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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颜天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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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楼下小二上来,“客官有何吩咐?”
细眉细眼的,可不就是韩衡上次来,跟他聊了好一会那小子。
“怎么今天没几个客人来,生意这么差啊?”
小二目露慌乱,他站在靠近楼梯的位置,尽量不往韩衡那面靠,以免掌柜在楼下看见他在跟客人闲聊。不过手里铜壶还是放了下来,小二幽幽叹了口气,“您是久不上街逛了吧?半个月前就这样了,现在是一天比一天人少,从前咱们楼里生意好,要到深夜才打烊,现在天不见黑,掌柜的就回去抱媳妇暖被窝啦。”
别说半个月,韩衡差不多快一个月没在街上走动了。他眉一扬,故作惊讶道:“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我可记得从前你们这人声鼎沸的,从早到晚都要等位。该不会关门吧?”
“客官您真是,怎么说话呢。”小二不满道,脸色掩饰不住担忧,“关门想倒是不会,就是满大街的难民,生意不好做啊。手无寸铁的倒也罢了,那些流氓……”小二愤愤道,“成天没事就在别人店里瞎溜达,又不喝茶也不买东西,还手持棍棒,穿得破破烂烂,谁敢阻拦就是一棍子把人打闷。见到别人店里的客人就上去流里流气地笑,非得让人给点过路钱。”
“过路钱?他当自己是山贼强盗吗?”
小二愁容满面地点头,“可不是吗。况且,这是谁过谁的路啊,这些外乡涌进来的难民,当自己是京城的主人吗?”
“也没人管?”
“说是这些天京城作奸犯科的人太多了,京兆衙门每天都被等着伸冤的苦主堵得水泄不通,谁还有空来管咱们呀。咱们掌柜的说,他几个押镖的兄弟这两天就来京城,要招到咱们店里来,兴许到时候能好点。”话是如此说,那小二的表情却不见半点放松。
“加点水。”韩衡把茶壶推过去,盯着壶嘴流出的水柱,叹了口气,“日子这么不好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打仗惹的。”加好水,小二把水壶往桌上重重一杵,愤愤道:“吃了南楚还不够,大梁皇帝胃口大,又对大峪发兵,听说金水的女皇帝已经率领使团去大梁了,想把明帝睡了。”
韩衡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应该是想联姻吧?”韩衡食指拭去嘴角水渍。
“不知道。说是金水女帝只要和谁睡一觉,心智再坚定的男人,都会被她蛊惑。大峪皇帝就和她有一腿,前年狩猎南江时,恰好碰上女帝微服出行,在南江停留了小半个月。女帝回去以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个小皇子,未及满月就封了太子。现在大峪被围,那女帝没事瞎掺和什么呀?可能是为了救奸夫吧。”
“这个不能叫奸夫吧?虽然她是女的,但也是个皇帝,男的皇帝要是出巡的时候宠幸了个女子,能叫奸夫淫|妇吗?”韩衡揶揄道。
小二翻了个白眼,“她都有皇后了,这就是个奸夫。”
“皇后?”韩衡有点头大。
“是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后是虎门世家,金水一多半的兵都在他娘家。你想啊,女帝要救奸夫,为什么不直接发兵与大梁兵戎相见,而要采取和亲这种迂回又娘们儿唧唧的手段呢?”
“为什么?”
小二露出“这你都不懂”的鄙视,“她男人不同意啊,毕竟军队都让皇后的家族握着,这都给自己戴绿帽了,再怎么样,男后也是男的啊!这能忍?”
韩衡不以为然地一哂。女帝真的想发兵,还不是下道旨的事,他才不信能坐稳一个国家的女人,连派出自己国家军队的本事都没有,真没有的话,金水也该亡国了。就算这个国家有个会媚术的女帝,她也不能挨个去睡男人吧?代价太大了。
“对了,街上的难民怎么回事?”
“上头有命令,全京城最不想难民进来的,就是京兆尹大人了,偏偏,得他去执行,开门放难民进来的令还是他宣布的。”
“是皇上下的旨?”
