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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颜天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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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之后,雪风刮得韩衡立马打了个喷嚏,他的鼻子冻得通红,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叫“张铭”的少年人。
“嘿,你在水里干嘛?不冷吗?”
韩衡咳嗽一声,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还有,还有干衣服吗?阿嚏——”鼻水不知道喷到哪儿去了。韩衡嗓子眼里发起烧来。
“我爹那里有,走吧。”
两个少年各自拎着三五条鱼,这些鱼特别大,韩衡估计每条能有五六斤。
“你怎么一个人从北朔过来的?我刚才看你泅水很灵活,你是直接从河里游过来的吗?”张铭一只手掌按紧脑袋上的毡帽,冷得直缩脖子,他的裤脚下水时弄湿了,脚冷得像铁,每走一步都重如灌铅。
“不过这个天别下水,水里也有怪物。”另一名少年如履薄冰地小声说,他说话时有一点儿不明显的结巴。
“什么怪物呀,不就是大一些的鱼吗?只有这些鱼最讨人喜欢,个头大,肉质鲜美,不像地上的野兽,随便给你一口,”张铭脖子一歪,白眼吐舌头,“你就嗝屁了。”
“铭哥胆子就是大,这几天多亏了你,不然全村的人都得挨饿。”
张铭拍拍小跟班的脑袋,“放心,有哥在,饿不着你的肚子。哎,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的梦太真实了,韩衡刚才在冷水里泡过,现在全身皮肤都发起热来,就像在现实里一样,别跟在现实里一样,也受冻感冒就谢天谢地了。韩衡暗暗想,听见张铭问话,答道:“裴加,我叫裴加,”他转向小结巴,“你叫什么?”
“他是张虎,我们村儿一多半的人都姓张。”
跟少年熟络起来,韩衡发现他待人热情,年纪虽然不大,却照顾着全村的老弱病残,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睡觉之前他把所有人的帐篷都检查了一遍。说是帐篷,却非常不牢固,只是用树枝勉强撑起的帆布,狭窄的空间里,三五个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韩衡一点也不想睡觉,他是进来打探祈福仪式的,本来就是在睡觉,怎么还能再睡。然而让韩衡无语的是,吃饱喝足以后,挨着温暖的躯体躺下,他也没抵抗住睡意。
睡了一晚上,意识回笼的瞬间,韩衡几乎是提心吊胆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在清凉殿睡的豪华大床,韩衡忍不住非常失望,这一晚白喝了那么恶心的虫子茶,几乎一无所获。
下了床,韩衡没有叫人进来,他坐着想了一会。
第一,昨晚的梦是接着上一次的梦开始的,为什么会这样?第二,如果他喝了虫子汤,就会在入梦以后一个时辰醒过来,那么梦里梦外的时间是以什么样的比例共同流逝的?
第三点,也是现在让韩衡最为困惑的一点,他无力地把手搭在额头上,掌心触及滚烫的温度,他在发烧,毫无疑问。而昨晚他安安稳稳睡在自己床上,不应该发烧,至少早上醒来时,被子还好好盖在他自己身上。
唯独有一个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梦里发烧了,所以现实中他也在发烧。
可这根本不可能。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与现实之间有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渊。韩衡烧得苍白的脸抽搐了一下,半边脸颊表皮生疼,镜子里呈现出的皮肤完好无损,韩衡失神地用手指蹭了蹭脸,特疼。难道他真的只是半夜着了凉?
作者有话要说: 午饭后就在码字。。刚才走出去看见狗把垫子棉花都扯出来了。。。
告诉我,怎么炖狗肉,在线等【手动再见
第127章 一二七
韩衡下不了床,使个宫人去把郎东叫到他的寝殿,郎东一面给他把脉,一面听他把昨晚梦里所见说了一遍。
“闻所未闻。”郎东峻容道,摇了摇头,“原本我只知梦魂蛊能让人及时从梦中脱身,但寻常人做梦本就会自然清醒,凡在梦里所受的损伤,俱不会成真,所以一旦在梦里受到袭击或是意外死亡,便会即刻苏醒,多数人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里见到过什么。”
韩衡烧得脸通红,吃力地撑起身,抱着一个枕头,靠着一个,病蔫蔫地盯着郎东,“那是怎么回事?”
“风寒也就罢了,但你在梦里蹭到的半边脸也很疼,这就怪了。”郎东想了想,道:“你从前的手记里,没有相关的记录吗?”
