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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也不飞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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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他就拿着燕南慈从乾坤袋里取出来的一枚九华派雪莲玉华信物跟着那掌柜的从后门绕了出去。
  好一通七弯八绕。
  直到终于察觉不到燕南慈的神识时,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对这位珞珈山的白氏少主并不如何熟悉,只是在偶尔的茶肆酒坊里听过他的一些传闻。
  “柏自在”与九华派如今的掌门是曾经拜过把子的兄弟。
  所以,两人之间的态度自然不可能像一般仙门修士之间那样疏离。而他们两人又是多年未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亲密。
  这其中的分寸很是需要一个人去耗费心力把握。
  走出窄窄的巷口,原本稀稀落落的明灯小猫三两盏,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一片明光之海。白决感觉自己恍惚间推开了一扇门,出现在了火焰与光明的海洋里。
  巷外特别热闹,人的后脑勺跟人的肩膀都能挨挤在一块。
  欢歌笑语,谈笑言请。
  忽然一朵金光璀璨的铁花在白决跟前炸开,白决猝不及防地被吓住,就要往后退,然而他还没退两步就撞进了奇形怪状的台阁花车队伍里。他一个回头,只见身后是漫长的明火执仗,从开天辟地以来数万载的仙凡人物齐聚一堂,有真实存在过的,也有并不存在只是凡人的杜撰之物。
  白决惊魂初定,就看见台阁花车队伍的外面,拎着一大桶滚烫铁水并红炭炉子的黝黑大汉似乎是冲着他的方向憨厚地一笑。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捉弄人的样子,不过人不可貌相,谁又能晓得呢?
  接着一辆大马拉车直直地朝着他撞了过来,白决眼角的余光看见花车上架了一座弯弯的石桥石桥上刻镂着七盏云莲纹的玲珑石头明灯,桥的两头各自站着一白一玄两人,白衣的脸上戴着慈悲面,玄衣人身上却是青面獠牙的妖魔之首。
  【这位公子,你是?】
  【我是来见一位故人的。】
  【哦。】
  两个人,没有一个挪动位置让步。
  【……这桥真窄哈?】
  【还不够窄。】
  【……】
  白决那时候在想,这是哪里来的泼皮?怎么也不知道给前辈让个路?要不是我一个功德道与世无争惯了,这小子怕是要吃上点苦头。还不够窄!到底得窄成什么样子他才满意???
  【你看,这河里有长明灯。】
  【……】
  白决这回真是对这小子服气了,怎么都不走,居然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看起了河灯!
  白衣人直接从玄衣人的后背与桥阑干的修长缝隙里钻了过去。
  擦肩而过。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台下的白决硬生生地走了神。
  玄衣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拦住了白衣人,附耳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往后,当真是风花雪月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白决:“……”
  污蔑!污蔑!!绝对是污蔑!!!
  他当时在那云锦桥上不过是与那位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会有这么香丰色的发展?!
  他过了桥,直奔秩行渊定下的地方赴席,哪里有这什劳子的功夫陪那位尊主卿卿我我?!
  有病呢吧???
  白决这一失神,差点儿就被花车上堆满的荆棘给撞了个满怀。
  之所以是差点儿,那完全是因为后面有个人把他给一把拉住了,白决的后背扑了他满怀。
  他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地回头,就见他身后站着一位比他高了许多的“笑哭鬼”,闭着的眼皮子上画着一双笑意盈盈的弯弯眉眼,颧骨两侧各有一道青蓝色的泪痕,整张脸涂着厚厚的一层铅粉,惨白如鬼。
  “……谢谢。”白决到底还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自古以来的“笑哭鬼”都是由盲琴师来扮演的,也只有盲琴师才能扮演好这个人物。想要扮演“笑哭鬼”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得闭着眼睛,因为眼皮子上有笑妆,不能睁眼。而盲琴师打小就是盲的,听声辨位与寻常人无异,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笑哭鬼”好像是对白决这个连半个小楼一样大的人能否安全走出台阁花灯的海洋表示怀疑,竟然拉住了他的手,作势就要把他往外边带。
  白决:“……”
  我也不是故意要撞花车的啊,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一时间,白决怕伤到这位盲琴师,便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外走。高大的盲琴师走在前面,分波逐浪一般的将拥挤的人群逆流分开。
  “柏自在”的身体有些娇小了,白决看着这盲琴师的后背,居然感觉像山海一般宽阔无涯!


