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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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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肺腑的清气在剿灭脏器中隐藏的魔气,一如在一点点吞蚀至清所剩不多的几分情意。
  至清轻笑一声,恍如初时山中白衣客,满目都是风流神气。这一笑涤尽了这几日的沉郁,他似是忘了那湖边一晌贪欢。
  他站在湖边,摇首轻笑,下一瞬便纵身跳入天下湖中。
  湖水中的清气远比湖边要充裕,这甫一入水,寒凉的湖水顿时似化成千万根冰针,扎入血肉,刺入骨头。水中带着的清气从肌肤渗透入血脉之中,一点点向着心口而去。
  一颗鲜红跃动的心被寒气侵蚀,纵使是至清也忍不住全身一颤。
  原本如鼓擂的心脏跃动开始变得缓慢,心头蛰伏的蚀心魔也似是被这寒冰震慑,不再敢蠢蠢欲动,只蛰伏于心头位置,不敢妄动。
  至清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蚀心魔此时虽是乖巧,可心头的痛楚却是愈发加深。
  可至清就像是感知不到这疼痛一般,一点点向着天下湖的深处潜去。
  天下湖深处并不黑暗。湖底一片未名的晶石透出点点荧光,将这广大忽地照亮。
  至清一眼就看到了湖中心封印的那把刀。
  那刀呈半月形,刀身泛起阵阵血光,总是在这清冷萤蓝一片的忽地都透着几分难以忽视的邪气。
  此刀名为燃骷,关于他的传说在至清脑中浮现。
  若是可以,至清其实并不想来寻找这一方斩魔刀,可如今瘟镜出世,至清身上又带着蚀心魔,至清实是不知,若是不请出此刀,这危局该如何化解。
  他游到燃骷刀旁边时,心口之上已如尖刀刺入,疼得至清眼前一片昏花,伸手几次都未能握住燃骷刀。
  恍惚之间,至清似是见到蚩离正站在他不远处。他向自己伸手,叫他不要拔…出燃骷刀。
  至清有几分不明为何这幻想总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即使这只是个幻想,可是蚩离让他别拔刀,至清的手便停住了。他的眼神越过刀柄落到了“蚩离”的身上,他从未见过如此焦急的蚩离。
  一瞬间,千万种思绪掠过,千万人在眼前闪过,最后定个在玉雨镇。
  至清临走之时身在玉雨镇远处的青山之上。在那里他能看到玉离岛,也能看到玉雨镇。
  夜晚时分,玉雨镇灯火通明。街道燃起的灯火似是一条星河,点燃了一片黯然。那是苍生一隅,那是他所守护的人世一隅。
  至清垂眸不去看蚩离。他将手伸向了燃骷刀,这一次再也未有迟疑。就在手握住那冰冷刀柄之时,蚩离幻象顿时消失,同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给至清他并不是第一次握住此刀的错觉。
  至清咬唇,不再胡思乱想,手中用力,将燃骷刀抽出。
  就在抽出刀的一瞬间,至清只觉得心口一闷,随即似是听到了山河呼啸,星月崩裂。他心神一震,眼前一片昏花,口中便忽地呕出一口血来。
  这血在湖底看是深黑的,飘散到了湖水之中。
  至清手中紧紧握住燃骷刀,竭力向岸边游去,不顾心口震痛,中途又呕出一口血来。
  直到岸边之时,至清出水,匍匐着像岸边爬去,满身都是污泥,长发也散了,落得满身狼狈。
  至清躺在这岸边,手中紧紧握着刀,入目却是苍蓝青空。他低笑一声,做起身来,将长发顺到脑后,不顾满身泥污狼狈,不顾身下寒凉湖水,不顾心口震颤剧痛,大笑着起身,唇边蜿蜒留下的血迹。
