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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与娇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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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吵了?”姜桓转过来,咬了一口不知从哪摘的果子,唯恐天下不乱道:“年轻人叽叽喳喳,听着多有活力,继续啊。”
风越辞闻言偏头,眉眼清透之极,静静看人时,直叫人自惭形秽,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
“……”姜桓呛了下:“这位道君,劳烦别这么看我。”
风越辞仿佛是才发现有这么个人,问道:“你是何人?”
“姜桓,路过的。半途遇到那个小朋友,见他可怜,陪他来寻你。”姜桓指了指李眠溪,“你们学宫弟子似乎遇上麻烦了。”
风越辞道:“麻烦?”
李眠溪忙回道:“是这样的,不久前,我跟学长学姐一起外出历练,出门前,师长们听闻您在林家做客,便让我们接您回去。一路走来未有意外,只是途中经过一个无名城镇时,在那边歇了晚,谁知……我醒来后发现周围空无人迹,独自睡在野外,不仅与学长学姐们失散,还找不到回去城镇的路了。”
吴从英脸色一变:“等等!李公子,你说的地方是不是人烟稀少,遍地长满红花?城镇上是不是有家‘无方客栈’,掌柜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婆婆,脸上有很多灼烧的疤痕?”
李眠溪:“……奇怪,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吴从英:“因为我家二公子也是在那里出事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吴二公子的情况应属邪祟入体,”林少酌牵着林冬灵,斟酌道:“只怕根源还在你们所说的古怪城镇上。”
“正是,”林逍点点头:“先前我们四人试图逼出他体内邪祟,不仅无用,反而令他发狂作乱,伤人伤己。”
风越辞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安静站在一旁,没出声。
直到他们都讲完了,他才招来青牛,抱琴置于膝,侧坐在青牛背上,低眉敛目,信手拨动琴弦,青衫莲袖,无一处不可入画。
“真好看啊。”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姜桓眼前一亮,情不自禁暗道了一声。
倒也无关风月,大抵是词穷到了极致,只能蹦出一句“好看”了。
琴上有细碎流光,伴乐声飞旋起舞,小辈们各个睁大眼睛,屏气凝神,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唯有吴双涯身形晃了晃,头顶上方出现了漩涡状的镜面,镜面中飞速掠过一系列画面,分明是吴家三人进入无名城镇的场景!
“探梦回溯记忆?只怕要费不少力气吧……”姜桓正想着,就听琴声戛然而止。
风越辞以袖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道君!”
“道君哥哥!”林冬灵扯着林少酌的手,焦急地喊道:“少酌哥哥,你快看看!”
不用她说,林家三人已齐齐上前。
“不行,”林少酌想下针,却又不敢乱动,“道君的身体向来是大小姐亲自照看。”
林冬灵转身就跑,道:“我去找长姐!”
风越辞伏在青牛背上,只片刻便放下手,道:“没事,我心中有数。”
比起众人紧张忧心的模样,他始终沉静从容,未有失态,简简单单一句话,便令人生出无由的信服与尊敬。
林家三人犹豫间,却见一道身影越过他们,轻而易举按住了风越辞的手腕。
林逍喊道:“等等!大小姐说过不能随意给道君输送灵力……咦?”
“纠结什么呢,这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姜桓的手只按在衣袖上,并未触碰到肌肤,漫不经心道:“我是不懂医术的,不过却知道救急的道理。”
风越辞本想收手,却没挣脱开,随即便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从手腕处传来,流经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痛楚都消减许多。
姜桓似真似假地笑了笑,道:“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是不存在的。
姜桓想,大概是今天天气好,心情好吧。
第4章 阴魔
姜桓不是那群小辈,说话与行事间自然没有端正肃然之意,反而十分散漫随意。
“多谢。”风越辞轻声而有礼地道了句谢,手便收了回去,仿佛不太习惯与旁人触碰。
“不谢。”姜桓道。
许是离得近,他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幽香,像是来时路过的那一株药圃灵草,又像是高远山涧里那一抹初雪寒松。
十分的清,十分的雅。
姜桓有些想问,但想想怕是会冒犯,就没开口。
林少酌奇道:“姜公子,大小姐曾言道君身体虚弱,与旁人灵力相冲,为何你输送灵力却没有问题?”
林逍与林若瑶竖着耳朵,也想知道。
姜桓敷衍道:“我比较厉害吧。”
众人:“……”
吴从英贴心地转移话题:“道君,您方才可有查探到什么吗?”