“不是。谁的命令不知道,但不是圣旨。”
只要北朔皇帝长了脑子,应该就不会下旨让难民进来,解决不了难民吃饭的问题,很容易引起暴动。韩衡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
他一面喝茶,一面陷入沉思。
现在难民进城不是一两天了,大概日子还不算特别难过,从家乡带的粮食和钱都还有一点,但时间长了。找不到事情做,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京兆衙门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只要偷蒙拐骗犯事的难民不能得到处理,用不了多久,老百姓就会自己处置抓到的难民,难民中也有霸道横行的,有点本事的,这些人会和京城的平民互相仇视,甚至彼此动手。
届时京城就全乱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韩衡,一个现代小演员都想得到,当官的能想不到?况且这半个月以来,京城居民原有的平静生活已经受到影响,一定有人抱怨,只要走在街上,就会发现难民数量惊人,他们的外表非常邋遢,衣着褴褛,很容易分辨出来。
莫非是庄灵?
他的手应该伸不到这么长,既然皇帝防他,那他的行动就会格外引起皇帝的注意。那会是谁呢?把多疑成惯例的皇帝都蒙在了鼓里。
楼上没人,戴着个斗笠吃东西不方便。韩衡索性把斗笠摘下,他的脸包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像木乃伊。
“吃啊,别浪费。”
韩衡闹着要吃虾饺,结果还剩下一多半。
碧根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少爷您不吃了?”
“不吃了,叫你吃就吃。”韩衡手揣在袖子里,郁闷地盯着碧根拿起筷子。虽然是他叫人吃的,嘴里还是控制不住唾液源源不断分泌出来。不是他不想吃,而是他不想烂脸。怎么着虾也该少吃,烂脸就傻逼了。
突然,剧烈的一声雷劈声响起。
碧根捏着筷子的手挥洒出去,展开双臂,拦在韩衡面前,腮帮子里鼓鼓囊囊包着虾饺,东张西望大叫道:“打,打,打,打雷了?”
“贡克?”这响声太熟悉了,韩衡立刻就想起那个把花盆捏碎的小少年,拨开碧根,“吃你的!”
小二在楼下高喊道:“什么事?”
“没事。”韩衡回了一句。
楼梯口走出来两个人,甲初一扬手,旋即一个灰扑扑的球滚到韩衡的面前。
贡克瘦骨嶙峋的背撞翻四根条凳,左手紧紧按着右肩。
“他怎么回事?”韩衡看了一眼贡克,问甲初。
“鬼鬼祟祟跟了一路,刚才见他要动手,属下只好先下手为强。”
只见贡克按着的右手无力地垂着,他蓬头垢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甘心地狠瞪韩衡一眼,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连滚过来时没控制好的痛哼也不肯再多发出一声。
“你跟踪我干什么?”韩衡往前走出两步。
碧根连忙拽住他,用眼神阻止,“少爷!”
“韩公子小心一些,这小子会邪功。”甲初道。
韩衡淡淡扫一眼贡克。
贡克面上肌肉紧绷,微微抖动着,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出血来,显然痛得不得了。而且,要是他还能“放电”,韩衡现在猜测他的攻击要么是雷击要么是点击,如果他还能做得到,就不会被甲初带到自己面前。
“没事。”韩衡拨开碧根,走到贡克面前,抬起脚,靴尖碰了碰贡克跪在地上的膝盖,“怎么?站不起来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么想跪着?”
贡克凶狠地瞪向韩衡,犹如一头稚狼,他脏污的手抓住旁边桌子,使尽全力站起身,虽然站得不稳,膝盖直哆嗦,脖子却挺得很直。
“这就对了。无论是谁,都不要轻易给他下跪。”
贡克粗莽而带攻击性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不解。
“胳膊还能动吗?”韩衡瞥向他死死按着的肩膀。
贡克犹豫半晌,静默摇头。
“你跟我走,我给你找大夫,他的医术已臻化境,你这点小伤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贡克野狼一般凶狠冰冷的大眼盯了韩衡半天,开口嗓音粗哑莽撞,“你要什么?”
韩衡低低笑道:“你有什么能给我?”
贡克低垂下头,嘴唇却不自觉微微嘟起,流露出孩子的稚气。
“既然你没什么能给我,也就没什么能失去,还是你害怕我?”韩衡手一摊,“害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走!”贡克粗暴地答,头一个大踏步领头往前走,走到楼梯口,回头看见他们都没动,顿时暴躁起来,“走不走?!”
“等我的随从吃完这个。”韩衡转向碧根。
碧根扬起下巴,好整以暇坐回去,吃他那盘虾饺。
贡克伸长脖子看着,吞咽的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
韩衡用筷子夹起一个皮薄馅大的虾饺,朝楼梯口扬了扬,“吃吗?”
