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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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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封如故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又接到了卅四来信。
他甚至懒得起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拆开来信。
不世门又出事了,所幸只是家事。
不世门容留的两家魔门宿有仇怨,入门之后,一子一女因琐事斗殴而死。
卅四将此事压了下去,并又将此事禀报给他,再次劝他早日来担任门主之位。
卅四其实早已有了独当一面之能,不世门中也亦是荟萃群英。或许,他早就不需要封如故了。
如果可以,卅四随时可以取而代之,趁其威信,成为不世门门主。
但他没有。
……卅四,还在为封如故尽力周全着那条退路。
封如故打起全副精神,翻身坐起,
他把这封普普通通的诉苦信读了许多遍,一字字,一句句,读到最后,他望向了墙上悬挂的“昨日”、“今朝”。
“昨日”、“今朝”的外表依然光鲜亮丽,可只有他知道,“昨日”已毁,“今朝”已残。
那么,明日,又该握在谁的手中呢?
……
封如故去了青竹殿。
和他第一次谈收徒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情景,常伯宁在桌案这头批阅门内事务,他在桌案那头懒洋洋地趴着撒娇。
只是他这次所求的内容,和上一次大相径庭:“师兄,我想要找一名道侣。”
常伯宁僵住了。
一大滴浑圆的青墨落在了他批阅的文卷之上,渗出了一片墨洇。
常伯宁注视着那团墨迹,直到它要晕染到字上,才恍然一惊,拾起帕子去擦拭,不敢抬头直视封如故:“怎么突然想到要找道侣呢?”
封如故:“无聊呗。”
常伯宁便以为他在玩笑,拿起文册:“不可拿人生大事说笑。”
封如故并不言语,抬手将他抬起一半的文册以单指压回桌面。
常伯宁看向他那细白无血色的指端,一时心中百味陈杂:“你是说……真的?”
那一瞬,听到常伯宁的腔调,封如故突然有点心软了。
他也低下了头:“如故二十八岁了。死过一遭,想好好活。我还没有试过这件事。”
常伯宁犹豫:“你身上的魔气……”
封如故:“我会选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好女子。”
“……好,我相信如故。”常伯宁努力笑道,“师弟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浮春、落久,都是难得的乖孩子。”
封如故:“……”师兄,不提这个行吗。
云中君寻找道侣一事,一时成为道门盛事。
众家道门虽是常常非议于他,但与风陵结亲,好处无穷,无法叫人不心动,是以众家踊跃万分,毛遂自荐,将自家适龄女儿的小像送至风陵,供其挑选。
相较于常伯宁的重视和各道门的殷殷期待,对封如故而言,选择反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在众多送来的女儿画像中拣选,只看画轴上贴的姓名。
半日光景后,封如故眼前骤然一亮,拣出一幅来:“文始门?……文忱有妹妹?”
常伯宁听他口吻热切,难免纳罕:“你和文忱的关系很好吗?”
封如故信口雌黄:“很好啊。‘遗世’之中,他与我并肩作战,同甘共苦。他的妹妹,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话只是说给常伯宁听的。
文家人和他封如故天生犯冲,文忱在“遗世”中欠他良多,更不会愿意将妹妹许配给自己。
文润津更是贪婪之人,若是他抓到了自己的把柄,是攀住风陵这棵大树的可能性大些,还是以小博大,利用自己堕魔一事,将风陵拉下马,以出首之功,拔得众道门头筹的可能性大些呢?
女儿家的名节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封如故想在婚前解决此事。
没想到,他还没想到如何露出能让文润津捉到的马脚,便听闻了文三小姐气冲冲上了风陵山的消息。
封如故好奇:“哦?为何?”