风越辞道:“阴魔。”
吴从善一听顿时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您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阴魔’吧?就是天境之战中率领四无奇境迎战九重天阙的四魔将之一——无生阴魔?”
风越辞颔首。
“可是四魔将早已陨落在天境之战中,”吴从英回忆史书,算了算,“距今已经三千年了啊!”
林若瑶摇摇头,蹙眉道:“史书窥见记载的不过寥寥几笔,谁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这些年来两地封印动荡,天都能破开个窟窿,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李眠溪跟着点头:“道君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世事,他说与阴魔有关,一定就是了!”
吴氏兄弟对视一眼,吴从善道:“我们并非不信道君,只是有几点想不通,若是这赫赫有名的魔将作祟,那她为何放过了我们跟李公子,又没有对二公子下死手?她泄露行迹,就不怕我们联合将她剿灭吗?”
“或许她就是想引你们过去,至于原因么,”姜桓盯着风越辞看了看,发现这人仪态是真好,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端庄无垢的模样,“问你们‘无所不知’的道君呗。”
风越辞拂过“流梦琴”,将之化作小巧的银铃铛,挂在青牛角上,青牛“哞哞”叫了两声,甩甩头,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无生阴魔并不是第一次出现,”铃铛声落,风越辞轻淡声音响起:“二十年前,阴魔残魂出现在阴都,季家倾尽全族之力亦未能除去她。然而,就在阴魔即将突破季家主宅时,从中却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原来是季夫人惊动胎气,提前产女。”
林若瑶紧张道:“后来呢?”
风越辞道:“后来,阴魔便退去了。”
林逍道:“啊?这样就退走了?难道阴魔因为婴儿啼哭生了怜悯心,大发慈悲放过所有人了?”
吴从善道:“胡扯,不可能吧!一定有阴谋!”
吴从英胳膊肘碰他,示意他好好讲话,注意一下吴家子弟的风范。
吴从善毫无察觉,道:“听说二十年前,季夫人诞下一女后便香消玉殒,季家主悲痛之下,无心照料女儿,便将其送入了华夏学宫。依我看,季大小姐身上肯定有问题,你们不如传信问问她。”
林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先是李公子,后是季姑娘,你怎么什么八卦消息都打听啊。”
吴从善恼羞成怒道:“你管不着!”
李眠溪叹了口气,打断他们的争吵,愁道:“这次从学宫出来的,就有季学姐,恐怕阴魔真是冲她来的!道君,现下该怎么办?”
林家上上下下沉迷医术,不擅长动武,华夏学宫与各氏族又相距甚远,就算传信求援,一时半会也赶不到这里。
况且,吴二公子与失踪的学宫弟子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风越辞低低咳嗽几声,问道:“可还记得进入无名城镇前,经过何地?”
李眠溪忙道:“记得。”
风越辞道:“那就带路吧。”
李眠溪听他想亲自前往,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脸绷得紧紧的,连额角一缕翘着的呆毛都垂下来了。
“道君,您拿个主意使唤我们就行!真的,我很相信您,但绝不能让您以身犯险。校长、师长、学长学姐……大家会打死我的!”
吴从英跟吴从善急急道:“大公子也会打死我们的!”
林逍跟林若瑶齐齐点头,“大小姐在打死我们的路上了!”
姜桓听着,禁不住摇头失笑:“你们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所有人一致瞥他,异口同声道:“你不懂!”
姜桓:“哦?”
风越辞看了他们一眼,拿起青绢伞,一个个挨过去敲了下头,动作力道轻飘飘的,却有十足的震慑力,被敲头的小辈们缩着脖子,不敢再乱讲话了。
眼看着伞要移过来,姜桓眼疾手快地往旁边跨了一大步,倚着对面大树去了。
风越辞也没打算敲他,只看着李眠溪等人,道:“走吧,林家人留下。”
小辈们:“……”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不远处有个年轻女子牵着林冬灵款款而来,素衣木簪,容貌秀丽,语气温柔得好似一江春水,“道君这是要去往何处?”
