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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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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委屈得蘑菇盖都蔫了:……疼。
他嘶地吸一声气,如一的脸就红上一分,指尖的力度就更放柔一分。
蘑菇柄是比较敏感的,是而在反复的推拿和揉药间,另一头小蘑菇受到刺激,缓缓起立。
如一换了换姿势,低咳一声,脸颊彻底红透,耳朵上的红痣都不很明显了。
但封如故毫无羞耻地看着如一,目光坦荡澄澈不已。
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家族旁支。”
如一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附和道:“是,旁支。”
封如故眨眨眼睛。
……这人笑起来,当真是一顶一的好看。
伤愈后,封如故做蘑菇也做得厌烦了。
他此番出去玩耍一遭,发现他还是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而蘑菇只能在屋角的墩布上长着,很没有趣味。
况且,他近来翻了几本书,才意识到蘑菇多是大粪浇出来的。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觉得自己不能遭此对待。
于是他跑到了佛舍院子里,在众多花草间精心比较一番后,蹲在了一丛黄月季旁。
如一同样察觉到了封如故的变化。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将原本是一道矮树篱笆的院墙,在一夜之间修葺成了四面高墙,不许旁人再向内窥视半分。
寒山寺人皆叹,如一居士受刺激颇深,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山中画地为牢了。
如一听到了议论,但他不在乎。
他守在封如故身边,心平气和地询问:“义父,你今天是什么?”
封如故拉了拉身旁的一株芍药,明示自己的身份。
如一便从几朵盛放芍药间,择取最艳的花瓣,聚成一朵花,放在他掌心:“好,我的‘花相’,都听你的。”
如一觉得,这样的日子并不坏。
只要封如故不心血来潮,把自己当作一截藕,要把自己埋在泥里,其他一切都好说。
……直到某日,他修完早课回来,发现封如故蹲在西院的兔舍前,研究着一窝新生的小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兔子。
第120章 兔子生涯
兔子是如一捡回家来的。
彼时; 它的腿被狐狸咬伤; 倒在山间路边,动弹不得。
如一恰巧路过; 将其救回; 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伤好了; 它便自作主张,在佛舍里住下了。
相对其他僧侣而言; 老天分给如一的好生之德实在淡薄; 并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地发善心。
如一常年在外,无法时时照看; 便对这兔子采取了自生自灭的方式。
没想到自灭未成; 它反倒在院中做出了不少秽乱佛门之事; 由此发展出了一个小家族。
如一某次离寺半年,一朝回返,一推院门,注视着遍地乱窜的兔子; 看了大约半盏茶时间。
在那之后; 他放生了一批兔子; 任其在后山林间觅食,只在院中养了四五只不愿离去的。
因其好·淫,他对兔子印象甚是一般,容许它们住在院中,也只是因为习惯了院中有跑动的活物而已。
如今,他见封如故大有学习兔子之势; 心中难免发愁。
然而,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封如故蹲在兔窝边的第三天,如一在舍内打坐调息。
封如故进了屋子,就势坐上他身旁的蒲团,不由分说地往他盘起的双腿上一躺,姿态大方至极。
如一:“……义父?”
