧情人的父母一听,十分受用,自家女儿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觉得配给谁都亏。但若是皇上,那就是赚大发了,便以算命的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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