  “是我,痴愚了。”
  至清将燃骷刀紧紧攥住,转身离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水汽便消去一分。
  他每走一步,心口疼痛便淡去一分。
  至清摇首,这一场心劫,他可真是个愚人。
  天下苍生的安危,又怎能被他如此儿戏。
  至清转身,那一夜荒唐被他留在了天下湖旁。
  他向着十万深山走去,踏上他该走的路。

  ☆、第二十五章·瘟镜

  距上一次瘟镜出世,时隔四百五十五年。
  上一次瘟镜出世,死伤百万生灵。传闻有人使一柄斩魔刀将瘟镜劈斩断裂。世人皆以为瘟镜已除,却哪知时隔四百五十五年后的今日,瘟镜又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镜子本就容易沾染邪气魔物,而传言中瘟镜曾是一面贵妃梳妆时用的镜子。国破家亡之际,在皇宫之中吸纳了太多鲜血与怨气,并在机缘巧合之下流入到了乱葬岗之中。长年累月,变成了一面带着怨气的镜子。
  至于它是如何从一面带着邪气的镜子演变为魔窟之源的瘟镜,寂空并不知晓。传言太多,十之八九却都是臆想流言罢了。
  寂空和尚手持一串佛珠,站在十万深林之前,抬眸看着眼前紫色瘴气。
  只走到这里,他便已经心绪翻滚,邪气入体,实是不知曾经的英豪是怎样慷慨踏入这魔气之中斩除魔物。
  忽听身后脚步声起,寂空知晓是老友前来。
  丹阳道人站在寂空身后,抬眸看着冲天瘴气,向来冷冽的眉目染上了几分迟疑。
  他们二人,从未见过魔窟。
  “未想此处相遇,代天下苍生谢过大师了。”嘲讽声起,寂空不用回首都知道来人是蚩离。
  蚩离未带十二妖将,只身一人来到此处。
  修为不够的人沾了这瘴气必定魔化。与其带着那些不成火候的大妖来做助手,不如让他们守好灵界安稳。
  蚩离神情冷冽,眉目未见嘲弄,可寂空却是读懂了。
  寂空唱了一声佛号,未有回话,倒是丹阳见是蚩离到来,冷哼一声欲要反驳,却只见蚩离一拂袖便阔然踏入瘴气之中。
  丹阳未能说出的话停滞胸腔,只能目送那狂妄红衣人远走。
  寂空也同样目送蚩离,轻吟了一声:“阿弥陀佛。”
  丹阳怔愣问道:“为何他能如此踏入这瘴气之中。”
  那红衣人早已不见身影,寂空只看着那方向未有回答。
  是决心更坚定?还是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寂空也不知道。
  他和丹阳合力,两人也踏入瘴气之中。只觉一阵邪佞之气冲入魂魄、搅乱心神。
  两人向着瘴气渐浓处走去,却走得越发艰难。瘴气障目,遮天蔽日,两人不见日月,只能见身前五尺之内的景色。
  树木枯萎,虫鱼消弭。他们彷如走入了未知的深渊地狱,不见前路,不知归途,一路走去只见死亡。
  邪气越发的深重,两人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生怕呛入一口瘴气乱了心神修为。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之情。
  在这瘴气中行走都是此般困难,又要如何对付瘟镜?
  可寂空心中却有几分疑虑,盖因此地邪气竟还淡去了几分,不知他和丹阳是否走了错途。
  忽而,前方传来一阵窸窣碎香,随即便有人声传来。
  寂空与丹阳对视一眼,不知前方说话的人是同修还是已然入魔的魔物。
  “呵,又是你们。”嘶哑几近干裂的声音传来,刮擦着耳朵,丹阳听到这声音顿时心神便乱了,垂首呕出一口血来。
  寂空见此便知道这魔音是那瘟镜发出来的,当下稳住心神,随后将灵力渡给丹阳,助他稳住心神。同时寂空心下大骇。这魔物竟然已经产生了心智!
