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亲力亲为。
  绿丛掩映间,他并未注意到坐在廊边的封如故。
  封如故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漂亮孩子的形影,他趴在井边,吃力地拽着绳子,把水桶一遍遍拉上来,又一遍遍把桶放下去,周而复始。
  他走过去,问孩子:“在做什么呐?”
  “月亮,水里,有。”孩子说话有些问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捞起来,完整的,给义父。”
  封如故禁不住对那幻境里的孩子微笑了,顺口道:“小红尘,我……”
  耳边传来水桶脱手的轰然落水声,击碎了封如故的幻境,叫他瞬间清醒过来。
  ……糟了。


第16章 火光少年
  被疾步奔来的如一从廊上一把拉起时,封如故站立不稳,扑在了他的怀里。
  封如故没心没肺地对如一笑:“哎呀。”
  如一面如寒霜,一张薄唇抿得发白,握紧封如故右手腕的手隐隐发抖,口中紫檀也被他咬出了一条裂纹。
  封如故似乎不知道他在气愤些什么:“怎么了?原来你不叫小红尘啊?”
  说罢,他嘀咕一句:“师兄他老人家不会骗我吧。”
  听到“师兄”两字,如一的神情柔和了一瞬,周身戾气锐减。
  “看来没错。”封如故往前迎了一步,“以我的辈分,唤你一声小红尘,好像并无不妥吧?没想到大师反应这般大,如此厚爱,真叫封二受宠若惊了。”
  如一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失常,竟然握了封如故的手,立刻放了开去。
  封如故却不肯放过他,负着手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带着一点晨起后的沙哑,用来挑逗人真是再合适不过:“《楞严经》有言,‘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封二虽然酷爱自由,但若是如一大师愿意以己为锁,封二倒不介意被缠缚一世……”
  他进一步,如一便被逼得退一步。
  到最后,如一被逼到廊边,踉跄一步,险些一脚踏空阶梯。
  封如故看他失态,目的得逞似的大笑起来。
  如一霜雪似的脸颊染上一抹略带羞恼的红,更衬得耳垂红痣鲜艳。
  他一言不发,振袖而去。
  封如故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在绿影间完全消失,才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
  荆三钗的声音突兀在背后响起:“你对他倒是用心良苦。”
  封如故头也不回:“你什么时候醒的?”
  荆三钗趴在窗边,头发未梳,眼角还带着一点宿醉的红意:“你被他摁着的时候。”
  封如故说:“听人墙脚,耳朵流脓。”
  荆三钗反唇相讥:“诱僧破戒,天打雷劈。”
  封如故喊冤:“天地良心啊,我没有。”
  荆三钗一边撑着窗沿从窗中跃出,一边拆穿他:“天地良心,又不是你的良心。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他望一望如一消失的方向:“你是真的对他很上心。为什么?”
  封如故:“何以见得?我只是爱看小和尚无地自容。”
  荆三钗:“得了吧。从你被你师父捡回来我们便相识,你用不着跟我耍花腔。……你刚才是不想叫他开口说话,可对?”
  荆三钗又道:“我走踏江湖道,不算百事通达,也算见识广博。那秃驴是寒山寺人,据我所知,寒山寺寺规向来谨严,还喜欢对寺规删删改改,直到去年,寺规共计一千八百零三十五条。其中一条有言,闭口禅期间破戒,乃是对佛不敬,是坏道之举,需自罚十鞭。你方才分明是怕他开口破戒,才句句抢白的,是也不是?”
  封如故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啊,有这回事吗?”
  荆三钗沉默半晌,看表情是在斟酌自己要不要抽死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我昨夜喝得糊涂了,忘了问你。……他就是那个人吗?”
  “哪个啊?”
  荆三钗的脸扭曲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下了一口气:“就是在那个时候,你说,你不会死,你答应一个人要活着回到现世,接他回家的那个……”
  封如故懒懒散散道:“忘记了。”
  荆三钗见他油盐不进,气得跳脚,伸手抽他:“你给老子装什么傻!”
  封如故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却像是被碰到了什么痛处,骤然抽了一口气。
  荆三钗登时忘了恼怒:“怎么了?”
  封如故卷起袖子,只见右腕上红了一大片,隐隐浮现出指痕白印。
  荆三钗脸色微变:“……他伤了你?”