罗浮春苦着脸:“听说……是文门主未经她首肯,就将画像送了来……”
闻言,封如故心生一计。
他打了个哈欠:“我要去午睡了,你招待她,叫她稍等。”
罗浮春吓得不轻,抓住他的襟摆:“师父!我没跟女子打过交道啊。”
封如故干脆道:“学啊。”
在罗浮春愣神之际,封如故兔子似的挣脱了他,窜进了屋里,窸窸窣窣地准备了一阵,倒卧在睡榻之上,闭目睡去。
一刻钟后,罗浮春有些焦心地在外敲门:“师父,文三小姐说要见您。”
封如故睡过去了,没听见。
罗浮春只好隔着一扇门扉,硬着头皮与盛怒的文慎儿低声解释,说师父正在午睡,请前往花厅稍候。
不知过去了多久,罗浮春再度来敲门,话音里满含苦大仇深之意:“师父,文三小姐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封如故已睡醒一觉,继续佯装不闻,闭眼打盹儿。
门外的罗浮春不曾得到回应,只好悻悻离去。
又过去了约一个时辰左右。
正在睡觉的封如故,被一声惊天动地的踹门声猛然惊醒。
“姓封的,你敢如此慢待本小姐?!”文慎儿强行闯入后,不由分说,一把将桌上翡翠茶具拂到地上,玉碎之声响彻屋宇,她指着封如故的鼻子,痛骂道,“风陵了不起啊?我好端端来同你说理,你却推三阻四!别以为你救过我阿兄,你就有脸在我面前托大!我偏不嫁了,我爹再要我嫁,就让他自己嫁你好了!”
骂完之后,她转头便走,还将门板重重一摔,险些拍到罗浮春的鼻子。
封如故坐直身体,光溜溜的双足踩在地上,挺直了后背。
只要她因为等不及而私自进入房间……只要她再往前走上几步,就能发现,封如故手边放着的书册,乃是一本魔道典籍。
他桌上散乱摆放着的,是几份伪造的、与魔道之人互通的书信。
只是她太过愤怒,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去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
封如故看向地面,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四分五裂,翡翠碎溅遍地,在傍晚日光下,闪出细碎的辉芒。
长久的沉默后,封如故发出了一声笑:“……哈。”
他知道,他又失败了。
罗浮春将怒气冲冲的文三小姐送离“静水流深”后,又匆匆折返。
他本想责备他这不着调的师父两句,可进门后,见封如故赤脚踩在满布碎片的地上,眉心便是狠狠一跳,急忙唤道:“师父,别动别动,当心脚!别扎伤了!”
从一种无奈的情绪中走出,封如故又陷入了另一种伤感之中。
“我不好看吗。”封如故扶住额头,挫败而悲伤地想,“我是不是没有十年前好看了?她看到我的脸,怎么还能发火呢。”
总之,他再次搞砸了。
文三小姐回家闹了半个月自杀后,封如故惨遭退婚。
而就在退婚当日,文三小姐的头颅,悬挂在了文始山中的一棵最高的老松之上。
这是“封”字血笔的收笔一点。
封如故推断出这是唐刀客逼己出山的算计后,却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这是……机会?
他等了十年都没能等到的时机,如今,竟送上了门来?
既是机会,封如故便不会轻易纵过。
他吩咐浮春落久收拾行李,自己则拖了躺椅,再次前往青竹殿前晒太阳。
同时,他最后一次确认,殿前埋设的役万灵咒是完整无损的。
待他再次归山时,或许就已是魔身了。
然而,连封如故自己都未曾想到,他会在青竹殿前,等来了一道预期之外的虹。
如一带着海净,执念珠,披僧袍,一步一踏,静静行来,路过他身侧时,只是毫不停留的一行礼,一点头,便与他擦肩,直往青竹殿内走去。
封如故有些呆滞,转头去看他的背影,眼中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师兄是他的计划。
浮春和落久是他的计划。
文三小姐也是如此。
唯独那个被他默许生活在佛寺、远避风雨的人,全然不在封如故的计划中。
从头至尾,他都不愿将他的小红尘牵扯入内。
他甚至不敢想起他,只敢托付卅四,让他将寒山寺的点滴细节画给他看,包括寺门前的那一双石狮子。
而他会面对着那一张薄薄的画纸,托腮想象他家小红尘今日做了些什么,是在东山念经,还是在西麓练剑。
这点美好的想象,已经很让封如故满足了。
不如就让他的小红尘这样以为吧:以为他的义父常伯宁,一世仙君,高坐风陵,而义父的师弟封如故,离经叛道,死不足惜。
