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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尊神相搭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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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袍人接过命牌看一阵子,“命牌已经封死,”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玄尘,“这鬼司……被散魂了?”
玄尘倒是不介意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道,“昨夜路上偶得,周围并不见鬼司。”
“是这样,有劳神君了。”黑袍人说着手里忽然多了一本小册子出来,哗啦哗啦翻过几页,帽子上拔下一只羽笔,在纸上麻利画了几下。
“神君可还有其他吩咐?”
玄尘指尖一勾,景卿腰间的命牌也被带了出来,浮在半空里径自飘去了那人面前。那尊神淡淡道,“既然招阴司大人没来,便劳烦你将这一份差一并交验了吧。”
原来真是招阴司身边的跟班,景卿以前从没见过他们,他在一旁垂眸听着,心道果然地府里当差的衣着都不怎么光鲜。
那人听玄尘说完,先是一愣,似乎反应了一下而后才接过了景卿的命牌,口中一阵念念有词。景卿之间那只羽毛笔飘飘悠悠自己浮起来,开始在那本小本子上涂涂抹抹,少顷,景卿的命牌便被还回了玄尘手里。
玄尘一颔首,“有劳。”
那黑袍人退到门口端正作了一揖,便不见了人影。
景卿伸手接过那尊神递过来的命牌,觉得有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被推开了。
“交差还可以这样?!”
那尊神看他一眼并没接话,手上指法变化又将身周仙气敛了回去。
景卿歪头看他,“今夜还要招魂?”他现在觉得如果自己坐着不动就能把复命这事给办了,那做鬼差可以说是件非常清闲的事了。
玄尘道,“不用,最近还不着急。”
景卿压着上翘的嘴角一点头,心里越发舒畅——毕竟手上没活的状态才是终极清闲。
舒畅了一阵子,景卿脑海里又蹦出一串问题来,“既然不追魂,那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的路住到这里来?”
玄尘道,“只是在往东走而已。”说完将那只封着苍都残魂的乾坤袋拿了出来。只见那袋子才在桌上摆下,上头印光便流水一样全聚在了乾坤袋的一角。
景卿见到眼前的景象便了然了,上头咒阵是哪里有邪气便镇在哪里,现在东边这角上最亮,无疑是里头残魂都聚在这一角。残魂之间的知觉极其敏感,现在这样,只能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东边。
“我们就这样往东找?那岂不是要用很长时间?”
“是。”玄尘点一点头,“要很久。”说着顿了顿,又道,“可神魔毕竟殊途,没有大的动静我也没办法找到其余残魂。所以其余残魂还都安稳的时候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事情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是,多用一些倒也没什么,”他说着抬眼看着景卿。
“怎么,你有急事?”
“不不不……”景卿连忙摇头,“我一个鬼司,时间也是多的是。”
话音刚落,屋里的几盏灯除了他面前的那一盏,其余全灭了。屋里一下暗了下来。
景卿:“……”
他要发誓自证清白的一只手还没举起来就被那尊神给按住了,玄尘微微摇了摇头,又收了手闭目调息起来。
景卿被玄尘刚刚带着笑意的一双眼看得云里雾里,挑了挑眉只好也跟着闭目去调息,可才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就隐约觉出身旁有一道影子。
景卿微一敛眉,闭目微观,一看之下直接将自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一旁墙上有道像壁虎一样的影子,一条尺许的大壁虎,正慢悠悠往下爬,朝着自己近前来。
然而那道影子走得非常之慢,几乎可以说是一步一顿地爬。
景卿见他这样,刚刚白毛汗消下去一半,想着屋里有这么大一只东西那尊神定然不会无知无觉,便静定下来。看眼前这模模糊糊隐约的一道轮廓,心道这家伙隐身的本事了得,不光实体,就连灵体都能藏的这么干净,若不是静下心来还真看不见它。
那只大壁虎在墙上的速度不急不迫,四只爪子倒一回恨不得用上一炷香的时辰,可才下到地面上,动作却突然一下换了风格,明显的快了起来,眨眼间就箭一般上前了两步有余。景卿正好奇它是怎么了,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意识到桌上还有只封着苍都残魂的乾坤袋!