封如故枕着他的大腿,睁着眼睛看他。
如一发现,他的义父颇有唱念做打的才能,小动物无辜澄澈的眼神,他模仿得可谓惟妙惟肖。
由于早有预感,如一也并没有多少惊讶,只略微叹了一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封如故巴巴望着他。
如一指尖拢住他散开的头发,动作极轻地揉了两下。
封如故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绽开笑颜,把脸凑上去,和他蹭了蹭面颊。
如一心神大乱:“胡闹!不……”
“庄重”二字还未出口,遇上封如故的眼神,如一便住了口,忍耐着撇过脸去,不敢唐突了义父,
如一觉得封如故疯得颇具特色,即使自己有心多多顺着他,弥补过往过失,也忍不住想引导他重新认识自己的人身,至少不要学习兔子的习性。
他循循善诱道:“你既是兔子,那你的尾巴呢。”
封如故回头找了找,摸摸尾巴骨,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如一松了一口气。
但封如故很快找到了相似之物,拍拍大腿,得意道:“长在前面呢。”
如一:“……”
不管如一怎样想,封如故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新身份。
不论其他,单论兔子的可爱与腿长,还是勉强能与自己比肩的。
他每日会与他的兔子同伴待在一处,昼伏夜出,仔细揣摩其习性起居。
他还时常搂着一只与自己最投缘的、在同一窝中最是美貌的小母兔子,轻抚脊背,与之交流感情。
见封如故打定主意要做兔子,无奈,如一只得接受。
好在,义父做兔子时,比做花草时话要多些。
封如故和那只母兔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每每封如故带着兔粮去拜访它时,它都会欢天喜地地第一个跑出来相迎,趴在他怀里,尽情撒娇。
而封如故如法炮制,常常在摸完兔子后,便自行回屋,往如一怀里一窝,把后背亮给他,请他抚摸。
他并不知道如一喜不喜欢他这种行为:因为如一总是不笑,也不晓得对自己的亲近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但封如故不管他喜不喜欢。
他只知道,如一既不会毛手毛脚,也不会推开他,而且抱着他的时候,身上热腾腾的,贴着自己的脸也红得很可爱。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太矜持规矩了,自己时常得不到小兔子应该享有的安抚,算得上有三分遗憾。
没办法,封如故只好把满腔的委屈化作对同族的友善,倾注在了小母兔子身上。
如此,过了三月左右。
近几日,封如故发现,他的兔子朋友精神恹恹,时常吐出草团。
封如故前去关怀它,它依偎在封如故怀里,长脚一蹬,是个任其揉捏的模样。
封如故拨开它腹部绒毛,拎来另一只兔子,比照着量了一量,发现它的腹部鼓鼓,好像是有什么异物。
他把蔫巴巴的兔子抱给如一看:“它病了。”
见过无数兔子的如一淡然得很,他手捧一本医书,平静道:“它没有病。只是……有了孩子了。”
“不可能。”封如故信誓旦旦道,“它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如一嘴角动了动,差点笑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他将兔子接过来,指尖聚起一团灵气,在它腹部碰了一碰。
这一触之下,如一便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说:“假的。义父不必管它了。”
封如故听不懂,微微歪着脑袋。
“兔子会有这种习性,被人抚摸得多了,就会自以为结下胎儿,身体亦会有种种受孕的反应。”如一翻过一页医书,若无其事地对封如故提出要求,“……义父以后少碰它些就是。”
话说到此,如一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封如故:“哦——”
这尾音拖得如一眼皮跳了一跳。
封如故很快抱着兔子出去了,如一便以为此事算是揭过了,小小出了一口气,暗笑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第二日,清晨时分,跟兔子在院中玩了一个通宵的封如故拱上了床。
如一惯性摸摸他的后背:“义父。你回来了?”
封如故还要往他怀里挤。
如一轻声道:“义父,莫闹,现在是我巡寺的时辰了。你好好睡下,我准备起身……”
封如故回头看他,笑道:“再摸两下啦,我给你生个弟弟。”
如一:“…………”
封如故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看到如一羞耻得连手背都红了的奇景,甚觉有趣,笑了一阵,就倒在他的臂弯里睡去。
当日,如一居士称病,未曾参加巡寺检视的工作。
他只静静陪在义父身边,一边等着面颊上的红意退去,一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在和那一窝小兔羔子的朝夕相处中,封如故摸索出了许多别样的快乐,前尘的忧愁尽是忘了。
他做兔子做了很长时日,长到如一种的一畦萝卜都成熟了。
如一每每回院,见到封如故捧着萝卜,和一群小兔子分而食之的模样,都觉心中生暖。
他衷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某一日,在如一持剑巡山之时,一名小沙弥匆匆跑来,向他施下一礼,并道:“小师叔,端容君来到寺中了,问你要不要与他见上一面。”
以往,如一只听到“端容君”三字,便会心中悸动,不敢多想,生怕玷污了他。
现在,听到这个称号,他只是驻足停留:“端容君?他下山了?”
“如一师叔……”小沙弥小心组织着措辞,“您不知道吗?”
如一:“什么?”
“自从风陵生变、被道门围堵之后……端容君就将山中事务一并交给了江南先生,离开风陵,继续追查那名杀人的唐刀客的下落。”小沙弥道,“端容君此来寺中,是要问询海净身亡一事的。”
如一一时无言。
经过众家道门围山、逼死封如故一事,天下人为封如故鸣不平的声音渐增,也有越来越多人知晓,如一与封如故、与常伯宁之间的爱恨恩怨。
寒山寺人知晓了他与封如故的义父子关系,怕他在调查中掺加私人情绪,此事便由戒律堂长老一力主理,不准如一再插手。
况且,封如故神智全失,需得有人照顾,如一也实在无法脱身。
常伯宁是义父的师兄,如一不怨他十年来的隐瞒,也愿意替封如故多问一声:“他……现在可还好?”