“大小姐!”林少酌三人松了口气。
林烟岚走过来,先与众人见了礼,又抬手,端出一道托盘,托盘上摆放着药盅,递向风越辞。林若瑶则凑过来,跟她讲方才的事。
“多谢。”风越辞端起饮尽,放了回去。
林烟岚收了托盘,叹道:“去年是商南之乱,前年是温江水患,前前年是平山之荒……如今又生事端,我看您啊,是不想养好身体了。”
风越辞道:“林姑娘言重,我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是啊,倘若道君贪生怕死,当年就不会踏出藏书楼,”林烟岚望着他,笑容温婉柔和,“我知您性子,所以并未想劝您,而是要跟您一道去。少酌他们年纪尚轻,我亲自去一趟,心中也好有数。”
林冬灵仰脸:“长姐?”
“冬灵,你在家好好听阿娘跟少酌的话。”林烟岚摸摸她的头,而后走到吴双涯跟前,持银针扎下去,片刻后,吴双涯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吴从英:“林姑娘,这是……”
林烟岚笑道:“我以银针施术,可令吴二公子醒后维持三日清醒。”
“太好了!”吴家二人对视一眼,忙持礼道谢。
有林家大小姐同往,自然安全许多,但李眠溪还是拧着眉头,偏头看到姜桓,不禁走过去小声道:“姜学长,您也去吧?”
林姑娘再厉害,也是医者,还能跟阴魔正面交战不成?
小少年心里还是觉得姜学长最靠谱。
姜桓懒洋洋地靠着树,打了个哈欠:“这个看心情吧。”
李眠溪忙道:“那您现在心情怎么样?”
“我心情么……”说话间,风越辞偏头看了过来,有风吹乱他漆黑长发,雪白花瓣落在他发梢肩头,姜桓脑中忽然空白了一瞬:“好啊。”
两人目光恰好相对,风越辞颔首致意,又转开,继续跟林烟岚等人说话。
“你们道君……叫什么名字?”姜桓好似随口问道。
“风、越、辞。”李眠溪伸手在半空中一笔一划写给他看,脸上全是仰慕之意,“据说是校长亲自给道君起的呢!”
姜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烟岚跟林少酌叮嘱完事情,吴双涯那边突然发出几声抽气声,吴从英忙扶着人叫道:“二公子!”
吴二公子先前张牙舞爪,完全看不清模样,这会安分时,能看出他年岁与李眠溪相仿,一张脸生得张扬俊俏又贵气,白白嫩嫩,像是金窝里养出来的小公子。
李眠溪好像有点紧张,两只手塞着耳朵退了几步。
吴双涯慢慢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在哪就“嘶”了声,捂着后背大吼,宛如平地炸雷,炸得众人纷纷捂耳朵:“好疼啊!哪个王八蛋打了小爷!滚出来受死!”
吴家二人:“……”
李眠溪小声说:“我就知道。”
姜桓揉揉耳朵:“这小孩嗓门真大。”
李眠溪更小声的道:“吴家每个人成年时都会显现护体兽灵,兽灵依照他们性情显化。吴二公子的兽灵是一条奇形怪状的火龙,特别凶的!”
吴双涯:“李绵羊!别以为我没听见!”
李眠溪:“吴二公子!我说过很多次了,是李眠溪!眠是……”
吴双涯不耐烦的打断他,气势爆发地指着姜桓,吼道:“就是你踩的小爷!背后偷袭算什么男人!过来!有种再打一场!”
姜桓还没说话,嚣张狂暴的吴二公子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脑袋。
风越辞转动青伞,唤道:“双涯。”
吴双涯一听这声音,猛地转头,然后倒退十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脖子,一时羞愤欲死:“道道道……道君!您怎么在这!”
第5章 风起
吴二公子打小性子野,脾气爆,谁都管不住,可他唯独怕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哥吴一岸,另一个就是清徽道君风越辞了。
比起吴大公子动不动让人跪祠堂的严厉,风越辞从不说一句重话,他只是用毫无烟火气的目光望着你,就能让最暴躁的人也安静下来。
吴双涯蔫哒哒地瞪了姜桓一眼,显然将挨打与丢脸的账全算在姜桓身上了。
姜桓回以爷爷辈关爱智障的眼神。
吴双涯:“……”
林烟岚柔声道:“好了,双涯,别与姜公子闹了。请你们家大鹏鸟带我们一程吧。”
吴双涯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抬手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片刻,只见一道巨大的影子自高空俯冲而下,风声猎猎,气势逼人。
林冬灵双手捧脸:“哇!”
吴双涯正想嘚瑟两句,青牛已欢快地叫两声,背着风越辞,脚下生云,哒哒跑了上去。
姜桓身影一晃,没等众人看清,便躺在大鹏鸟身上吹风去了。
吴双涯:“哼!”