如今……他竟也要入局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我太难了。
第131章 随缘剑法
找来如一与他同行; 常伯宁的理由实在充分。
如今; 封如故等同于一个毫无灵力的废人。
他曾在魔道中结下不少仇家,再加之随时可能堕魔; 只有罗浮春和桑落久相护; 常伯宁实在担心他的安全。
这由不得封如故拒绝; 所以他没有拒绝。
在风陵,处处都是可以护着他、替他保守秘密的人; 唯二两个外人; 在封如故一不注意下,也大有发展成自己人的趋势。
封如故没有释放七花印的理由; 便无法自然地拆穿自己; 平安送自己登上死途。
现在; 他终于有了解脱的机会。
但他并不着急解封七花。
他很想知道,那人把自己用十六条性命钓出山来,所求为何。
他得对得起那十六条为钓他而死的人命。
与如一一同离开风陵时,封如故没有回头; 没有做多余的告别。
在师兄面前; 他需得假装他还回得来。
离了风陵后; 封如故将注意转回如一身上。
二十三岁的青年,身如华松,质若孤竹,已比他还要高上半头了。
封如故与他说话时,悄悄扶住他的腰,往上踮了踮脚。
……他长得这样高大了。
而自己十八岁后; 便再没长过个子。
封如故不大服气,心里却怀了柔情,偷偷趴在他后背上,听了一阵心跳。
……
事实证明,常伯宁的担忧是非常有道理的。
方到文始山,封如故就遭了一场来自文始山二公子的剑袭,所幸被如一轻松挡下。
在文润津的插科打诨下,封如故看起来很快忘记了这段不很愉快的小插曲。
直到夜深独处之时,他才将这件事翻出来,独自回味。
文悯持剑时的怒斥之声,声声在耳。
“她是因你而死!”
“若不是你云中君要找道侣,她怎会死?!”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夜半时分,封如故躺在文家温泉池中,伴随松涛浪声,他的耳畔又响起这几句话。
他摸一摸沾了温泉水雾的右侧眼睫。
眼前晃着一点白光,那是文悯挟怒刺来的白色芒影。
封如故没有去细想,为何在那一剑刺来时,他分明看清了剑势,为何连躲避都未曾想过。
他只想:自己又亏欠了十六人。
星斗横,月影移,封如故以手揉碎水中月,喃喃道:“……伯仁吗。”
封如故本以为,自己在夜泉之中,会等来那名唐刀客。
在他设想中的一场激战过后,他会杀了唐刀客,为那十六条人命做个交代,同时催开七花,被文润津抓个正着,从而挣开金绳,扯断玉锁,得来自由。
谁想,来到温泉的只是四名小小魔道。
他们为封如故带来了文忱割下了文慎儿头颅的故事。
文忱对封如故的敬怕早已深入骨髓,经不得封如故三诈两问,便彻底崩溃,将被唐刀客威胁之事和盘托出。
唐刀客还托文忱转达一句话给他。
……“道已非道”。
封如故想,他大概明白唐刀客杀人的缘由了,是要引出道门脏污之事。
但他为何偏偏要针对自己?
自己有何特殊?与他又有何仇怨?
怀着此等疑问,一行人遵照榉树叶的线索,找到了水胜古城。
此地不仅与封如故的过去有所牵连,且存有天裂之患。
然而,知晓一切的石神练如心,被天命束缚在此,无从挽救天之将倾的命运,更因此地偏僻,无法将此事通知道门,只得一人默默承受。
唐刀客利用石神练如心复活魔道衣上尘的意图和愧疚之心,与他合力,将封如故诱至此地,逼练如心对他动手。
经此一战,唐刀客间接将天裂的危机通知了道门。
而封如故身上七花的第一朵,绚然而开。
一朵花开后,封如故被唐刀客激起了微妙的好胜心,更想弄清他的意图了。
除此之外,唐刀客托练如心转交给他一样物品。
……试情玉。
看到此物时,封如故一时恍惚。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林雪竞当真未死。
林雪竞很是了解文忱的软弱性情,与自己也有一段微妙的不解之缘,更有可能知道自己在“遗世”里的种种遭遇,完全符合自己先前对唐刀客的推想。
因此,他唤来正在大漠中寻找灵石之脉的卅四,托付与他一事,叫他去调查唐刀客,首要的是借检查“灵犀”记录的时候查一查,不世门中有无有林雪竞的内应。
卅四应允下来,并劝封如故宽心。
这么多年,林雪竞皆无动静。
就算他还活着,他明明可以直接现面、顶替不世门门主之位,坐收渔翁之利的。
这也是封如故之前的设想之一:或许,林雪竞还活着,自己或许可以用不世门门主之荣,让他自然而然地现世。以他展现出的能为和远见,统领不世门,不成问题。
林雪竞的脸又不是没人见过,倘若他这样做了,卅四就算不情愿,也只能就势认下他这个门主。
既是如此,他何必要大费周章,逼封如故出山?
