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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心人-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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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蒙醉意朦胧地望着他,下颌冒了些胡茬,一手拿着一瓶威士忌,敞开的衣衫下露出结实的胸膛,赤脚踩在地板上。罗走入他的房间,闻到了屋内的酒味,看到角落里堆成小山的酒瓶。
  “莱蒙,这……”
  罗微微蹙眉,刚要询问出了什么事,莱蒙已从后搂住了他,不由分说地捧住他的脸亲吻。辛辣的酒气冲得罗头脑晕眩,软倒在床铺上,而莱蒙紧紧地抱住他,身躯沉重似铁,一动不动。
  良久,罗听到了对方的低泣声。
  “莱蒙。”他抚摸着对方的脊背,就像以前那般,温声问道,“为什么不去参加庆功宴?所有人都在讨论你,英勇的莱蒙王子,未来的莱蒙国王。”
  “……莱蒙国王?”
  罗道:“只要你想,你就是未来的国王。”
  “国王?”对方苦涩地自嘲,“我不是个可悲的亡命徒,怎么会是国王?”
  罗心中一惊,捧起莱蒙的脸,从那张通红的脸上看到了泪迹。
  莱蒙凝注着他,忽然落了泪,口中发出呜咽,摇头想躲开他的视线。
  罗望着他,道:“在魂烬之巅,究竟发生了什么,莱蒙?你们真的杀死了恶龙么?”
  “我杀死的不是恶龙。”莱蒙道,“我杀死的……是我自己。”
  他双眼通红地看着银发的男子,颤声道:“你知道么,罗。我看到……”
  “我就是真正的恶龙。”
  罗一怔,瞳孔闪过些许错愕。莱蒙将额头贴在对方幽凉的颈窝,哑声道,“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我是‘莱蒙·骨刺’的那些回忆……那个红发的恶鬼,他出现了,涌进了我的记忆……”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凝视着窗玻璃上的虚影,眼圈发红:“当我感受到他的爱与恨,这个世界,就再也不是我看到的样子了。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实际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幸。我真的是‘莱蒙·索尔’么?如果是,那个血腥的‘莱蒙·骨刺’又是谁?他带给我的记忆如此鲜活,甚至比现实还要真切。
  “这几日,我一遍遍地重复他的记忆,他的伤痕,他濒死的咆哮。我几乎要疯了。我在明媚的温室里享受阳光,却忘了深渊寒彻入骨的温度。
  “我是花牌镇与狗抢食的流浪儿,不是王子;我是毁灭兀鹫城的暴君,不是帝国继承人;我是那个鼠笼里浑噩度日的实验体,不是拯救众人的勇者……”
  他说着说着,双拳发颤,抵在厚厚的玻璃上,眼角淌下泪水。
  “就算再美好,又怎么样……”金发的王子泣声道,“都是……假的……”
  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
  莱蒙浑身颤抖,难以抑制地哭泣出声。他回过身,紧拥着那个温暖干燥的身体,泪水洇透了对方的袍襟。
  莱蒙呜咽道:“我曾是个罪无可恕,肮脏龌龊的杀人狂,将怒气和仇恨施加给全世界的无耻败类……我丑陋,疯狂,就像阴沟里的臭虫……”
  “莱蒙,看着我。”
  莱蒙抬起模糊的泪眼,被一双手拂净泪痕,在那双湛蓝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告诉我。”罗道,“他是否手握砍刀,鲜血飞溅,沉重的脊背萦绕着经久不散的怒气?”