大鹏鸟展翅腾空,林少酌等人在下方挥手,林冬灵喊道:“一路小心呀!”
碧空无垠,飘絮般的云朵浮过身旁,波澜壮阔的山河绘卷在眼前徐徐铺开。
林烟岚拿出一件雪白裘毛的披衣,轻轻抖开,披在风越辞身上。
未来得及道谢,风越辞又咳嗽起来。
“可真像是朵娇花!”姜桓双手撑着脑后,心中暗道了一句,随即却敲了敲,转瞬竖起一道无形屏障,隔绝了风势。
林烟岚见此笑道:“姜公子真是面冷心热。”
姜桓道:“你说的对,其实我这人很和善的。”
林烟岚只是笑,听到那边吴从英叫她,便走过去给吴双涯看伤势去了。
“姜公子。”风越辞拢了拢衣衫,道:“多谢你。”
“你谢过很多次了道君,”姜桓道:“不如讲点别的?”
风越辞道:“姜公子想听什么?”
姜桓笑了笑,道:“道君声音好听,讲故事想必也是极好听的。”
风越辞微微垂眸,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他,道:“书中自有古今世事,远胜我一人之言。姜公子若是无趣,可以一观。”
姜桓看见那书比一掌还厚,顿时闭上眼,佯装熟睡。
风越辞将那本《古今通史》放在他身旁,又拿出一本《姜帝传》翻看起来。
姜桓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看到书名一下子感兴趣了,起身凑过去坐在他边上跟着看,顺便将名字很正经的《古今通史》往远处踹了踹。
书上写“九重天阙建后,姜帝陛下独居望浮宫,有人献美于前,被陛下怒而诛之。时人猜测陛下心有所属,然而终其一生未有妻妾……”
姜桓道:“我还以为道君不会看这种野史。”
风越辞道:“书无高低贵贱之分。”
姜桓道:“人呢?”
风越辞道:“亦然。”
姜桓笑了起来,“哎道君,你讲话果然好听。”
李眠溪在一旁听得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姜学长,这本《姜帝传》乃是望川姜氏所著,是至今为止,记载姜帝陛下生平最为全面的一本书了。不是什么野史啦!”
姜桓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模样跟旁边姿态端正的风越辞形成鲜明对比。他随口道:“我若是姜帝,知道后辈人这么编排自己,指不定死了都得气活了。”
风越辞抬眼,道:“姜公子,慎言。”
他的眼睛无疑是极美的,不比桃花潋滟,不比明珠生辉,却异常澄澈空明,隐有神性,令人沉溺其中,不禁忘却世俗忧愁。
下品美人皮相动人,上品美人兼具骨相,极品美人自成风韵,一代祸水倾国倾城。
而今姜桓不得不感叹:祸水之上,有风越辞。
他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我不说这个,比起姜帝,我对传说中那位魔王更感兴趣,有没有写他的书?”
“没有!”吴双涯一眼瞪过去,吴从英心中忌惮姜桓,生怕自家二公子说出什么话又惹到人家,忙道:“姜公子,魔王陛下神秘莫测,是这世间最大的禁忌,还是少提为妙。”
“而且叶家人出了名的清高孤傲,自己不写就罢了,还不准旁人写!”吴从善说起来就生气:“见一本撕一本!”
他们年幼时,总能从长辈口中听到魔王与姜帝之名。无论百家氏族如何发展壮大,无论四君如何权势滔天,都无法取代旧日传奇。
“帝王”光辉皓如日月,纵万古亦难消。
只是这两位的史料极少,姜帝尚有姜家人撰写的生平事迹,魔王就只能靠大家想象与编纂了。可叶家人极度反感旁人乱写,认为这有损魔王陛下的清誉,因而见一个揍一个,揍得再没人敢写了。
比如吴从善七岁时追的魔王小传,至今没有下文,让他怨念到现在。
吴双涯总要说点什么,脖子一扬,大言不惭的评道:“姜家人也不是好东西,吹姜帝吹了几千年,要脸么!嗷——烟岚姐轻点!”
吴从英求他赶紧闭嘴。
姜桓听八卦听得开心,示意他们继续。不过众人都不想再讲,姜桓便又坐回去,跟着风越辞看“野史”解闷。
大鹏鸟速度极快,一日飞翔抵常人半月脚程,李眠溪循着记忆给它指路,很快落在了一处山野。
众人下来打量四周,只见杂草多而茂盛,长到脚腕,几乎没有落脚地方。树木苍老斑驳,叶缝间能一眼瞧得见蜘蛛网。
很是荒凉破败。
吴双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道:“什么鬼地方?”