“这……”小沙弥拣着委婉的词句,道,“回如一师叔,踏莎剑法,而今不再被沉埋,闻名天下。”
如一心中一震。
以往,端容君常伯宁独坐深山,做他的世外仙,种他的寂寞林。而如一进入人世,游荡红尘,一心盼着有朝一日,扬名天下,能让义父时时听说自己的故事,那便够了。
现今,历尽千帆,端容君踏出道门,追查真凶;而他留于寒山寺间,收敛心性,再不出门。
如一怔在原地,有了些“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慨。
最终,如一也没有去见上常伯宁一面。
一来,他对海净被杀一事未曾调查过,不能提供给常伯宁更多帮助;二来,二人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此时相见,除了封如故,也不知可以谈论些什么。
三来……
如一推开佛舍门扉。
……三来,他身上沾染了太多义父的气味。
他心中仍有一点私欲作祟,不愿让常伯宁有所察觉,领走义父。
……常伯宁已拥有了义父的十年,该允准自己拥有他一段时间罢。
他怀着满腔情感转入屋中,却见到了盘腿坐在榻上、沮丧万分的封如故,脑袋上无形的长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如一在床侧蹲下:“义父,怎么了?”
封如故如是这般地讲述了一番。
今天,封如故算准了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适龄兔子应该做的事情了。
于是,他抱着一只兔子上床,准备与其苟合。
正当他研究该当如何苟合时,兔子对他嫌弃至极,当胸蹬了他一脚,跳下床,撒腿跑了。
封如故尾随着兔子来到兔窝,恰好见到那一窝兔子在两两结对,快乐成长,其中还包含了封如故极其珍视的那只黄花大闺女。
见状,封如故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兔子。
说到底,他根本无法合群。
他到哪里,都无法合群。
如一抱住因为做兔子做得毫无成就感而伤感的封如故,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
义父做花草时,并不曾有过这样的烦忧。
离人越近,他越是有人的烦恼。
如一正思索着安慰他的言辞,突然听得一声细细的“喵”声从窗台处传来。
他与封如故循声望去,只见是那只长大了不少的灰猫游历全寺回来,正好奇地舔着爪心,望向床上合抱的两人。
注意到封如故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如一再生不妙之感:
……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喵喵喵w
第121章 回春之日
如一知道自己的抗议向来无效; 只得提前做好准备; 将围墙又往上加了一尺,并将贴墙而生的杏树往内挪了几丈。
果然; 此招大大克制了封如故。
不管生前死后; 他都是一只如假包换的懒猫; 墙太高,他也懒得爬; 只偶尔爬上树; 在枝杈上晃荡着腿向外张望,或是在墙下坐着; 望着墙外世界; 不知是向往; 还是怀念。
他怀里搂着灰猫,灰猫轻轻舔他的手指,而他把灰猫捧起来,想要礼尚往来一番; 却感觉对方毛多厚实; 无从下口; 就只在它的额头亲了一口,意思意思。
他在外面和猫玩累了,就会大大咧咧来到如一正在俯首看书的桌案前,自顾自趴在对面,酣然入睡。
猫这种动物,确实是很合封如故的习性。
十年间; 他虽然居于“静水流深”中,但身体抱恙,在“七花印”剧毒作用下,忍受伤疲之苦,整整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现今总算一口气补了回来。
仅仅是看他睡在自己面前,如一便能感到由衷的幸福安宁。
这感觉实在很好。
如一翻一页书,便看他一眼,盯着他的时间久了,竟难得犯了孩子气,越过桌面,轻掐一掐他秀气的鼻尖小痣,旋即马上收回手来,作正襟危坐、认真学习状。
封如故感到外界的动作,迷蒙地抬起眼睛,四下环顾,未能寻获罪魁,就继续埋在臂弯间,蹭一蹭脸,把自己蹭得清醒一些后,又把脸枕在小臂上,歪头看着如一。
如一面色沉静,双眼紧盯书页,一副郎心如铁的模样。
封如故对他笑开了:“喵。”
如一倒吸一口凉气,攥书页的手紧了紧。
封如故绕过书桌,手捧着小暖炉,贴着如一的椅子就地坐下,将头枕靠在他腿上,撒娇地拱了拱。
如一握着书,目不斜视,心脏狂跳:“你……义父,起来罢,地上太凉。”
但封如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他胸口看了半晌,灵活地从他手臂与腿的夹缝间挤进去,坐在他的膝盖上,撩开他僧袍前襟,朝内张望。
如一一把抓住领口,同时压住他的手:“你……”
封如故秉承猫爪子不可被压于下的原则,迅速把手抽出,压在他的手背上,探头探脑道:“你胸口在亮。”
如一捂住胸口:“……”
封如故好奇求知:“为什么啊。”
如一盯着他被自己舌头润湿了一片、薄薄闪着一丝水光的唇畔,揪紧膝上一层衣物,反复告诫自己,佛门清静之地,不可胡来。
且义父心智不全,此刻妄为,实在是有趁人之危之嫌。
他偏过脸来,勉强答道:“因为……贫僧,心里有一个人。”
封如故表示听不懂。
如一放柔了声音同他解释:“他只要叫门,我就会在心里给他点一盏灯笼,欢迎他归家。”
封如故似懂非懂,低头在自己胸口摸索:“我怎么没有?我心里是空荡荡的吗?”