  莱蒙缓慢地点了点头。
  “再告诉我。”罗道,“他是否手拨琴弦,歌唱光明,宽阔的胸膛洋溢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莱蒙眼圈泛红:“罗……”
  “你的确是‘莱蒙·骨刺’。”罗轻声道,“但你同样是‘莱蒙·索尔’。杀戮是你,深情是你,放纵是你,痛悔是你……寂夜是你,破晓也是你。”
  “无论是恨还是爱,血还是吻,黑暗还是光明……”
  “你就是命运的法则,世界的中心,我深爱的唯一。”
  ****
  静谧的月光洒下一地长河,黑暗消溶微风的低语,薄云如妇人头顶的白纱,温柔地罩在浩瀚的星河尽头。
  火烛熄灭,夜风幽凉,莱蒙轻轻一扯,绸带从罗银白色的发辫垂落。
  二人的身影隐在一方黑暗里,莱蒙凝视着罗的脸,摩挲那白皙的肌肤,似要将对方的每一丝轮廓都印于心底。
  银发如水波般荡漾在柔软的天鹅绒床铺上。罗舒展开僵硬的肩膀,蓦地感到两点微凉落于侧颊,就像滚落的珍珠。
  他睁开眼,看到了莱蒙被泪濡湿的脸。
  “怎么了?”罗捧住莱蒙的脸,为他擦拭那些湿漉漉的泪渍。莱蒙使劲摇摇头,哽咽着笑道:“没什么,罗……只是,我只是……”
  这一刻,对他们彼此来说,都等得太久。
  罗微微一笑,撑起身,在莱蒙脸上印下一个吻。
  “我爱你。”
  他一怔,恍惚了许久,在意识到那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语。他朝面前的人看去,只看到对方比星辰还璀璨的双眸,还有明亮到足以照耀一切的微笑。
  “我爱你,罗。”
  莱蒙微笑着捧起银发男子怔忪的面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渍,与其额头相抵。
  夜与月光从他们相扣的指间淌出。
  “我爱你。莱蒙爱罗,我爱你,永远都爱。”
  四年后,索尔国王病逝,王子莱蒙·索尔在众人的拥戴下,成为万疆帝国的新王。
  在登基日,由罗·博恩主教亲自为国王加冕。据说那天盛况空前,晴空万里,彩带、鲜花与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漫天飞舞。众人高歌伏拜,索尔国王身着金线滚边的绒裘大衣,跪在镶嵌着金银玛瑙的象牙柱高台上,接受头顶的金冠。
  “愿万疆帝国,光明永驻!”
  民众热烈的呼声如奔涌的浪涛。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未曾发现,他们的国王半跪在地,悄悄牵住主教的手,亲吻了对方的掌心。
  在新王登基半年后,罗辞退了教会的职务。他将主教的位置让给了瓦什·波鲁,只挂职做一名闲散的学士,整日待在皇宫陪伴莱蒙。
  他看对方熟练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如当年那个兀鹫城里的十六岁国王一般勤勉尽责,只不过性情更为宽厚,处理问题的手段更加温和。
  每到夜晚,他就会在寝宫等候,为莱蒙守着最后一道烛光,看对方肩披月色,衣裘凝着夜晚的寒气,笑吟吟地将自己搂入怀中。
  平淡而温馨的时光,转眼过了三年。
  罗望着天边日月交替,昼夜轮换,心底偶尔会涌起一股深深的眷恋和哀伤。他没有忘记那具山洞里的残躯,没有忘记自己篡改世界的法则,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世界和平而温暖,他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将通向何方。
  【与莱蒙在一起,我已经幸福了很久很久。无论发生什么,都了无遗憾。】
  在解开心中郁结的那天,罗对着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将长发撩到背后,卷起袖口,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他手臂的轮廓,正在变淡。
  ****
  身体变淡的情况,他没能瞒得住莱蒙。
  罗记得莱蒙抬起他手臂时的惶恐与震惊,对方慌张得几乎是从床上摔了下去,匆匆裹上外袍,冲到门外呼喊宫廷医师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平静地躺在床上,任那些医师对着自己淡化的手臂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感到莫名的心安。
  原来,这就是他篡改世界的代价。
  太好了,莱蒙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等他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估计融合便成功了。到那时,莱蒙会苏醒,会新生,会拥有最完整的灵与肉,不再颠沛流离。
  罗安慰地想着,忽然泣不成声。
  这次,他是真的无法陪伴莱蒙了。
  索尔国王召集医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国王在悬赏单里诚恳地许诺道,只要能医治罗·博恩学士的怪病,用药或法术、无论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有效。
  每天皇宫都有络绎不绝的医者跃跃欲试,想要治好博恩大学士的病症。而罗对此恬淡平和,整日微笑着靠在一把躺椅上,在小花园里晒太阳。
  自从身体淡化后,他的嗜睡也明显了。但不管睡得多沉,只要莱蒙呼唤,他一定会醒过来。
  索尔国王愁容满面,不愿与对方分离,逐渐疏于政务,导致了诸多大臣的不满。
  “将来,我想从旁系宗族里挑选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继承我的王位。”
  莱蒙握着罗的手,望着对方苍白的面颊和倦怠的双眼,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想娶其他女人作王后,既辜负了她们,也给自己增添负担……是不是王室的血脉又如何?只要对方贤明踏实,把国王的手杖交给他,也是给人民一个交代。”
  罗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忽地痛哼一声,黑色的淤血沿着手臂血管丝丝缕缕地攀爬。
  莱蒙瞪大眼睛。那个给罗扎针的医师见状骇了一跳,惊道:“抱歉,陛下!可能是哪里有疏漏,我这——”
  砰地一声巨响,医师被国王怒不可遏的一拳打得头破血流,连连惨叫。宫廷的卫兵见状都围上前,莱蒙怒道:“把他给我拖下去,关到大牢里严刑拷问!问他是不是故意陷害博恩学士的奸细!”