韩衡头疼道:“我还没有看完,待会找出来看看,行,要是有问题,我再让人过去找你。”韩衡头疼欲裂,高烧让睁眼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他眼皮又酸又肿,特别想踏踏实实睡一觉。
郎东走后,韩衡再度躺下,他太困了,就那么昏昏沉沉再度入睡。
妆镜前零散摊着梳子、装药膏的各种彩瓷盒子,昆山玉的坠子安安稳稳躺在唯一一只首饰盒子里。
刺眼的天光冲破眼睑,照得韩衡视野里一片通红。韩衡抬起一只手遮眼睛,揉了揉发酸的眼皮,口渴得很,韩衡睁开眼的同时,叫唤道:“水,云蓉,倒杯水来。”继而他脸上痒得不行,韩衡没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整张脸痛苦地皱在一起,无他,太他妈冷了。
一阵哄笑声传入耳:“哈哈哈哈,云蓉,叫哪家的小娘子呢?哎裴加,昨晚你做什么好梦了?”
韩衡挣扎着坐起身,刺目的阳光迸入眼中,在那让人难以直视的耀眼光芒里,韩衡总算看清楚了,面前是张铭一张大大的笑脸。
“昨晚可做什么好梦了?说给哥哥听听?毯子给我。”
韩衡低头一看,他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屁股和整个后腰后背都疼痛不已。昨晚就是在这荒郊野地里睡的,跟张铭他们一起的那三十多个村民也都陆续起了身。
早饭的炊烟穿透整片树林,向着云霄腾空而去。
张虎憨笑着挨到韩衡身边来坐,给了他一碗吃的,碗是硌人手的粗陶,边缘还有几个裂口,装着少许稻米煮成的稀粥,“给。”张虎又给了韩衡一个灰扑扑的窝头。
韩衡喝了一口粥,才注意到,周围不少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他,准确的说,他们是两眼放绿光地看着韩衡手里的碗。
“没米了?”奇了怪!韩衡在梦里竟然也觉得饿了,还饿得前胸贴着后背,极其难受。
“一直就没有,这些是昨晚大家围着烤火的时候,我和博哥从老鼠窝里掏的。”
韩衡腮帮子不动了,嘴里本来很香的米粥也一下子味同嚼蜡。
“你也想吃?”韩衡动了动眉毛。
张虎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揉了揉冻得鼻水直流的通红鼻头,摇头道:“不想,我都吃够了,博哥说,这些是老鼠备着过冬吃的,这些老鼠都在山地里,很干净的,他们搜罗的米和果实什么的,都是干净的。”
韩衡眼眶微微发红,努努嘴:“去,把你的碗拿来。”
张虎犹豫地眼神游移起来。
“草,臭馋嘴,鱼肉没吃够怎么的?裴加是我的客人,他发烧了你不知道?有没有点儿同情心?你看看叔伯大爷大婶谁盯着这一碗了?我看你是想挨揍了!”张铭怒喝一声,脚尖勾住张虎的裤腰带,张虎整个人吃不住力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嘴一瘪,要哭又不好意思哭。
张虎拿手背揉了一下嘴,激得眼睛发红,不服气地叫道:“我没有!这是博哥和我去掏的,最后一把米了,凑了好多天的,是我端来给他的!”