他背后刚刚才退下去的白毛汗又一下沁了出来,猛地便睁了眼。
方才闭目微观尚且只能看见模糊一道轮廓,现下睁了眼自然完全看不见桌下有个什么东西,景卿只觉得自己身旁忽然一阵气息变动,起身便要去夺那只乾坤袋,不想还不待他落手,耳畔便是一阵风声,自己已经在几步开外的窗边。
方才面前调息的尊神已然不见了踪影,景卿还在愣怔,便见桌上印光一盛,一瞬间映出刚刚那只大壁虎的模样。火光立刻便熄了下去,桌上已然空无一物,只剩一只绛紫色的小球滚了几滚,碎成了一阵星星点点的细碎芒焰。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还能让它将东西带出去不成?”身后是那尊神调笑的语气。
景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还垫了一个活人,而且这人下巴正垫在自己肩上,还有一只手环在自己腰间……
他看不见背后那人的表情,只听见身后那尊神轻笑了一声,在自己耳畔道,“你倒是真敢出手。”
景卿撇一撇嘴:“这大壁虎很厉害?”
“要是刚刚真被咬到,现在就是不死也应该消下去半条命了。”玄尘一句话说的十分随和淡然。
虽说景卿脸上依旧有些挂不住,可听完这一句话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咬着下唇支吾道,“那……你伤到没有?”
“自然。”玄尘回答得十分简洁,“它那一嘴利牙这我这里还能是摆设不成?”
景卿这才看见这尊神的袖口上的豁口,一瞬间头皮又是一阵发麻,一下就从玄尘怀里跳了出去。他刚刚就是象征性的问上那么一句,谁知道这尊神居然真的受了伤。虽说眼前这人还好端端的站着,并不像是要消去半条命的样子,可这一下却是白受的。
九天上的尊神,替自己,白受的!
倒是玄尘眼疾手快,麻利伸手一捞便将弹出去的人又拉回了自己怀里,带着坐到一旁软榻上去,“不碍事,是我方才没跟你讲清楚。”
景卿惊魂甫定,直接就去拉玄尘的袖子,看着眼前几个黑紫的窟窿变成一片淤青最后尽皆散去,愣愣在那一截小臂上摸了摸,抬起头来看他:“你……疼么……”
玄尘的唇角又勾起来,环着他的一只胳膊紧了紧,手在他后腰上安抚一样轻轻拍了几下,“小伤而已。”
景卿这才放心一些,收了抱着那尊神胳膊的手。然而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现在这姿势,是坐在这尊神腿上的……
“……”脸上发烧,景卿不动声色地挣扎几下,最终从善如流地放弃了。别开一张大红脸开始转移话题,“咳,刚刚桌上那只珠子就是大壁虎的内丹?”
玄尘道,“是。”
一时间房里极其寂静,景卿觉得环在自己腰间的力道似乎更明显了……
景卿:“……”
于是他开始搜肠孤独没话找话,“那……狼妖把内丹取出来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很麻烦,只是会很疼,不异于拨筋抽骨。”
拨筋抽骨……景卿正失神,玄尘却忽然将身子贴了上来,薄唇若有似无蹭着他的耳尖,“景卿问这个,是想要个儿子?”
景卿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这尊神在说什么。
却听玄尘继续淡然道,“本尊给你变一个出来可比那狼妖轻松太多。”
“你……”景卿这才明白过来,一下子又要跳起来,结果屋里最后一盏灯也灭了,自己直接被人带着躺到身后软榻上去。耳畔又响起那尊神带笑的声音:“赶路奔波,不如早些休息,方便明日行程。”
残魄(二)
景卿一片漆黑里闷了一阵子,却觉得不甘心,于是开口闷声闷气道,“那大壁虎,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了?”
玄尘轻笑出声,扳着景卿的肩头将他转过身来,“景卿这是在生我的气么?”
景卿推他两下,然而依旧无果,脸上虽然发烧,可见屋里黑漆漆一片胆子也就大起来,没好气道,“谁要生你的气。”
然而他并不晓得面前尊神不仅能夜视,而且明察秋毫丝毫不亚白日。
玄尘看着他,唇角已然是笑意,眼底又不自觉露出少见的温柔神色来。
他道,“我在山上见到过,可没想到以它的速度居然能赶上来。方才觉察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在房门外了。”
景卿被他揽在怀里,鼻息间全是那尊神带着体温的清冷香气,灵台迷迷糊糊几乎就要睡着,模糊想了半天,忽然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一件事来。
“顾扬清身上是不是一直带着那残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灵台已经完全清明了。
玄尘道,“是。”
景卿:“他自己不知道?”
玄尘点了点头。
景卿吸一口气,又开口道,“是因为那狼妖?”