  封如故翻着手腕吹气,满不在乎道:“他不敢。你难道忘了?我从小就不经打,摔一下磕一下就会这样。”
  这倒是事实,封如故用剑是一把好手,同时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玻璃人。
  荆三钗啐他:“一个剑修,这般娇弱,还有脸自夸。”
  封如故道:“为何不能自夸?我是天生的公子少爷,身娇体贵,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荆三钗:“……你倒是真不怕被我打死。”
  封如故把袖子放下,遮住手腕,笑道:“不会,我欠你的债还没还清呢。”
  ……
  另一边,如一脚步匆促,直到了僻静处,才站稳了脚步,闭目沉心。
  初初听到那声“小红尘”时,如一恍然间竟真的以为是义父在叫他,一时乱了心神,冲去一看,唯余满心失望。
  但那种轻松又慵懒的语气,又让如一想起了自己还小的时候。
  ——义父酒醉一场,拿筷子敲着自己的脑袋,笑着拿他为自己起的名字编词来唱,“游红尘,笑红尘,醉眼阅尽古今人。”第二日起来又觉得口渴,揽着枕头不肯起床,撒娇喊着头痛,一口一个“小红尘”,唤他倒水。
  方才,云中君的口气,确然与义父唤自己时有些相像。
  但如一想想,又觉得滑稽。
  义父的脸,他难道会不认得?
  许是太过想念的缘故,他竟把最不该认错的人认错了。
  ……
  荆三钗看得出来,封如故跟那位叫如一的大和尚渊源不浅。
  但既然他有意隐瞒,他也不好多嘴什么。
  几人将小魔修安顿好后,便要离开。
  荆三钗问封如故:“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封如故说:“去米脂山一趟。”
  “米脂山?那倒不错。”荆三钗随口道,“这时节去,你们应该能赶上一场热闹盛事。”
  “何事?”
  荆三钗大叹:“他们三年一度的酬神祭典,就在这两日开始。听说规模极大,且神秘莫测,我一直想去见识一番,不过我近来事多,你还来给我添麻烦,看样子我也只能等下个三年了。”
  ……酬神?
  就连罗浮春也听出了些端倪,与桑落久对视一眼。
  那黑衣人连杀十六人后,在文三小姐悬颅的树下,放了一片榉树树叶。
  寒山寺僧人陈尸的米脂山,恰是十六个被杀地点中唯一盛产毛榉叶的地方,而这地方,居然有一场听起来颇为可疑的盛事即将举行。
  似乎……那黑衣人是在有意诱导他们的行动方向?
  桑落久小声对封如故道:“师父,我们还去吗?”
  左手持握烟枪的封如故含着烟嘴,没有回答桑落久的问题,而是转头问如一:“大师,我头痛得很,你决定去不去罢。”
  桑落久不知师父为何要征询如一的意见,但还是转向如一:“……居士?”
  如一本来静立在一侧不言不语,被点名后,也只是淡淡的一点头。
  去。
  那是寒山寺弟子无端惨死的地方,凶犯留下的线索既是有意指向于此,那他身为护寺之僧,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尽管他听到“酬神”二字时,心里便不可抑制地升上了一股厌烦和焦躁。
  这股心绪,从他们来到米脂山下的水胜古城、听到酬神舞的唢呐声,便如蛇一样,冷冷缠上如一的心。
  他面上不显,心中为佛不允的恶意却层层上涌。
  如一厌烦一切神祗,以至于他初入佛堂,听到诵经声时,心中一度暴躁难耐。
  其原因,要追溯到数年以前,他刚刚出生时。
  二十三年前,他出生在一处偏僻远人的山中小村。
  他呱呱坠地之日,亦是母亲血崩而亡之时。
  父亲在母亲刚刚怀上身孕时无端暴死,他一落地,又带走了母亲。
  此等孤星命局,本该遭人厌恶,但他的出生却并没有带来厄运,反倒成为了全家人的希望。
  外祖父将身上还带着血、秽物和脐带的他,用襁褓囫囵包起,送到了山中庙祝处,奉上先生写好的生辰八字。
  庙祝摸一摸他的额头,笑赞一声“好”,便将他抱入其中,以神水净身。
  从此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包括外祖父在内的任何亲人。
  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一”。
  因为他是为神而生的食料,就像一只圈在笼里的畜生,没有人闲到会给一只鸡或一头猪起名字。
  村子里,有一个保佑了大家数十年的“神”。
  神从数十年前便降临了这个村落,以呼风唤雨、复生草木的神术,保此地土地丰沃,居民不需多加劳力,便能坐收良田,安享乐业。
  神的条件是,村民要修建一处祭台,定时祭献阴时阴刻出生的孩子,而他会将孩子的魂魄收到身边,叫孩子们做他的道童,替他做事,而孩子们也会吸取他身上的仙灵之气,不日魂魄便能登仙,成为仙童。
  一边是哪怕不用费心劳作也能吃饱喝足的好日子,一边是想生多少就有多少的小孩,这闭塞山村里的民众自是不约而同地齐齐倒向前者。
  阴时阴刻的孩子不好生,但大家齐心协力,群策群力,总能有办法。
  村妇们自小受到教育,只要躺倒劈开腿,并懂得挑着时间生,受用不尽的好日子就能来了。
  大多数山民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孩子能成为仙童,而人世中的他们,能过得幸福飨足,双方都能获得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也有山民好奇,去挖过所谓“仙童”的尸骨,发现他们也会腐烂生虫,化为白骨,没有任何“登仙”的征兆。
  可那又怎么样?