“是他给我的。”韩衡脸红扑扑的,嘴唇却冻得颜色很淡,桃花眼中满是水光。
几个年轻小伙都看得一愣。
他们一路从大老远的地方长途跋涉而来,这么多人彼此偎依着过夜,一夜过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队伍里多了个生人。
“真……真好看。”张虎目不转睛盯着韩衡,人还坐在地上。
张铭走去又是一脚:“傻子,滚一边儿去。”
韩衡本想把一碗粥分成许多份,转念又一想,这群人都是远道而来,极为淳朴,要是不喝,反让乡众失望。
这天短暂的白昼里,来这里祈福观礼的乡民在树林里搭建起一些简易的棚屋。
懒洋洋的日光流转在青壮年们的赤膊上,这么冷的天,干着活都不觉得冷,反而出了一身淋漓大汗。
韩衡发着烧,用不着干活,就在一旁跟张铭的爹聊天,他裹着张铭和他爹唯一的一张虎皮。
“来的路上,他娘去世了。”张铭爹目露沧桑,神情中的哀痛经历过风霜变得沉重。
韩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一群饱受苦难的大峪百姓,然而这里是他的梦。
“阿嚏——”
“喝点药汤吧,这林子里虽然没有多少能吃的东西,药草却不少。”
韩衡随口道:“我没事。”碍于张铭他爹一脸严肃,最终韩衡还是吃了药,只吃了一顿饭,天就又黑了。
晚上吃完饭,所有人都围着火堆在烤火。
张铭抬头向远处张望,其他年轻人都以他马首是瞻,马上就有人不满地说:“越来越多人来这里了。”
“不管他们,我们只管自己。”一人叫道。
另外一个年轻人说:“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谁再来都不能收容他,最后一点儿米也让人吃光了。”
“你说什么呢!”张虎的大嗓门一吼,那年轻人不甘心地垂下头,闷不吭声。
“吵什么吵,天都黑了,阿虎阿博跟我一块儿去叉鱼。”张铭拿起鱼叉,叫上另外两个人,看了一眼韩衡。
韩衡畏寒地围着他们从大峪来的路上,被他打死的一头虎身上剥下来的皮,脸色格外病弱,在火光里,别有一股惹人怜爱的脆弱。张铭脸一红,赶紧叫上人走了。
跟张铭的爹闲聊了一天,聊的都是大峪的风土人情,家长里短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时四周寂静得很,风声与火堆偶尔炸出的噼啪声交杂在一起,正好能掩盖韩衡说话的声音。
“大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天变得这么短的?”韩衡不好意思地一笑,“实不相瞒,我是个孤儿,本来指望着考个功名,能够为朝廷效力,两耳不闻窗外事,圣贤书读得脑子都傻掉了,我住的地方又很偏,整个村里只有数十户人,我离开家乡时,还不像这个样子。”
张铭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百无一用是书生呐。我们村儿的教书先生这回也没跟我们一块儿走。成天闷在书堆里不知道有什么乐趣,连天下大事也不闻不问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官呢?”张铭爹又道:“我不是说你啊。”
韩衡笑了笑,“大叔说的没错,现在世道这么乱,北朔已经没有了,我还做哪门子官,还不如像您的儿子学一身好武艺,参军想必吃香得多。”
张铭爹叹了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兵也没什么出息。照我说,一家人能够和和乐乐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吃了上顿能有下顿,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必担心家人外出时被猛兽叼走,不怕洪水突袭,把一年的辛勤全毁了,就算得上是最好的日子了。争权夺利,什么都是虚的,如果太阳明天不再升起,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死去,就算不被野兽叼走,不饿死冻死,人早晚也是要死的。要是没有了太阳,这个世间,就会变成最严酷的地府。”
“大叔啊,这日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缩短的?”韩衡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瞧我,说着话就忘了。”张铭爹拍了拍后脑勺,“冬至以来,按说日照就不应当再继续缩短了,然而就是从冬至以后,白天越来越短,今天应当是日照最短的一天,不过最近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
今天白天只亮了两个时辰左右,日夜混乱,这些人在外奔波没有计时工具,但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要息的时间就太长了。
韩衡叹了口气,突然发觉自己不烧了,看来在野外生活的时间一长,眼前这个中年人颇通一些药理。
“洪水呢?想必是去岁夏天的事情了?”
“年轻人你果然是读书读到不出门啊,该跟我儿子好好学学,现在没点拳脚,可连肚子都吃不饱。”
韩衡笑笑:“回头我就跟张铭学,对了大叔,我也是来这里等祈福的,但为什么,一点要在这里举行仪式的兆头都没有?难道不用设个祭台,什么人来主持仪式?这些您知道吗?”
“年轻人,您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出门了啊?”
好在张铭爹没有深究韩衡是怎么到的这里,也许是他儿子不耐烦听他絮叨,对着年纪跟儿子差不多的韩衡,他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
“到时候大梁国师会率领群臣,到神女像脚下,开启神女像上的一扇门。”
“神女像上还有一扇门?我怎么没看到……”韩衡的话戛然而止,他干咳了一声,发觉张铭爹没听见,他捂着嘴装模作样又咳嗽了两声掩饰刚才说错的话,才道:“那扇门在哪儿啊?打开门以后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张铭爹眯缝起眼,警惕地往四周瞄了几眼,没有人看他们,他的嗓音已经低得不能更低,这时,几乎是在说耳语了,韩衡只能挪得更近。
从远处看,张铭爹闭着眼就像已经睡着了,他的嘴唇轻动得很不明显,就像说梦话那样。
“打开之后天裔族那位生了个儿子的国师,会带人进入神女像,开启一样东西,之后风、水、雷、电、光,万物万事,都将回归正常。只要白昼黑夜日月星辰归位,猛兽自然不足为惧,那些只能在黑夜里肆虐猎食的猛兽会回到山林,不遵守规则的野兽会被人猎杀,洪水也会尽退。”
“是什么东西?”