第32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三)
  白决毫发无损地从车流与人流间如溪鱼般钻了出来,他被“笑哭鬼”一双有力的手给拉着,这时候回头再看,那方两岸荆棘的花台之上的云锦桥却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一个又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从身侧鱼游而过,提着花草虫鱼的纸灯行走在大路之上,明灯喧天几乎照彻了天地之间,白决的眼前一片明光,身后也是一片明光,竟然生出被光明淹没吞噬的感觉来。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白决的瞳孔一张,骤然身侧歪斜,向着一处院落的小门里摔去。他这一回本想着挣脱那个“笑哭鬼”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谁知道他一个已经被尊主给渡了魂的人居然无法挣开!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睁开眼睛时的那副“扶风弱柳”的样子了。
  白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脸跟冰冷灰暗的地面越拉越近,几乎能看清地面上细碎的尘埃。这时候,“笑哭鬼”单手揽过了他的腰,阻止了白决的下落。
  白决:“……”
  啧,可怕。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谁!!!
  他脸色难看地缓缓别过头,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滑稽的“笑哭鬼”,看不出来原貌长什么样子。
  白决想了想,还是道:“……多谢。”
  “笑哭鬼”面无表情,瞧不出是什么态度。他指了指自己被涂成了惨白一片只剩下一点樱桃朱唇的嘴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白决:“……”
  喔吼,这还是个哑巴。
  这样想着,白决分出心神扫视了一遍这方小小的院子,高高的一棵桂木立于庭中央,参天云盖下木根盘踞出的一块奇特桌椅上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看不懂是什么木头的旧琴,琴只有六根弦,独独缺了“徵”这一弦,琴身却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最平坦的地方,想来也是十分的爱护了。
  “笑哭鬼”扶正了白决的身体,就松开手,径自走到琴前落座。
  白决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盲琴师,只见他伸出手,低下头颇为爱怜地拂过琴肩,接着正身优雅地将手指悬空于弦上。
  泠泠的琴音过耳,仿佛空山新雨,洗掉了十里花灯不夜天的热闹芜杂。
  【师兄,这是何物?】
  【琴啊,还能有什么?】
  【琴?】
  【我们剑修呢——你也知道的,全天下人都觉得我们是杀神、不好惹、脾气差,还动不动就下死手的,别人‘剑痴’‘剑痴’的叫,也没人去反驳,我们剑修的名声都给承天剑宗的那些呆子给败坏光了!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姑娘会想要我们来做相公咯。】
  【不会的。】
  【哎呦,你是凌天门的少门主啊,哪家的姑娘不想嫁给你,嗯?可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腆皮赖脸拜入你父亲门下的外姓子弟,哪里有姑娘会想要嫁给我这样一穷二白的修士?不多学点儿什么风雅的东西,我怕是要打几百年的光棍呐!可怜不可怜,你就说——】
  【有的。】
  【——嗯?啥?哈???——呦,小师弟呀,你也学会安慰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诶,不如跟师兄一块儿学学,将来好弹给你夫人——我师弟媳妇儿、凌天门的门主内人——听听?琴瑟和鸣,你就说,多美!】
  【……好。】
  这琴弹得是真好,至少比当年白决这个毫无天赋的死剑修要弹得好多了。
  岂止是好多了,白决当年弹凤求凰硬是弹出了绿云盖顶的味道,现在这个盲琴师弹得却宛如天籁,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死缠烂打,反而情与礼皆各自有其风骨。
  【算了算了,我果然是学不会如此风雅的玩意儿的。诶诶诶,师弟,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这把琴就送给你算了。】
  【……师兄,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欠下了债?】
  【嗯——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师兄我怎么是那种人呢?】
  【……多少灵石?】
  【嘿嘿……也就——马马虎虎,几千吧。】
  【……琴归我,你欠下的债,我来还。】
  【嘻嘻嘻嘻……我师弟还是我师弟,财大气粗,几千灵石撒出去听响儿,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的!】
  【……】
  【诶诶诶,师弟你别走呀!你的琴!给它取个名字呗?】
  【……就叫——长情吧。】
  【唔,好名字,真是个好名字,简直棒得呱呱叫!长琴,长长的琴,朴素又典雅——还写实!真是人世间难得的好名字!】
  【……】
  白决并不知道当年他师弟的内心是何等的崩溃,一如他今日也不知道这个盲琴师为何要拉着自己来听这样一首曲子,曲好,琴师好,琴弦却有缺,更何况听者还是一个并不如何懂得附庸风雅的人。
  一曲毕,白决迟疑了一刹那,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这位盲琴师表示一下被乐音洗涤了的谢意。
  于是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一动,朝着这株桂木上繁盛的花团劲气弹过。
  满树星星点点金白色的桂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几乎像烟雨中的那般迷蒙,落了一动不动的琴师满肩。