玄尘:“是。”
这应该就是为什么顾扬清身上的仙印这么久都没有消掉的原因了,他已经修成散仙,这就像是一只加了咒术封印的乾坤袋,只要有身上仙印锁着,他身子里的残魄就永远不会跑出来,无论是生前的散仙还是死后的鬼司,他都会永远活下去,身上的仙印也永远不会消散。
可狼妖毕竟是妖,身上总有邪祟之气,加上两人举止亲昵,顾扬清身上的残魄吸足了妖力,如今妖鼎现世苍都转醒,他自然是保不住命的——邪神残魄转醒,方圆百里魔物都有感知,邪君来收魂自然就顺理成章。
景卿叹一口气,将脸埋进玄尘怀里去,其实转念想来这也是件好事。他仙根尚在,再养百年便能重新聚魄化形,虽说如今魂魄散尽,可地府的苦差却是摆脱了。
就是这段时间,那狼妖可能要受苦了。
景卿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正难受,却觉得那尊神一手放在自己脑后,指尖在他发间安抚一样轻轻揉了揉,“别胡思乱想,先睡觉。”而后那力道便一直留在他发间轻轻揉按,景卿开始还面红耳赤,然而不多时脑子里就只剩了一片模糊。
次日清晨晨起的时候早得很,外头天光还尚不明朗,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有了秋凉,这叫他很是满意,抻一抻腰便睁了眼。
玄尘坐在一旁闭目调息,觉出身旁人的动静也睁了眼,淡声问道,“醒了?”
景卿模模糊糊应一声,转脸去瞧那尊神,虽说眼前还又些模糊,可只这一眼便叫他完全清醒了——玄尘显然已经换过衣服了,虽说依旧是不染尘俗的打扮,可看惯了原来的上下一白,现下这尊神腰间横亘的一抹墨色越发扎眼,景卿盯着上头锦云纹看一阵子,又将脸埋了回去,悄然运气掩住往脸上升的热度,这才十分泰然地起了身。
自从上次试过一回之后这束腰就进了那尊神的乾虚,如今见那尊神带在身上,他心里的欢欣却一直压不下去。两人出了客栈又进了山,景卿面皮上一直端庄雅正,仍觉得嘴里依旧满是甜味。
山中走了一阵子,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落在眼前那尊神的一条束腰上。
结果前头的尊神停下步子,又顺带转了个身。
两人本来相隔就不到一步,景卿脑子又全不在自己身上,于是理所应当便直接撞进了那尊神怀里。
“好看么?”玄尘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和脸上淡然的神色让景卿还来不及脸红就被搞糊涂了。
他才要开口去问,嘴唇便被人封上了,依旧是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一贴,而后便听那尊神在自己耳畔低声笑道,“这束腰本尊也觉得称心的很。”
景卿这才终于从五里雾里走出来,一时间早些时候压下去的温度又因为嘴唇上残余的触感从新烧了回去,看着眼前始作俑者依旧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皮,景卿现在越发觉得,那尊神所谓的淡漠,可能只是装出来唬人的,结果被上界传的神乎其神。
两人在山中行了两日,乾坤袋上咒印所指的方向一直是正东。
景卿粗略算了算,一路下来现在离天琏城应该已经是五千里开外了。不得不由衷的感叹了一回鬼司日行千里堪比良驹的好脚力。
然而就是鬼司一下子跑出这么多路也是会累的。这一日千里的好脚力本来是为了方便夜里多找几处荒山,去办那些追魂索命的差事,但仍是实实在在自己的腿。如今真的是一日不含糊的日行千里,显然一旁的尊神不知疲累为何物,景卿这样一想就觉得十分凄凉,好似自己真的被当畜生驱使一样。
他想这些的时候两人刚好停下来歇脚,景卿蹲在一条山溪旁边,本想要鞠一捧水来洗脸,可手才放进水里立马便体会到了这秋水的凉意,掬水胡乱往脸上一抹,灵台更是瞬间一阵清明,连身上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景卿看着自己胳膊上立着的寒毛,站起身来往玄尘身边去,一面在心里想着:这样的秋水怎么能用来形容姑娘的目光呢,分明是那尊神的眸子。
“还要往东边去?”