张铭爹突然睁开了眼,神色里闪过一丝狼狈,生气道:“我怎么知道?”
“……”
“只有两天了,两天后一切就都清楚了。”
韩衡百折不挠地继续纠缠:“那为什么没有设祭台呢?”
张铭爹不耐烦道:“祭台在神女像内部,我只知道,上一次发生这样的灭世之灾,也是天裔族国师领着人进去的。”长者抬起眼睛,天色已黑透,他望着神像的方向,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莽莽黑暗。
“上一次,一个人也没有活着出来。我的父亲说,是那一代国师,去往神女所在的圣地,求得了神女的原谅,才以神力,使人世恢复正常。”
韩衡越听越觉这种说法更像在愚民,即使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他见所未见的事,他也不相信有神,在“韩衡”的笔记里,他也没有发现“神”的踪迹。
“是吗?”韩衡喃喃道。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吗?”
“信!我当然相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觉得自己读过很多书,比我有见识是不是?我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村里这二十年里降生的孩子,都是我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常识和万事万物运行的基本规律。”张铭爹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
“是,我没说不信,神女像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从来没在任何一本书上看见过。”
“这种事难道有人会记录下来吗?”张铭爹轻蔑地发出一声嗤笑,“难道要让史官写下来,让后世非议是当世的天子惹得神女不高兴了,才降罚人世间吗?”
“也是。”
张铭爹欣慰地扬起嘴角,“今天你怎么这么多话,你还病着,说话耗气伤神,你该睡觉了。”
“……”韩衡本来想再多问一点,但他闭上眼睛之后,真的觉得很困,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自己都不清楚。
喝了药睡下去的韩衡,一直睡到了半夜里,虽然睡的时间长了点,但才给韩衡开过药的郎东说他染了风寒,吃的药就是要多睡觉。见识过这位神医为男人接生,行常人难行之事,谁也不敢怀疑他说的话。
韩衡醒来之后,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从一个地方的黑夜离开,又在另一个地方的黑夜里醒来。同样,他睡下去时,是从这里的白天,到了梦里的白天。
但每一次,梦与现实的时间长短都不成比例。
这一次睡得格外长,也许是因为,他没有用梦魂蛊。既然他没有用梦魂蛊,那自然就没有引梦的作用发生,他为什么,会接着上一个梦继续下去呢?
一时之间韩衡钝痛的脑子想不明白,他下了床,打算去找郎东问问,然而刚一下床,韩衡就整个人站不稳地晃了两下,要不是就在床边,他肯定会摔到地上去。饥肠辘辘的感觉提醒他,他至少有两顿饭没吃,看来人不吃饭还是不行。
韩衡起来,坐到榻边,定了定神,直至视线完全适应眼前的黑暗,殿内香早已经燃尽,空气里弥漫着香味与灰烬混杂在一起的苦涩味道。
等到能够站稳了,韩衡才走出寝殿去。
他得去找点吃的,还要弄清现在是什么时辰,睡了这么久,他头很痛,暂时不想睡觉。
门外,一个人坐在寝殿冰冷的台阶上,石青色的龙袍皱巴巴地摊在石阶上,袍摆深沉的暗色,是被夜露浸出的痕迹。
第128章 一二八
惊喜浮上君明焱紧绷的面庞,一贯严肃凌厉的神情柔和下来,朝韩衡迎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韩衡嗓音不自觉干涩,他咳嗽了两声,目光避开君明焱,缩着脖子浑身哆嗦了一阵,右手握着左手手肘来回搓,“真冷,你别跟这儿坐着了,今天晚上没有折子要看了吗?”
“批完了,皇帝也要吃饭睡觉。”君明焱笑揶揄道,“不能请朕进去坐坐?”