既然想不通,封如故便暂且将此事寄下,不多深想。
在被常伯宁补好了身上绽放的一朵红莲后,他转去了剑川,继续调查唐刀客杀人之事。
真相昭然之日,他也被唐刀客暗算,身坠沉水。
为救如一,他身上并蒂的两朵红莲齐齐绽开。
事情的走向,本是与封如故心意相合的。
然而,眼见常伯宁闻讯赶来,对他百般担忧,封如故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几乎要道出身上花开实情,好叫师兄莫要烦恼了。
偏在此时,卅四带回了不世门出事的消息。
……门中弟子,被奸人所害。
与他约在剑川之外相见的卅四对他道:““这件事,‘他’已知晓。‘他’想见你一面。”
这是暗示。
那时,如一正护在封如故身侧,时刻不离。
卅四感到了他的存在,因此没有直接说明,而是打了机锋。
他之意,是再次请封如故回归魔修身份,回门主持大局。
卅四怕封如故不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又补充道:“他曾说过,不世门一切事务交我照料,可若是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他会现世。到时候,他会请你还他那个在‘遗世’里欠他的人情。”
封如故并不作答。
常伯宁就在剑川,如一也在。
他已为了风陵,戴了十年的枷锁。
可到了现在,封如故就算想要砸碎,也必须考虑枷锁的感受。
况且,唐刀客还未抓到,十六条冤魂,还未能有一个交代。
于是,封如故回他:“抱歉,不能是现在。”
卅四不得已,还是说出了幕后罪魁的名字。
……丁酉。
此人名姓一出,封如故再无法保持冷静。
丁酉,乃是封如故身上发生的一切灾殃的根源。
若无他,韩兢不会失踪,荆三钗不会辞道,他不会被拘于深山十年,而小红尘会有一个家。
封如故不再耽搁,按照线索,直奔关家的青阳山而去,救下即将被丁酉谋害的阖山道众,同时打算与丁酉来一场总清算。
然而,封如故未曾料到的事情,太多太多。
如一,当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变数。
方遇见他时,他只有九岁,孤苦无依,心智未开,让封如故想起九岁时家破人亡的自己。
是封如故一点点把他从兽性中剥离出,让他从泥里逐渐挣出一个人形出来。
万丈红尘中,他只有自己。
因此,封如故愿意做他的全世界。
再邂逅他,他二十三岁,看似冷心冷清,实则心怀烈焰。
封如故想弥补他,想对他好,可思及自己必然要面对的命运,又只得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待他,好一刻,歹一刻,惟愿他过得幸福。
可他二十三岁了,有了自己管不了的心思。
如一先中试情玉,又被奇蛊癫迷心智,二人纠缠夤夜,事后,阴差阳错之下,如一还将封如故错认成常伯宁,诉说了自己受试情玉影响、对封如故动心动情一事。
这几乎搅乱了封如故的计划。
封如故身牵情丝万缕,已如傀儡般悲舞多时。
他只剩一颗心还算自由,不敢再轻易交与旁人。
他便调侃着与如一说清了一切:他本对他无意,那些惹得他心乱的善意,不过是他误作了情意罢了。
当时,如一句句庆幸,但封如故敏锐看出了他满心的失落。
他攥紧掌心。
……傻孩子,对我好一点就是了,不要爱我啊。
青阳山中,他独对丁酉,本已做好花开的准备,取丁酉之命,报昔日之仇。
然而,如一去而复返,立在他身后,尽全力护下了他。
那一瞬,封如故险些沦陷。
但他一句“若你是魔道,我便第一个杀你”,叫封如故重归清醒。
而唐刀客伪装成常伯宁,一指摧其心脉,逼其三花俱开后,封如故痛楚之余,更是头脑澄明,再不作无谓遐想。
佛归佛,魔归魔。
终究不是一路,何必强求呢。
所以,在察觉到那一丝苗头后,封如故立即扼住心思,不再任其往下发展。
三花齐开后,他不惜动用灵力,给在山外守戍的卅四,发去了一封长长的指示。
他将自己身上的异变尽数告知卅四,叫他按照之前他们的约定行事。
当初,二人约定,若是卅四听闻了自己入魔一事,便需速速到风陵,在青竹殿前收去他的魂魄。
然而,鬼使神差的,在那封信的末尾,他补充了一段话:“……若是青竹殿前没有我的魂魄,也不必着急,我或许是去往他方了。以师兄性情,定不舍葬下我,只会将我与随身诸物保存起来。若有要事,来寻我尸身。我当初设下过禁制,只需说一句完整的‘你歇了这么多年,该歇够了。再不现身,不世门就要完了’,我那一片心脉残魂,便会自动召回我余下魂魄。”
在信的末尾,他又补充道:“若不世门无事,不要召我。”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卅四收到这封信的表情。
……明明说好了计划,他怎么又临时变了卦?