  那人哀叫着被卫兵拖了下去,嘴里苦苦辩解道自己是无心之失。莱蒙充耳不闻,只扑到罗身边,用嘴将脓血一口口吸了出来。
  罗看着这一幕,虚弱地撑起身子:“莱蒙,你不必这么做……”
  “别说话。”
  待看到对方手臂恢复原色,莱蒙才缓了一口气。他怔怔坐在床边,望着罗苍白如纸的皮肤,头颅低垂,落下泪来。
  “不要哭,陛下……”
  莱蒙拼命点头,胡乱擦拭眼泪,将罗抱在怀里,呜咽不止。罗安慰着哭泣的爱人,道:“莱蒙,那名医师,是无辜的……我感受得到,他没想害我……你饶了他吧。”
  “好。”国王道,“我答应你。”
  当晚,狱卒斩杀了那名医师,而国王站在牢外,冷眼旁观。
  “陛下。”一名臣子忧虑地说,“现在很多医师得知博恩学士怪病难治,唯恐避之不及。这样一来,恐怕没过多久,就无人愿医治学士了。”
  “是么?”
  莱蒙国王平静地注视着牢内的斑斑血迹,冷冷道:“给我暗中颁布下去,不要让学士知道……凡是医者,对病患避而不治,格杀勿论。”
  就这样,全帝国的医师,都在国王的密令下,不得不前往王城,治疗学士。他们在罗面前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内心却惶惶不安,生怕国王的屠刀落到自己的头上。
  同时,索尔国王也在爱侣重病难愈的焦虑中,变得愈发乖戾。他多日不理政务,滞留寝宫,被大臣批评也不以为意,反倒暴力压制,就像变了个人般粗鲁野蛮。
  而看诊罗的医师们,但凡有一丁点失误和不耐,过后都会被拖入地牢,暗中处死。
  这一切,都是莱蒙背着罗,偷偷展开的行动。而罗终日困倦,竟也全然不知。
  这种状态维持了将近一年,帝国内部的权力网突然变得岌岌可危。不少人对当今的国王心怀不满,更有甚者认为是罗·博恩是造成一切隐患的罪魁祸首,想要派出刺客行刺这位重疾在身的学士。
  风言风语如瘟疫般在皇宫流窜,就在这个紧张的关头,突然又有人说,博恩学士的怪病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佛了。。反正完结就在这几天了,就不死命肝字了。。现在的文字水准相比开文时已经下降了许多,本砣还是想做一条保证质量的咸鱼QAQ(土下座)


第127章 永恒
  “诸神保佑,罗!这真是太好了!”
  莱蒙抱着他,欣喜若狂,像孩子一样在寝宫内转圈。罗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同样感到惊喜,搂紧了莱蒙的脖颈。
  【太好了……】
  罗感到泪水从自己眼角滑落。
  【若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天、一分、一秒……】
  他不知真实的情况,另一边,莱蒙却隐隐猜到了怪病的真相。
  “陛下,东南地区的城镇近日发生了灾祸,您瞧,我们是不是该……”
  “不用管。”
  “什么?”
  帝国的议事团愕然望着面无表情的国王。莱蒙翘腿坐在铁王座上,漫不经心地锉着指甲,道:“且看一段时间,如果灾情无法遏制,再议此事。”
  这一拖,就拖延了足有数月。相比他之前雷厉风行地救济决策,实为古怪。
  期间财务阁收到了诸多请求赈济的上书,但财务大臣询问国王,对方都是漠然置之,拒绝拨款。
  “这些玫瑰开得真好看。”
  在每日匆匆结束议事,索尔国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陪罗坐在花香弥漫的花园里,十指相扣,耗费一整天的时光,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与罗更久地在一起便是他唯一的愿望。在得知对方可能会慢慢消失在世界上后,王位、权力、皇冠、子民,乃至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变得无足轻重。
  “莱蒙,你这样整天陪我待在一起,不会耽误国事么?”