  就在丹阳稳住心神之际,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此言何意?在下可倒是第一次见你。我倒是真心期盼此生不用见你。”说话者距离寂空超出五尺,寂空不见这人,却认出了这声音。
  此时还能这般风淡云轻,天下便也只有一个至清。
  忽而又听一人插言道:“在理。”是蚩离。
  在寂空知晓说话人是至清便明了了,他们已经走到了瘴气的中心。两人对视一眼,又向前两步。
  寂空心中却在想至清忽然出现,却不知道他的心境是否足以面对瘟镜。
  “小小修士就想阻我降世。”瘟镜嗤笑一声,忽而邪气冲天,直要逼入寂空血脉之中,强行要他入魔。
  正在此时,至清轻笑一声,道:“你当我真是摆设不成。”说罢,至清身后木匣中一柄白色巨剑冲天而起,顿时一阵清气涤荡开来,将浓郁邪气驱散几分。
  巨剑之上刻有八字——人心无欲,天下至清。
  邪气被驱散几分,寂空便从紫色瘴气中认出了至清与蚩离。
  巨剑直…插…入泥,散发出淡淡白光,瘟镜被那清气一激,发出了刺啦的声音。
  “你小子,倒是有进步。”瘟镜再言道。
  寂空心下有几分惊异。他听着语气,这瘟镜似与他们是旧识。
  难道上次封印瘟镜的人正是至清?
  至清摇头,手中掐诀作阵,一边道:“好歹活了一段时间,也得有点本事才敢担下一声‘尊者’。”
  至清话音刚落,却听那瘟镜似是大笑起来,嘶哑道:“你们上一次以失败告终,还期望此次能够成功?”
  却听至清似也不明瘟镜言下何意,只道:“自然是邪不压正。”
  下一瞬,寂空便见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色狐狸。他心下一惊,随即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蚩离的本体。
  世人都不知蚩离的本体是何,而今他却见到了。
  而在战场中心,至清站在瘟镜不远处,身前是他的至清剑,身后是蚩离。
  白色巨狐身上带着浅浅的白光,那是蚩离身上散出的清气。蚩离虽是妖王,可他是万妖羣首,自然修的也是正途,也会为了这苍生与至清站在同一阵营。
  其实在天下湖底握住燃骷的那一瞬间,至清其实已经明了蚩离的心魔是何,他自己的心魔又是何。
  蚩离口口声声说他是人,他是妖,拒绝窥觑他的真心,盖因蚩离不信。
  蚩离从未信过他的真心,即使自己已经把那颗心剖开放于蚩离面前,他也并不相信那心中所蕴含的真情。
  而自己的心魔,则是畏惧于失去。
  看似潇洒风流,却紧紧攥住自己唯一能够记住的人不放,说到底,也不过是在畏惧孤独。
  记不住音容,便也断了与人的关系。纵使有《千秋录》,也留不住那些他无法记住的人。
  在这极不恰当的时候,至清忽然出声。
  他问道:“蚩离,你知道什么是长相思吗?”
  至清垂眸,他不奢望蚩离会懂,也不奢望他会回答。
  他只是回首,将燃骷刀一寸寸从鞘中拔出。
  此情未言于口,藏于黄泉碧落间。
  如果可以,至清还想在下个轮回遇到蚩离。
  

  ☆、第二十六章·镜碎

  至清一名,乱我心曲。
  待蚩离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站在了身处瘴气中,站在瘟镜前。
  至清早他一步找到瘟镜,这在蚩离意料之中。
  至清一身白衣,面带笑意,似是面对的并非是魔窟之源,而是一介顽童。
  蚩离距离至清不过几尺,可他却只觉两人之间似有一方裂渊,而他跨不过去。蚩离不自觉向前一步,却见至清回首浅笑,侧身一步,明显是不想要瘟镜找到可以袭击自己的机会。
  顿时肺腑百感,但蚩离只是看着至清。
  他们二人的举动皆被瘟镜看在眼中。只听瘟镜刺耳声音嘲弄道:“又何必在这磨磨蹭蹭,装模做样?”言尽,瘟镜之中散出奇异紫光来。
  至清向上一跃,蚩离也转身避开那诡谲紫芒。
  下一瞬,至清木匣中至清剑出鞘,顿时清气逸散开来。蚩离也不甘落后,显出本体来。
  他神似狐狸却背负一双白翼。
  白翼轻挥之间卷起阴气,身边燃起星点妖火,将阴气驱散焚去。
  就在此时,至清剑直…插…入地,一阵白芒从地中震荡开,原本十分浓郁的瘴气顿时散去七分。
  两人这一扇一刺不过前后一瞬,虽然全程未有一言,可一举一动中都带着难言的默契,似是早已演练百回,又似是相识已经百年。
  蚩离回眸去看至清,只见至清白衣翻飞,足尖轻点落在至清剑上。
  至清垂眸,蚩离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忽然心头一刺,略有不适。那种前有沟壑的感觉又出现了。
  忽而,至清问道:“蚩离,你知道什么是长相思吗?”