看着玄尘点头,景卿心里一阵哀嚎,其实不论是要往哪边,只要还要走、他就很沉痛。
然而才要迈步,景卿便叫人拉住了。
玄尘道,“不久有雨,先找个地方避身。”
景卿抬头只见日午阳光从枝头树叶间直落下来,心中又是一阵沉痛,木然由那尊神拖着往前走。
直到玄尘真的在不远处找了个还算宽敞的山洞走进去,景卿才意识到原来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可能是真的。
然后,十分应景的,远处天际隐隐响起一阵雷声。
景卿依旧杵在原地,然而一时间眼中却是生机勃发,他麻利选了几句奉承,十分端庄的跟在玄尘身后进了山洞。
玄尘一把净火将洞内少了个干净,转脸看见身后的景卿,抽身便往洞外去。
景卿:“……”他额角跳了三跳,觉得自己一张脸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于是也折身跟了上去,结果还不到洞口便被玄尘拦下了。
“我很快便回来,”那尊神说罢,又低头贴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外面下雨的话,不用担心我。”
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激得景卿一竦,一下子跳开一步,局促道,“谁要担心你。”
听见那尊神的一声低笑,他再抬眼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尊神身影在他面前一掠,而后便没了踪影。愣了一刻,景卿脑子里全是那句“不用担心我”,他在心里翻一个白眼折身坐进洞里去,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山洞里坐了不久,外面天光一变,刚刚还阳光晴好忽然就下起雨来,开始还是淅淅沥沥,而然不久就成了噼里啪啦。
“……”景卿挑一挑眉毛:“这尊神是成心出去淋雨的么。”
最终他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先是站在洞口四下张望了一阵,可奈何四围枝荫林密,实在也看不见什么,只听着雨打在枝叶上的声响很是浩大。
其实手边没有伞的话防雨是很难的一件事,兵刃好挡,可所谓天蚕宝衣也不过只是在刀枪不入上又加了一条水火不侵,这就成了抢手货。说起来就是得道仙家最多也就是在雨雾里陶冶陶冶情操,没有谁明明能算得天机还喜欢站在大雨里挨淋的。
想着想着景卿便挪出去了,开始头顶上的枝繁叶茂还能替他挡住些雨水,可不多久就成了“外头大下里头小下”,叫景卿又体会了一回何为秋凉。
他缩起脖子打了个寒噤,而后只觉得腰间突然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山洞里了,而且,面前就是那尊神。
景卿干笑两声:“尊神你可能误会了,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外头雨下得有多大……”
玄尘道,“所以就出去淋上一阵子感受感受?”
玄尘说话时搭在景卿腰间的手传了一道灵气过来,烘干了他身上的衣裳。身上暖和起来,鼻子似乎也变得灵敏了些,他又觉出四下那种若有似无、带着凉意的香味,耳根又烫起来。
他本来想要往后退开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些,可不想只一步就叫他后背抵到了石壁上。
更要命的是那尊神也跟着自己往前迈了一步,一时间两人之间距离更小了。
景卿几乎是本能的将一双手抵在了玄尘肩上本想要去推,可现下两人之间仅隔寸许,不但使不上什么力道,反倒让自己的姿势变得极其暧昧,几乎是一瞬间,景卿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同野马一样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玄尘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薄唇贴在景卿耳尖,“在等我?”一句话又低又沉,末了声音还略微向上扬了扬,景卿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那声音颤了颤。
他偏开脸,几番吸气又吐气,好不容易才稳住声线,样做镇定道,“不然呢?”
玄尘笑道,“不是说不担心我?”说完便一偏头,在景卿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颈子上啄了一下。
景卿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双眼瞪得又大又圆,无比惊鄂,“你……”
玄尘看着自己眼前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勾起唇角,这才后退一步,将困在自己怀里的人放了出来。
残魄(三)
颈侧的柔软触感还依稀可辨,景卿局促杵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然而那尊神倒是十分泰然,指尖一勾,洞里忽的便腾起一小簇明火。他一撩衣摆翩然席地而坐,抬头看了景卿一眼,伸手在一旁地面上拍了拍,“还要一直站着不成?”
景卿无奈,如今两人在一个洞里谁也避不开谁,还不如直接坦诚相见,于是顶着一张大红脸坐了过去。
然后那尊神便递了一只油纸包过来,隔着油纸景卿瞬间觉出里头的温度,与此同时,热腾腾的蒸饼香味便冒了出来。
山中几日奔波,忽然闻到这样的香气,景卿心里一下就萌生出了一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醇厚情感……抱着几块蒸饼感动了许久,他才记起刚刚还没跟那尊神道个谢,哪知酝酿许久才要开口便有一只小酒坛子被递到了面前。
“刚刚淋过雨,喝几口,祛湿寒。”
景卿接过坛子仰头饮了几口,交回去的时候便听玄尘在一旁淡声道,“近旁有个村子,借宿虽不方便,吃食还是有的。”他说着看一眼景卿,“跟你说很快回来就肯定会回来的,担心什么?”