  自古以来的笑哭鬼都是粗布短打的滑稽打扮,这些花落在他的肩头,更衬得他滑稽之极。
  而且那树上还有一只可怜兮兮的无辜小花蛛,茫然无措地被白决给一并打落下来,八只细长的脚在半空中垂死挣扎,就是不肯落下。
  “……”白决一边死命地鼓掌,一边道:“琴师的曲子当真是仙乐,我白某人听来实在是美妙至极。”
  “笑哭鬼”默默地用正脸对着白决。
  白决:“……”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笑哭鬼”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走近还在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的白决。
  他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空无一物。
  “尊、尊主。”白决立刻就反应过来,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慌乱。
  尊主丝毫不为白决神情里的瑟缩所动,反而步步紧逼,直接将白决压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紧的门板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琴……好听吗?”
  白决压根儿就没经过大脑的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好听好听,真的是天上地下第一好听的琴音了!”
  “……”尊主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看着师兄这么认真地敷衍自己,他还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一时间,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花蛛从尊主的背后千辛万苦地爬了出来,也不晓得它是什么时候掉到尊主的肩头的。
  墙的外面依旧是热闹无比的花灯街市,打铁花的匠人将桶里滚烫的铁水舀出,高高地抛洒向黯淡的夜空。铁花的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溅在朝街的墙头乌瓦上,飞出无数的散花。
  尊主猛然抬起手,白决就是一个别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
  尊主:“……”
  他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白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尊主闭着眼睛,唇瓣颤抖而泛白,好像随时都能跟不久前吃面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尊主颓然地摆摆手,转身道:“你走吧。”
  听到这话,白决真的是愣住了,这位什么时候学会了让步?
  但他没有犹豫,用最快的拉开门栓,消失在了院子里。
  尊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捧住了还在他肩头苦苦挣扎的小花蛛,走回树下把它放在了树干上。
  小花蛛的八条腿蹿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尊主笑了笑,俯身从树根下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掏出一个檀香木盒,打开木盒,里面竟然是两只眼睛!
  眼睛底下压着一绺素白的头发,看着像是不知道哪家老朽的。
  “师兄,原谅我好不好?”
  檀香木盒里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样,四处转了转,终于看向尊主。然而,它们看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没有几眼,便颇为不屑地转向了别的地方,就好像只是瞧几眼眼前的这个人,都会污了它们的眼。
  尊主轻笑,道:“是了,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可能原谅我呢?”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尽,汩汩黑沉的血水却从笑眯眯的眼皮子底下涌了出来,划过“笑哭鬼”脸上涂抹着的泪痕。
  “师兄,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师兄,我不想报仇了,你跟我回凌天门,好不好?”
  “师兄……”
  “呵,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跟发疯似得,就你?你也知道他不会原谅你的。”尊主的脸色骤然一变,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师兄?你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师弟,嗯?”
  【白决!你不要再跪在我凌天门前装可怜!我们早就跟你这个天孤命恩断义绝!你就算是跪上三年!我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师弟……】
  【不要叫我师弟!你这个包藏祸心的无耻小人!滚!快滚!】
  【……我……】
  尊主的回忆戛然而止,门板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
  白决看见尊主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看过来,当即笑了一下,道:“外面的花灯很热闹呢,你也该多看看。”
  他从背后突然拿出一盏小兔子花灯,嬉皮笑脸道:“诶,给你盏花灯,多出去走走,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非吊我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诶,灯放这儿了,我走了啊!”