“我饿了。”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君明焱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肚皮,眨眨眼:“实不相瞒,朕也饿了。晚膳时见了军机大臣,朕饭也没吃好,朕让膳房送一些来,一起吃。”
“好吧。”
君明焱在外面坐得太久,韩衡心不在焉地招呼他进寝殿坐下,又给他倒了茶,才看见君明焱手都冻得发青,脸色也一片铁青。
宫人们进来伺候,把火盆烧旺之后,君明焱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本来韩衡要去找郎东,现在只好作罢,他暂时还不想让君明焱知道他在干什么,多一个人知道不过多费唇舌跟又一个人解释,一时之间室内安静得近乎尴尬。
“启耕大典就要到了,该做的准备,你都准备好了?”君明焱先打破沉寂。
“还行吧。”有人说话之后,韩衡放松下来,“总之不会给你丢人就是了。”
“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不用怕。有朕在。”君明焱说话沉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韩衡含糊地想,君明焱真是他见过的人中,最有帝王威严的,他想象中的君王,就该是这个样子,自己能够做主,凡事不易摇摆,就算让人算计,也要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韩衡眼睫微微抖颤了一下,垂下双目捧着只杯子小口地啜,暗道,就不知道,现在君明焱对他如此之好,将来又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
“你在想什么?”君明焱的声音响起。
韩衡掩饰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啊。饭怎么还不好,饿死我了。”他盘腿坐在床上,被子像蛇那样卷在身上,一派悠然,但也可以说是一派粗野。
“想成为大梁的国母之后,我要做什么。”
君明焱来了兴致,眉一扬,问:“你想做什么?”
“总之不是给你管后宫的女人,我不想一直待在宫里,”说完这句韩衡没有马上继续,见君明焱没有立刻表示反对,神色也没有明显不悦,才道:“我也要同你一起,到战场上去。”
这是韩衡的直觉,这几日的梦境仿佛给了他一个,大雾将散的景致。他已经能够从白茫茫的雾气里,捕捉出一丝,大概类似于,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真正任务。比起目的,韩衡觉得,任务是一个更恰当的说法。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见到藏宝阁主人之后,他才能弄得更清楚。也许那个人早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或者,那个人还没有他知道得多。无论藏宝阁主人知道多少,起码他们是同类,在这个地方见到同类的几率,大概跟在火星上见到有人类早已经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一样让人欣喜。
人永远不会惧怕不幸,惧怕的只会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倒霉。
但让韩衡有点奇怪的是,藏宝阁那位主人仿佛没有那么着急见到他。否则接到他的信,那人就会立刻迫不及待地来到她面前,而不是约定数月之后相见。现在韩衡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只好暂时搁置。
君明焱沉默了半天,冷道:“沙场血腥,朕不希望你去。”
“我是男人,也是你的助力,是天赐给你的兵器,如果你不打算好好用我能带给你的优势,那就枉费了当初我选择你。”
君明焱眸中掠过一丝狼狈,又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激动,连声音也微微发抖:“你想起过去了?”
韩衡缓缓摇头,很快地说:“还没有,但我清楚自己的使命,”他迫使自己直视君明焱,被子底下插着的手也在不自觉间收紧了,韩衡抬起左手,手指点点脑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刹那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君明焱苦笑道:“既然你知道那么多,那你可知道……”话声滞住,君明焱眸光剧震,充满矛盾与冲动,膝头覆盖的手掌突然攥成了拳,他豁出去地低吼道:“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用心,我不希望你吃苦受累,这辈子我经历过的不得已、屈辱、挣扎、无能为力,我再也不想让你经受一遍。”
这谈话的方向让韩衡心头一跳。这不是他的本意……然而君明焱隐藏多年的感情如同开闸的潮水迎面而来,他英朗近乎神明的脸上充满克制的痛苦,“你总说让我什么也别问,照你说的去做,我唯独拒绝过你一次,这一次,就让我差一点永远失去你。韩衡,”君明焱深吸一口气,深邃目光于咫尺间注视着韩衡,“既然你知过去未来,天下丘壑尽在你一心之间,那我这么多年来的用心,你可窥到过一星半点?”