贡克警惕地看了半天,内心激烈挣扎,眼神一变再变。
韩衡嘴角弯了弯,手向外一甩,虾饺脱筷飞出。
只听一声“嗷呜”,贡克摇头晃脑地大声咀嚼的模样,浑似一只小狼狗,末了,心满意足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他扭过头,冷漠地在楼梯口坐下来,静静等碧根吃完以后,听见身后有人起身,贡克站起,带头走下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更新,今天下午正常更新时间还有一章。
这几天家里事情很多,结膜炎也犯了。。。周三开始这个文就要加速更新了,明天和后天不一定有时间,如果没有更的话先鞠躬啦。。。
先吃着,下楼吃个饭继续
第58章 五十八
让贡克没想到的是,韩衡把他带回家,扔给一个姓郎的大夫之后就不闻不问了。
想象中的严刑拷打并没出现,这让习惯提防于人的贡克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下午照例郎大夫要给韩衡看脸,顺便也看他的肚子。韩衡的肚子金贵得不行,一天要看三次。
“怎么样,胳膊给他接回去了吗?”郎大夫的手刚离开韩衡柔软白皙的肚皮,他就迫不及待把单衣牵扯开,遮住肚子,又系上外袍。
“已经能动了,要将养数日才能完全恢复。”
韩衡点点头,下意识摸了两下肚子,“这个呢?”
“安好。不过您最好还是不要随意上街走动,让小王爷知道了,会担心您。”
“知道了。”韩衡烦躁地挥了挥手。这他妈还没搬到王府去住,当然随他心意,等搬过去之后,估计更没有人身自由了。出去转了一圈,韩衡本来已经没那么烦,现在那股焦躁不安又涌上心头。
他不是得了什么产前狂躁症吧?
按照郎大夫的叮嘱,韩衡下午需要小睡半个时辰,如果天气好,最好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运动运动,还要定时揉肚子,保持心情舒畅对胎儿有很大好处。
前几天薛云已经差人来告知,暂时也不用给她请安了。
韩衡也已经很多天没见过薛云,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会,韩衡莫名地瞪着树干发呆起来。
这时,有个人影在月洞门外探头探脑,韩衡猛地抬头望门边看去。
“合桃?怎么不进来?”
合桃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这才两手交叠,踩着小碎步走过来。
“夫人叫我来看看少爷好不好。”她担忧的目光把韩衡从头到脚端详一遍,最后视线回落到韩衡的脸上,“少爷这脸……”合桃秀眉微蹙,声音透出细细的抖颤,“还疼吗?”
韩衡勾唇一笑,“早就不疼了,叫我娘别担心。”
合桃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夫人这都好些天没见到少爷了,您也不说过去瞧瞧。”
韩衡这才意识到不对,脸色微僵,“不是我娘说不用过去请安吗?”
合桃急道:“夫人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您受伤这么大的事,夫人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门房过来说今天见到少爷出去时,戴着斗笠,夫人想着您平日出去都戴小王爷送的面具,才叫我过来看看。”
“我娘不知道我做了脸了?”
合桃摇头,手捏起拳,“这些天夫人早也盼晚也盼少爷过去看她,心情不畅,已经卧病不起。少爷您真的这么绝情,不去看看夫人吗?”
顿时韩衡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他当机立断道:“走,去看我娘。”
“是。”合桃脸上一喜,就领着韩衡去薛云住的院子去。
微黄的阳光穿过窗棂,投在薛云白而薄透的皮肤上,她满头青丝披散,无心梳妆。整个人斜靠在窗户下面,眼珠一动不动地瞧屋檐下挂的三个鸟笼。
“娘。”韩衡张嘴就叫,只觉女人孱弱单薄的身形让他一阵心悸。
“我儿来啦。”薛云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回绣白鹿的大抱枕上。
“您靠着,别起来了。”韩衡连忙上前微微用力地把人按住,不让她再起来,对着阳光端详了会儿薛云的脸。同时,薛云也在打量韩衡,目中暗含隐痛,她的眼神滑落至韩衡的肚子。
等韩衡注意到时,已经晚了,薛云目光怪异得很,韩衡一低头,都能听见脖子发出的机械的嘎巴声。
“娘,您看什么呢?”眼神触及自己的肚皮,韩衡放下心,他身上衣袍宽松,根本看不出什么。
“你们都出去。”薛云陡然压低的嗓音虚弱无比,却含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威压。
下人立刻都退出屋子。
薛云咳嗽了两声,手帕按在嘴上,眼睑仍然低垂,直勾勾盯着韩衡的腰腹看。
“娘。”韩衡又唤了她一声。
薛云再抬头,绝望和灰败的情绪充斥满她的眼睛,使那双明湛如水的眸子蒙上灰暗。
“你……郎大夫说你的脸,已经没事了吗?”薛云轻轻抬起手,想去摸韩衡的脸,又有些犹豫。
韩衡直接握住薛云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脸上,“没事,好着呢,根本不疼。”疼是不疼了,但转念间,韩衡又想到,对他而言,这是换回自己的脸,是好事,对薛云而言,是要把她原装儿子的脸给换了,心情恐怕不会愉快。
而薛云郁郁的神色更证实了韩衡的猜测,一时之间韩衡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别的呢,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薛云说话极轻,显示出身体虚弱的状态。
韩衡第一反应就是薛云知道他怀孕了。
刚才薛云盯着他肚子看那么久,也许是真的知道了,不过这话他不会自己提。
“没什么不舒服,郎大夫医术高明,按时吃药就是了。放心吧娘,我有分寸。”韩衡讨好地摇晃了两下他娘的胳膊。
薛云秀眉微颦,嘴唇颤抖着抿紧,一层泪雾蒙上她柔媚娇俏的眼睛,半晌,神情含着无可奈何地说:“小王爷……他待你好吗?”