  能下雨、能带来丰收的神,就是好神。
  在被山民恭恭敬敬地祭祀了数载后,神提出了新要求。
  阴时阴刻出生的孩子固然是好,但最好的,是阴时阴刻出生、且长到九岁的童子,而且越“纯净”越好。
  所谓的“纯净”,是指不通人言、不通世务,心智懵懂,不染杂质,灵魂通透的,真正的自然之子。
  神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大家自然是要满足的。
  于是,他们有了神庙,有了专门豢养孩子的庙祝。
  哪家生了阴时阴刻的孩子,怕养出感情,便在孩子刚出生后就抱到庙祝这里,净身洗涤后,就由庙祝养起来,一直养到九岁,期间仍用阴时阴刻出生的婴孩祭祀,直到第一批被豢养的孩子长到九岁,山中便会召开酬神典礼,杀子祭神。
  “一”自幼安静,少哭闹,且在褪去初生儿皱巴巴的样子后,眉眼甚是漂亮喜人,因此被庙祝顺利选入内堂。
  所谓内堂,实则是一间巨大的牢室,只有一方楔着通铁条的小窗,用来透气。
  他就在这间牢房里,和其他的祭品一起长大。
  他们的饮食是整个村中最好的,每日三餐都由庙祝送进来。
  他们只会唱酬神歌,这是他们在这里唯一可以“学习”的东西,每个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庙祝天天在外面唱,他们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便只能咿咿呀呀地跟着学。
  除此之外,他们与外界唯一的接触,便是神庙外偶尔传来的村民聊天声。
  他们有些聪明的,像是“一”,能勉强听得懂人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学会说话。
  祭品们被养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对外面的世界不怎么感兴趣,觉得人本来就该这样像他们这样,哪里都不去。
  孩子中,只有“一”喜欢看着外面,看着天际由弦而圆的月、偶尔在铁窗边栖息的麻雀,模糊地想,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为什么它们会动,为什么它们可以来了又走。
  在“一”七岁时,有小孩违背了父母的警示,跑到庙后,趴在窗户上,对他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一屋子穿着白衣长袍的小祭品们迷茫地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有些慌张。
  外面的孩子见他们软弱可欺,愈发肆无忌惮地逗弄着他们,说他们是全山人养的猪,并往小屋里丢起了石头。
  大家都呆呆的,直到石头打破了一个孩子的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他捂住头,因为尖锐的疼痛发出哭嚎。
  “一”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察觉到里面的“猪”有了动静,为首的孩子叫停了大家丢石头的举动,同样走到窗边,大胆地冲“一”翻白眼,吐舌头。
  “一”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看到“一”的表情,那孩子愈发兴致勃勃,冲他勾手指:“你,过来。”
  “一”听话地走上前去。
  孩子伸手想抢他的腰带,却因为缝隙太小,他伸不进手来,只好对“一”说:“你,再过来一点。”
  “一”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的腰带,便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指了指腰带,问他是不是想要。