操,他怎么会知道?他只是个冒壳子顶替的而已!韩衡道:“等等,陛下,你冷静点……”
“我应该怎么冷静?我要是不冷静,我早就……早就……”君明焱嗓音不住发颤,血丝浮在眼中,额角青筋止不住跳动,他深深吸气,听见韩衡说话:“对,就是这样,吸气,呼气,节奏放慢,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君明焱心中一片苦涩,正想把滞闷难纾的心绪都剖开来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看个清楚明白。
“陛下,该用膳了,在何处摆膳?”一个宫侍来问。
韩衡简直如蒙大赦,他早已一背是汗,男人一旦下了某种决心,就非到手不可。寝殿里这么多宫人,君明焱也真是,不害臊啊……
不过他是皇帝,用不着害臊。
韩衡拍拍脸,他的脸微微发红,一颗心直如少女一般小鹿乱撞。也许君明焱对他太好了,人非草木,就是一颗石头,成天对着君明焱这样的帅哥,又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不动心的要么是圣人,要么是傻蛋。然而,无论韩衡如何口嫌体直地觉得君明焱是个好对象,也不敢轻易搞对象,他不断告诫自己,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这个世界就这么毁灭了。
而且,从前裴加安慰过那么多失恋姐妹花,他也很清楚,君明焱进入他的世界时,他大着个肚子,什么都要人,连上个厕所,没人扶着他,他可能都会摔到地上去。加上被庄岐书骗了个底儿朝天,人的情感受到伤害,就像把蜗牛从他的壳里拔|出|来,这时候不管捡到个什么壳,都会兴高采烈地钻进去,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即使韩衡不屑这样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生物趋利避害的天性。
但君明焱对这个国师,俨然是真爱啊,两人彼此依存,没有韩衡就没有明帝,没有明帝韩衡也一样不会成为一个六国尽人皆知,成就远超从前天裔族人,影响力也到达巅峰的传奇。而他不是韩衡,早晚明帝会发觉,他和那个韩衡差得太远了,两个人根本不是一回事。如果明帝爱的是那个多智近妖的“韩衡”,两个人是在默契无间的君臣合作里建立起的超越阶级友情的爱情,那他永远也没办法成为明帝心中的那个国师。
现在是他没有接受明帝的感情,一旦真的在一起了,早晚明帝会陷入“他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还是从前那个他好啊”的痛苦当中。
不行,这种痛苦还是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韩衡胡思乱想了一番,闻到饭菜香味,就把什么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抄起筷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以后,韩衡拒绝了君明焱邀他对饮一杯的邀请,正琢磨怎么闭门谢客把君明焱赶回去睡觉。
君明焱道:“朕方才说错了话,自罚三杯。”说完就是一仰脖,君明焱自罚完三杯,眼圈微微发红。
韩衡看着这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明帝……”
君明焱难看地咧了咧嘴,“朕不过说错几句话,国师与朕就如此生疏了?”
“陛下。”韩衡正色道,“天下未定,这些儿女情长,我们暂时抛到一边好吗?”
君明焱沉默着,双眸暗含陈敛的光芒,他就像一尊岿然不动的磐石,难以转移。
韩衡前所未有地认真道:“等到大局一定,我一定……仔细考虑你说的话,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韩衡也知道这流氓耍得大了,君明焱虽然是先斩后奏,可他名义上很快就会成为君明焱的皇后,又以君子之约,让君明焱等到他心甘情愿才能近身,现在更是让君明焱继续等。他要是君明焱,估计早就怒了。
然而君明焱不是常人,他甚至一点也不失望。
“好,也轮到朕等国师了,今日之约,国师一定不能再忘了。”君明焱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
韩衡怔愣片刻,伸出手去与君明焱击掌。
这些天韩衡过得一点也不轻松,睡觉的时候都在梦里打探神女像的事,醒来之后又要应付现实中担心他的归来会动摇他们地位引起势力变化的各路人马。
君明焱走后,韩衡反而让云蓉把剩下的半壶酒拿去温了。
韩衡喝了一点酒,从盒子里把玉猪拿出来,他还记得当时庄灵说,这个是他从前戴的,从不离身,物归原主。那时的心情他也记得很清楚,只觉得这头猪憨傻可爱,那时候他多容易就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啊,只要庄灵送他个什么小玩意儿,他就一整天都很高兴。被人时时刻刻挂念的感觉是很好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不过是贼偷之前,例行踩点。
他让庄灵一点一滴渗透到他的生活里,为他一点一滴的心意充满感激和欢欣,其实想一下,何尝不是因为做裴加的时候没有得到过多少关爱,别人一对他好他就容易心软受不了。韩衡不止一遍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这样,但君明焱对他却又真的特别好,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总觉得一阵接一阵心虚。
最后韩衡在一脑子的胡思乱想里好不容易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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