“还成。”韩衡有点别扭地回答。
“老朱这事,是娘的错,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娘说的话,你也未必肯听了。”薛云眸中泪雾一片,呆望着门,“只是隔三差五,你来看一看娘,娘就心满意足了。别不来,你不来,”薛云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抖颤了一下,“也没事。”
韩衡心一软,其实他这人压根不记仇,老朱那个事他根本没有想过会让薛云内疚成这样,手伸过去环住薛云柔弱的肩头,韩衡轻轻摇晃她两下,“娘,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我的脸,最好别吹风么?再说您只要是想我了,随时派个人过来传话,我马上过来。”有人通知他不用来请安的事韩衡瞒下来没提,他想得到,十有八|九是庄灵让人传的话。这小子……
薛云欲言又止,终于没说什么,拉着韩衡的手,仔细端详他。
那怯怯打量的目光让韩衡有点心疼,这个女人还不知道她儿子已经没了,老公也早就死了,现在她就儿子这么一个依靠。韩衡模模糊糊的像,兴许上次真是把话说得过于重了。
“小王爷跟你说什么了吗?”
韩衡一头雾水,“说什么?”
“那个大梁国派来的细作……”薛云话声顿住,仔细留意韩衡的反应,看他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松了口气。一个人的容貌、气度,可以看得出他最近生活得怎样。韩衡中气十足,脸虽然包着看不出,但显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不高兴。薛云呼出一口憋在胸中好几日的浊气,秀眉之间,那抹淡如倦烟的愁云虽不曾褪去,总算嘴角流露出柔美笑意,“看着你什么都好,娘就放心了,娘现在什么指望也没有了,就盼着你好。只要你过得高兴……今后,娘也不拦着你和小王爷。”
想不到薛云竟突然想通了,韩衡心头一喜,笑道:“真的?”
薛云失笑摇头:“娘不答应,你就真的能舍得下他?”
韩衡嘿嘿笑了两声,抓起一把南瓜子,给他娘剥出来,堆成一小撮放在盘子里。他虽然没说什么,一看他神情轻松愉悦,薛云就明白了,这个便宜儿子心里眼里都有她。她便愈发犹豫要不要告诉韩衡真相。
韩衡没呆多久,陪着薛云说了会话,虽然薛云还是有心事的样,但女人哪儿能没心事,尤其是当妈的女人,不担心这个就担心那个,韩衡也没太放在心上。
跟薛云说完话,他叫甲初去把贡克带了过来。
贡克防备心特别强,被带进屋子就冷哼一声,缩在角落里,左手按着缠着绷带的右边胳膊,狠瞪韩衡。
韩衡压根没把他当回事,他看出来了,贡克“发功”的是右手,有个致命伤,手折断之后好像就使不出那种特殊能力了。
“带你去个地方。”韩衡丢下这么一句,也不管贡克在后面大吼大叫着“我不去!”,让甲初带着,直接带上马车。
路上一句话韩衡也没跟贡克说。
车声辘辘,已经驶出很远,快到听鸿楼时,一直趴在窗户上往外张望的贡克突然往车窗口上一钻,一瞬间就把半个身子从窗户塞了出去。
只听一道凌厉的鞭声,伴随着贡克的哀叫。
韩衡托住贡克的屁股墩儿,把两腿乱蹬,两手按着车窗直往后退的少年从窗户上拽下来。
一道鲜红鞭痕横亘在贡克额头,直直伸入耳边,血珠不住往外渗。
甲初在外面,这一鞭子估计就是他抽的。韩衡眯起一只眼,贡克一把甩开他的手,使劲捂住冒血的伤口,疼得面颊抽搐额头冒汗,却半句没向韩衡讨饶。
“箱子里有药粉,绿色那瓶,洒在伤口上就不疼了。”韩衡抱胸端坐着。
贡克犹豫了老半天,视线在车厢里逡巡好一阵,一无所获,最后他弯下腰,从座位下拉出一个箱子。
韩衡闭上眼睛假寐,耳朵里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滋气声。
片刻后,贡克小声说:“谢谢。”
韩衡眼睛都没张开,“知道我们去哪儿吗?”