如一心微微一痛,仿佛亲手扯裂了心中创伤:“义父这样……就很好。”
心有挂碍,就有了忧怖。
哪怕封如故接下来的一生,是空茫茫的一片雪原,如果这样能换他无忧无虑,欢喜一世,也不差。
左右这小院僧舍,是按照义父与自己共同拟下的理想家园蓝图建造,义父愿在这里住多久,都遂他所愿。
待来日,他养好魂魄,自己也会带他出去游世。
他已长大了。不是十三岁的、无法保护义父的小红尘了。
……
年尾将至,僧众们没有过年的习俗,但山外人对这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日子,很是看重。
寺中前来敬香之人络绎不绝,为求寺中安全,如一外巡的时间增多了,然而一天之间,他总有八个时辰,是完全属于封如故的。
后来,如一见封如故和小灰猫都对廊下挂着的风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在封如故颈上系了一枚铃铛。
他果然很喜欢铃铛声,常常在半夜醒来时,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铜丸碰银壳,弄出一室清脆活泼的铃音。
新年第二日,寒山寺间香火愈旺,在南山小院里,已经能日夜不绝地嗅到檀香气。
灰猫逃出去看热闹了,留下懒得爬墙的封如故一个守在家里,靠在廊柱底下,闭眼袖手,烤着红泥抟就的小火炉,在火炉边摆上一圈板栗,静待烤熟入口。
“人柱”被如一留下保护他。
经过一年的人世生涯,“人柱”小五对封如故那曾经浓烈万分的男女之情,已尽数转化为母性。
她自作主张地从如一的衣架上摸来一件僧袍,披在了封如故身上。
封如故睡得很香。
在衣服披上肩时,他缩了缩身体,软声唤道:“……阿爹,阿娘……”
“人柱”绕他飘了一圈,小六俯身抱定了他,满怀感情道:“阿娘在这儿。”
她其他几名兄弟一齐沉默,不想承认自己就这么晋级做了叔伯婶姨。
她的怀抱像是云朵,封如故放松了心神,继续软声讲着自己的心事:“……嬷嬷病了,要请大夫……”
午后时分,天空已见阴晦,封如故的脸在天光下呈现粉白色,缩手缩脚,小孩子似的,叫小六更怀慈母之心。
她正想着该当如何安抚他,就听身后传来“喀”的一声脆响。
一颗板栗被烤得蹦出炉边,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转,被烤裂的壳内露出了内里鲜黄灼热的果肉。
封如故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恍然如梦,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小六:“……?”