火光将玄尘道一双眸子映得明明灭灭很是温柔,可他说的这句话倒是正巧戳中了景卿一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费尽心机躲着的私心——他担心的不只是外面的雨,从遇见这人开始,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离开。
并非害怕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他担心的是这九天尊神一旦离开自己就算赌上身家性命也寻不回来的结局。
景卿被火烤着,体温升高酒气也蒸上来,胸中一时间酒气翻涌直抵灵台,撑起身子便在那人的薄唇上贴了一下。
“就是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怕你不回来我再也找不到你,”
“你是九天尊神啊,我只是区区鬼司而已,你想见我,这九天六界四海八荒也不过是反掌,可如果我想见你,以我之心以我之力就是魂飞魄散也不见得能找到你的半点踪迹。”
他说着胡乱抹了一把脸,手上居然有些水泽,“……但是我……特别喜欢你。”
话音才落,景卿便被玄尘带进了怀里,直接封住了双唇。
“我也是。”
这一吻比以往要强势许多,景卿放松了齿关,十分拙劣地回应,舌尖相触的一瞬间,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唇舌之间尽是酒香,景卿被放开的时候甚至觉得晕晕乎乎的,玄尘与他前额相抵,指尖在他唇上抚一抚,“终于舍得把这话说出来了。”
两人呼吸纠缠,鼻息间带着凉意的香味也染上了酒气,尽是醉酒之后不真实的感觉。
“担心这种事我来就好了。”玄尘说着将景卿的衣袖向上拉起,露出他腕上那道墨色的细绳来。“早先把这道神识放在你身上不只是为了避灾,怕你发现所以才用咒印掩了起来,”他说着指尖在上头一扫,印光一闪之后一道繁复的咒印直接落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神识已经在你身上,”玄尘说着低头又在他唇上吮了一下,低声笑道,“现在放心了?”
景卿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了玄尘的颈子,玄尘一手按在景卿后颈,正欲继续加深这一吻,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啸声,景卿只觉背后一凉,连忙收了手。
转脸去看时一旁封着苍都残魄的乾坤袋上印光忽明忽暗,邪气全部聚集在正中,妖烟大盛,正与袋上印偈相抗,发出的嚣声犹如利刃破风。
残魄无端出此异动,不是找到了另外一道,就是另有一道自己找上门来了。
景卿转脸去看一旁的尊神,玄尘指尖变动,又结一重印偈封上去,只见芒印一亮,底下重紫的妖焰立马便消散开来,刚刚还聚在一起的邪气一下散作了阵中无数零落的细光亮,安静下来。玄尘缓缓睁开眼,轻笑道,“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人送来了。”
他将乾坤袋收进袖中,抬眼看景卿,“先吃点东西,等再过两个时辰雨停了再赶路也不迟。”
景卿接过那尊神递给他的油纸包,反应了一阵才问道“他离我们还有很远?”
玄尘点一点头,又带着他在那簇火苗前坐下来,“晚上应该才能见到,吃完还可以再睡一阵子。”
经过刚才一阵折腾,他也不觉得多想吃东西了,只觉得有些恍惚,草草吃了一角饼,便靠在身后石壁上闭目调息。再睁眼的时候外面雨已经住下了,玄尘在他身畔,火光映得一张侧脸十分柔和,叫他忍不住又盯着看了一阵子。
“好看么?”玄尘转脸看他,手在他发顶揉了揉随即起了身,冲他伸出一只手,“起来吧,另一道残魄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方才调息的时候外面的雨气和玄尘身上的冷香让他灵台很是清明,被玄尘拉着起了身,他觉得自己和那尊神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变化。
眼看天就要暗下去,山中刚刚下过雨,全无半点暑气,加上赶路时身上避无可避总会,沾到枝叶上的水珠,秋凉越发明显。林中天光昏暗,氤氲一些水汽,还显得有几分凄凉的意思。
两人在山中走了一阵子仍是没见到什么异样,景卿大略算了算,如果照这个速度再往前的话,再有一日便是浮丘了。那里最不缺的就是修士,真有本事的和真没本事的都一样一抓一大把,那带着邪神残魄的东西不论怎样厉害都应该会想着躲开那地方才对。