  孩子嬉笑道:“小猪崽,真乖。快给我。”
  “一”听得懂“给”字,便抬手握住了他卡在窗外、不得进入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入狭窄的窗格之内,请他来拿。
  小孩胳膊碾过铁窗,发出脆生生的骨骼折断声。
  他顿时爆发出嘹亮的惨叫与哭嚎。
  “一”睁大了眼睛。
  他想,怎么和我们一样,都会叫呢。
  这是“一”平淡乏味的人生里,唯一有些趣味的发现。
  外面那些和他们长得一样的人,会痛,会哭,会叫,和他们一样。
  但为什么他们在外面,而自己在里面呢。
  闯祸的孩子自然是被训斥了。
  而他作为重要的祭品,也得到了最大的优容。
  “一”就这样无风无波地长到了九岁。
  某天,他换上了一身极好的素色衣裳,被庙祝带出了小屋。
  和他一同带出的,还有其他两个和他差不多同时出生的孩子。
  他被带上了裹满红布的祭台,祭桌空空,上面摆着三个黄色的深腹铜盘,空空荡荡,一会儿将会摆上三个孩子的小脑袋,待神享用。
  全村的人,不论老幼,都打着火把,聚在台下,虔心许愿。
  孩子一出生便被送来这里,因此他们不认得台上的三个孩子各自是谁,省却了多余的心痛,唯余满心虔诚。
  素衣的“一”被绑在最右侧。
  庙祝叫三个被绑起来的孩子唱酬神歌,他们便唱了。
  “一”却对面前一大群齐唱颂歌的人们更感兴趣,只顾着盯着他们看,唱得不很用心。
  一曲终了,庙祝默默诵念着难懂的经文,举着一把小小的牛耳尖刀,走到左起第一个孩子面前,割断了他的脖子。
  被绑住双手双脚的孩子,头一歪,就没了声息,喉咙里的“圣血”泉似的涌入庙祝另一手捧着的铜缸里。
  剩下的两个孩子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
  一盆鲜血放尽,庙祝拿了绒布擦擦刀神,取了一个崭新的铜盆,走到了第二个孩子面前。
  孰料,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叫:“着火了!!!”
  那火降得古怪,宛若天罚降临,不是由一点燃起,而是瞬间烧着了每一幢房子,漫天火星如狂蝶飞舞,映红了半边天,隐见业火红莲的地狱之象。
  大家也顾不得祭神了,纷纷哭喊着奔回家,去抢救值钱的财物。
  台下的人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
  庙祝见自己的家也着了火,不禁着了慌,掉头看看被绑得紧紧的两只祭品,想着他们应该不会逃跑,便也扔了尖刀,一头扎向火海。
  庙祝跑走后,一道黑影轻捷地从旁跃上了祭台,先替“一”身边的孩子松绑。
  没想到那孩子并不好奇救他的是谁,反倒对火更感兴趣,跌跌撞撞地往火中奔去,那黑影喂喂两声,发现追之不及,又怕耽误时间,被人发现,只得一掌劈晕他,把他背在背上,又抓紧时间替“一”解开绳子。
  “一”看着他戴着的面具。
  那是一张在市集里随处可见、他却从未见过的丑角面具,涂得花花绿绿,好不滑稽。
  火中传来了山民们无力回天的绝望哭声,袭人的热力已经传到了祭台这边。
  滚烫的火风掀起丑面少年乌黑的长发。
  他一边解着绳子,一边对着一朵散着绮丽灵光的花说话:“燕师妹,我游历到了一个偏僻地方,听说有人祭山神,便来看一看热闹。没想到,这神身上魔气冲天,漫山都是,该是血宗的魔头,躲到这深山旮旯里来,自立为神,吸纳小孩子的精血修炼,因为冒神之名,这么多年来,竟没被发现。”
  说罢,他把从刑架上解下的“一”抱在怀里,在蔓延的火光里,一步步朝安全的避风处走去。
  风中的凄厉哭声和他的说话声一道传入花中。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内中传出:“……小师兄,你干了什么?”