“那天我醒来就是躺在这里,”李眠溪指了指,“我搜寻过方圆百里,前方有一座小城,进入无名城镇前三日,我与季学姐他们曾路经此地,在城中酒楼用了午饭。”
说罢,他看了看吴家三人。
吴双涯道:“荒山野岭破地方,我们肯定没走过!”
吴从善道:“就是!”
吴从英操碎了心,打圆场道:“李公子,我们需往城中看一看,才能确定有没有经过此地。”
李眠溪点头。
林烟岚在四周转了一圈,将各个东西用银针扎了个遍,道:“此处并无异常。”
风越辞未出声,由着他们商讨。大多时候,他都处于一种安静而玄妙的状态。
姜桓站在他身旁,随意看看,却忽然伸手,接住一片即将落在他肩头的枯叶。
风越辞偏头看来,姜桓扔了沾染污泥的枯叶,若无其事道:“走吧。”
一路下了陡坡,直至山脚,才见到有人走动,路旁有几处茶舍,外设简陋木棚,众人未作停留,直接进了城。
比起商南、兰溪等氏族之地,此处显得较为破旧,但两道有摊贩叫卖,其中有百姓往来,多见面貌朴实和善,各安其居而乐其业。
吴从英打量片刻,忽然道:“我们来过这里!二公子您还记得么,那日大鹏鸟飞了一天有些倦怠,您便说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因天色已晚,咱们都没太注意周围景象。不过我记得从善被夜猫吓到,撞到了那边的亭子。”
吴从善立即道:“我没有被吓到!”
吴双涯瞄了瞄四周,重重“哼”了声,却是默认了。
李眠溪道:“那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了。”
吴双涯道:“傻子都知道!李绵羊!”
“是李眠溪!吴二公子,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怕你啊!”
姜桓见他们越吵越凶,反而笑起来。
吴从英正试图劝架:“姜公子,你笑什么?”
姜桓道:“年轻就是好,你看我,想吵都吵不动了。”
这些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孩,总会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在地球上生活的岁月。比起许多老乡拼死拼活地想回去,他其实并不怀念那种生活。
只是偶尔想起,觉得那是一段不错的时光。
吴从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忍不住心道:我看您也不像是会吵架的,倒像是会拿刀将人直接砍死的!
姜桓身上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气质,如同一把静静沉睡的妖刀,出鞘必见血光。哪怕他表现得再散漫不羁,也容不得旁人轻视。
一群小辈们或许看不透他,却也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青牛摇晃脑袋,“哞哞”叫了两声。
风越辞道:“起风了。”
前方两个一听顾不上吵架了,李眠溪忙道:“您是冷吗?我马上找客栈!”
吴双涯憋着嗓子,嘀咕道:“本来想将家里那件雪绒衣带过来的,可惜兄长催了许久,还是没来得及完工。”
若说他们对姜桓的“敬”是出于畏惧和忌惮,那么对于风越辞的“敬”便是源于真心实意的仰慕了。
姜桓见风越辞身上还披着林烟岚带出来的白裘衣,感觉这群人真是疯魔,供祖宗都没这么妥帖的,“抬一抬你们的头,看看天色。他是在提醒你们——起风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带路的,赶紧,真想变落汤鸡么。”
第6章 四无
乌云滚滚而来,利刃般的闪电划破长空,只听到轰隆的雷声乍响,大雨便倾盆而下。
“哇,这雨来的太急了!”
众人一起冲进客栈,吴从善抖抖袖子,吴从英仔细帮他擦了擦脸。
李眠溪与林烟岚走过去跟掌柜说话,吴双涯先找了个位置占着,冲他们招手。
姜桓方才走在最后,身上溅了些水,没怎么在意,却有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递给他一张雪白巾帕。
姜桓似笑非笑:“道君,这不是林姑娘方才给你的吗?”
风越辞咳嗽两声,道:“我并未打湿。”
方才姜桓站在他后边走,有意帮他挡了雨。
姜桓盯着他,片刻,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风越辞唤道:“姜公子?”
姜桓觉得风越辞这人有种古怪的气场,一群人护着就罢了,连他都好几次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加入“呵护娇花,人人有责”行列……难不成真是美色迷了心窍?