第33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四)
  白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唯有门槛儿上的那一盏粗制滥造的小兔儿睁着红彭彭的大眼睛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证明他真的来过,还留下了一盏兔儿灯。
  明红色的光影从门前一路照到庭中的桂木树干之上,还照见了小花蛛的惊鸿一瞥。
  尊主迟疑地走过去,一把撩起安安静静地蹲在地面上的兔儿灯,唇角微扬。
  【师兄……】
  【嗯?怎么了?你——嗯???你想要那个花灯?!】
  【那里……】
  【哎呀,师弟啊,你想要什么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说我就买个花灯给你,你要是不喜欢,我要怎么办?所以说,你还是要说的嘛,你说了,我就会给你买的嘛。不可能你说了我都不给你买的嘛,你是我小师弟啊,我不宠你我还能宠谁?嗯?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曾经年少的云深流伸出手指指着花灯摊子边站着的一个花狸猫面具的灯童子,灯童子不是人,他原本只是想跟他师兄说一声那里有个灯童子。可是谁知道他师兄实在是相当的眼瞎,竟然以为他指的是花灯摊子上红红绿绿的小掌灯儿,啰啰嗦嗦胡扯了一大堆,最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给他买了一只玲珑可爱的兔儿灯——那一只,绝对比今日这一只要精美多了。
  可是,尊主慢慢地将兔儿灯捧到心口,苍白如骨的手掌背上露出了铁水凝固留下的青黑色的痕迹,显得如此狰狞不堪,魔气微微逸散而出,伤口在渐渐愈合。
  “呲……”待到伤口彻底愈合,细碎的铁块脱离手背,迅速地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几不可察的脆响。
  【其实……师弟啊,我刚刚也看见了那个灯童子。可是,他身上没有行恶之气。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一直在帮那个花灯摊子挡着大风。灯童子虽然是贫苦到买不起一盏花灯的人家孩童的怨气凝聚所化,但是他们并不天生就是为非作歹的,他们跟人一样也是有好有坏的。纵其非人,但为善举,亦可容之。】
  云深流回过头,看向那个灯童子。原本可怜兮兮地盯着花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但还是努力撑开身子替这些琳琅满目的花灯挡风的灯童子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垂髫小童,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冲着他点了点头。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其中的一盏大张着嘴巴的青蛙小灯——想来应该是师兄刚刚去给他买花灯的时候顺便给他也祭了一盏——唔,真丑,完全没有这只小兔子可爱——心中弯弯绕绕,云深流回过来抬起头对他的师兄,也浅笑颔首道:
  【……嗯,师兄,我明白了。】
  一个人的回忆显得有多美好,他生活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尊主一直抱着这盏惨不忍睹的兔儿花灯,竟然就这样在庭中站到了天明。暖暖的灯芯这时候已经烧透烧空了,整个小兔子都冰凉冰凉的,带着股阴森森的寒意。
  “玄素。”
  “尊上。”
  银袍少年听到声音,立马从墙外翻了进来,他这时候额前佩戴着一串白玉片,恰好遮住了额角上的那一朵“求不得”,这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冰上寂灭之花的气息。
  他接着在尊主跟前俯首单膝跪下,自觉道:“‘瞒天令’就要开始拍卖了。”
  尊主分出一只手冲着他摆了摆,道:“你看着办吧,本尊现在就去。”
  正说着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熄灭了的小兔子灯平稳地放在了少年的头顶,少年神色不变,十分冷静地顶住了兔儿灯,这场面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滑稽!
