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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也不飞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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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救了那个无知稚子,他也算是日行一善吧?
  桃夭手下无存者,皮肉皆去,白骨犹存,唉。
  夜深,人静。
  柏自在那破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没有倒塌的茅屋里飘过一个黑影,它跳着出了门坎,影子一闪一折,直奔西面而去。
  恭候多时,把自己挂在枝头的红衣鬼童叹了口气飘落在地。
  麻烦来了。


第5章 桃花罗刹
  溪头近水花先发,花苞初绽,粉腮含雨,这已是桃源地界的第六度花开了。
  莺歌燕舞,一派升平景象。
  白决睁眼,环顾四周。
  他双手合十向天,被长鞭吊着挂在老桃树的横卧粗枝上,身下是汩汩的流水,波光明灭。
  “醒了?”
  白酒抬头一看,在阳光里站着的似乎是白玉容这个魔道。
  仙魔两道其实很容易区分,一道所修为山河灵气,另一道所修为天地魔气,二者有根本的不同。
  余典说她是妖女,没错。
  但白决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告诉自己,大概还是很重要的话。
  于是,思来想去,白决只想到一个可能。
  “白姑娘,你入魔,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白玉容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笑完俯身,冷冷地吐声道:“儿呀,你就这么喜欢你娘我?”
  白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茫然了一瞬。
  “呵,要不是你长得像那个贱人,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活?”
  “我——”白决心上涌起气血,剧痛席卷而来,由奇经八脉涌向四肢,声势浩大,不可阻挡。
  白玉容用手紧紧地掐住了白决的下颌,行状疯癫道:“你就是个怪物!不忠不孝不悌!居然妄想染指尊长!目无天道纲常!乱伦啊儿子,哈!真不愧是你那个痴情种父亲的儿子,哈哈哈哈哈……”
  那些不属于白决的记忆翻腾进了他的脑海,像陈年的沼泽泥淖,安静地,一点一点吞噬了他的意识。
  柏自在其实不姓柏。
  他是素景御洲珞珈山上古白氏的少家主,身世煊赫,自打出生就被捧在祖父母的心尖上,纵然是素景九洲百家仙门的嫡传子弟都得略避锋芒。
  不过,也幸好,柏自在极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从未离开过珞珈山地界。所以,并无什么放纵蛮横之名。
  白决想了想,那时候他在哪?
  好像是跟着他娘在四海为家,行乞度日。
  转折就发生在柏自在十五岁上,原本他修习白氏家传的功法珞珈十八拍,早早半步金丹,被传为不世之天才。
  ——白决一哂,他乃先天金丹,大约天下二十三洲上下数万年也找不出几个。奈何命途多舛,修为一废再废,这先天之灵有与没有差不了多少。
  柏自在生平第一次远游素景九洲,在宁洲遇到了此生的劫数。
  美人遭难,年少气盛。
  只一眼就耗尽了红尘滚滚,他孤身抵挡住万尸鬼宗的长老,于千军万马中一臂挽救了无助的弱女子。
  柏自在天性温柔,后天过得又是安逸日子,以为世间万事总是邪不胜正,以为世间万物总会圆融如意。
  所以他答应了照顾这个姑娘,没有期限。
  日久生情,也是寻常。
  谁知道伴着美人而来的往往是接踵的麻烦。
  克服困难的过程让他越来越沉迷于对这个善良美丽可爱姑娘的好感中,九九八十一难,幸好他不是一厢情愿。可就在柏自在希望与其永结同心之前,那位姑娘被万尸鬼宗的长老汝何辜劫走,惨遭迫害。
  柏自在一念入妄,终成魔障。
  ——白决心道:也是痴心太过,仙途逆天,哪里有这等闲情?