“知道。”贡克抑郁阴沉地盯着韩衡,不甘地咬牙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第59章 五十九
一听这话,韩衡就知道带贡克来听鸿楼是来对了。他没有回答,优哉游哉地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马车在听鸿楼门前停下。
韩衡带着贡克下马车,除了甲初,多的随从他一个人也没带。
一看见甲初,贡克控制不住缩了缩脖子。
甲初手握马鞭,赶车的也是他,一身紧身窄袖的武袍收束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姿。常年习武之人,自有一股眉清目朗的浩然气韵。
木染在院子里喂鸟,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鹦鹉站在铁质横杆上,伸长脖子去够木染手里的鸟食。他笑了笑,虚晃一招,手向后一缩。
鹦鹉发出嘎嘎刺耳的叫声,脚上铁环撞击出一串清脆之音,翅膀尽力张开保持平衡,倒吊在横杆上,好一阵儿,才挣扎着站立起来。
“你是好兴致。”韩衡笑着走来。
当韩衡身后的人露面,木染收起了懒洋洋的表情。
侍立在旁的丁穆也是浑身一僵。
“人我自己找到了,带来给你看看。”
木染侧移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遮住丁穆,正待说话。
“丁穆?!你个王八蛋!有本事别躲在这娘娘腔的兔儿爷后面,你给老子滚出来!”贡克突然发作,双目通红,甲初差点拉他不住,只得拦腰把他扛起。
“放我下去!”贡克两条腿在空中踢蹬不休,边骂边拿那只好着的左手捶人,像个炸了毛的小动物。
“你认识丁穆?”韩衡眸色一沉,拇指与食指摩挲了一下,继而,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丁穆。丁穆比木染还要高一些,木染不仅遮挡不住他,反而像是个高高大大的青年要藏到木染这个柔弱的男人身后一般滑稽。
“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居然在听鸿楼……我在听鸿楼呆了这么久,王八蛋,哈,我知道了,你是心虚!你根本不敢来见我!”贡克不停嚷嚷。
突然,甲初闷哼了一声。
贡克埋头在他肩膀上,连着衣服下死劲咬他的肩膀。
甲初两手掐住贡克的腰,把人从肩头摔到地上。
贡克发出一声惨叫,两手捂住嘴,面上那道才凝结不久的血痕骤然迸裂,鲜血淋漓渗出。
“甲初,咬到了吗?”韩衡脸色很不好,要是知道贡克会这么撒泼,他不会这么贸贸然带他来,没想到这个什么都以沉默应对的少年,发起泼来是真的“泼”。
“没事。”甲初侧头看了一眼。
暗色的湿痕浸出,流血了。韩衡脸色一肃,“木染,楼里的大夫呢?”