  “收好。”
  少年习以为常地恭敬道:“是。”
  ……
  好不容易从花灯的人潮里挤回落脚的客栈,白决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位阴晴不定的尊主大人是不会追上来了。
  这样想着,他的步伐都变得大摇大摆起来。
  白决并不知道,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同样也松了一口气。
  银丝细密地在他的衣袖衣肩以及下摆上勾勒出缥缈的流云纹样,额前的玉符片冷冷地往外冒着寒气,少年冷冽的眉宇间此时此刻竟然透露出了一点儿蠢萌的味道,他整个人都蹲伏在茂密的大树顶上,仿佛一只好奇上树的小奶猫眼睛睁得出奇的大。
  他是一路就这么跟着眼看着白决平平安安地走回来的。
  白决当年养着他,亦是如此在后面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依靠自己回家,自己搬个小板凳到灶台上,自己烧面吃——嗯?为什么是面???因为他爹救苦救难白上仙就会烧个面啊!!!要别的干什么???摆着烂吗???——玄素头痛地捂住了额角。
  玄素本来也不叫玄素,他爹白决在他出生的那一天,脸色惨白得好像是自己生了个儿子似的白决抱着这个七斤四两三钱重胖小子,左想右想张嘴就给他取了个名字。
  【你既然是我师弟的儿子,便是玄门之后,那就叫云——玄——嗯,不错不错,真是个好名字。不过,我师弟早死了百年了,你以后记得在外人面前你叫白玄。】
  【啊……】
  白白胖胖的小玄素傻兮兮地看着抱着他的白决,小拳头在半空中乱晃。
  【诶,你到底记住没有啊?】
  【哈???】
  小玄素把拳头握紧,瞪大分外酷肖他亲娘的眼睛,无辜地把小拳头整个儿忘嘴巴里塞。
  【……算了算了,我真是有病,你才几岁?唉,一腔心血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不过——瞧你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比我师弟刚出生那会儿可是好多了,啧,将来一定是张祸国殃民的神仙脸。唉——真不愧是我师弟的亲生儿子呐,这样貌,也没谁了。】
  白决悄悄地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凭空运灵点起油灯,过了一会儿,又气流一掐直接灭了这盏灯。
  看到人安定下来,玄素再次松了一口气,灵巧地翻下树,神不知鬼不觉地汇入人潮之中。
  玄素很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的爹并不是他的亲爹,他的娘其实早在生他之前就已经魂魄离体灰飞烟灭了。
  所以,他一直很小心谨慎。
  毕竟这世间不要说养子了,就是亲生的儿女,也有人要嫌弃,拿来当小猪猡一般的出卖掉,为奴为婢,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大约是吸取了养师弟的教训,白决养玄素的时候,基本上都把他带在身边,免得养成他师弟当年那个面冷心冷除了跟师兄还能勉强说上几句话,其他时候能施舍个“嗯”呀“好”呀“是”的就算是流流满面谢苍天了。
  如果说云深流的童年是这样的“师弟!我回来啦!”“师弟!我走啦!”“师弟!快来看看师兄给你带什么啦!一个拨浪鼓呦!”——虽然说彼时云深流已经将近七八岁,早就过了玩拨浪鼓的年纪,可是他还是很高兴——特么他师兄出去了一年了,今天才回来一趟,他能不高兴吗?能吗???——要知道,这凌天门的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里就他跟他爹娘还有白决的娘亲四个人。而在这四个人里,他娘因为跟他爹怄气经常不见人影。至于他爹?每天不是练剑就是在练剑的地方打坐,找人是好找,可是这样一个爹,有跟没有究竟有何区别??也就是白决他娘偶尔会做上两道精致宁洲小点拎着个石头盒子来给他尝尝——就这样的日子,云深流一直过了十六年!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白决经常会指着一个人对玄素说:“爹爹拜托你一件事儿哈,看到前面那个云吞摊子了没有?去叫老板给你烧两碗云吞,记得收他的找钱,我待会儿就过来。”然后,他就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仔细观察玄素的表现。
  玄素真的是被曾经的白决给噎了一下,他当真当自己是瞎的躲到房柱子后面去就看不见了吗?
  “……”
  玄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扶额道:“我爹还是我爹,能想到回头给尊上送盏兔儿灯的,天上地下,也就这独一份儿了!还挑什么不好?偏偏是一个如此之丑的小花灯,噫——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捧着它——好好保存?”
  然而,事实往往比预料的还要刺激。
  尊主大手一挥,那盏丑到能吓哭小儿的兔儿灯稳稳地蹲在了他西陆第一魔将玄素的头顶,完全冷落了这位凶名赫赫的魔将自觉地伸了一半的手。
  玄素:“……”
  不要说话!我要静静!