  丑面少年身披火光,头也不回:“他既然能造出一个神,我也能毁掉一个神。现在只不过是毁神的第一步而已。既然整个村子都自有罪过,那么……”
  说着,他偏过头去,笑说:“……我就是他们的罪有应得。”
  “一”呆呆望着他,不知是什么念头驱使着他,叫他抬起手来,一把揭开了少年的面具。
  正和少女说话的少年猝不及防被摘了面具,愕然低头,恰与怀中的小孩双目相对。
  从火光里走出的、眉目如画的少年在短暂的呆滞过后,便是灿烂一笑:“……哎呀,被抓到啦。”
  “一”从未见到这样鲜活动人、充满少年意气的笑颜,神魂一荡,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想,如果这就是神的话,他愿意被他带走,在他身边陪伴,一世不要飞升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眼荡魂。jpg
  恭喜用着师兄脸的封二捡到白纸一张小红尘x1


第17章 归墟长剑
  身后是烈火遇水喷出的嗤嗤水雾声; 腾起的茅草焦臭味道浓郁异常; 足可飘出十里开外。
  少年安坐在上风口,蘸着深山流泉简单梳洗; 又盘坐着腿对水结辫; 将山火与村民的哭叫都当做于己无关的背景。
  “一”不通人情; 不懂事理,只坐在他身边; 拾着他落在溪石上的衣带; 握在掌心,替他捧着; 希望借着一条衣带牢牢牵住他; 好叫他不要像他来时一样; 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
  少年梳洗完毕,捧起脸,照水为镜; 由衷赞了一声:“啊; 真是英俊无双。”
  说罢; 他一扭头,便与身后素衣小孩的目光撞上了。
  他挠了挠耳朵,以为小孩是在在意他放的那把火。但他的表情没什么歉疚,只是平淡的解释而已:“不会烧死人的。我从后山摸上来的时候挨家挨户看过了,他们都在参加祭礼,屋里没人; 我把鸡鸭牛马都放了,也不会有太多损失。”
  “一”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一心一意地抓着他的腰带。
  少年没注意,自行起身,腰带却随着起身的动作被整个抽离,顿时落了个衣衫宽松的下场。
  少年哎了一声,却也不呵斥孩子的无礼行为:“喜欢我的腰带?”
  “一”把手中的东西当做少年身体的一部分,死死握紧,不肯奉还。
  少年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好,那你不要乱动啊。”
  说罢,他拉起松脱的腰带两端,绕成一圈,就势把孩子的手脚绑在身前。
  腰带质地相当柔软,且少年有意避免让装饰物硌到他的皮肤。
  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花结后,少年确定他不会乱跑了,就把他打横抱起,抱到一个避风避光的干燥处,和另一个昏迷的小祭品摆在一起:“乖乖在这里坐着,不要乱动,也不要叫喊。”
  “一”不是很懂少年在说些什么。
  但他的确是不会叫的。
  他向来安静,哪怕在孩子们集体撒疯,学着动物对着窗外的月光喊叫时,他也只是抱膝静坐在一边,观察着他们。
  现在,“一”就用这种澄澈得不像人类的眼睛盯着少年看。
  少年沉吟片刻,在储物囊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枚酥糖,塞在了“一”的掌心。
  “一”拿着糖,把玩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做了个往嘴里放的动作,“一”就把还裹着厚纸的糖果整个往口中塞去。
  少年哎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他的动作,托着下巴凝思一会儿,自己又拿了一颗一模一样的酥糖,剥下糖纸。
  “一”懵懂地照做。
  少年把拨开的糖举起来,凑到唇边,舔了一下糖果。
  “一”也拿舌尖轻轻点着糖果,尝出了一股异常特别的味道,只觉口舌生津,甜香美味。
  不用少年再教,他就小野兽一样,小口小口地舔起糖来。
  少年见“一”确实乖巧听话,就揉了揉他柔软的额发,新取了一条缥色腰带,三下五除二扎出一把利落劲瘦的腰身来,按一按腰间佩剑,又对“一”露出叫人目眩神迷的灿烂一笑,把自己手中的糖凌空一抛,张嘴咬住,旋即大步迈向火势将熄的村落。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才明白,在他一点点吃着糖等少年回来时,少年在那个小村落里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少年并没有急着回到山村。
  他躲在暗处,凝神聚气,以传音之术,将洪钟似的“神谕”传遍山间:“吾民吾子,吾之神力,已有大成,区区小儿,已不足资修,需得三十成年精壮汉子,每年上供,如往常之法献祭,吾方可保汝等太平长安。此次降火,是对汝等不遵指示的一次教训。”
  这十几年来,“神”向来是将“神谕”传达庙祝,再由庙祝传达给众人。
  许多山民是第一次听到神的声音,一时间又是惊骇又是莫名,一张张被烟熏得漆黑的脸彼此张望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迷茫和愤怒。
  他们不解得很,他们分明每年上供,为什么神会突然翻脸,纵火烧房?
  “神”似是知道他们的疑惑,悠然道:“吾已知会过庙祝,难道不是汝等与之串通,打算糊弄了事?”