不至于不至于。
姜桓脑子清醒得很。
“姜学长,道君等你接帕子呢!”李眠溪从后面冒出来,戳了下他肩膀,紧张道。
姜桓接过帕子,冲风越辞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走神,谢过道君。”
风越辞颔首,走过去时,自然而然将路中间歪斜的桌椅轻轻摆放回去,而后才在吴双涯旁边坐下,这一举一动,端方静雅,将“教养”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客栈内有不少避雨的人,原本喧哗吵闹不停,此刻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姜桓怔了怔。
李眠溪挠挠头,小声道:“姜学长,虽然道君好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呀……我们都是偷偷看的!”
姜桓拍拍他的脑袋,沉思道:“你们道君有没有练过迷人心神的法子?”
李眠溪一听,顿时抬高了声音:“您说什么呢!”说着,他又嘀咕了一句,“姜学长,道君迷人心神还要用术法吗?他只需笑一笑……”
发觉自己失言,李眠溪慌忙捂着嘴巴走掉了。
风越辞从来不笑,也未曾故作冷漠。
只是生来清净心,修得自在性。
幼年徒步入学宫,一朝独隐十六年。四时寒暑,花开花落,懵懂孩童变为风华少年,他在书楼中静静地长大,于书中阅尽红尘又不沾红尘。
这样的人,每天所思所想的都是什么?
旁人理解不了他,他也理解不了旁人。
谈何悲喜哭笑?
姜桓走过来,十分严肃地敲敲桌子:“哎道君,问你件事儿。”
风越辞:“何事?”
姜桓:“你会笑吗?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小辈们眼睛“刷”地一亮,按捺住激动,佯装各自说话,其实都在偷偷瞄过来。
姜桓不是第一个好奇的人,但却是第一个这么直白问出来的人。
风越辞回身接过小二送来的茶水,放在桌上,声音轻淡:“姜公子可会哭?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姜桓哑然。
懂事前不清楚,懂事后到现在,再难再累再苦再疼,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风越辞这么反问,倒是难住他了。
小辈们纷纷以茶杯掩住瘪下去的嘴角——又一个出师未捷的,有生之年还能见道君一笑么?
林烟岚笑道:“折腾这么久,饿了吧,你们想吃什么?不用看道君,他早年便已辟谷,现下身体也不好,最多饮一些药果清露。你们自己点吧。”
姜桓由衷升起同情之意,“吃不好喝不好,这日子过得太惨了。”
“你懂什么!道君自己就会做天下所有珍馐美味,只是不贪口腹之欲罢了!”吴双涯顶回去,发现大家齐刷刷盯过来,顿时反应过来,道:“是我兄长讲的。你们傻吧,华夏学宫藏书千万,当然有食谱!”
“……”
姜桓久违地感受到了被学神光芒笼罩的滋味,于是他十分嘴欠的来了一句:“既然藏书千万,可有春宫图本?”
“噗……咳咳咳!”一桌子人喷饭的喷饭,呛水的呛水,什么世家风范都不见了。
吴双涯涨红了脸,站起来拍桌子吼道:“无耻之辈!我要打死你!”
整个客栈都被他的大嗓门震得抖三抖。
姜桓漫不经心地扶好桌子,头也未抬,吴双涯便察觉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拽着他坐了下去,脑门“砰”地一声磕到桌子,疼得他瞬间泪花直转。
吴从英心中凛然,他甚至没看清姜桓何时出手的。
吴双涯捂着头:“你!”
姜桓饮茶,笑了笑:“小朋友,我劝你善良。”
“……”一群人都有点被他吓到。
风越辞安静地听他们闹,目光落在窗外一片被雨打落的红花上。
姜桓挑了挑眉:“道君,你博览群书,又说书无高低贵贱之分,那自然不会落下春宫图本了?”
风越辞回道:“人之七情六欲,无不可直视者,唯有非礼勿视。”
他神思无邪,自然眉目清澄,心无外物,自然容姿高彻。
众人望着他,不禁心境平和,肃然起敬,完全把小黄书带来的杂乱心思抛之脑后了。
姜桓无言——这话题还怎么聊?
林烟岚作为在场唯一的女子,却无半分羞怯,一直在笑,反而比几个少年人要镇定,末了出声询问:“道君,窗外有什么吗?您从方才就一直在看了。”
吴从英道:“莫非您发现了什么?”
风越辞收回目光,道:“吃完饭,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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