景卿正想着,便觉一旁密林里一阵阴风劈面而来。以他的道行都能觉出里头妖力逼人,更不用说一旁尊神。
然而此时的夜色并不明朗,天上月影如同遮在罩子里一般朦朦胧胧,眼前只有黑魆魆一片,再加上阴气逼人,景卿看着前头参天的树影只觉得后颈发凉,身子不动声色便往玄尘身边挨了挨。
两人本就相隔不远,加上打天光暗下来开始景卿就有越靠越近的趋势,一旁玄尘早有知觉,现下见景卿又开始往自己身边蹭,不自觉又勾起了唇角,干脆展臂直接将人揽腰带在了身旁。
景卿被他揽在身侧,开始还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很快便老实下来,忍不住偏头朝玄尘那边偷瞄了一眼,模模糊糊里却见那尊神似乎也在往自己这边看。
景卿脸上一烧,立马转开脸,他现下的确是不怎么害怕了,可心跳却比刚刚心惊胆战之时还要快上几分。心里又暗暗感谢了一番现下让人眼前一码黑的天色。
两人往那密林里走了不久,景卿便看见不远处一条细长的身影站在巨石上,看上去愈发显得那黑影枯瘦高耸。他头上带着梼杌凶兽的面具,两张大嘴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泛出一种诡异的寒光。
但凡是对术修稍微有些了解的人看见这张面具都会有不好的感觉——妖神坐下四大邪君就以四大凶兽面具遮面,梼杌乃是凶兽之一。
如此高的辨识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至今还没听说过有谁敢顶着这样的面具出来乱晃。
那石头顶上站着的邪君似乎并不觉得眼前尊神是多大的威胁,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瞬时从四下的密林里一下涌出无数妖兵,将两人团团困在里头。
妖兵的阵脚看上去十分结实,一点一点围拢上来。
然而玄尘却并不很给那邪君面子,手中印偈一现,眨眼之间原本里三层外三层的妖兵便被清了个干净。
立在石头顶上的邪君哼笑了一声,手上指法变幻,想要再将他们唤出来。
景卿看他动作,也在心里哼笑一声。虽说妖兵本来就是用残魂拼凑出来的,最不经打却也最耐打,看上去消散无踪然而几乎转瞬就能再化成新的一批扑出来。然而眼前的这位邪君显然不知道刚刚那印偈里仙法浩荡,那些所谓残魂现下早已经被化尽了。
邪君手上的姿势变了几回,发现居然没有一只妖兵现身出来,显然觉得十分震撼,身形一颤,随即撩开衣袍十分轻捷地落了下来,于此同时,之间那细长的黑影手中寒光一闪,平白便有一柄细长的剑被他拎在了手上。剑形和人影都是一样的细长,看上去莫名的和谐登对。
那黑影只在地下足尖一点,手上挽一道剑花便冲一旁的尊神刺过去,行进之间半点声响都没有,然而动作之快却可谓电光火石,眨眼之间剑尖已在近前!
景卿一惊,却见眼前的尖峰忽然一掠,自己已经被那尊神带出一丈开外,对面黑影显然愣了一瞬。
“把你的冷剑借我一用。”耳畔那尊神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景卿还没反应对面黑影却得了空,很快便剑锋一转飞身过来,景卿眼见他手中那柄细长的冷剑瞬间弯作一个诡异的弧度而后直往近前。脑子一时间顿了顿,是软剑。
玄尘又带他避开,他这才连忙从自己的乾虚里探出那尊神要的东西来,忙将手里的铁剑递上去。
那尊神此时面皮上的神情依旧十分悠闲,又带他侧身躲开刺过来的一剑,这才在刚刚那黑影落足的巨石上落下来。
“在这等我。”
说完那人便不见了身影,直到听见一旁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景卿才看见那尊神已然落在那黑影近前了。
夜色本就不太明朗,两人的速度又都极快,景卿只能看见那尊神的影子月华一般,剩下的黑影只有模糊一个轮廓,几乎与夜色混为一谈。然而他的剑光倒是十分凌厉,那是柄软剑,出招奇诡,角度刁钻难防,冷不丁还能从身后冒出头来,如同蝎子的蜇针一般。
不过虽然招式看起来凶险毒辣,那尊神拎着自己那把十分随意的铁剑却应付得十分自如。
他努力盯着缠斗的两条影子看了一阵子,两人心道果真尊神这名号不是白加的,十招不到,梼杌邪君便有了颓势,手中格挡的招式已经不怎么讲究潇洒的派头了。
景卿观战正欢,却忽然吸了一口冷气——那道模模糊糊的黑影忽然一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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