  只可惜他心里早就翻了天,而表面上照旧是一副“不服来战”“任何人都给朕退散八尺”的高寒表情。
  他就这么顶着一只小兔子花灯,“嗖嗖嗖”地飞回了他落脚的地方,路过抱臂站在他房门口望天等他回来下达命令的炎魔綄离书,还被嘲笑了一声——“哎呦,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小弟弟呀,要不要姐姐喂你喝一口奶呀?”
  玄素:“……”
  我靠我靠我靠!你再这样我分分钟跟你同归于尽啊!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一柄乌体流金的大刀凭空显现,綄离书立刻转身就跑,然而她还是迟了一步,硬生生地被玄素用刀背从窗户里拍了出去。


第34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五)
  不过一夜,第二日,便是那些凡俗商贾拍卖“瞒天令”的日子。
  白决收拾收拾就跟着冷少宫主三人去了青鲩阁,青鲩阁在皓都之北,素有霜雪先至的雅名。青鲩阁高足九层,其大门自百年前建成起至今一直都是紧紧地闭着的,未曾有过为谁开启的先例。
  然而,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凡俗的富商大贾竟然就找到了青鲩阁的背后之人,还说动了对方开启青鲩阁,用于这一次的“瞒天令”拍卖。
  一群人乘着冷少宫主的飞剑在青鲩阁的顶端落下,白决换了一身粗麻素衣,宽袍广袖,显然是特意找人做的。因为粗麻素衣素来就是贫苦人家做活衣裳的常料,不可能是宽袍广袖。但是仙道中人的衣袖宽大,这样才能藏下许多东西,还有许多运灵之法需要震袖方可使出。白决这具身体本就十分的弱,未免得自己到时候众人打架,自己只能到处乱窜,他才换上了这样有些奇怪的衣裳。
  说到底,还是穷。
  一股脑儿地跳下飞剑,就看见青鲩阁的观云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伸长了脖子往外探的修士,他们对着远处指指点点,好像是在说些什么。
  “啧,承天剑宗这会儿算是真的很落魄了。”
  有一名老修士捋着长须,绿豆大小的眼睛撑着多褶的脸孔,他叹了一口气,道:“想百年前,承天剑宗还没有被西陆的妖魔血洗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如今——唉……”
  白决冷不丁地停下了脚步,想要凑过去细听,却被秦奉竹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手臂。
  “白前辈,那些事情我也知道,我给您讲讲。”秦奉竹有些落寞地微笑着,“毕竟,承天剑宗是我的师门。”
  白决别过脸看着这个一直都很傻兮兮跟不上节奏的少年,忍不住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手中没有剑,心中有剑,亦为剑者。”
  秦奉竹:“……请前辈不要乱摸我的脑袋!”
  【……要做一个好人……】
  “剑者君子,为人于世,但行正义之事,便是有剑骨。纵然手中无剑,那又何妨?”白决放下手,走到了秦奉竹的前头。
  秦奉竹的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他甩了甩脑袋,试图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却始终不能突破那一层朦朦胧胧的浓雾,看到底下的真相。
  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无法遏制。
  秦奉竹冷静了一下,便追了过去。
  青鲩阁里的空间显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了无数倍,环着中央浮空的云岚之地是足足九九八十一重漫纱垂帘,垂帘里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是看不见其内的脸孔。
  “当年我三岁,跟着我师尊居于‘表里山河’之东的幽烨天峰——现在那地方也不叫这个名字了,叫‘百里长川’,因为整个承天剑宗的立宗大阵在混乱中被破坏了很多,只剩下天峰附近百里的一小片地方——西陆的妖魔打进来的时候,师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藏在天池的泉眼里。”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有多么惨烈,但是后来我跟我师尊一个一个地给那些战死的师叔弟们收尸,光把尸体聚集在一块儿就用了三天三夜。后来师尊让我去休息,我一觉醒来,就看见眼前漫天的灵火燃起了无数的飞灰。我师尊一个人站在熊熊烈火前,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什么,然后他转过身,走过来抱起我,摸了摸我的头,跟我说:从今往后,承天剑宗就剩下我们了,我会好好教导你。”
  【……对不起,还有……罪有应得。】
  “如果不是后来方师兄带着他大徒弟终于从一处秘境里逃了出来,怕是我们承天剑宗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我师尊的休离剑在镇守不落渊,想来千百年以后,渊中妖魔皆尽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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