  蚩离顿时哑言。
  他不知道。他不识相思,不明相思,何论长相思。他心绪浮动,有些话已经跃到心口,可蚩离不知如何将表于口舌。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二人还有什么把戏。”瘟镜看到了两人之间未言的情愫,话中满是嘲弄,“不是要同生共死吗?这一次为何不许下海誓山盟?”
  “不过也是奇怪,你们二人都用过燃骷刀,此世竟还能相遇,着实令我不解。”瘟镜嘻嘻笑着,带着令人不愉的恶质与探究。
  瘟镜那戏谑的话像是微小的毒虫钻入皮肉,钻入头颅,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心悸,额头也开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至清似是未受影响,他看着蚩离的目光带着柔和与几分慵懒,一如初见,但不应该是这样的,蚩离心想。
  至清眼中应该带隐忍的情意、未言的爱慕与缠绵的相思,一如在渐离亭中和他琴曲时候的模样。
  蚩离心下直觉不妙,丹田凝聚妖力,正要竭尽全力向至清奔去。他不知道至清想要做什么,只觉并非是什么好事。
  “人心无欲,天下至清。”至清回首,看着瘟镜,轻声道。
  明明相隔不过几尺,可蚩离终究没有赶上。来到至清面前时,两人之间已然竖起了一层结界,蚩离无法越过。
  “至清,你!”蚩离的怒音压在喉头,仿佛如此至清便会解开结界。
  至清似是未听见蚩离呼唤,从腰间缓缓抽出燃骷刀。
  就在至清抽出燃骷刀时,一声尖啸从瘟镜中传来,带着欲要刺破云霄的尖利,也带着要刺破人心的决绝。
  “这不是已经毁了吗?!”瘟镜嘶吼道。
  “它不是已经被毁了吗?”见到燃骷刀一瞬,瘟镜顿时失了方寸,向后漂浮几尺,似是想要逃离,此地,可它却撞在了结界之上。
  “你们又要刷什么把戏?谁说的这刀已经被毁?”瘟镜似是被逼到了极境。纵然它只是无表情的一面镜子,可蚩离却看到了它的畏惧。
  至清垂眸,说道:“虽然没了记忆,可燃骷刀已经破碎,这话应该是我说出去的。”至清的声音很小,蚩离差一点就错过了。
  燃骷刀……
  血脉中流淌的温热血液顿时混入了冰碴,每一次流动都在割裂身体,刺破心脏。蚩离此时此刻只能看到至清的背影。
  “别……”蚩离低喃,此时至清的背影与他那一日停在奈何前的背影重合,似是只要自己不牵住他的手,他就会跨过那一道桥。
  蚩离身边燃起妖火,一道又一道地轰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至清!”蚩离用爪狠狠拍过结界,结界震…颤。
  瘟镜见结界略有撼动,也似找到了出路一般。它对蚩离说道:“你们二人不是要同生共死吗?这小子手握燃骷斩断情缘,你们便永无再遇之日。”
  听此一言,蚩离顿时头疼欲裂,有些东西在深处沸腾着,挣扎着要一点点浮现。
  至清忽而抬首,唇边的笑意尽数消失。只出鞘一半的燃骷刀被他一次抽出。
  蚩离不知手握燃骷刀会有怎样的后果,只能拼尽全力撕开结界。
  就在结界被蚩离撕裂的瞬间,至清手握燃骷刀已经对着瘟镜照头劈下。
  瘟镜本是魔窟之源,灵活非凡,本应能够避开这一击,却被燃骷刀的气势压迫得无法动弹。
  它心中暗恨,心中千回百转,都是如何逃出升天。可至清似是看出它的心思,道:“被你逃过一次,还能被你逃过第二次不成?”