其实,写下这段话之后,封如故也很想取来镜子,看一看自己的表情。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如一……就算能以娑婆剑法御鬼,那又如何呢?
他御鬼,和自己的魂魄又有什么关系?
他就算聪明,也未必能识破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是魔道后,还会帮自己吗?
除此之外,封如故相当清楚,自己失魂之后,会疯癫痴傻,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麻烦。
卅四是自己的长辈,会倾尽心力地照顾自己,这点,封如故不会质疑。
可,如一会吗?
尽管有如此多的疑问,封如故还是多此一举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将这段门主令传给了卅四。
他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以防万一罢。
三花之后,花开之势就再难以控制。
为着送出这封信,封如故身上再开出了半朵红莲。
但封如故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往风陵弟子遇害的梅花镇而去,以假成亲之计,查清梅花镇中“人柱”的秘密后,封如故等人正欲弥补那姓杨道士留下的祸患,桑落久却被人所伤。
封如故盛怒之下,屠杀尾随他们的两名修士,又换得了两朵怒放的红莲。
封如故有预感,他的终焉之日,快要到来了。
因此,当如一在寒山寺的群花之中俯身吻上他时,封如故强行抑住胸中情绪,不肯动情。
他只盼着小红尘对自己好一点点就是,他并不希冀会得到这样多的东西。
当夜,他与如一共宿,再度委婉地拒绝于他,并笑着同他做了告别:“……大师,封二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任性妄为,胡闹莽撞。这些日子,你多担待了。”
第二日,海净被人杀害。
封如故来不及悲痛,就被玄极君柳瑜逼到了伏魔石前。
……是时候了。
他再不收敛,一掌击碎伏魔石,纵容七花全开。
这一掌惊骇了天下,也成功将封如故逼入了他谋划多年的死路之上。
仙脉寸寸摧裂的同时,亦是破茧化蝶之时。
魔脉俱通。
一瞬之间,魂魄离体,封如故神智被彻底撕裂,遁入混沌。
他最后一丝记忆,是一双手将他从黑暗之中抱出。
彼时的封如故藏身在一片莲华之中,微眯了眼睛,看到那把自己救出的人,面颊苍白,眼含微光。
封如故想,他是谁?
他好像不是自己计划里要等的那个人。
……但是,好像,也不差。
于是,两年过去了。
封如故在迷蒙中,无忧无虑了整整两年。
偶尔,他会想起自己好像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做。
但他很快就会把这样的小心思抛之脑后。
他每日最大的事情,就是等那人巡寺回来,陪在自己身边,除此之外,没有更重要的了。
封如故在疯疯癫癫的这两年,放宽心怀,竟真的慢慢恋上了这个会叫自己“义父”、耐心地呵护自己的美丽青年。
如今,一朝梦醒,却不知会不会一朝梦碎。
如一就站在距离自己百尺开外之处,眸光里闪着叫封如故不敢细看的情绪。
……封如故一时不能明察那种情绪代表着什么,便尽力躲避着不去看他。
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处理。
封如故立于无师台上,白衣纵横,荣华若仙。
在他怼得玄极君哑口无言后,全场死寂一片。
一因震惊,二因狂怒,三因惊惶。
每人都希望他人先开口,自己好附和,但大家一时间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是以你看我,我看你,全作了泥雕木塑。
封如故抬手,拇指指腹轻刮鼻尖小痣,朗然开口。
“封二方才在云之上,听了诸位……尤其是玄极君的高论。”
他一指柳瑜,笑容灿烂:“诸位来访不世门,原来是觉得封二是遭了冤枉委屈,才来声讨唐刀客的。大家同道一场,封二当真是万分感动,只是身负要职,实在不好当众流泪,只好寄下了。”
道门众人:“……”
柳瑜:“……”
封如故慨然地一挥手:“如今封二好端端站在此处,大家也不必为封二鸣冤了,稍作宽心后,便各自散了吧。”
柳瑜定一定散乱的心神,强自道:“封道君,我们此行是为擒捉唐刀客。你如今既身为不世门之主,却不叫我们查验,给我等一个交代,不好吧?”