  那姑娘也性情大变,几乎没有了往日半点影子。亏柏自在还能容忍她,居然连“我不喜欢你以前的样子,那让我想起往日的不堪”这种鬼话都听进了心底。
  一朝刀削斧刻,他戴上了铁笼头,重塑容貌。
  ——白决忽然毛骨悚然,看他搞成的这个样子,莫非这柏自在要他娶的是他白决的娘亲?然而他转念一想,他娘亲乃不周山灵,如今早已去世多年化归天地,就算是个誓约,那也是做不得数的,没甚可虑。
  接着这两人羁绊又牵扯,柏自在初心未动,竟然也带着人回珞珈山准备成亲。
  但是,若这位姑娘是普通的魔道也就罢了,哪怕是个无恶不作的邪魔,珞珈山白氏也有能力收留她,只要柏自在喜欢。
  可惜那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十余年前因情痴狂亲手毒杀了珞珈山老祖,而被除名族谱勒令永远不许踏入珞珈山半步的白玉容。
  更讽刺的是,柏自在恰恰是白玉容唯一的亲子,那段孽缘的见证。
  天堑已经划下,人伦礼法压在还有些懵懂的柏自在身上,以至于白玉容为祖父母重伤驱逐出珞珈山,而他也被押解到悔过崖反省悔过时他都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白玉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柏自在这百年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此在白家彻底失势,从云端跌到深渊地狱的泥淖之中,只是一瞬。
  那些远亲近仆最喜欢的事,就是跑到悔过崖拿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寻开心,因为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柏自在这个孽子更可笑的玩意了。
  “怪物!”
  “嘿,他居然喜欢他娘!乱伦啊哈哈哈哈……”
  “什么玩意儿呐,啊?”
  “真是白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啊,呵。”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从最开始听都听不得,到最后麻木地盘腿打坐,柏自在内心压抑着难以知悉的怨恨愤懑痛楚。
  百年后,劫云盖顶,九重雷劫降下,整个珞珈山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有个惊才艳绝的后辈,在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化神期。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距离最后的渡劫不过是一步之遥。
  白家死了老祖,是以急需有后辈填补震慑力。这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失忆,柏自在又变回了那个天纵之才。
  他出关,悔过崖千尺绝壁寸裂。他白衣如昨,笑容温煦,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恬淡无欲,从未有过什么龃龉。
  不过,有些事不是说放过就可以放过的。
  家主册封大典以柏自在于内堂吐血未出做结,彼时他的血液已经不是殷红,而是一种淡泊的金色。
  仙血为金,乃是金丹化碧所致。
  白玉容恨极了那个人,恨极了那段情,也恨极了柏自在,但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她不愿容颜凋零半分,服用了驻颜丹,天上地下黄泉碧落再没有什么能催老她的芳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腹中的柏自在深受其害,无论如何都打下了化神碎脉的死结。
  ——也难为他的奇经八脉会碎成这个离谱的样子,原来如此。白决心中暗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驻颜丹,真有这等效力?白玉容当真这般丧心病狂?
  四五百年前,正是柏自在最后的心念成灰,隐遁入万丈红尘之时。彼时凌天门大劫,仙魔聚首朔方原以东半步巅,大军压阵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谁知道珞珈山居然还能在这时遭魔界不明武力突袭,化为一片乌有,引得仙道震惊。
  柏自在纵使知道了,也远在天边,修为俱灭,有心归家,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独自避世再不过问世事。
  后来白玉容居然还寻到他几回,上门几番纠缠,直到柏自在痛下决心召来了白决。白决细想之下,发觉大概是他在不知情下让人扒了那件自己脱不得的魔灵衣,被白玉容瞬时知道了藏身之所,这才让她打上门来。
  以往时日,遇到这般情况,白玉容都会下了杀手,焦土十里,寸草不留。谁让他们胆敢招惹她白玉容的儿子呢?
  可是,这次是怎么回事?
  白决还来不及细细推究其中的蹊跷,柏自在留下的冲天杀念便席卷了一切——
  杀了她!杀了她!她必须死!必须死!死!
  疯狂的吼声还回荡在心头,白决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白玉容是无辜的,那他还真不好下这个手。
  但,桃花罗刹之名,他前世便已有所耳闻。此人素性放荡,喜勾搭美男子,引其动心,拆其姻缘,乱其红线。
  照理说,世间唯一能断红线的东西应该是月老的剪子。
  可人心难测,诸事难猜。
  听说桃花罗刹以一己之身,系了千百线头,不可思议,骇人听闻至极。
  怨怼四起,家破人亡,为祸九洲之事不在少数。
  纵然错不都在她一人之身,可是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哪里容得人狡辩?更何况白玉容为炼邪功,杀稚子以补先天之气,杀弱女以填阴煞,铸下无边杀孽,罪无可恕!
  于是,义愤填膺的白决艰难地解开鞭锁,摔进斑斓石子铺就的清溪里,一身湿,满头花雨,狼狈不堪却依然不解意气。
  接着,爬起来就——跑了!