然而,片刻之后,正欲撒娇的封如故及时收势,重新抬头,打量她一番,缓缓往后挪去。
他小声嘟囔:“看错了,不是你啊……”
猫的习性,封如故这十年学了个十足十,如今学来,也是驾轻就熟。
他懒洋洋伸了个腰,从地上捡起滚走的栗子,留给自己,并拣了炉上另外七八个烤好的栗子,塞到了“人柱”手里。
……丑东西看多了,也不那么丑了。
立在廊下,封如故突然感觉脸上有细细的颗粒感。
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仰头观天,神情困惑,不解这是何物。
现今的“人柱”,要比神智模糊的封如故更加见多识广。
她说:“下雪了。”
寒山寺冬日素来少雪,封如故去岁被如一带回寒山寺时,冬日里没有下过一场雪,只是单纯地冷着,而那时,封如故对外界的感知很是迟钝,正热衷于扮演出墙的红杏,还着实让如一头疼了几日。
今年,这场大雪落得可谓声势浩荡,整整一日的鹅毛雪,下得天地都静了。
素雪纷纷鹤委,清风飙飙入袖。
寒山寺旁不远的河流上泊着一只乌篷渡船,船上覆上了一层雪顶,船夫打起一面青旗,示意停工,不再摆渡,自己则提一钓竿,兀自行那“独钓寒江雪”的乐事。
山间积雪难行,来敬香的人稍少了些,如一也腾出了些时间,好回来照料他的猫义父。
屋外落雪愈重,封如故便愈困。
房中的火炉日夜烧得兴旺,银炭静静地发着燃烧的“丝丝”细响。
封如故枕在如一腿上酣睡,小灰猫则抱趴在封如故的臂弯上,效仿了他的睡姿。
如一有些腿麻,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拿手指卷了封如故一缕散开的头发,在指尖缠绕转动,把好好一撮鬓发卷成了小卷毛。
不知何时,封如故悠悠醒转过来,眼望着外面漫天碎琼乱玉,突然清楚地开口道:“我想看石榴花。”
如一放下书卷:“现在还不是开石榴花的时节。”
封如故:“那我要看红杏。”
如一无奈:“……义父。那些都是春天才有的。”
“春天……”封如故喃喃道,“爹亲跟我讲,说来年春天,带我去山上看杏花,看石榴花。”
封如故扯住如一的腰带,把脸埋在了他的小腹位置,闷声闷气地问:“……春天什么时候会来啊。”
如一张了张嘴,正欲作答,突然住了声。
他把封如故的脸摆正,叫他面对自己,并把额头轻轻贴上他的额心,依恋地蹭了蹭:“……马上就来。”
寒山寺中,有青衣小僧在菩萨殿前扫雪。
天气寒冷,呵气成冰,小僧人把竹笤帚放下,把手拢在唇边呵气时,眼角瞥向南山,一时瞠目。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一揉眼睛,定睛再望——
南山一侧的积雪迅速融化,有半副阴晦天云被挪去旁处,原本融融的冰雪尽数融化,化入泥土。
在地下沉睡的百虫感受到土地的湿润暖意,纷纷冒头,各自疑惑,此次冬眠为何如此之短。
花木迅速吐蕊抽枝,起初是林空色暝、春浅香寒,很快,绿杨成影,红杏倚云,榴火似的春色流遍全山。
寒山寺方丈特遣人来问,如一为何强行运功、做出如此大的虚耗,也要提早还春?
“落雪无趣。”如一倚门道,“我提早迎春,有何不可?”
来询问的小僧人无言以对,讪讪离去。
如一重新关闭院门,一抬头,又看到坐在丛丛红杏枝头,蠢蠢欲动、妄图出墙的一枝小红杏。
他无奈一笑,纵身上树,拦腰抱住他的腰身,单足翩然落地,洒下一院银铃脆响。
寒山寺春色早到,被姑苏城内百姓视作神迹一事,自不必提。
在距离寒山寺与风陵皆有千里之遥的一处小城酒肆中,一名身着白衣的俊美道人踏雪而入,肩上背着两把剑,一柄螺青色,一柄纨素色。
在柜台后打盹的小二听到门帘响动,急忙抹去口水,起身相迎,殷勤招待:“道长,要喝点什么酒?”
常伯宁客客气气:“劳驾,一壶黄酒。”
“得嘞。”小二擦了擦手,“道长,年节了,这是要回哪位仙府?”
“何来仙府?无名之地罢了。”常伯宁呵出一口冷气,“有事在外,今年也不回去了。”
小二及时捧上一壶温好的酒,常伯宁道一声谢,斟出半杯儿来,一饮而尽。
小二见他饮酒速度太猛,不是酒中老饕,便是错估了自己酒量的愣头青,忍不住提醒:“小店酒烈,道长饮得慢些。”
常伯宁温和道:“无妨。我酒量很好。”
小二好奇:“天生的?”