  国王凑唇去亲吻他,“不会,我亲爱的。你放心吧,我都是处理好所有事务才来陪你的。你只需要享受阳光与花香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荒废政事的真相。
  【罗不知道我骗了他,还以为我是那个英明睿智的索尔国王……只有在他眼里,我才是世界的准则。
  现在,因为我的荒唐无稽,已经遭到了许多人的不满。那些昔日支持我上位的人,要么在苦心孤诣地劝诫我,要么在背后等着捅我一刀。瓦什也多次跟我劝说,询问我这么做的理由,但我要真说出来,谁又会信呢?
  若我不这么做,当我的仁慈国王,善待他人,体恤民众,罗就会消失。
  而一旦我重新成为暴戾恣睢的暴君,他反而不会消失……哈哈哈,命运之神直到现在,还在玩弄我们二人。
  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永无宁日的幸福……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字迹写了又涂,涂了又划,被泪水晕染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我决定了,我只要罗。
  除此之外,就算一切都毁灭,我也不在乎。】
  ****
  罗没想到,来行刺自己的第一人,竟然是银麟骑士。
  “你知道么?他疯了。”
  利刃横在他颈边,罗望着怒不可遏的黑发男子,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你在寝宫里待了这么久,不闻门外事,活得倒是轻松。”艾厄厉声道,“莱蒙现在已成了一名令人发指的暴君!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么?之前为了治疗你,他暗自杀了足有三十余名医师。我想他也有难言苦衷,便饶恕了他。但现在——”
  刀锋朝银发男子柔软的喉结又移近几分,艾厄面色凝重,黝黑的瞳孔深处似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他什么也不在乎了。”良久,骑士抬头道,“无论是受苦受难的民众,还是他自己的王位。他都不在乎。我不清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却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你怪病消失的缘由。”
  罗震惊道:“为什么?!你说莱蒙是故意变成暴君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治疗我的病?”
  “这是我的推断。”艾厄寒声道,“但毫无疑问,你是罪魁祸首。”
  罗蓦地瘫在床上,双目失焦,怔怔地出神。艾厄见对方也茫然无措,沉默半晌,还是将行刺的匕首收了回去。
  “这次我不杀你。我相信莱蒙变成这样不是你的本意……但我希望你能承担起一定的责任,圆满解决这件事。”
  黑发的男子面容冷肃地推开门,冷冷道:“下次再见,究竟是国王被废黜,还是你性命终结……选一个吧。”
  ****
  不久以后,由于国王惰于问政,不理国情,万疆帝国的民众在艰难挺过几次天灾后,陷入了无人救济的困境,哀鸿遍野,饿殍如山。
  只不过,这次的元凶不是恶龙,而是他们的统治者。
  “莱蒙。”
  又一日,在宁静的小花园内,罗靠在莱蒙肩头,平静地问:“现在的万疆帝国,还和平么?”
  他刚从其他人那里偷偷了解到,现在已有三分之一的地域被灾难席卷,流离失所的民众难以计数。
  “当然,罗。我一直遵守着与你的约定,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莱蒙望着他,语调轻松。虽然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但罗却看见了他疲惫抽搐的眼角,摸到对方手心沁出的冷汗。
  “嗯,我相信你是一位好国王。”他将头轻轻依靠在莱蒙肩头,眼睫低垂,道,“向我发誓,莱蒙。若你欺骗了我,我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什么?!”莱蒙几乎要跳起来了,瞪圆了眼睛,嘴唇颤抖,“别开玩笑了,罗。这一点也不好玩。”
  罗浅笑道:“怕什么?反正你永远不会骗我,不是么?”
  莱蒙躲躲闪闪地说:“不,我决不发这种誓。别为难我了,宝贝儿,也别拿自己的存在开玩笑。”
  他捧起罗的脸,堵住那双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唇。罗静静注视着对方颤抖不停的眼睫和紧闭的双眼,在心底叹息一声,闭上双眼,迎合了对方焦躁不安的亲吻。
  隔天,莱蒙一如往常提前回到寝宫,却再也没见到罗的身影。
  “罗……罗?罗——?!”