  连筑基都不是的废物点心对上成名多年的化神魔道,谁不跑谁傻,谁乐意傻谁傻,谁傻都不能是白决傻。
  他要是傻,也不能好好地养个非亲非故的儿子,还在众多师门仇家的眼皮子底下又成了次仙。
  就是后来异想天开地要娶那个命中注定的媳妇不好,可他报应也受了,怎么还能不吃一堑长一智?
  如今只可智取,不可硬拼。
  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白决到底还是太低估了桃花罗刹。
  只见高约三尺七寸的兴无界碑石前游龙戏凤,春色满园。
  一阵风过,吹动衰草连天。
  天、天啊。
  白决被活活堵在了兴无与停钟界石前二十三尺,满天飞花,视线飘忽。
  这等东西看多了,怕是要长针眼。
  白玉容媚笑了一声,从那名俊俏的金丹修士的身上下来,凝脂般的柔荑轻轻地弹了弹落下的裳摆,丹红的朱蔻显得妖娆而致命。
  “你终于来了。”
  白决深吸一口气,摆出冷眼道:“白姑娘怕不是专程在此候着我吧?”
  “小哥哥,你在说什么呢?”白玉容娇嫩的脸上露出了天真而迷茫的神色,一步一步地向着远处的白决走来。
  白决心下叹息,“小哥哥”对柏自在来说是多么致命的一个称呼,如果今日是真的柏自在于此,大概已经怒火攻心直接气昏了吧?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如今存在的只是白决,那个极为道貌岸然管杀又管埋的功德道散仙白决。
  “诶呀,小哥哥,你是不喜欢玉儿跟这个人厮混在一起吗?”白玉容笑吟吟地对着白决,伸出手指,指着那个神志不清扒着她大腿不让人离开的修士。
  白决低头盯着他看了一眼,那人衣袖上的吞天山河纹寒了他的眼,他笑道:“白姑娘,你就不怕承天剑宗的长老来围杀你?”
  白玉容楚楚可怜瑟缩了两下,弱弱地说:“玉儿好怕啊,小哥哥。你救救玉儿吧,玉儿,玉儿最喜欢你了呢!”
  如此令人作呕的姿态由美人做出来却自有一番风味,若这里站得是个心志稍微有些不坚定的,大概已经扑上去动手动脚了。然而,能够独身行走凡俗百年历尽红尘不遮眼的老光棍白决自然是不会被这点伎俩所惑。
  他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白玉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堵了回去。
  只见那白玉容微微低头,对着那名修士困惑道:“小哥哥不喜欢你呢——怎么办,玉儿不想让他生气呢——啊,玉儿有办法了!”
  霎时血花四溅,染红了满地花瓣,斑驳陆离,带着最无情的凄美。
  白玉容居然直接抬手爆了那人的灵台,她的指尖上沾染了一丝嫣红,无辜地笑着,歪歪头道:“小哥哥,你高不高兴?以前你要玉儿这样做了,玉儿照做了之后,你都会很高兴的呢。”
  白决见过的丧心病狂之辈多了去了,光这点倒还不至于让他动容,但到底还是让他彻底冷了脸。
  “白玉容,你好大本事。”
  白玉容闻言又笑:“小哥哥,我最喜欢看你用浮生姐姐的脸生气的样子了。”
  “这是承天剑宗的什么人?等等,你说白浮生?”白决并不理会白玉容的瞎话,反而趁着对方没有动手的心思尽量弄明白一些事情。
  “啊,承天剑宗?哈哈,哪里还有什么承天剑宗?小哥哥,你怕不是跟凡人住傻了吧?承天剑宗早在百年前就被灭门了呀!”
  白决愣在了原地,连他娘亲的事都忘记了追问。
  承天剑宗,灭门了?
  世人皆知,功德道散仙白决有一至交好友,乃是承天剑宗门下休离剑主秩行渊,性情冷淡若非必要绝不出世,一身吞天道服姿容俊逸不凡。更让人惊叹的是,白决战死朔方原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独子托付于他,并且逼他许下了以剑镇朔方的承诺。
  但是没有人知道,秩行渊,就是那个出卖了白决,害得他落入魔道之手沦为禁脔的罪魁祸首。
  休离剑主光风霁月,青霞观主飘渺出尘,功德白仙救苦救难,此乃仙道三至友。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之间居然也会有决裂的时候。
  白决还没从中理出个头绪来,就听到耳畔炸雷般地响起一句话——
  “你不是他,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6章 相思煞
  风过,花如雨落。
  白决心头一跳,勉力聚灵把法诀一打,退开三步,沾了满身桃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玉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怖,她不顾形象地声嘶力竭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白儿的身体里?!”