封如故微微抬眼,眼尾微弯:“哦?交代?”
入魔之后,心性极易逆改,然封如故天性浪荡疯癫,入不入魔,相差并不很大。
这一眼带着笑意的瞥视,却叫柳瑜脸色微变,心悸难言。
“玄极君这样急迫吗?”封如故道,“我记得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是被唐刀客所害,既然如此,我还会包庇他不成?玄极君,你矛盾了。”
柳瑜硬着头皮,呛声道:“过去,不会;现在,难说。”
封如故不再看他,直视于常伯宁:“风陵,你们如何说?”
常伯宁心潮未平,一双眼掩藏在眼纱之下,藏去不少情绪,一双红唇却血色尽褪,微微颤抖:“风陵……相信封门主的判断。”
他扬手,尽力平息喉间翻滚的涩气:“……风陵众弟子,收兵,回山。”
风陵一退,柳瑜本就亏空的底气又遭釜底抽薪。
他心火沸沸,“哈”了一声,正要谴责风陵护短,又听得一个斯文沉稳的声音:“现在,此事算是不世门的家事了。我等相信封门主,会有自己的判断。”
……谁?
柳瑜怒极回头,却见一名石青长袍的道者负手而立,额间只束一条雕作牡丹状的白玉石链,素净清雅,却难掩霎眼风流。
那朵牡丹,乃是“白屋卿相”。
柳瑜一时惊异。
荆……一雁?
偃师世家荆门如今的掌事者?
他向来避世,世间大事,荆家从不参与,在世间别有一等超然地位。
他何时来此?何故来此?
此等分量极重的门派,与世无涉,一旦开口,便是金口玉言。
可这金口玉言,竟是为一个魔头作保?
他说话极有分量,只一句话,便引得在场之人再动摇了几分,纷纷生却了退意。
另一侧,青阳山副门主关不知震惊之余,很是认同,同样道:“我等相信封……门主,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在此响应之下,又有附和声纷纷响起。
柳瑜不甘如此,回敬道:“荆门主,我记得,你弟名为荆三钗,是封如故的至交亲朋,还与魔道有生意往来?”
荆一雁不动怒,只淡淡地一礼,翩翩佳君子之态十足:“是。您说得对。吾弟叛逆,久未归家,若柳门主见他,请规劝他早日返家。”
柳瑜:“……”
他虽是应了“是”,却把荆三钗与荆家之间划得清清楚楚。
谁不知荆三钗不愿随荆家一道避世、与家里闹翻已久了?
玄极君无计可施之下,心中层沓而起的,是密密麻麻的杀意。
他与在场几人交换神色,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忌惮。
一看到封如故,他们便想起两年前他们倒逼风陵之举,不禁毛发倒竖。
若是今日道门征伐不世门,然却铩羽而归,等同于捏着鼻子认了封如故不世门门主之位,将来龙入渊薮,鹰入长空,他们这些趁机清算过封如故的人,命运又将如何?
心念急转间,玄极君已盘算出利害。
封如故初转为魔,以前的风陵剑法、归墟剑法,是统统不能用了。
此人有修为,却无招式,若是大家齐上,趁他虚弱,或许还可如他们先前预期那样,趁势攻下不世门。
不管是荆家还是风陵,一旦出手护魔,那天下舆论,又该有新的走向了。
他阴恻恻地侧身扶剑,道:“封道君以为,如此三言两语,便可服众吗?”
“嗯?”封如故唇角挑起一点笑意,“那柳门主意欲如何呢?是不信我有找出唐刀客的心吗?”
柳瑜道:“柳某怎敢疑心,只是不知,现如今的封门主可否有找出唐刀客的能力?或许,封门主还是需要我等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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