  他疯了般在宫殿里寻找,骇得路过的仆役大惊失色。莱蒙崩溃般扔开床铺上的软枕和被褥,砸烂了桌上所有的纸笔和书籍,打碎了衣橱的门,也找不到那个等候他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哭泣道:“罗——宝贝儿,我的爱,别捉弄我了,快出来吧!罗——”
  他呜咽不止,随手摸到一本书,掷了出去,从夹页里掉出一份信。
  莱蒙一惊,慌忙将信拿起,见到上面是罗清隽的字迹,顿时喜出望外。
  对方说,他在帝国东南方的地区等他。
  ****
  莱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备马,准备前往东南方。那天空气闷热,阴云笼罩,天边雷声隆隆,不一会儿就刮起了猛烈的强风。
  莱蒙披着一件黑斗篷,只带了两三名随从,骑着一匹健硕骏马,离开了皇宫。
  一路上青紫色的闪电在云层嵌出刺眼的纹路,莱蒙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跑了七八日,避开瓢泼大雨的倾泻,顶着晴空艳阳的照射,终于抵达了信中描述的地方。
  结果,他只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土地,还有坟冢上哀声哭泣的流民。
  “我的孩子要饿死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抱着一个干瘪的婴儿,裹着脏乱的头巾,见人就哭道,“救救我的孩子吧……”
  女人的哀嚎不过是这个地区最寻常的曲调。除此之外,排队迁徙的男人,风霜满鬓的女人,行将就木的老者,无人看管的幼儿,包括啃噬尸肉的黑鸦和狂犬,所有人或物都蒙着一层森诡可怕的阴影。
  他们双眼瞪大,空洞无神,活像行尸走肉,只知一味向前走,木然地等候着命运的安排。
  “陛下……”
  一名随从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国王。亲眼见到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后,莱蒙双眼晕眩,手脚冰凉,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几乎要晕倒在这片荒凉幽谧,淌满鲜血的土地上。
  “这……”他颤声道,“这……这就是……”
  他的万疆帝国。
  一个充斥着荒芜与绝望的,惨无人道的地狱。
  其他随从见到这副人间惨相,望了一眼他们魂不守舍的国王,也惴惴不安,不敢言语。
  令人压抑的沉默后,莱蒙忽然说道:“你们几个,快速给财政阁传信!”
  随从当即掏出纸笔,道:“有什么吩咐,陛下?”
  “告诉财政阁,派出车队,拉几车物资过来这边,越快越好!”
  十几日后,赈灾的车队终于到来,安抚无家可归的流民。在此期间,莱蒙亲自头戴金冠,向民众们道歉,并许诺再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他连日奔波在几大灾区最前方,累得头晕目眩,却只是咬牙硬挺,想尽可能补偿由以前的昏庸酿成的惨剧。
  然而,即便是亡羊补牢,也有大批人死在这场灾难中,再也无法生还。
  日暮泣血,莱蒙望着一座座荒凉的坟茔,见那些墓碑上停歇着叫声喑哑的渡鸦,哀伤的牧歌正从群山另一侧传来,渺漫地诉说着昔日的欢笑与幸福。
  “是我的错……请宽恕我的罪孽吧,我无辜的子民们。”
  残阳仿佛淌出鲜血的黄金,国王跪倒在尘土弥漫的大地上,满目苍茫,眼眶泛红,在胸前画了几个十字。
  他泪流满面地将额头贴向地表燥热沉重的土块,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莱蒙一怔,转头一看,看到了银发男子静默的身影。罗站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他,嘴角弯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我一直相信……”他轻声道,“亲眼见到这个悲惨的世界……你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莱蒙。”
  罗微笑着抬起手臂,想要扶对方起身。他的手臂再度成了朦胧的虚影,仿佛即将消失一般缥缈无形。
  国王站起身,再也抑制不住地奔上前,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哭泣道,“我分明不想做选择,从来不想!罗,你说——这可恶的世界,这该死的命运——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而已……】
  渡鸦飞离静默的墓碑,嘶哑地嘎嘎大叫,扑棱着翅膀,血红的双眸里映着二人相拥的身影。
  罗抱着哭泣的国王,听到那一声声肝肠寸断的“为什么”,靠在对方颤抖的肩头,胸腔传来心碎的泣声,默然流下一行热泪。
  ****
  在离开皇宫时,罗没有带任何人,只骑着一匹马。离开帝国的皇城后,他便将马儿放回了无边无际的平原,任其驰骋。
  那时,他遥望着骏马自由奔跑的背影,远眺一望无尽的蔚蓝天幕,顿觉心境开阔。他想,世间万物看似失衡,其实很公平,皆有生有死,有根有源。
  既然他是这世界的一员,弥留之际,也该落叶归根。
  他回到了昔日“罗”被领养后,所待的那个小村子。经过莱蒙的治理,这边已经变成了一个富饶的村庄,民风淳朴,众人安居乐业,再无人寻衅滋事。
  罗剪去银色的长发,染成普通的苦茶色,从镜子里一望,和昔日的亡灵罗一模一样,只是悚人的眼洞变成了湛蓝的眼睛。
  他穿着最朴实的衣裤,涂黑面庞,说自己是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依旧受到了村民们热情友善的接待。
  村长为他安排了住所,罗重回到那所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小屋。他看着安谧温暖的小院,绽开一抹笑,卷起袖子,熟练地修葺篱笆和房檐,将领到的鸡崽和猪崽赶进圈里,弄好了一个小家的雏形。
  他将菜籽播到地里,每日没别的事情,就与其他农民一起,勤勤恳恳地下地耕耘。有些人家看他相貌俊俏,踏实肯干,想将女儿许配给他,罗一概淡笑着回绝,孤身在那间小屋子里居住。
  他说,我有我一生的挚爱,除了他,我别无所求。
  话虽如此,他每晚在入睡前,都会察看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开始是手臂,后来是肩膀,再后来是腹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吞噬着他的肉体,预示着他化为虚无的未来。
  对此罗安之若素,吹熄蜡烛,一个人躺在床铺上,望着墨蓝色的夜空,阖上双眼,陷入了一场温柔甜美的梦境。
  梦里,有他的爱人。
  罗以为余生都将在梦中与爱人见面,谁知在一个月后,村里来了一个新的流浪汉。
  “打扰了,请问你们见过一个叫‘罗’的人吗?”