  顿了顿,她又震惊道:“是不是……是不是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哈哈,哈哈哈哈,你好狠的心啊!哈哈!老天!疯婆子!你竟然把我们母子逼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放过!我的命,我认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的白儿动手!呵,是了,如果不是这样,最后依然站在他身边语笑嫣然的人,怎么会是你?我们怎么斗得过你啊哈哈哈……”
  白决不知道白玉容字字句句里的人到底是谁,但他也没有办法追问,只好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疯疯癫癫,小心翼翼地向着兴无界的方向退去,尽量不引起她的注意。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你给我站住。”白玉容收起了崩溃,抬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寒眼神看着白决,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决自然不会如她所说的停下脚步,反而竭力运起稀薄的灵气向兴无界碑冲去。兴无是余典的地界,也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并且出手,也许不能。但白决没有办法,过于巨大的修为差距是难以弥补的,他只能寻找他人的帮助。
  飞花,青丝,风疾如刀,暴雨般纵贯天地间。
  千万片浅红的花瓣穿过了白决的身体,染上了淡淡的金芒。
  白决捂着胸口心想,下次要再有人把自己从无望海召回来,说什么也不能接受了。人这一生,死一次也够了,哪里能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尝试各种死法的?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被遮天蔽日的红线给吊了起来,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白决艰难地呼吸着。
  白玉容避开了所有致命位置,留了白决一条小命。
  “好好交代你是谁,本座也许心情好会留你一个全尸。”
  白决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咽下一口血,避而不谈道:“你既然这样看重你儿子,又为何要那样对待他?如果不看重你的儿子,又为何要害他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早知道自己不能爱这个儿子,当初为何又要生下他?”
  白玉容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接着失控地露出了残酷而狰狞的笑容:“白浮生,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不过是个偷了别人丈夫的烂鞋罢了!哈哈哈,我告诉你!你的好儿子,他成了个魔道的禁脔!你说可笑不可笑?你一辈子都那么要强故作清高,教你儿子做人要不畏强邪,行事要正直无私,宁折不弯。他呢?呵,他跟那魔道水乳交融蜜里调油,好得很呢!还恬不知耻的倒贴上去替人除了九重天煞这个心腹大患,身死道消,到头来一无所有。诶呀,连我都可怜他了。”
  “那还真是谢谢您的可怜了。”白决嘴角啜着一抹冷笑,笑不及眼底,“我是魔道的禁脔,您呢?您就是彻头彻尾的魔道吧?”
  “白决!”白玉容脸上闪过了错愕,“怎么可能是你?!”
  “啊,您的儿子大概是很钟意在下的为人,所以才特地用了燃魂契将在下从无望海抢了出来吧。”白决漫不经心地叙述到,将“特地”两字咬音咬出了着重。
  白玉容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贱人!你就是和你娘一样的贱人!”
  白决被扇得眼前一黑,吐出口血,咬牙道:“啧,真不愧是母子,骂人都骂一样的词。”
  “你说什么?!你见过白儿?”
  白决嗤笑道:“何止见过,我还上了他——”
  白玉容劈头盖脸就是一掌,怒道:“放肆!”
  “——的……身。”
  “……”
  不知道为什么,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终于,白决还是忍不住一边张开嘴吐血一边道:“大婶,你不能因为我当过禁脔就怀疑我的人品,我以后还要娶媳妇的,万一有谁能嫁我了呢?”
  白玉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大概是在思考白浮生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奇葩的。
  恍惚一个走神,白决凝聚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灵力,微弱的光芒自他眉心射向了白玉容。
  “啊!”