“公子,真的没事,晚上回去再……”
“现在就看。”韩衡强硬道。
甲初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
等待大夫来时,韩衡什么话也没说。贡克和丁穆认识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混在听鸿楼这么久,丁穆都能绕过这个人,没让贡克发现他,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从贡克激烈凶狠的反应判断,应该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也许,和贡克身上的异能有关。
上次从木染这里知道宁王知晓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存在,韩衡猜想过,也许木染知道的那些,和异能相关的信息,是从宁王那儿得到的信息。
现在,韩衡眼角余光一直没有放过僵硬站着的丁穆。丁穆给韩衡的印象一直是个傲气十足的青年人,他的所有原则仿佛就是维护木染的利益不受损害。但二人之间的关系常常让韩衡觉得,不太像主仆。甚至本应是“主人”角色的木染偶尔会透露出对丁穆的畏惧。
木染这个人,则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他天生就是游戏人间的花花蝴蝶,每一刻都在尽情享乐和游戏。他会接近韩衡,也是因为觉得韩衡这个人有趣,韩衡发现他有读心术时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不仅没有害怕他,反而想和他做交易。这份胆色引起了木染的兴趣。
现在韩衡才意识到,对木染和丁穆两个人,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们负责着听鸿楼,而听鸿楼本不是一个单纯的歌舞坊,它背后是宁王,百年前就开始担任间谍机构的职责。
能在表面上负责听鸿楼,这两个人必然不会简单。
韩衡也并不想弄清楚木染和丁穆两个人的前世今生,只不过贡克踩到了他的地盘上,他有必要弄清楚贡克的底细,以及他跟踪自己的目的。
“丁穆。”木染暗含警告地压低声音道。
丁穆把他拦在面前的手拨开,直接走到贡克面前。贡克被绑得像个大粽子,跪在地上。
贡克狼一样的眼珠子泛着绿光,顺着一尘不染的皂靴向上看,直至看见丁穆的脸,眼中掩不住凶光迸射,要是没有被捆着,恐怕他会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但他嘴角挂着血,被甲初摔到地上时,甲初的衣服差点把他的门牙拔下来。
丁穆蹲下身,视线跟贡克齐平,他眸光微微闪烁,片刻后低下了头,神态歉疚。
“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否则我一定不会走。”
韩衡竖起了耳朵。
贡克咧嘴冷笑,字字带血,“在听鸿楼我呆了这么久,你不会一次也没有看见我吧”
“我……”丁穆深吸一口气,他眼眶微微发红,紧抿唇将脸转向别处,“我没脸见你。”转而语气变得坚决,“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贡克朝地面啐了口血沫,他鼻子喷着粗气,怒而起身向丁穆撞去。
咚的一声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娘的你个小王八羔子,敢动我的人,活得不耐烦了!”木染尖叫一声就要扑上去。
“甲初。”韩衡大吼道。
甲初扑上去将木染牢牢按在椅子上。
“韩衡!你到底站哪边的!”木染朝着韩衡怒目而视。
“让他们说完。”韩衡眯起眼。
“要不是为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娘娘腔,你能丢下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你他娘的轻描淡写一句解释就够了吗?”
“那你杀了我!我把命给你!够换吗?”丁穆一把掀翻骑在他身上的贡克,两眼赤红地爆吼道。
“王八蛋!丁穆的命是我的!”木染挣不脱甲初铁钳一般的手,只能徒劳地坐在椅子里虚弱地喘气,胸口激烈起伏。
“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贡克怒发冲冠地抬头朝韩衡大叫:“给我解开!解开!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他脖子尽力向上抬,直至抵住丁穆的额头,丁穆没有推让,两人的额头避无可避地撞在一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要你一条命算便宜你。”
“我现在还不能死,再过两年,再过两年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丁穆疲倦道,他拔出一把匕首,抵在贡克晒成古铜色的脖子上。
贡克瞳仁紧紧一缩。
轻轻一下,匕首割断了贡克身上的绳子。
“或者你现在就要我的命。”丁穆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木染。
“不行,不行,不行……!”木染尖叫起来,甲初差点按他不住,木染疯狂挣扎,朝韩衡怒吼:“韩衡!让你的人让开!不然我会把你想的那些,都说出来!”
韩衡眼睑一跳,暗暗回想当着木染的眼睛,他有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然而一个人最难以把握的,就是他的思维,大脑有自己的活动方式,也许他的潜意识真的泄露过什么……
就在此刻,绳索已经从贡克身上抖落,他接过森寒的匕首,把刀刃死死按在丁穆的脖子上,那把匕首相当锋利,一瞬间就割破皮肉沾上了丁穆的血。
丁穆昂头挺胸,神色如同韩衡第一次见他那样,高傲冷淡。
“韩衡!阻止他!”木染肩膀被甲初按着,脚朝韩衡的方向拼命踹,但踹不到他,绝望渐渐爬上他的脸。
“你以为你的来历不会为人忌惮吗?韩衡!”
甲初讶然低头,又茫然地看了韩衡一眼。
此刻,贡克把匕首向上一抛,稳稳倒抓住刀柄,刀锋对准丁穆的胸膛。他睨起的双眼陡然睁大,“我现在就要!”
木染紧紧闭上了眼,一瞬间他耳朵听不到声音,半晌,他茫然地张开充满惊恐地眸子,这种情绪极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贡克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身,一只手伸出递给丁穆。
那把匕首扎在丁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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