  瘟镜大骇,难道至清恢复了记忆不成?忽而转念,瘟镜便知晓是至清在诈它。
  瘟镜十分不甘,忽而心生一计。它是镜子,能够映照他们前世来。
  此时至清只要心绪一乱,它便能逃出升天。
  可还未等瘟镜映照出前世因果来,却对上了至清那一双淡漠的双眼。
  “此生已满,何必自扰。”说罢,至清的手便抓住瘟镜,他的手顿时被邪气侵蚀,顿时变得乌黑枯朽。
  “不!”蚩离见状,正要上前,却见至清紧抓住瘟镜不放,手起刀落间将瘟镜当场劈碎,而他抓组瘟镜的左手却也受此牵连断裂成尘灰。
  燃骷断魔,至清左手沾了魔气,自然也只能被燃骷一刀化为尘。
  瘟镜濒碎前发出尖利叫声,震得两人心绪震荡。而至清距离更近,当即便呕出一口血来。
  “你……”瘟镜挣扎着好似还想说些什么,又被至清挥手一斩。
  此次瘟镜碎裂成为点点白尘,再也没了声响。
  瘴气还未散去,蚩离透过一片紫雾只能看到至清唇边满是鲜血。
  蚩离此时早已不管不顾,只向着至清而去。
  至清似也看到了蚩离的动作,他起身对蚩离勾唇轻笑。他唇边满是鲜血,此笑被污血掩盖,被瘴气隔开,蚩离未能看见。
  至清调动着最后一点灵力,费力挑唇,却只能无力地抽动小指。直到此时,至清才放任自己将目光落在蚩离身上。
  他所有的决心,蚩离只消一个笑容便能将其尽数击溃。
  至清自嘲,他身无儿女情长,他身负苍生万灵,可他仍是个凡人,仍是个俗人,仍是个痴儿。勘破了,看透了,可他做不到。
  至清剑上亮起一阵白芒。
  “至清!”蚩离早已变回人形,指尖已快要触到至清。
  血模糊了至清的笑,也模糊了他眼中的情意,可这非蚩离愿听,也非蚩离愿见。
  下一瞬,白芒大盛,清气从至清剑中喷薄而出,净世涤人,也似是涤去蚩离心魔,心如澄空。
  “保重。”血混着笑音,竟有几分血色柔情。
  “至清!”嘶吼混痛苦,莫名心绪牵扯心魄。
  蚩离的指尖从至清的袖口滑过,他没能触到至清。
  他已竭尽全力。
  却仍差之毫厘。
  毫厘成裂渊。
  第二卷·情灭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第二卷写完了。写完这里以后后面的稍微要顺一些,第三卷也有一些存稿,可以隔日更了~~~

  ☆、第二十七章·故梦

  蚩离陷入了梦境。他知晓这是梦境,却不知道如何醒来。他只能是一个梦中的局外人,除了看着,他既发不出声音,却也做不出动作。
  “阿离,你在哪呢,咱去吃东西吧。”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在遥遥呼唤着他的名字。虽然那只是一个半大小子,可只一眼蚩离便认出那是至清。这“至清”年岁不长,看起来不过一十五六。他一身白裳,发间别着一根狗尾巴草。原来自还是个少年时,至清就对狗尾巴草情有独钟。
  蚩离不知自己此时看着至清的眼神似雾,朦胧又轻柔。
  “我在这。”闻言蚩离向一旁看去,这一眼,看得心中寒凉不已。那倚在梨树上的黑衣少年,不正是他自己!