  红线构成的结界应声崩溃,露出了不再清明的天空,怨气冲天而起,涌向白玉容一人。
  失去了红线的束缚,白决立马坠地,摔在散满花屑的碎石上,浑身血洞痛得他差点喊出声来。想他当年亲手斩断仙骨,捏碎金身,也不过如此了。
  功德道天生势弱,论自保之力不仅不如剑修这些杀伐问道的修士,还不如那些炼丹书符立阵的杂修。
  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作为千年来唯一修成正果得道飞升的功德道散仙,白决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寻常功德道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且不说他原本就是天下第一剑宗凌天门的高徒,他转修功德道后所拜的师尊也不是个普通人物,万年功德道第一仙曲敖。
  即使依然没有什么杀伐手段,曲敖还是教了白决一招保命的术法,这招术法自然是有许多不足的,比如说超长的聚灵时间以及特别容易被打断。如今被他用在对付白玉容身上,白决自然得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否则若是被她发现了这个招数,白决大概就真的没有活路,连无望海都回不去了吧。
  距离兴无界碑还有十尺,白决咬牙切齿地向着那里爬,血痕道道,惨不忍睹。
  四尺,三尺,二尺,一尺两寸……一寸。
  “你当真是出乎本座的意料。”白玉容的声音阴恻恻地炸响在耳畔,白决一个激灵差点没被吓得岔气。
  一道红线又缠绕了过来,将白决的脖颈儿绕了三匝,吊得人离地。白决被逼得两眼发黑,好悬没被直接吊死,吐着半截舌头艰难地呼吸。
  “果然是白浮生的儿子。”
  白决自知没有活路,压根就懒得跟人白费口舌,自顾自跟那根红绳做对去了,也不看白玉容的脸色。
  红绳色泽暗沉,有些不同于他当年在他师尊手上见到的那一条。
  说起来,这等仙器也是极难对付的。
  白决兀自挣扎了半天,什么作用都没有,甚至那绳还系得更紧了些。
  “……你也是——”白玉容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却被一道横空而来的物件给打退了三步,她缓缓开口,“别白费劲了,这是月老红线,天上地下黄泉碧落,没有什么武器可以断开它——等等!这是?!”
  天外一声嗤笑。
  “小决子!爷爷给你送宝贝来了!”
  如此嚣张跋扈的语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白决他师尊的老友自称“余典”的那位,还有哪个?
  只见那红衣鬼童挂坐在枫木枝上,悬空于界碑前,袍角飘扬,却分毫都没有越过那条并不存在的界限。
  白决忍不住问到:“……你要怎么送给我?”
  余典把手一指,距离白决有一尺半远的地方落了一把木头剪子,他道:“喏,那就是了。”
  白玉容原本捧着被剪断的线头在看,闻言顿时明白了缘由,当即抛下线头,就要向那把剪子靠近。她虽然不知道这把剪子是什么玩意,但既然能剪断所谓“千断万不断”的姻缘红线,那就是极厉害的了。
  白决无奈,心知这把剪子大概就是他师尊的本命法宝了,他哪里敢不拼命?这个师尊老友根本就不是个靠得住的!要是让此物落入白玉容的手里,人间魔界天庭怕是统统都得大乱一场。
  所以,他含着一口气,调动全身上下的力量,一个驴打滚,就地滚了过去,痛得他眼角泛起泪花,堪堪吊着一口气没有昏过去。
  两人的动作都是在一瞬之间,只是白决占了先手。
  他抢到剪子,不是用来对付白玉容,反而翻手给了自己一刀,差点捅到了心脏,一命呜呼。
  这自然不是因为白决历尽磨难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个节骨眼上众望所归的疯了,而是因为那白玉容早就在柏自在的身上种下了牵丝戏,即使白决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能摆脱的。
  “呵,跟本座斗,你还嫩着点。”白玉容抬起现出原形的左手,上面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银白色的细线,看起来极为柔弱,吹口气都可能把它吹断。
  可这是牵丝戏,能瞒过渡劫法眼的半仙器,能夜半三更把白决从天涯海角给拎到眼前。当年要不是此物有损经脉,那魔道早就把白决给里三层外三层地捆起来了,哪里还能容他逃出?
  白决这回终于沉不住气了,喊到:“余典——你有本事下辈子还来坑老子!坑!继续坑!不坑我不把我师尊送给你暖床!”
  余典眨眨眼,茫然道:“你师尊为什么要给我暖床?”
  “……”
  白玉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两个害她儿子神魂俱灭的家伙了,大约没有她在,他们也迟早会窝里斗自己把自己灭了的吧?
  白决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之间,剪开了牵丝戏,稳妥地落了地。
  他带着惊人的气势,扬起繁花一片,溅起红雪如波。
  散乱的长发从末梢蔓延,化作无尽的雪白。
  白决手上剑招,腕花逐尘,利落而别有一番雅逸,嘴里喊着:“妖女!你给我受死!我今天要是不弄死你!就洗干净自个把自个送上门去给人家做禁脔!”