  庙祝惊骇欲死,不及分辩,便被因为痛失家财而愤怒异常的山民包围起来。
  山民挥起草耙锄头,将庙祝砸翻在地,庙祝瞬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哀哀呻·吟。
  而“神”降下的寥寥数语和滔天大火,也勾起了众山民的对“神”的疑惑。
  这些读书极少的山民,思路向来是直来直去的:
  先前,他们只要每年献祭孩子,就能得到丰收,这自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毕竟对他们来说,小崽子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孩子不会为自己申辩抗议,即使想要反抗,也是软弱无力、势单力孤。
  但要是每年献祭割喉三十名男子,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在场的成年男子惊悸难言,脑中浮现出了自神祭开始,数十年来都没能浮现出的疑问: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
  事实是,一旦灾祸落到自己头上,人就容易开始犯嘀咕。
  气若游丝的庙祝又被山民们揪起来质问,逼问“神”的来历。
  这人不过是略读过些书,连酸秀才都算不上,被“神”选中,只是因为他通些文字,又晓得听话。
  他养尊处优地被村人供养多时,皮娇肉贵,吃了两下打就哭爹喊娘,摆着手哭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山民们更加愤怒,只觉自己被愚弄了,又怕其他人向“神”妥协,到头来让割喉献祭的灾祸落到自己头上,个个踊跃异常,绰起农具,直奔神庙,一顿打砸。
  泥金满地,神骨成灰。
  看着满地剥落的彩漆,破碎的泥颅,听到内室里被囚禁的孩童们恐慌的尖叫,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才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
  旁的不说,这“神”的神力可是真的。
  他们砸了“神”的金身,一旦招致报复……
  也有几个愣头青叫嚷着它若是敢来就让它好看,但多数人心中生怖,踩着一地狼藉,满面呆滞,脸色铁青。
  众人正惶惶不安间,忽然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庙外响起:“劳驾,请问……”
  上百把长长短短的农具对准了门口,谁想来者竟是一名弱质风流、体态纤瘦的少年,头戴幂篱,看不清面目。
  有大胆的喝问一声:“是谁?别他妈的装神弄鬼!”
  少年落落大方,掀开了头上的幂篱黑纱:“各位叔伯,我乃是一名游方道士,途径贵宝地,眼见山上浓烟滚滚,似有魔物作祟,我便上山来查看一二,多有打扰……”
  人总是难免先敬罗衣后敬人,更何况眼前少年生得清贵端庄,一副大家之子的作派,比那虚无缥缈、从未谋面的吃人邪神更像仙人临世。
  一瞧到他的脸,山民瞬间打消了疑虑,又听到他是道士,更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将他团团围住,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道来,求“小神仙”出手襄助。
  在村落中公然纵火的犯人分明就在眼前,山民们却浑然不觉。
  少年听得仔细,不时煞有介事地点头,修养十足。
  听完后,他环视涕泗横流的山民,按剑俯身,施了一礼:“风陵常伯宁,愿为各位排忧解难。”
  不多时,外间黄沙走石,狂响成一片,似是天公暴怒,天空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原本打算后半夜来享用珍馐的“邪神”,察觉神庙被毁,震怒不已,前来算账,谁想拨了云头,眼见山中房屋倾颓,满目疮痍,不禁先呆了一呆。
  村中不闻人语,静如灵堂。
  只有一个缥衣白衫的少年,坐在仍有祭火燃烧的祭台之上,在静静用他的“圣水”拭剑。
  魔物从黑雾中走出,形貌是一个健壮孔武的男子,周身魔气赫赫,常人不可见,但道门之人一望便知。
  看清来人装束样貌,魔物环视四周,确定并无其他修士,便桀桀怪笑一声:“哦,风陵现如今已衰弱至此,要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救人?”
  少年再无在山民前的恭谨谦让:“抱歉,我不是来救人的。”
  他坐在原地,挽了一个流畅的剑花,笑看面前的血宗魔修:“我是来杀人的。”
  魔修不以为然,喝一声“狂妄”,积蓄血雾的一掌横推过去,便敛袖冷笑。
  以他的修为,面对这个年纪的弱子,多出一招,都显得他多此一举了。
  魔修遇见过不少道门小子,对他们的实力颇有心得,他这挟裹剧毒血雾的一掌推出,他就算不被打碎半身骨头,也会中毒倒毙。
  谁想,赤红的血雾却动了。
  雾中两道青紫双芒交映,翻卷如漩涡,将血雾绞动吸纳,呈百川入海之势,竟化为了少年操控之物,红雾伴身绕剑,奇谲万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