常伯宁淡道:“总能练出来的。”
他放下酒杯,又置下一块碎银,并取出一只精致的银链酒壶:“这酒很好。再替我打上一壶吧,我带走。”
小二眼睛放光,忙接过碎银,搁在口里咬上一下,喜笑颜开地拿起酒壶:“马上来,马上来。”
小二不敢擅自收下这么大额的银两,去后院敲老板娘的房门了。
常伯宁正要举杯,眼睛余光瞥向帘外的冰雪世界,神情骤然一凝,搁下酒杯,飞身掠出,不由分说,一把擒住了帘外过路之人的衣襟,反手持“今朝”剑鞘,当胸一击,险些击碎他的内丹!
长街之上,风雪漫漫,路上并没有别的行人,路旁的店铺也关了个七七八八,是而无人注意到长街上这一瞬的骚动。
常伯宁将他摁倒在地。
粗糙雪粒簌簌扑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声音和面容一道变得模糊起来。
“给你一次机会。”常伯宁声音很软,他的修养如此,说不出太激烈的言辞,在这种情况下,仍显得过分温吞,“回答我,龙山门金门主之子金映生,你在酒旗镇炼尸,吸取生人活气,为己修炼一事,是你与魔道行尸宗勾结做下的?”
“常……”来人受此突袭,惊慌却早盖过了疼痛,“写信约我来此地的人,是你?”
常伯宁只问一件事:“你以为是谁?”
“我还以为……”慑于常伯宁威势,金映生双目一闭,低声招供,“我还以为,是……是那个人,是那个使唐刀的人……他杀了道门人,背着尸身,堂而皇之经过我龙山门,恰好与我相遇,我本要擒捉他,他却说……说,要我按照他的要求,帮他在龙山门藏经阁上摆放尸体,否则将来,龙山门之秘难保,他手里还握有我与行尸宗来往的信件证据,所以,我……”
常伯宁拿“今朝”剑鞘抵在他胸前,急问:“你还记得那人面容吗?”
金映生为求保命,自是言无不尽:“记得记得!我可以绘给——”
话音未落,常伯宁持握剑鞘的手,竟受了一道无来由的重击,往前狠狠捅去!
金映生胸口,竟被剑鞘捅了个对穿!
金映生噗的一口热血吐出,将他面前三尺白雪尽皆染透!
常伯宁骇然回首,但见一道红衣身影,静立在酒肆飘扬的旗帜边,衣袂被白雪卷起,指尖仍泛着一道未散流光,面容难辨。
常伯宁猛地起身,却突觉头晕目眩,扶剑没入积雪,才堪堪稳住身子。
他低声道:“你——给我……”
这些日子来,他唯一入口的,就是方才的一杯黄酒。
那人不答,飞身落于长街之上,眉间肩上白雪皑皑,也不知在屋上站立了多久。
常伯宁脸色苍白,竭力想逼出体内余毒,却手脚麻痹,力不能支,向侧边软倒下去。
那人跨前一步,将昏迷的常伯宁单臂接住。
常伯宁软在他肩侧,呼吸深深浅浅地在韩兢耳边浮动。
……即使昏倒了,也仍是心不静。
“你现在已经聪明一些了。”韩兢低声对他说,“只是莫要养成这饮酒的习惯。我给你一个教训,今日之后,便尽快戒了吧。”
他将没入金映生胸口的剑鞘拔出,在积雪上甩出一道新鲜血线,无视了金映生死不瞑目的面容,平静地对常伯宁说教:“三日未睡,连日奔碌,总是不好的。”
言罢,韩兢将常伯宁拦腰抱起,背起他的剑,迈步向长街尽头走去,轻声道:“……抱歉,打断了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这个人,我先替道门处理掉。等你休息好了,再设法找到我吧。”
风雪在地上的尸身上披了一层浅浅白色。
待小二拿着酒壶赶出门来、左右张望时,过大的风雪,让他把倒卧着的人当成了一堆被运货人弃置在此的破麻袋。
雪草草掩埋了血迹,只剩下韩兢留下的一道浅浅足迹,蜿蜒行向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成熟的性感小野猫咕咕x
第122章 猫飞狗跳
近来; 封如故在灰猫的言传身教下; 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不甘寂寞,隐藏在杏树蓬勃的枝桠之后; 对着一名路过的小和尚喊话:“喵。”
小和尚提着大花剪; 一时未察觉声音来源; 以为猫藏在花丛中,便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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