  “走吧,师父在催咱了。”至清眯着眼,对少年蚩离咧着嘴。少年蚩离拍拍身上的碎屑,轻笑着向至清走去。
  蚩离跟随着他们走去,看着两人一点点成长为青年模样。他依旧是妖,至清依旧是人。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修习。
  那一日,“蚩离”站在漫天梨花中望向至清,至清对他眯眼笑着:“你肤色这么白,穿红色一定很好看,衬得你更是肤白貌……”
  蚩离见梦中的自己冷哼一声似是嫌弃,可当日便披上了一件暗红色的袍子。至清开心得还像当年的那个孩子,跟在他身边吵吵闹闹一直在说话。
  “蚩离”也不嫌至清吵闹,他只是带笑看着至清,眼中尽是一片柔光。
  蚩离站在梦境之外,身为局外人的他看得分明。心中一片刺痛,蚩离虽还不明前尘,却隐约捕捉到了心口那几分突然的刺痛。
  眼前光华流转,无数岁月在蚩离眼前流过,最终停留在又一次的梨树下。
  “蚩离,你说咱以后不会分开吧。”至清犹豫半晌,终于轻声问出这个问题。他偷偷看着蚩离,似乎只要蚩离脸上有哪怕一分的惊奇,他便立马恢复浪荡语调告诉蚩离这只是一个笑言。
  只见蚩离点头肯定,不带一丝犹豫:“不会。”
  至清似是没想到蚩离会有这样的答案,眼中眸光灿若星子,“蚩离”见此唇边含笑。他喜欢至清这样的神情,永远似孩子般明亮的眸光,永远都会在看着他的时候明亮。
  “师父教了那么多年的《碧落赋》,我还是学不会,这可如何是好?”至清手中一杆绿玉萧,明明是师父给的法器,让他们二人合奏《碧落赋》。至清倒好,拿着这绿玉萧打狗…抓…鸡,就是没见他正行练过《碧落赋》。
  “蚩离”冷哼一声:“是谁总是不听从师父教诲。”
  至清闻言随手抓了一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脸上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将整个身子挂到蚩离身上:“我的好阿离,不如今晚你陪我练练?”
  “蚩离”横眉冷对至清,却始终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来。
  至清见此便知道事情成了,于是更是将身子压在蚩离身上:“谢谢你,今晚爷给你做叫花鸡吃!”
  “蚩离”别过头去冷哼一声:“不吃。”
  接下来的笑闹蚩离已经听不见,他只看见二人合奏,只看见至清拿着那绿玉萧和一个竹箩筐给去山间抓野…鸡。
  修行无岁月,山中已千年。蚩离就这么遥遥望着二人,却再也不见两人的音容。
  匆匆百年过,蚩离不见其中发生何事,只见这眼前一黑,山中岁月便已经悄然流逝。
  忽而,眼前燃起刺目的火焰,那火焰跃动舞蹈,舔舐过肌肤却疼得令人皱眉咬牙,即使是身处梦境的蚩离也似乎感觉到了同样的疼痛,呼吸间都带着闷痛。这是面对瘟镜时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瘴气。
  至清在前走着,他手中拿着一柄形状怪异、状似火焰的墨色长刀,“蚩离”与他并肩站立。瘟镜在身前不远处浮动着,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们俩身上染满了不知是谁的暗红…鲜…血,染了至清一身白裳变血衣。而至清手中,那竟然是燃骷刀!