  “你问我是谁?嗯,我是他的爱人……啧,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他在哪里吧……”
  一个红发青年背着一只破烂的包裹,披着破披风,踩着双破皮靴,破破烂烂地来到了村庄,只有脸上的笑容明亮得犹如晴空之阳。
  “嗨,伙计,我是‘莱蒙·骨刺’。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痴情的诗人,或是深情的音乐家。我不是什么可疑的坏蛋,流浪到这里,只想寻到我的挚爱……”
  那时,罗正汗流浃背地在田地里劳作。他扛着锄头回到家,一推开门,就被满院歇斯底里的鸡叫吓了一跳。
  “喂,小东西,别乱跑啊!我又不是想宰了你炖汤——”
  他怔怔地注视着院内鸡飞狗跳的场面,还有那个忙得不可开交的红发青年,手里的锄头咣当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红发青年听到那声响动,捉鸡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他直起身,望着门边的爱人,良久,拼命揉了把脏兮兮的脸,笑道:“你回来了……哈哈,还是你这副样子,我看的时间比较久,罗……”
  话音未落,对方已扑进他的怀里,泪如雨下。莱蒙揽过罗的后脑,进行了一个漫长的深吻。两人额头紧贴,捧着彼此的面颊,靠在一起,不愿有片刻的分离。
  罗仰头望着他,哽咽道:“你不是该在皇宫么,莱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莱蒙温柔地拭去他的泪迹,叹气道:“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事情,罗……”
  说着,他撩起了衣摆。
  罗怔然看着眼前的红发青年,在一层单薄的衣料下,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逐渐淡化消失的躯体。
  “这……”罗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愕地抬头:“为什么你也在消失,莱蒙?!”
  莱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道:“我想你,想啊想,我就消失了。”
  罗痛心地摇摇头,再度抱住了对方。莱蒙拍着他的脊背,感受着小村庄宁静的风声,轻声道:“不用担心,皇宫那里,我已经处理好了……索尔国王的退位不需要大张旗鼓,新的继承人已经被接入皇宫,等时机成熟,就能立为新王。”
  莱蒙捧起罗的脸,笑道:“现在,远在王城的事情,已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了。与其担心那些,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些乱跑的鸡崽赶回鸡窝吧。”
  ****
  他们终究厮守在一起。
  他们一起眺望破晓的天光,纷乱的云影,还有黑夜浩瀚的星海,十指紧扣,形影不离。众人只知他们非常相爱,却无人知道他们走过了多么坎坷的路,流了多少悲伤的泪水,才拥有此刻的幸福。
  后来,他们离开了村子,说要前往更远的地方,走到世界的尽头。
  红发的青年曾笑着说:“虽然这世界可恶透顶,但只要在碎石瓦砾里翻一翻,还是能拾到鲜花的。”
  临行前,有孩子跑到高高的山坡上,看那一双身影迤逦在斜阳下,消失在山的另一边,就像一场即将消散的幻梦。
  孩童们沿着宽阔的草地奔跑,在灿金色的夕光中,哼着红发青年常常弹奏给他们听的童谣,随风吟唱的诗歌,与蒲公英一起流浪在空旷的山川。
  【找到了。
  什么?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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