  如果忽略白决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朴素的剪子的话,其实这看起来也是非常有杀气的,好歹也是个曾经上弑天下虐地的剑修。
  白玉容不屑道:“黄口小儿,凭你也敢跟本座叫板?”
  话音未落,白决就被她一鞭子抽打得飞起。
  他撞碎许多落花,差点就落回了兴无地界。可惜白玉容倒是不傻,知道自己要是让他回了兴无,在余典的看护下,那就很难再有机会杀他了。
  红线遮天蔽日地从她身上涌出,破空而来,死死地拦住了横飞的白决,没让他逃出升天。
  白决眼前一片金星,狼狈得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气多,进气少。
  余典在树上作壁上观,看得津津有味,手里还捧着一个树根托来的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端的是一番惬意享受。
  他出不了兴无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白玉容稍微打听过就会知道自己是“地缚灵”,还是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天天都不能出界的鬼灵,即使是七月半天下万鬼齐出的日子他也是出不去的。
  白决看到这泯灭人性的一幕几乎要被气得要落泪了,他修仙六百余年,前三百年要爱护师弟孝顺母亲修屋种田养猪做饭,后三百年要侍奉师尊照顾儿子救苦救难上天入地。
  最后那十年虽说是清闲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有个无法用正常言语交流的“主子”,每天不是干就是在小黑屋干,那位整天有事没事就给自己加戏,白决就算有心配合他都跟不上他的节奏。更可怕的是,他还不敢不跟节奏,万一他白决罢了工,那位就要摆出一副“啊,天凉了,那本尊就去攻下东陆那十一洲半,搏美人一笑吧”的嘴脸。
  若是单纯就掀起个仙魔大战的话,白决也就认命了。可是他居然连命都不能认,一旦他作为那个引子带起了仙魔之争,作为千古第一苦情仙途的功德道,白决将要面对的就是无数的雷劫——死一个,下一道雷;死一团,下一打雷。
  仙魔之间一视同仁,天上地下唯此一事!
  偏偏那位大佬还非常硬气,许诺说自己绝对不会让白决死了的,凭他的收藏就算是用天材地宝吊命那也是绰绰有余。白决倒是宁愿死了一了百了,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辈。
  这样的人说爱你爱到骨子里,但凡是脑子没毛病的都不会信,好吗?
  “唉……”白决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如此命苦?
  “白玉容,你逼我的。”
  他一个“的”字还未吐尽,就见天地异象,阴风阵阵,漫山遍野的桃树都被压弯了主干,那些娇嫩的花瓣花苞全部都被卷离了树身,随着狂乱的旋风骤雨似的打落在地。
  灵气像泉眼般由地下涌出,整座山头都成了狂暴的修罗场。
  平生最无度,空惹相思煞。
  白玉容一生成也相思,败也相思。
  千万怨灵自天地所出涌向白玉容,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风头如刀,一片片割下了她的血肉,她这个人都模糊成了一团红泥,哪里还能识得当初美貌。
  白玉容狰狞的头颅仰望苍天,脸颊微动,看口形似乎是呼喊着什么。
  “儿……娘来……”
  白决的长发被余威吹得纷纷扬扬,他静立一旁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个场景,淡淡道:“红颜枯骨,相思无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是他师尊的本命杀招“相思煞”,简而言之,也不过是借取天地之力,招来怨灵讨债罢了。如果白玉容没有欠下那无尽的情债,他今日就算是拿着他师尊的法宝也是无法置她于死地的。
  风雨皆去,白骨化做齑粉飘散在大地上。
  方圆十里尽成焦土,方圆百里灵气枯竭。
  从今往后,尘归尘,土归土,世间无论何处都再没有白玉容其人了。
  余典拍手叫好,白决直接把剪子朝他的面门飞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别走啊,贤侄。”余典从容地接住了剪子,笑眯眯,丝毫没有愧怍之色。
  白决没有回头,仅仅是冷漠道:“我要是再跟你待近些,我迟早得给你玩死。要是我知道你是这样的‘玩命’,哪怕你是我师娘,我也是不理会的!”
  余典笑笑:“可是,你一直不肯下杀手,难道不是因为想要从她那里知道些事情吗?她能够告诉你的事,我未必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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