  蚩离心中惊讶不已,这场景和此前发生的何其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至清转头看着“蚩离”,眼中是一片蚩离曾经见过的深沉眼神,却夹杂着几分遗憾。
  “阿离,我们可真是不幸运。若是再过几年我们修行够了,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至清看着“蚩离”侧颊。蚩离眉目清俊,他的侧颜仿若玉雕,让至清找不到哪怕一丝的缺憾。即使已经相伴百年,即使已经看过百年,可至清还是舍不得,他还想再多看一眼。
  “蚩离”闻言回首对至清轻轻一笑:“没事,我在。”
  至清笑叹一声:“是啊,你在。”说罢,至清便抽出了燃骷刀。
  “蚩离”轻笑摇头,眼中无一丝阴霾,他也伸手握住了燃骷刀。即使要斩断尘缘,他也要与至清一同承担。
  蚩离看着此景左手一抽搐,他看着“自己”握住燃骷刀的左手,再看看此时似有一团火燃起的掌心,终于知晓常年那灼热的感觉是为何而来。
  直到此时此刻,蚩离才认清,眼前这些都不是什么幻象。这些都是,他和至清的曾经。
  他们二人一步步向着瘟镜走去。向来张狂的瘟镜见到他们竟是开始发出刺耳尖啸,因为燃骷刀那似要…剥…皮…抽…筋的杀意。没走近瘟镜一步,瘟镜之上便多出一道裂痕。
  拜常年合奏《碧落赋》的默契,即使是二人同用一柄刀,也并无出现纰漏。
  可就在最后一击时,蚩离忽然看见至清低头:“阿离,我想看你穿一身红衣,一定很好看。”
  蚩离看见了自己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太过相信至清,根本未想过至清会在此时将他推开。
  至清一掌击在“蚩离”身上,将“蚩离”强行推离了战场。
  “至清你混蛋!”蚩离急急稳住身形,随即向着至清而去,却见至清一挥燃骷刀,这便是最后的景象。
  一切都归于黑暗,只有蚩离站在远处,看着“蚩离”跪在地上。
  “至清,你是个骗子……”
  蚩离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神魂不知,只是不住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随后,便是蚩离自己所知道的开始——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他在人世沉浮,最终成为妖王。一切都与他的记忆相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从此他多了一个心魔,忘了一段前尘。
  他偏爱血色长衫,只不过是有人挂念着还想再见一次。
  仅一轻贴相握,燃骷刀就斩去了他最重要的一段记忆,斩断了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缘分,斩尽了他对天下生灵的善念。
  蚩离见梦中痴妄的自己,顿时心口一痛,闷声咳出心中淤血。
  至清被燃骷刀斩去了什么?
  至清最喜这人世百物,最喜云游交友,最喜欢一只叫做蚩离的妖,这些均被一刀斩断,只留给至清一张他早已不知道那是谁的面庞。
  蚩离摸上面庞,入手却是一阵冰凉,混着血,和着泪,满目染尽沉痛。
  就是这一张脸,燃骷刀只留给了至清这一张脸。就凭着这张脸,至清在人世便只能认出自己来。
  他不念众生,不见众生,只识我。
  蚩离恍惚间似是回到了那日的天下湖旁,至清垂眸不看他,轻笑说着:“你是我这世间唯一记得模样的人,就当是我赠你的谢礼吧。”
  蚩离指尖颤动,指尖还残留有至清衣角的触感,可他什么都没能抓住。
  只差之毫厘,他便寻至清不见。
  心中一悸,蚩离掌心似是被穿透般剧痛。一晃眼,蚩离才发现自己和梦中的“蚩离”一般,跪在尘泥里,不知身处何方。
  举目四望,蚩离却看不见有任何生灵。
  那至清呢?至清又握住了燃骷刀,可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瘟镜,即使尘缘被斩断,蚩离也要找到他。
  可是就这不大的方寸之地,只有一块灰蒙玉佩落在尘泥中。
  蚩离踉跄几步走到玉佩之前,弯腰拿起玉佩,那正是至清常年佩戴于腰间的玉佩,而今却只余它孤零零躺在这尘泥之中,和他又有何不同?
  这一次燃骷刀又会带走什么?至清所有的记忆吗?
  蚩离是万妖羣首,无人值得他弯膝。可现在,他屈膝跪入这尘泥。
  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十二妖将以篱珠为首,守在蚩离身后。蚩离不动弹,他们也是同样。
  篱珠看着蚩离,心中剧痛。站在此处,她隐约明白蚩离为何不出来。
  一日后,蚩离起身。
  “寻至清。”
  十二妖将跪下听命,篱珠握拳领命,周身颤抖,眼中含泪。
  “遵命!”
  可至清不在这里,茫茫天地,又有何处可寻?
  

  ☆、第二十八章·偷茶

  蚩离正在凝息运气,忽而听到身边有细碎的声响。蚩离当即内敛妖力,睁开双眼。
  只见至清盘腿正坐在他对面,右手撑着头,笑弯了双眼看着他。
  蚩离叹息一声,却也不出声责难他:“你想做甚?”
  至清眯眼,又凑近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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